伯爵没有做声。

多罗泰焦虑不安,有些话说出来让人害怕,她说得很小声:“这可能吗?……有人杀害……有人杀害我父亲?……”

“所有的迹象使人相信这是事实。”

“怎么害的?”

“用毒药。”

姑娘受到沉重的打击。她哭了。伯爵俯身对她说:“您读吧,我认为,您父亲在两次高烧谵妄之间,草草写下了这最后几页信。他死的时候,野战医院的行政部门找到一封信和一个写好收信人姓名和地址的信封,他们没有看就给我寄来了。您看看信的结束部分……这是病人的笔迹……用铅笔胡乱画的……凭着顽强的意志,随时可能支持不住……”

多罗泰擦干眼泪。她要知道实情,自己做出判断,小声地读了起来:多可怕的梦啊……但是,真的是梦吗?我在昨晚见到的事情,是在恶梦中见到的吗?

还是确确实实的亲眼所见呢?其他伤员……我的邻床……没有一个人醒来……但是,那个人……那些人发出响声……是两个人……他们低声交谈……在花园里……在窗户底下……因为天气热,窗子肯定半开着……接着,窗子被推开……为此,一个人……一定踩着另一个人肩膀……他想干什么?他尽力伸手进来……但是窗前是一个床头柜……他脱掉上衣……起码,他的上衣袖子被什么东西挂住了,只有一只手臂……伸进来一只手臂……他的手朝我这个方向搜索……朝抽屉这里……我明白了……奖章在抽屉里……

啊,我真想喊出来!但是,我的喉咙透不过气来……接着,另外一样东西把我吓坏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床头柜上有一杯水,我吃的药……那只手往杯子里倒了小瓶子里的几滴东西。呵!多可恶啊!……毒药,可以肯定。但是,我一定不喝这杯水,不,不……

今天早上,我把这件事写下来,一定要好好记住……我写到那只手,它打开抽屉……当它取走奖章的时候……我看见……我看见他裸露的手臂上……在肘部上方……纹着一行字……

多罗泰不得不将眼睛更加贴近信纸,字迹抖得非常厉害,变得更加难以辨认,她好不容易才一个一个字读了出来:一行字……纹身……像水手一样……一行字……啊!天哪,这一行字……奖章上的一行字……因·罗伯尔·福尔图纳……

整封信到此为止。这页没有写完的纸上,剩下的只是一些互不相关的符号,多罗泰连猜测一下的努力都放弃了。

她久久地弯着身子,半闭的眼睛任由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在场的人都感觉到,父亲临终时种种可能的处境,重新勾起了她内心的痛楚。

此时,伯爵又说了:“后来,热度再次升高……他重又陷入谵妄状态……在无意识之中喝下了毒药。起码说,这个假设是可信的……因为,那只手能倒些什么东西到杯子里去呢?但是,我承认,我们在这一点上没有证据。拉乌尔的父亲和德·埃斯特雷谢一接到我的通知,就陪我去了夏特勒。可惜,医院的行政人员、医务官和两位护士全都换了,我只见到一份官方文件,称他的死因是感染和并发症。有没有必要作进一步追究?两位兄弟认为没有必要,我自己也这样认为。谋财害命……有什么办法证明?凭病人叙述他做恶梦的这几行字吗?不可能的。小姐,您的意见怎么样?”

多罗泰没有回答,这使德·夏尼先生有点不知所措。好像要为自己辩护,他颇为不快地说:“小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战争,我们遇到了难以计数的困难。可以说毫无办法!我们必须考虑唯一确凿的事实,而不是超越现实去冒险,这个事实就是:在我们四个人之外,确切地说是在我们三个人之外,因为德·阿尔戈纳,可惜,他已经不在了,还有第四个人企图解决我们想解决的问题,这个人甚至比我们大大地走前了一步。出现了一个竞争者,一个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敌人。这个敌人是谁?

“事态的发展使我们管不了这件事,也没法按我们的意愿去找您。我写去巴勒杜克的两封信犹如石沉大海。日子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乔治·达韦尔努瓦在凡尔登阵亡,德·埃斯特雷谢在阿尔图瓦受伤,我被派去萨洛尼卡,到停战以后才回来。第二年,这里的修缮工作开始。昨天举行落成仪式,今天,偶然的机会把您带来了这里。

“小姐,我们从您的口中得知,在瞒着我们的情况下,这里进行过挖掘工作,而且挖掘的地方与‘财富’这两个字有关,您父亲在金奖章上和偷奖章的人手臂上读到的那句话的一部分,您知道,这接二连三的消息令我们非常愕然。我们对您的非凡的洞察力有十足的信心,所以,德·夏尼太太和拉乌尔·达韦尔努瓦,都认为必须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您。应该承认,德·夏尼太太的直觉和判断非常正确,因为我们信任的人,恰恰是德·阿尔戈纳推荐的他的女儿约朗达。

“因此,小姐,我们很自然地想到请您与我们共同努力。您取代德·阿尔戈纳的位置,就像拉乌尔·达韦尔努瓦代替乔治·达韦尔努瓦一样。我们的合作将继续下去。”

德·夏尼对这一大套话和他作出的慷慨建议感到很满意,但是他也感觉到一丝阴影:多罗泰始终一言不发。她的眼睛望着空中。她的身体纹丝不动。

她不会认为伯爵没有尽力寻找他的亲友德·阿尔戈纳的女儿,使她避免目前的生活吧?他们怀疑她偷耳坠子,她不会受此屈辱而耿耿于怀吧?德·夏尼太太和颜悦色地问道:“多罗泰,您怎么啦?这封信让您伤心了,是因为父亲的死吗?……”

“是的,”过了一会,多罗泰才声音低沉地回答说,“……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您也认为有人害他吗?……”

“自然,否则不会找不到奖章的。再说,信里白纸黑字写着。”

“那么,按您的意见,我们早应该付诸法律,是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姑娘说道。

“如果您这么认为,我们可以重新提出来的。我们一定全力支持您,请您放心。”

“不,”她说,“我要一个人干。这样更好一些。我要找到凶手,他一定会受到惩罚。我答应我的父亲……我向他发誓……”

她伸出一只手,审慎严肃地说了这些话。

“我们会帮助您的,多罗泰,”伯爵夫人肯定地说。“我希望您留在这里……这里就是您的家。”

多罗泰摇摇头。

“太太,您真好心。”

“不是好心,是真心。您一下子赢得了我的心,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

“太太,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但是……”

“怎么!您拒绝留在这里!”德·夏尼先生生气地说。“我们希望让·德·阿尔戈纳的女儿,我们的侄女,过一种与她的姓氏和出身相符的生活,可是,您宁愿过这种贫穷低下的日子!”

“可以肯定,先生,我们过的日子并不贫穷低下。四个孩子和我,我们已经习惯了,而且他们也需要……”

伯爵夫人坚持说道:“行了。这不是理由!肯定还有什么秘密的原因。”

“没有,太太,真的没有。”

“那么,您就留下,哪怕是几天也好,从今天晚上开始,您就在庄园里吃饭和睡觉。”

“对不起,太太,我有点儿累……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确实,她突然之间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仿佛微笑已经不能给她忧郁紧张的面部带来生气。

德·夏尼太太没有坚持。

“好,明天再作决定吧。把四个孩子送来吃晚饭。让我们见一见,好好招待他们一次,我们会很高兴的……从现在起到明天,您考虑一下,如果您坚持要走,我也不勉强您。就这样,好吗?”

多罗泰已经站起身。然后,在德·夏尼夫妇的陪同下朝门口走去。她正要跨出门槛,突然犹豫了一下。内心极度痛苦,但是,在几个钟头里知道的这个神秘故事,可以说仍不知不觉地缠着她不放,她终于大声说道,在黑暗当中划出了第一道火花:“我完全相信,在我们几个家庭中代代相传的这些传说,是有事实根据的。肯定在什么地方埋着或藏着许多财产,它们迟早将属于掌握法宝的人,这个法宝就是从我父亲手中夺走的金质奖章。因此,我想知道,除了我父亲,您们当中还有谁听说过与传说有关的金奖章的事?”

拉乌尔·达韦尔努瓦回答说:“小姐,我在这方面可以为您提供一个材料。两个星期前,我曾经看见我祖父手里拿着一枚大金币,我和他一起住在旺代的岗顶山庄,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但是,一见到我就把它放进了珠宝盒,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

“他没有作任何解释吗?”

“没有。不过,在我临走前一晚,他对我说:你下一次回来,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告诉你。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了。”

“您觉得它和我们现在说的事有关系吗?”

“我想是的。所以,我一到罗伯莱庄园,便立即说给德·夏尼和德·埃斯特雷谢两位兄长听了。他们答应在七月底来看我,到时我再把我的发现告诉他们。”

“事情就这样完了?”

“完了,小姐。我觉得,这一切都肯定了我们的假设;就是说存在着一个法宝,而且这个法宝有好几个复制件。”

“是的……是的……显然是这么一回事,”姑娘小声地说道,“我父亲的死,正是因为他掌握了其中一件法宝。”

“但是,”拉乌尔·达韦尔努瓦提出了质疑,“谋财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害命呢?”

“你们还记得吧,因为奖章上有提示。再说,杀了我父亲,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瓜分财产的人就少了一个。谁知道还有没有犯下其它罪行,或者正在阴谋中的罪行?”

“其它罪行?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我祖父有危险了?”

“不错,先生,”她毫不含糊地回答说。

伯爵显得有些不安,勉强地笑了笑:“那么,我们呢?罗伯莱庄园也有刚刚挖掘过的痕迹啊。”

“你们也一样,伯爵先生。”

“那我们也得小心啦?”

“我建议你们提高警惕。”

德·夏尼先生脸色煞白,提心吊胆地说道:“怎么警惕法?用什么办法?”

“我明天告诉你们,”多罗泰说。“该担心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事情来自卫,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您说的话当真?”

“当真。”

德·埃斯特雷谢一直置身局外,用心地听着谈话的每个段落,这时,他走前一步说道:“小姐,我们等着明天见面,因为我们同时要解决与小纸盒有关的一个附带的小问题。您没有忘记吧?”

“先生,我怎么会忘记呢。”她说。“明天,到了时候,这件小事以及其它事情,特别是耳坠子失窃这件事,都将真相大白。”

说完,她就出去了。

太阳开始下山。庄园的大栅门已经重新打开,拆卸了各自的摊档以后,赶会的商贩们业已纷纷离去。多罗泰找到圣康坦和三个孩子,大的正焦急地等着她,三个小的在生火。庄园里敲响晚餐的钟声,多罗泰把他们送进城堡,独自一个人留下来吃她的晚饭,包括浓汤和水果。孩子们还没回来,她趁黑来到俯视山谷的护墙,双肘支撑在墙上。

天上看不见月亮,但是,在空中飘浮的薄云泛出一片片亮光。她久久地侧耳细听万籁俱寂的世界,头上没有戴帽子,滚烫的额头和闪亮的头发尽情地享受夜晚的清凉。

“多罗泰……”

有人在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那人已经悄悄地走近她的身边。但是,不管这个声音多么细微,却着实使姑娘吓了一跳。甚至在认出他的身影之前,她已经猜到是德·埃斯特雷谢。

这个人实在令人心寒,如果不是护墙太高,如果不是山谷太深,她或许已经逃跑了。但是,她立即挺直身子,尽量保持镇静,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先生,您想干什么?”她冷冷地问道。“德·夏尼先生和太太十分体贴我,让我好好休息。我很奇怪会在这里见到您。”

他没有理睬,但是,看到他的身影愈逼愈近,她又说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说几句话罢了。”他小声说道。

“明天在城堡里说不迟。”

“不行,我要对您说的话只能让您一个人听到。小姐,我向您担保,您听下去,我不会得罪您的。虽然从一开始,您就对我表现出莫名其妙的敌意,可是,我对您依然充满友谊,赞赏,尊敬。所以,您不必怕我说的话,也不必怕我做的事。我不是对一个漂亮迷人的姑娘说话,而是对一个以其智慧令我们今天晕头转向的女人。您听我说……”

“不,我不想听,”她说。“您的话只会弄脏我的耳朵。”

他提高嗓门——我们可以感到,他的本性与温柔有礼完全格格不入——又说:“听我说!我命令您听我说……并且立即回答我。我不是一个说空话的人,我开门见山,必要时还有点儿粗暴,甚至得罪您也在所不惜。是这么一回事。您出于偶然的原因插足其中的这件事,我有一切理由认为完全是属于我个人的事情。我们周围全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人,我的决心已定,时候一到就将他们一脚踢开。所有这些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夏尼滑稽可笑,死要面子……达韦尔努瓦是个乡巴佬……全是些行尸走肉,是背在您我身上的负担。所以,干吗要为他们卖命?……为我们自己干,为我们两个,好不好?您和我,既做合伙人,又做朋友,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干啊!我的精力,我的力量,为您的智慧和英明服务!还有……还有……我知道来龙去脉!因为,问题在于,我,我知道问题所在!您花上几个星期可以找到的东西,您很可能永远找不到的东西,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手中掌握着这件事的全部资料,剩下的少数材料,我一定可以收集到的。您帮助我,我们一起寻找,这是发大财的机会,我们将发现难以计数的财富,无边的权力……您愿意吗……您愿意吗?”

他的身子过于靠前,他的手碰到了姑娘身上的披巾,多罗泰一直静静地听着,希望了解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给他这么一碰,她震怒了。

“滚开……不要烦我……不准您碰我……您,做朋友?……您!您!”

多罗泰竟然如此厌恶他,他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说:“这么说……这么说……您是拒绝了?您不管我发现了您的勾当,您不管我会干什么……您不管我马上会干什么,您还是拒绝了。总之,偷耳坠子不光是圣康坦。您当时也在那里,在山谷里,您在暗中注视着他的行动。刚才,您保护了您的同谋犯。可是,证据还在,可怕而且确凿的证据。盒子在伯爵夫人手里。好大的胆子,您这个小偷!”

他朝她伸出双臂。多罗泰一蹲,身子顺着护墙一缩。但是,他还是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突然,一束光柱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眼睛一花,同时松开了手。

蒙福贡趴在护墙上,打开手电筒对准他的脸直射过来。

德·埃斯特雷谢逃跑了:手电筒像瞄准精确的探照灯紧追着他。

“混小子!”他咬牙切齿地说,“……我非得逮住你不可……你也是,小姑娘……如果你不认输,明天两点钟,就在城堡里当着警察的面打开盒子。你自己挑选吧,坏蛋。”

他逃进树丛不见了。

将近半夜三点钟,像前一天清早一样,大篷车里开向驾驶座的小窗口打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推推裹着被子睡觉的圣康坦。

“起身。穿上衣服。不要出声。”

他抗议道:“多罗泰,你要做的事太荒唐了。”

“讨厌。”

圣康坦服从了。

他跳下车,发现多罗泰已经准备就绪。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看见她肩上斜挂着一个布袋和一捆绳子。

她领着他来到护墙和大栅门的连接处。他们将绳子系在一根铁栅上,扯着绳子慢慢滑下去。然后,圣康坦爬上去解下绳子。

他们从斜坡进入山谷,沿着峭壁来到圣康坦在前一夜曾经爬过的缝隙前面。

“爬上去,”多罗泰说,“把绳子慢慢放下来,帮我也爬上去。”

往上爬并不特别困难。厨房的窗子开着。他们潜入厨房,多罗泰打开手电筒。

“把屋角的小梯子带上,”她说。

但是,圣康坦又争辩道:“荒唐。我们疯了。我们是往虎口里掉啊。”

“照我的话做就是了。”

“但是,多罗泰……”

他的肚子上挨了一拳。

“别说了。告诉我,你肯定走廊左边最后一间是德·埃斯特雷谢的房间吗?”

“肯定。按你的指示,昨天吃完晚饭,我不动声色地问过仆人了。”

“你把我给的药粉倒进他的咖啡里了?”

“倒了。”

“那么,德·埃斯特雷谢一定睡死了,我们放心去吧。不要再说话。”

走到半路,他们在一扇小门前停下来。这是与伯爵夫人的小客厅相连的储物室。

圣康坦支好梯子,从气窗爬进去。

三分钟以后,他从里面爬出来。

“找到纸盒了?”多罗泰问他。

“找到了,就在桌子上。我拿出耳坠,盒子用橡皮筋套好放回原处了。”

他们继续朝前走。

每一间房都有自己的盥洗室和用来挂衣服的储物室。他们来到最后一扇气窗前。圣康坦爬进去,为多罗泰打开盥洗室的门。

盥洗室和房间之间有一扇门。多罗泰微微打开门,用手电朝里面小心地扫了一遍。

“他睡着了。”她说。

她从布袋里取出大手巾,打开一个小瓶子,往手巾上洒了几滴氯仿。

德·埃斯特雷谢和衣斜躺在床上,好像困倦得支持不住,突然之间倒下似的,他睡得很熟,姑娘大胆地打开电灯。接着,她轻轻地将蘸着氯仿的手巾盖在他的脸上。

睡梦中的人叹一口气,稍稍动弹几下,接着便不动了。

圣康坦和多罗泰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双臂分别套上一个活结,把绳子的两头拴在两根床柱上。然后,他们放开手脚,迅速地用床单和被子裹住他的双腿和身体,用桌布和窗帘的系绳将他绑得个结结实实。

德·埃斯特雷谢终于醒来了。他想反抗。但是,为时已经过晚:多罗泰用一条毛巾裹住了他下半个脸。

第二天早上,德·夏尼夫妇和拉乌尔·达韦尔努瓦正在城堡的大厅里喝咖啡,门房走来报告,说天刚亮的时候,多罗泰马戏团的经理叫人打开栅门,他们的大篷车已经走了。经理临行前留下一封给德·夏尼伯爵的信。三个人一起上楼到伯爵夫人的小客厅。信上是这么说的:表哥(伯爵感到不快,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抖,继续读道):表哥,我发过誓,我要遵守誓言。在城堡挖掘和昨晚偷耳坠子的人,正是五年前偷奖章,毒死我父亲的人。

我把他交给您处置。但愿正义得到伸张……

多罗泰,德·阿尔戈纳公主德·夏尼夫妇和他们的客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罪犯是谁?她把他交在哪里?怎么个交法?

“可惜德·埃斯特雷谢还没有出屋子,”德·夏尼先生说。“他一定有好主意的。”

伯爵夫人从壁炉上取下德·埃斯特雷谢交给她的盒子,不假思索地打开一看。盒子里装的正是多罗泰所说的东西:一些白色的石子和贝壳。德·埃斯特雷谢好像特别看重这个发现,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小客厅的门。原来是城堡的管家,德·夏尼先生的心腹。

“什么事,多米尼克?”

“伯爵先生,昨晚有人潜入城堡……”

“不可能!”德·夏尼先生一口咬定。“所有的门都关着。从哪里进得来?”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见走廊里竖着一把梯子,正对着德·埃斯特雷谢先生的房间,储物室的气窗有破坏的痕迹。坏人进入盥洗室,干完事情以后是从走廊的门出来的。”

“干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伯爵先生。我不敢冒昧,没有继续调查下去。我把东西都放回去了。”

德·夏尼先生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一百法郎的钞票。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多米尼克。看住走廊,不要让别人来打搅我们。”

他走在前面,夫人和拉乌尔跟在后面。盥洗室和德·埃斯特雷谢的房间之间的门也开着。房间里弥漫着氯仿的气味。

伯爵大叫了一声。

德·埃斯特雷谢躺在床上,塞住了嘴巴,全身被绑得严严实实。他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打转,充满了愤怒,嘴巴里不停地哼哼。

他身边有一条大围巾,和多罗泰描写过的,那个进行盗掘的人所戴的围巾一模一样。

桌子上放着的一对耳坠子十分引人注目。

但是,一样可怕的东西,一样令人震惊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他们三个人的眼前,一样可以证实杀害让·德·阿尔戈纳和偷盗奖章的罪犯的证据。赤裸的右臂挂在床边,手腕被绑在柱脚上。他们看见手臂上纹着一行字:因·罗伯尔·福尔图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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