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格蕾丝、哈雷、罗德拉纳和安妮一行人走进艺术展厅,身穿一袭白色丝绸晚礼服的迪亚娜赶紧从一群崇拜者中间突围迎上前来。

她拥抱了他们所有人,然后握住格蕾丝的双手,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今天可是盛装出席啊。”

“只是为了你。”格蕾丝也微笑着回答。

“嗯?”哈雷皱着眉头打量着格蕾丝招牌式的黑色牛仔裤、黑色T恤、黑色罩衫,“你们俩说的什么?她平时不就穿这身衣服吗?”

“哈雷,你这个呆瓜。”迪亚娜嗔怪道。

“我一直都在对他重申这一事实。”安妮说。

“她今天穿的可是莫斯奇诺T恤。”迪亚娜指出,“如果这还不算是盛装打扮的话,我真不知道该称之为什么了。”

哈雷靠上前来,盯着格蕾丝的T恤,“在我看来更像是‘水果织布机’内衣。”

迪亚娜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看着大家说:“你们今晚本不必来的。我知道现在形势很糟糕。”

“亲爱的,你糊涂了吗?你的艺术展开幕我们哪次落下过?”安妮问道,“另外,这也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

罗德拉纳点点头,“对,尤其是在今天购物中心出事之后。”

迪亚娜抓过他的手紧紧握着,“暂时把这些先放到一边。我想我这里有可以帮得上忙的东西。”她举起手来,一位穿制服的侍者端了一托盘的香槟走上前来。

“我真是爱死了这个女人。”哈雷说着,从托盘上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端起一杯,“你那个狗屁丈夫跑到哪里去了?”

迪亚娜朝着自助餐台的方向挥了挥手,“你们是知道米奇的。我离开的时候他正把这里最贵的一幅画卖给一个穷人——那人买的上一幅画来自加油站的停车场。”她叹了口气,怜爱地望向米奇,“这好歹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他现在需要这个。”

她转过身来对着他们抱歉地笑了笑,“我现在得去和那些人打个招呼了,但是你们尽量在这里多呆会儿。想吃就吃,想喝就喝,高兴起来。什么时候想走就走。今晚你们能到场,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其他人立刻直接奔向自助餐台,而她则拉住了格蕾丝,“你现在怎么样?对你来说现在状况肯定比其他人更糟糕。”

格蕾丝伸出双臂,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我靠着朋友们的帮助撑了下来,”她引用了披头士乐队的话,“和往常一样。”

吉诺和马戈齐在一处收费停车场停了车,步行穿过最后一个街区,寒夜中两人衣袂飘飘,看上去像是影片里的两个暴徒。

阿克顿·施莱辛格艺术展览馆位于另外一座经过改装的仓库的顶楼。那仓库看上去跟捣乱猴办公室所在的仓库几乎一个样,只不过隔着几个街区。入口处的一个铜牌告诉来访者这里曾经是一家制衣厂,专门生产男士内衣。

和马戈齐一走进空荡荡的一楼大厅,吉诺就变得脸色阴郁,开始对周围一切采取敌对态度。很明显他预料到自己会遭遇楼上那帮自命不凡的势利小人,光想象一下他们鼻孔朝天的傲慢样子就足够令人不爽了。

“就你这种态度,肯定会被冷落的。”马戈齐劝他说。

“你等着瞧吧,里奥。以前我和安吉拉也去看过这种展览。如果你不是苍白似鬼,面色憔悴,并且从头到脚穿一身黑,他们就不会给你好脸色。”

“那你去看你想看的东西吧,”马戈齐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愿意嫁给克洛斯那样神经兮兮的混蛋。”

展厅内空间很大,装修简单。地面上铺着闪闪发光的浅色地板。而天花板则是裸露着大梁的拱顶,上面安装了柔和的轨道灯。屋顶的空间被钢梁曲曲折折地分割开来,一幅幅抽象画挂在钢梁上,悬垂在空中。那些举止优雅的赞助人,高高抬着下巴,睁着疲惫的双眼,如衣冠楚楚的老鼠一样在迷宫里乱转,时不时还从水晶高脚杯里啜一口粉色香槟。

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可爱年轻女子,端着一托盘香槟高脚杯迎了上来。尽管脸上搽了厚厚的粉,倒也没有遮住她面孔上的那份纯真;而血红的唇彩后面,则是一抹羞涩的微笑。值得称赞的是,面对他们俩身上皱巴巴的西装,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欢迎光临,先生们。要不要来点香槟?”

马戈齐和吉诺望着对方。一想到能来点酒精饮料,他们都快要流口水了。

“这可是比耶卡尔·萨尔蒙哦。”她继续诱惑他们。

“我想这应该表示这酒还不错吧,嗯?”吉诺问她。

“比不错可要好很多。”

他又回头看着马戈齐。

“我们是在执勤吗?”他小声问道。

马戈齐咬着下嘴唇,“不是以官方身份,应该不算在执勤。”

吉诺对着那个女孩笑逐颜开,伸手端了两个高脚杯,“你简直是从天堂里来的天使。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女孩羞涩的微笑在脸上荡漾开来。看来她也很开心能遇到这么两个不会因为她展露真性情而吃惊过度导致中风的人。

“为您效劳。我会随时为您添满酒杯。”

“你知道吗?其实这地方应该也算不得太坏。”吉诺一边说话,一边咂着嘴唇四处察看,“这可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香槟了,尽管它是粉色的。”

马戈齐只感觉一股碳酸饮料产生的暖流直接汇入血液。这种感觉让他模模糊糊感到很熟悉——数千年前他好像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叫放松。他又喝了一口,“我想我们应该到处转转了。”

吉诺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我喜欢在外围呆着。我们在这里来个一醉方休吧!等哈罗兰来了之后让他接手好了!”

他们又在自己的美好想象中沉醉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往里走。他们在迪亚娜·克洛斯的第一排画作前面稍事停留——跟他们在米奇·克洛斯的办公室,还有在麦克布莱德的起居室里面见到的那些画一样,全是些黑白抽象画。

马戈齐暗自点点头,明白是因为婚姻和友谊,她的画才会出现在上面说过的地方——这就像父母一般会把孩子的蜡笔涂鸦郑重地贴在冰箱上一样。但是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如此有名望的展厅怎么会展出这种漫不经心、寥寥数笔勾勒出来的东西。

他在心里默默地向弗美尔和梵高道歉——他们可都是掌握了光线和色彩的大师——因为现在整个社会的注意力都转向了时尚,不再重视天才。

捣乱猴那伙人在这么一群衣着光鲜的时髦人士之间很容易被认出来。格蕾丝·麦克布莱德和哈雷·戴维森此刻正在一边说着悄悄话。他们俩倒是更像展览馆里的那些名流——要么是赞助人,要么是艺术家——她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罩衫,而他那身黑色皮衣装扮都可以去参加牛仔竞技比赛了。

安妮站在几英尺远的地方,正风情万种地跟一名身穿老式礼服的帅小伙眉来眼去。她竟然还挤出时间来重新换了一套半透明的手绘薄纱,变魔术一般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半正式场合下的交际花。马戈齐记起来埃斯皮诺萨曾跟他说起过这个女人每年的置装费用,现在他对这点可是深信不疑了。

罗德拉纳此刻正站立在里面一堵墙前。很明显他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很不自在,他穿着那套一年四季不离身的莱卡运动装——只不过为了出席这种场合,专门换了身黑色的——重心在两只脚上轮流交换着。看到他们,他微微招了招手,然后继续交换着双脚。

吉诺万分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可怜的家伙,看上去像是一只身陷狮群的羚羊。”

“米奇在哪里?”

吉诺没有听到他说话,“看上去安妮好像是唯一一个能在这里找到乐子的人。”他叹了口气。

“我想她在哪里都能找到乐子。这么说米奇——他是唯一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吉诺将目光从安妮身上硬扯下来,翘起一根拇指,指向铺着亚麻桌布、正在寿司和鲜花的重压之下呻吟的自助餐台,说:“他在那里。”

马戈齐也看到了他,正站在一名身穿白色丝绸礼服的高个子金发女郎身边。毫无疑问她就是今晚那位艺术家了——她的崇拜者们簇拥在她的周围,争着接受她的接见,而她则礼貌周旋,面面俱到,同时还没忘了像对待心爱的小宠物一样对自己的丈夫示爱。

这就是迪亚娜·克洛斯了。艺术家,今晚的明星人物,并且很明显,也是一位溺爱的妻子。或许猛然一看并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大美女,但是她的魅力在于那种阳光健康的运动气质——这可是多少中西部人梦寐以求的。

那个刚开始过来迎接他们的女孩手持一个酒瓶,突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别这么吃惊嘛,”她笑着,重新倒满了他们的杯子,“我说过我会随时为你们添满酒杯的。”

“好!为你干杯。”吉诺说,“你能不能到那边去把我朋友的杯子也倒满?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家伙。”

“没问题。”她向罗德拉纳走去,而吉诺则向马戈齐挤了挤眼。

“我也要到那边去。看看那位超级怪才在追踪电子邮件方面有什么新进展。”

看着吉诺走上前来,罗德拉纳几乎面露感激之色了,然后他脸上又显现出困惑的扭曲,因为记起来自己是必须要分清敌我的。

“警探。”他古怪地打了个招呼。

“看来在这里你和我一样地不自在啊!”

罗德拉纳紧张地用手指把玩着杯子,“是的。”

“那些邮件有什么新线索吗?”

“没有,”他怀疑地眯起双眼,“你现在是在扮演尽职警察的角色吗?”

吉诺大笑,“不是。我一直都不是个好警察。但是今天我算是休班。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都会置身于警察的贴身保护之下,这是明尼阿波利斯警察局的好意。在正式当班的警察到达之前,我们先来顶替一阵。”

罗德拉纳一下子变得很警觉,“你说……你们在跟踪我们?”

吉诺好脾气地耸耸肩,“监视、保护——就看你自己怎么看待了。这样的话每个人都会更安全一些。”

罗德拉纳对他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想这应该说得过去,从一名警察的角度出发的话。”

“并且我只有这么一个角度,老兄。你经常会被拽到这种场合来受罪吗?”

“对。这是为了表示对米奇和迪亚娜的礼貌,要知道。”

“对于这些艺术你怎么看?”

他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表示歉意,“嘿,对于这些狗屁艺术我可是一窍不通。每次来看这种展览都会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白痴。”

“哦,要是这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能够到你的办公室看看你的工作的话,你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白痴,这样就扯平了。”

“对,我也这么想。”

哈雷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这么大块头竟然能够悄没声息地冒出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插在罗德拉纳和吉诺中间,像是一位父亲正在欺软怕硬的邻居面前保护自己的儿子。

“你在追查我们吗,警探?”

“可以这么说。我正告诉罗德拉纳,从今往后,我们会为你们每一个人派一辆警车进行实时跟踪。”

哈雷恶狠狠地盯着吉诺的眼睛,“这么说你们也对格蕾丝布控了?”

“那还用说?”

“好!我他妈的希望你们这一次能比对那家该死的购物中心布控做得要好。”

吉诺怒视着他,“对于一名在哪一起谋杀案里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来说,你他妈的还真够嘴硬的!”

“对于一个明明知道有两起谋杀案将会发生而无力去阻止的家伙来说,你他妈的还真够自以为是的!”

吉诺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杯子,呼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数到10。

“好了,老兄,”最后他说,“现在我有点醉了,我想你可能也有点醉意,所以你会忘记这个狗屎案子不仅让我们头痛,而且扰乱了你们的生活。”

哈雷瞪了他一会儿,然后他的肩膀慢慢地垮了下来,整个人变得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我没有忘,警探,”他轻声说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这正是问题之所在。格蕾丝直到现在还对佐治亚的案子难以释怀。现在她又把这些人的死归咎到自己头上。我们都担心得快要发疯了。真他妈的全乱套了!”

吉诺疑惑地看着他。这虽然不是道歉,但是也已经很接近了。

“真他妈的全乱套了。我要为这干一杯。”他举起高脚杯,一饮而尽之前,先向哈雷点头致意,“你知道吗?这些该死的杯子实在是太小了!”

哈雷点点头,“你先等着。我知道他们把酒瓶放在了哪里

。”

时间过去了10分钟,几乎一瓶酒下肚之后,吉诺开始寻思哈雷这家伙似乎也不坏——实际上,他们好像还有很多共同点。他俩都讨厌抽象艺术,喜欢粉色香槟,热爱美食。罗德拉纳似乎也很亲切,尤其是作为一名科学怪才来说。

他们肩并肩站在一幅抽象画前面——画面上布满了醒目扭曲的笔触,看上去像是一块块被人拉扯的太妃糖,正努力挣扎着使自己的存在变得有意义。

“你们认为这幅画上画的是什么?”吉诺问道。

“鬼才知道!”哈雷说,“都是些黑黑白白的狗屁玩意儿。我猜这些有可能是人。”

“是衣夹。”罗德拉纳万分肯定地说。

“不是吧,”吉诺温和地表示反对,“应该是人。看到他们的腿没有?还有下面这些圆块,应该是脚。另外,怎么会有人将衣夹抽象化呢?他们已经够抽象的了,不是吗?”

哈雷将瓶子底剩下的香槟一口干掉,“说得好,警探!”

“这很让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某个东西,”罗德拉纳故意把音发得有些含混不清,“如果所有这些所谓的现代艺术只不过是个骗局呢?如果他们只不过是将颜料泼在画布上,希望它能够自己流淌成被那些所谓的艺术批评家认为很深奥的形状呢?”

“这正是我的想法!”哈雷表示赞同,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身穿黑色紧身礼服的美艳动人的金发女郎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碰碰他的胳膊,“这是您的作品吗?”

哈雷努力不让自己的下巴掉下来,“呃……不是。”

“哦。”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希望能找一个礼貌的借口将自己从犯下的错误中解脱出来。

“但这还是一幅很令人感动的画,不是吗?”哈雷突然快速地补充道。

罗德拉纳和吉诺装作没有注意到他前后的转变,但是两个人都在偷笑。

“哦,是啊!我认为它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金发美女重又热情高涨,“不论是谁画的,这人都是个天才。对于这幅画您是怎么解读的?”

哈雷将重心转移到自己那双严重磨损的机车靴后跟上,“哦,我认为这幅画是对于现代社会的同质性和世界差异的二分法的一个强烈再现。”

在他身边,罗德拉纳倾身向前,用手捂着嘴咳嗽,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吉诺则把目光转移到了旁边。

金发美女的双眼立刻充满了崇拜的光芒,“我也看出来了。您看,这黑色和……白色之间的对比多么强烈。”

“的确如此。真是一个勇敢的论断。黑色,然后,是白色。我想这幅画还暗含了人种的不同。”

“我还是认为它们就是衣夹。”罗德拉纳小声说。

金发美女向他皱起了眉头,额头上甚至出现了气恼的纹路,“您说什么?”

“我说它们是衣夹。黑色的、白色的衣夹。”罗德拉纳重复道。

她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衣夹代表了一个复杂世界里的乡村手工艺品……”

“但是我认为他们是人,一个个都长着小小的脑袋和肥大的没有形状的脚。”吉诺加大了赌注。

“好吧。你这个我能明白。这也就是说现代人类正在用机械力取代脑力,而躯体的僵化和背景的空白则暗示了精神的瘫痪使得生命变得毫无意义……”

“一个包裹在绝望里的对异教和犹太—基督教的联合再现。”哈雷充满智慧地点点头。

金发美女像是刚刚经历了一次主显节,“或许它是想告诉我们现代人类精神的缺失。”

为了不至于放声大笑,吉诺已经憋得两眼噙着泪了。他看了看自己的空杯子,“此刻我最担心的问题是我的杯子空了。失陪了。”他转过身去找那个端盘子的女孩。罗德拉纳权衡了一下自己的选择,最后决定还是坚守墙根下的老位置。

展厅那一头,马戈齐正等着格蕾丝落单的时候靠近她——后来事实证明这机会简直是千年等一回。他本不应该如此吃惊的——冷漠的黑发美女在哪里都会是男人注意的焦点,无论你的爱好是艺术,还是朋克摇滚,还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阅读《田野与溪流》的过期杂志。如果你对这位独特的美女的火爆脾气,以及她胳膊底下藏着的那把西格手枪一无所知的话,那么她看上去倒像是个很好的猎艳目标。

她看着他慢慢靠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们站在那里,久久望着对方,马戈齐说:“有些事情我想问你。”

“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没有证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不是问这个。”

“那你问什么?”

马戈齐四处望了望,犹豫着,迟疑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根本不应该和你说话的。”

“因为我是嫌疑人。”

“差不多。”

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根本没打算帮他把话说出来。

“我能不能送你回家?”最后他终于问道,“我们可以在路上说。”看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又加了一句,“这很重要。”

她考虑了一分钟,“我自己开车来的。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搭个便车。”

“给我几分钟。我们在楼下会面。”

马戈齐快速在展厅里转了一圈,最后终于找到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吉诺。

“嘿,伙计!”吉诺拍了拍他的背,“你也是来撒尿的吗?他们竟然在这里也安了电话,就在那张曲腿小桌上……”

“待会我和麦克布莱德一起开车回家。”

吉诺眨了眨眼睛,试图压低眉毛做出满脸怒容,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努力没有成功,还有一条眉毛在上面高高挑着——这让他看上去很古怪。

“你要跟一名嫌疑人约会吗?”

“这不是约会。”

吉诺试图去理解这句话。他将下嘴唇收进去,“你是要看她裙子下面的家伙?”

马戈齐捂住眼睛摇了摇头,“听着,吉诺,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你也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好吗?”

“该死,我的确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妈的,我也不知道。你能自己打车吗?”

吉诺用脚跟着地,险些要摔倒的时候又很快恢复了平衡,“哦,伙计,实际上,我刚给安吉拉打过电话。她刚刚找了个临时保姆。15分钟之内她将和我在隔壁会合,我俩一起喝上一杯。这可是‘意外’出生之后我们俩的第一次约会。”

“真的?”

“真的!”

“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吉诺。”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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