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仓喜平的妻子静子,望着熟睡中的儿子,静静沉思。

泪水早已流尽,干涸的眼睑丑陋浮肿。感觉上,今夜特别昏暗的电灯,从空荡荡房间的天花板,照出她寂寞的身影,在微脏的榻榻米上形成影子。

这是个闷热的晚上……

就在她终日以泪洗面之间,时序巳经进入了夏天。从只打开一扇的遮雨窗缝隙,透过挂在屋檐前的旧帘,梅雨过后的晴朗天空,可见到一、两颗闪亮的星星。

自从今年二月,刑警突然闯入家中以来,在不到半年之中,发生了多少不幸的事情呢?仅仅是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苍老了十岁。

和支仓喜平的七年婚姻生活,恍如一场梦境。自十九岁那年,听从父母之言,将处女的纯洁身体,献给对方至今,尽管不能说充满幸福,至少还能爱着丈夫,同时持续信仰生活,而且,丈夫支仓喜平对她的爱情,虽然时而令她感到执拗,时而又感到空虚,却也非比寻常。

总体概括起来说,她在婚后不久得子,能够和丈夫共同,走在相当幸福的人生旅途上。

但是,想不到经过七年以后,幸福却在一朝之间,骤然粉碎。

丈夫支仓喜平在和她结婚之前,就有四次前科,这是她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虽然因为他是基督徒,而没有深入地调查,但是,纵然有前科,既然已经悔改,还是可能重生完美的人格。不过,在神乐坂警察署,被告知丈夫有前科时,她还是觉得:这比自己赤身裸体,被别人看见更为羞耻。

婚后,她立刻明白,丈夫的品行并非端正。在因为求学而短暂分离时,或是她回娘家之时,总会听说丈夫与一、两个女人扯上关系。

尤其是知道丈夫罹患讳疾,又传染给年幼的女仆小林贞子时,即使不认为丈夫,如女仆叔父所说的那样卑鄙,静子仍然觉得相当不堪。但是,静子也没有忘记,丈夫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自己也必须负起一部分连带责任,在宽恕丈夫的同时,她更费尽苦心,不让事情嗶光。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丈夫竞然带走阿贞,杀害之后推落古井!……

在神乐坂警察署,受到魔鬼般的刑警讯问,令她非常痛苦,即使这样,听到对丈夫的各种恶评,她还是信任着丈夫,不认为丈夫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从警察署长口中得知,丈夫已经完全自白时,她全身的血液,霎时冻凝了,能够免于当场倒下,对她而言,完全是靠着超人般的努力。

不过,从听署长说,丈夫自白了;至被获准面会丈夫的那段期间,她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

静子那时候已经完全觉悟了!……

和丈夫已经育有一子,不论丈夫是何等的大恶徒,她下定决心,身为一名基督徒,若是手足无措,未免遭人耻笑。于是她就尽量安慰丈夫,让他无后顾之忧吧!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够平静地抬头,望着流下忏悔之泪的丈夫。

静子像是傀儡一般,动也不动地继续沉思着……

自从丈夫被羁押以来,她的辛苦,可以说是用笔墨难以形容。既多次被传唤出庭,接受预审法官辛辣的讯问;又必须面对邻居们,嘲笑一般的眼光;另外,还得面对假装亲切的骗徒,或者恶狠狠的敲诈者。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愿意帮她的忙,就算难得有一、两个,也没有办法,给予物质上的实际援助。只有摄影师浅田顺一,时而会前来安慰,但是,由于曾经发生过那件事,总觉得如鲠在喉,无法坦然面对。

因此,她最大的困难,就是金钱方面的筹措。每天的生活所需还算小事,送东西给羁押中的丈夫、支付代书和律师的费用,却非容易之事,凭她一个女人,而且,又值此舆论攻诘、亲朋无人愿意接近之际,又如何能够筹得到钱呢?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变卖身边的首饰,或是有价之物。

她最大的依靠,就是目前居住的房子,只要卖掉房子,拿到一笔巨款,就可以委托著名律师。因此,她暗中找中介公司商量,对方表示,如果价格在一千五百元左右,应该会有买手。所以在面会丈夫时,她试着提出这件事。

“是关于房子的事,如果是一千五百元就能卖出……我希望卖掉它,以便帮你付律师辩护费,以及其他费用,你认为呢?”

“把房子卖掉倒无所谓。”支仓喜平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珠,回答道,“根岸刑警曾说,要帮忙协调,以三千元的价格,卖掉那栋房子,不过,我没有答应他。我不打算将钱,用在自己的身上,而希望你能以那笔钱为资金,可以一辈子无须烦恼生活,好好教育儿子。但是,一千五百元太便宜了,如果有个两千元就卖掉。你可以找浅田顺一商量。”

静子虽然不想找浅田顺一,却没有拂逆丈夫,回答道:“好的,我试试看。”

静子走出面会室。

但是,两、三天后,发生一件出乎意料的变化,房子被东洋火灾保险公司声请假扣押了。

支仓遭到起诉,在预审被判决有罪后,有两家公司以其刑警记录为证据,对支仓提出控告。

一是圣经公司提出的,遭窃《圣经》价值约七千元的损害赔偿控吿,另一桩就是前面提到的,保险公司提出,被诈骗大约三千元的保险理赔的损害赔偿控告。保险公司控告是理所当然,至于圣经公司,则因为是贩卖博爱主义的基督教宝典——《圣经》的公司,只憎恨其罪恶而不憎恨人,本来没有打算提起损害赔偿的诉讼,让支仓增加痛苦,后来眼看不这么做,会失去求偿保障,于是,立刻提出控告,但却未声请扣押家产。可是保险公司就不一样了,一旦提出控告,立刻声请假扣押。

在浅田顺一的奔走之下,这栋房子应该已经转移至静子名下,但是,可能是手续不完全,或是另有声请假扣押的方法,反正,想要卖掉房子,已经不可能了。

唯一希望的房子遭假扣押,静子简直茫然不知所措了。

下一次面会时,静子黯然地对丈夫说:“我想卖掉房子,可是保险公司已经声请假扣押。”

“什么,被假扣押?……”

支仓喜平神色遽变,眉毛往上翘起,眼露凶光,连静子看了,都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真的吗?”

知道房子遭到了假扣押,支仓的愤怒非比寻常。在此情况下,静子更无法隐瞒了。

“是的,前天被声请假扣押。”

“嗯。”支仓的眼中,闪动着怪异的神采,“我被骗了,完全坠入了警察署长的圈套之中。”

静子见到丈夫过度激动,本想安抚,但是,从刚刚就一直注意,这一个异样情景的看守管理员,却立刻将两人隔开。

面会就这样结束了,静子连想安慰丈夫一声都没有办法。

站在保险公司立场,由于遭到诈骗,当然必须设法取回;但是,扣押支仓唯一指望的家产之举,确实是使他态度恶化的原因之一。对于此事,他在请愿书中如下写着:

两天以后,内人再度前来面会,此时她神情憔悴,忧心忡忡地说,房子被东洋火灾保险公司声请假扣押,然后沮丧而归。

啊……被告会做出虚伪供述,承认杀害未杀害之人,无非为了帮助内人,如今却还是让她生活无着落……被告遣憾至极,难道在受骗之下,被告必须就这样被进上绞刑台?

支仓否认自白、假装发疯,似乎皆是在这件事以后,由此观之,房子遭到假扣押,应该是他推翻自白的最大原因。但是,后来在第二次公开审判时,审判长问及“为何在预审庭上,推翻已经供述的自白呢”,他的答辩是“当初是为了帮助内人,而做出虚伪的自白,但后来考虑到,若是完全不陈述事实,将对日后的审判不利,终至丧失逃离冤罪的机会,才推翻虚伪的自白”,并未提及因房子遭到扣押,方才知道在神乐坂警察署受骗,而推翻虚伪的自白。很显然的,房子之事又不像是重点。

但是,最为眼前问题痛苦的人是静子。丈夫身系牢内,自已身上毫无积蓄,唯一家产的房于又遭扣押,如前所述,暂时的生活,虽然可以靠着变卖随身价值对象撑过,可是,能够变卖的东西,差不多也卖光了,丈夫公开审判之日又逐日接近,必须正式委聘辩护律师。问题是,此刻别说委聘律师,连隔天的食物皆无着落。何况,再过不久,又得被赶离这栋房子,届时连栖身之处都没有,只好风餐露宿了。

静子脑海里思绪如潮,望着儿子熟睡的脸庞,本来以为已经干涠、再也流不出来的泪水,又盈眶而出。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泪”吧!

啊,明天该怎么办呢?怎么样养大儿子呢?更重要的是,怎么去挽救即将面对公开审判的丈夫呢?丈夫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看他在神乐坂警察署,自白当时的样子,不像是假,可是现在,似乎也是在说真心话,真希望能够找一位著名的律师,救出痛苦无比的丈夫。

静子心乱如麻,但是,白天累积的疲劳,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她终于躺在儿子枕畔睡着了。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静子陡然惊醒过来。心想,现在是什么时刻了呢?夜应该更深了吧?……

从敞开的遮雨窗往外看,不知何时,天空乌云密布。她慌忙起身,正想关上遮雨窗时,庭院里忽然出现了朦朦胧胧的人影。

见到庭院里怪异的人影,静子惊呼出声:“啊!……”她愣立当场,全身无法动弹。

人影摇摇晃晃地接近了……

“啊,是你!……”静子再度惊叫了。

以为是怪异人影,其实却是丈夫支仓喜平。他默默地进入家中,与平常一样,精神显得相当不错。静子有些讶异地蹙眉,丈夫应该是在监狱里,怎么能够回家呢?不过也并未特别惊奇,迎向他。

“你居然能够回来?”

“嗯,受到相当折磨。”支仓悠闲地说,“你也很可怜。”

“不,我没什么。”

“可是,在神乐坂警察署,受到了相当的欺负吧?”

“是的……有一点。”

“岂止是有一点?我很清楚的。我多次听到你的哭声哩!……”

支仓喜平用力地说着,然后放低声调说:“我也一样。刑警们轮番上阵,彻夜严厉讯问,而且,还要我亲吻不知是谁的骸骨。”

“什么?……”静子怯生生地抬起脸,望着丈夫。

“我本来决定,无论如何也不会自白,没有做过的事情,但听到你的哭声,我的心比刀割还要难受,再加上无止尽的讯问,已经让我精疲力竭,终于心想,算了,就牺牲自己。而且,署长也说:‘会帮着你卖掉房子,让你太太不必愁虑往后的生活。’我想,这样就可以无后顾之忧了,因此,终于做出虚伪的自白。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决定,我完全被警察署长他们所骗。如今,怎样辩驳都没用了。”

“你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吗?”静子用询问的眼光,凝视着丈夫问道。

“混蛋!……当然没有,真的不记得有过。”

“既……既然那样,为……”静子无法忍受地啜泣出声,“为什么你要自白呢?……”

“我刚才讲过了……”

“不……不……不!……”静子瀲动地打断支仓喜平的话,“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自白杀死并未杀害之人,太愚蠹了。你……你……你!……”

静子说不下去了。

“是我不好!……所以,我已经觉悟要上绞刑台。”

“不……不,没有这种必要。若是真的没杀人,一定会获判无罪的。”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辩驳了。我被署长所骗,已经无路可逃。我一直认为,与其因冤罪受罚,倒不如一死了之,所以,不知道企图自杀多少次,但每次都失败了。还有一次,打算拜托同囚室友的西装裁缝师杀我,却同样失败。我死不了,怎么都死不了!……所以,我就下定决心,既然死不了的话……”

说着说着,支仓的形貌愈来愈恐怖,他握紧双拳,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亲爱的……”静子难过得想要抱住丈夫膝盖。

支仓喜平一把推开静子,继续怒吼:“我死不了,绝对死不了!……我会诅咒,诅咒全部让我受苦的人。就在今天,我的灵魂要变成恶魔!天地间所有的恶鬼妖精,还有其他各种邪恶之徒听着,我支仓喜平对神发誓,从今天开始,除了坏事以外,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要借此报复,到今天为止,不断折磨我、令我无法翻身的这个可恨的社会,这个充满权谋诈术、奸诈与陷阱的世间。”

支仓圆睁的双眼,愈来愈往上吊,嘴巴裂开至耳边,鲜红的舌头,仿佛滴着血。

静子恐惧得全身顫抖,趴在地上。

变成厉鬼的支仓喜平,仍然在怒叫着:“我死不了,绝对死不了!……我要活生生地化为恶魔,诅咒所有让我受苦之人。”

亲……亲爱的,”静子拼命挤出声音,叫道,“请别做那样恐怖的事情。如果你没有杀人纵火,终有一天,能够水落石出的。就算因冤屈而死,也能够毫无痛苦地,去到主耶稣基督身边。请你千万不要与恶魔同行!……”

“不行!……我要诅咒。庄司、神户、还有神乐坂警察署的刑警们,接受我的诅咒吧!静子,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说着,支仓忽然转身想离开。

静子拼命抱住丈夫:“不……等一下,请你再仔细想一想。儿子要怎么办呢?在那边熟睡的儿子,他要怎么办呢?”

“什么!儿子?……我往昔就是受恩爱羁绊,才会变成懦弱无骨气。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对了,今天我发誓,要活生生变成恶魔,就用孩子当活牲吧!……”

怒发冲冠、眼露凶光,张开血盆大口的支仓,立刻大步跑过去,抬腿踢向儿子。

静子大惊失色,抱住他的腿,大叫:“快来人啊!……”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静子拼命地挡住丈夫,但是很可悲的,身为女人,她的力气逐渐消失,眼看就要和儿子同时被踩个稀巴烂了。

她只能蠕动着身体,低声呻吟:“唔……”

“喂喂喂,夫人,你怎么啦?……快醒一醒!……”

耳朵里传入熟悉的粗厚声音,静子忽然惊醒了,睁开眼睛,发现浅田顺一站在面前。

原来刚才是在梦中!……她吃惊地跳起来,慌忙整理凌乱的衣服。

“怎么回事?是做了噩梦吗?……我在玄关叫了很久,都没有响应,所以才上来看看。”浅田顺一微笑着说道。

“好像是想着各种事情之间,因为白天疲倦,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还做了可怕的梦。”静子边驱走脖子间的寒气,一边回答。对于不断帮忙自己的浅田顺一,她实在无法责怪对方,无礼地径自进来房间。

“是吗?……”浅田顺一颔首,“像目前这种情况,也是难怪。对了,支仓先生应该,立刻就要公开审判了吧?”

“是的,好像没多久了。”

“预审没有办法免于控诉吗?”

“是的,还是被认定有罪。而且……”静子恨恨地望着浅田顺一说,“保险公司提出控告,这个房子已经被声请假扣押。”

“什么……假扣押?”浅田浮现惊骇神色,“这……不可能啊!”

“没办法,这是事实,前天已经被假扣押了。”

“这……”浅田顺一盯视天花板,“我认为不可能,但……我会立刻调査清楚。如果房子被扣押就麻烦了,支仓先生也非常的,重视这栋房子,要我尽快转移到你手中。”

“我知道。”静子俯首,“如果不能处理这栋房子,就没有办法委聘律师,替他辩护了。”

“也对啊!……”听了静子的话,浅田顺一似乎才注意到这一点,“一旦移送公开审判,就必须尽快聘请律师。好……这件事情由我负责。”

“什么事情都要你帮忙,我会过意不去的。”

浅田顺一的亲切,让支仓静子的心情,宛如溺水者,连一根稻草也会抓住一般,忍不住想将孤独无依的身体,投向对方。但是,她极力抑制住了,静静地如此说道。

“没必要这么客气,夫人。现在讲这种话,岂非太见外了些。”浅田顺一微笑道。他的脸孔看来,比平常更加猥琐了。

如果可能,静子很希望拒绝,接受此人的帮忙,可是,除了他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愿意帮助自己的丈夫。她苦恼地低头沉默不语。

“找能势律师可以吧?……”浅田顺一毫不在乎静子的态度,继续说道,“此人我认识,是最适当的人选,而且,也不会斤斤计较费用,他最喜欢帮助弱者。”

“支仓也讲过,希望找能势律师帮忙。”静子好不容易抬起脸来说。

“是吗?……那么,支仓先生一定也听说过,有关能势律师的风评了。好……我这就找能势律师帮忙。”

所谓的能势律师,是众所周知对官权横暴强烈反感的人物,只要有官权施压的事实,他会以一流的韧性,彻底的予以纠举。年轻的法官,会因为他那充满讽剌的辩护姿态,情不自禁愁眉苦脸,但是,对战斗意识强烈的受虐阶级而言,他却是最有力的战友。不过,另一方面,他有时会为反对而反对,因此被一部分人士,批评为沽名钓誉之徒。

事实上,以帮助弱者出名,而被批评为沽名钓誉,也是无可奈何,但是,在目前的社会上,以帮助弱者,当做出名的手段,实在是愚蠢至极,还不如勤交白领阶级,以求名利双收者,较为聪明。做不出此种聪明事和性情有关,只能说能势律师,对于某些事情,还是相当的执著。

特别是:他会仔细地阅读相关记录,完全记入自己的脑中,这点和一般律师,只是叫别人念记录、自己记下重点,或是在火车上,匆匆浏览记录,完全不同。

支仓喜平是否了解这些,而希望找能势律师辩护,无人知道,可是,能势律师插手本事件,反而让事件更为复杂、张扬,对于没有预料到支仓日后会翻供、导致事件纠葛纷起的庄司署长,和神乐坂警察署警察而言,又形同贼运缠身。

静子对于律师方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使想委托,仍旧需要浅田顺一帮忙,所以,她虽然不太愿意,还是只有同意。

“一切拜托你啦!……”静子礼貌地道谢。

“没有问题,我负责。”浅田顺一说。

“对了,支仓能够获救吗?”静子怯生生地问道。

“这……”浅田顺一摇摇头,“会变成如何结果,我也不知道,先听听律师的意见再说吧!……”

“如果丈夫被判决有罪……”静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身上不但没有分文积蓄,而且身边带着儿子,眼看也无法再当主日学教师,只能够流落街头。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静子的眼泪,又不禁夺眶而出。

“夫人,你一定要冷静。”浅田顺一担心似的,靠近静子。

夜已经很深了,好像不知道何时起风了,庭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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