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听筒的家丽背部在颤抖,形状优美的臀部也在轻微震颤。“小姐,那是谁打来的电话?”“一个朋友。”家丽放下话筒,缓缓回过头来,面色苍白。“小姐……”秋生走下床,抱紧了家丽。“杀了他。”怀中传来家丽的咒词。“都杀了,别来烦我。”深邃的悲伤——穿过脊背传至全身。“你要我去杀谁?告诉我,小姐。”

家丽没有回答。

电话又响起。家丽点头,挂掉了电话。朱宏回来了,他想见家丽。

精心的准备——性感内衣,紧致短裙,精美妆容。胃里有什么东西在抗议。

“别想奇怪的事情哦。”

“奇怪的事情?”

“朱宏,你不要嫉妒他。我跟那家伙只是生意往来而已,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就在你打了酒保那天,我让你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我知道。”

他们乘坐出租车前往下落合。公寓周围站满了可疑的中国人,他们按照往常的步骤来到了房门口。

“老公,你回来啦。”

谄媚的声音和动作。家丽抱住了朱宏。“小丽,你今天好漂亮啊。”

朱宏说的是普通话,还故意在秋生看得见的角度抚摸着家丽的美臀。

“还不是为了你。你在那边肯定找不到好女人吧?”

家丽的生意——他简直无法直视。

“那可不是。虽然是为了工作,但我真是受够了乡下那种地方。只有吃的东西还可以,酒和女人都不行。”

“不过我倒挺喜欢,因为不用担心你有外遇了。”

“要不我让你检查一遍,看我有没有外遇?”

“你不是要工作吗?”

“晚去一小时没什么的。”

朱宏的手揽住了家丽的腰。

“喂,你们把耳朵和眼睛都捂上。”笑眯眯的眼睛转向了秋生。“郭先生,抱歉,你能跟他们几个去喝杯茶吗?我马上就好。”

朱宏和家丽消失在了深处的房间——卧室里。

愤怒、嫉妒、妄想、杀意,所有感情都在脑中翻卷盘旋。

秋生喝了一口茶,回应着朱宏手下们的话题,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卧室里。与朱宏肢体纠缠的家丽,她的身影仿佛与正被那浑蛋侵犯的真纪重叠在了一起。他因愤怒而目眩,屋里时不时还会传来刻意压低的呻吟声。他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坐立不安,他诅咒脑中浮现的所有东西。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法停止妄想。“郭先生,你肯定吓了一跳吧。”

在客厅组合沙发另一头坐着的上海人说。秋生猛地回过神来。

“什么?”

“我们家老板啊,他也不用在这种地方搞吧……”猥琐的笑。男人把脸靠过来,压低声音,露骨地说,“我们家老板啊,是真爱做那种事。只要他有时间,就会不分白天黑夜地追在女人屁股后面。”

龅牙的小个子。他毫不在意秋生的反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喜欢女人本来不是坏事,但他也要替我们想想嘛。不过比我们更惨的,其实是陪着老板的乐小姐啊。”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吗,我叫贾林。”

“贾林先生,我不是你们的人。你对我这种外人谈论老板下半身的话题,难道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你说得也对,不过你觉得,天底下哪有不喜欢这种话题的男人?”

呻吟声传来。扭曲的世界,扭曲的人们。他已经受够了。腰间插着黑星,房间里有五个人。杀了他们,冲进卧室,带走家丽。

手伸向腰部——卧室的门打开了。朱宏一脸舒爽地走了出来。

“哎呀郭先生,真是让你见笑了。那边实在没有好女人,我都憋得不行了,不好意思了哈。”

他按住已经握紧了黑星的手摇摇头。

“请不要在意,保镖本来就是影子一般的存在。”

“你能这么说,我真是太感谢了。那我就把那家伙交给你了。”

朱宏抬了抬下巴,一个年轻男子拿来了茶杯。

“洪行去哪儿了?难道他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吗?”

替洪行口交的家丽。他偷偷窥视着朱宏的脸。朱宏只是随口问问,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甚至对秋生也失去了兴趣。

“也不知道他跑到哪个女人那里去了,找都找不到。”

贾林回答。狡猾的脸上只有猥琐的表情。

“那个浑小子,我一不在就到处乱搞。到时候看我不收拾他一顿。”

普通话到此为止。朱宏等人转而用上海话聊了起来。那是不想被外人听取的生意话题——卖春、赌博、毒品、偷渡,一切都关乎金钱。谁都想赚钱。秋生——他想要的只是信任。杨伟民一直都很信任他,但现在却不知道。谁都不值得相信,他现在只想要家丽。可是,连家丽都不能相信,她身上总有些奇怪的地方。

交谈结束了,家丽从卧室走了出来,她与刚才进去时没什么两样。贾林猥琐的目光彻底低垂下来。

“那我先走了。今晚到店里来吗?”

“我有事要忙,等空闲下来再好好疼你,你先忍忍吧。”

“知道了。”她看一眼秋生,“秋生,走吧。”

“朱先生,我先告辞了。”

“嗯,万事拜托了,郭先生。近期我会去杨老爷那里拜访,麻烦你帮忙知会一声。”

“到新宿的高岛屋。”

家丽用带有口音的日语说。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窥视着家丽。狭窄的出租车里充斥着香水味,朱宏的味道早已消失无踪。

“你忍得很苦吧。”

家丽伸手过来,秋生将其握住。

“他总是那样吗?”

“明明有手下在旁边也要抱我吗?是的。”

“你忍得很辛苦吧。”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只是我的生意而已。”

“小姐你肯定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冷笑。“除了出卖身体,我还能做什么。我拜托你,说点更好的选择让我听听吧,不然我可要讨厌秋生了哦。”

“我帮你杀了朱宏。”

“现在不行,等我再从他身上刮点钱。”

“知道了。”

被压抑的杀意。他轻抚下腹,灼热得几乎要烫伤。

他们在高岛屋购物并用餐,那是一家叫“鼎泰丰”的小笼包——与台北的味道近乎一致。

让人心生烦躁的人群,秋生久违地放松了警惕。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没有哪个白痴会贸然生事。

家丽在东急手创馆买了匕首,那是一把刃长十几厘米的折叠匕首。虽然简单,但很实用。因为是手工制作,价格高达十万日元。

“秋生,给你的礼物。”

“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你用这把刀杀了朱宏。”

秋生收下了匕首。

“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刚进房间,家丽就开始脱衣服。焦急的动作,凌乱的呼吸。家丽的兴奋传达了过来。

“抱我,秋生。”

乳房摇动,乳尖硬挺。

“那人总是会舔遍我全身。秋生也来舔,帮我去掉那个人的气味。”

地板上,他舔舐着家丽全身。家丽的肌肤让他回忆起幼时吃过的棉花糖,仅有一次的在祭典上的回忆。刚到东京的时候,母亲曾牵着他的手去过附近的神社。五彩缤纷的露天小摊,抬神轿的吆喝声,盆舞和太鼓。一切都让他惊奇不已,也让他幸福不已,但那幸福并未持续很长时间。

他舔舐乳尖,将手指伸入濡湿的裂缝中。

“咬我,秋生。”

家丽娇喘着。秋生咬了下去。股间早已胀痛不已。

真纪。过去突然闪回。舔舐颈背,双唇凑近精巧的耳朵。

“小姐,我的第一个女人是我义姊……”

喘息止住了。

“然后呢,怎么了?”

“姐姐被父亲侵犯,被她的亲生父亲。我把父亲杀了,然后侵犯了姐姐,然后把她也杀了。”

“那又如何?”

家丽的微笑——让他想起还在台北时的母亲。想起与他一起哭泣,相互安慰的真纪。

“秋生,你喜欢那个姐姐吧。”

有一根线绷断了。秋生深深插入家丽的身体。

倦怠的时间。二人在床上紧紧相拥。

“你忘不了你姐姐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骗子,还很任性。”

“那不是和我一样。”

“不,小姐跟真纪不太像。可是每当看到小姐,我还是会想起真纪。太奇怪了。”

“她叫真纪吗?”

“嗯。”

“秋生,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

“什么都行。”

闭上眼睛,搜寻记忆。他找到了家丽想要的东西。

“很久很久以前,我不得不在台北杀一个人。那人是一个新兴帮派的老大,平时身边戒备森严,我很难靠近。不久之后,委托我杀人的家伙又查到一件事,原来那个帮派的二把手其实是个同性恋,于是我就转而接近了那个人。在日本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明白了,我是很受同性恋欢迎的。”

“我觉得你也很受女人欢迎哦。”

家丽眨了眨眼睛。

“那家伙……他姓林。林好像很快就喜欢上了我,于是我就若无其事地挑逗着林,并顺利混入了他们帮派。那还是个年轻的帮派,老大也三十岁出头,林还没到三十呢。他们气势十足,但并不够聪明。对外十分谨慎,却不知道怀疑同伴。我跟林如漆似胶,期间还替那个帮派杀了不少人。仅仅是这样,就使得帮派里再也没人觉得我可疑了。”

“等等,秋生。你跟那个姓林的男人睡了?”

“嗯。”

“你喜欢跟男人做吗?”

“不,那只是工作而已。”

“舒服吗?”

“不知道。”

林,一个沉默的男人,总是用阴沉的目光盯着秋生。他笑起来十分腼腆,但在进攻敌对帮派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比任何人都可怕。

“秋生是做的那一方,还是被做那一方?”

“都有。林平时更喜欢在下面,但每逢他要大开杀戒,都会兴致高涨,要反过来。你能明白吗?”

“嗯,我很明白。每次朱宏跟我谈论要干掉什么人的时候,也会变得很兴奋。”

“林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会跟了他那种人。我知道,那对林来说是十分重要的问题。所以我回答了,因为我喜欢你。林听完,像个孩子一样欢天喜地。他因为自己是个同性恋,想必是碰了不少壁。只能一直强忍自己的欲望,不让任何人发现。”

“男人跟男人一起睡,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很简单,清空大脑就行了。只要受了刺激就会勃起,接下来的事情对方自然会教你。”

林濡湿的唇舌,纠缠的双足,红得发黑的硬挺。他没有任何感觉。与杀死真纪时的感觉相比,那根本不算什么。

“然后呢?”

“有一天,林和老大决定单独谈话。因为其他帮派最近对他们蠢蠢欲动,他们自然也要考虑如何对抗。我从林的枕边打探出二人会面的地点,在那一刻,我的工作基本上就算结束了。”

“你杀了他。”

“二人选了一个游客专用的酒店房间作为会面场所,我则假扮成了客房服务员。我推着放有茶点的推车走进房间,砰、砰。结束了。老大当场死亡,因为被我击中了头部。林被打中了腹部,所以他死前一直都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我。”

“为什么你不马上杀死他呢?”

“因为我想让他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林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你利用了我吗?我回答说,是的。他又说,为什么?我说,因为工作。他又说,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再次回答,因为工作。”

家丽一动不动。她躺在秋生怀中,用探索的目光盯着他的脸。

“林死了,带着绝望而死。”

“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因为我很想知道。林是真的爱我,真的打心底里信任我。我很想知道,他为何能做到如此。相信他人,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一直都很想得到别人的信任,却从未想过要去相信别人。所以我很想知道,当一个自己打从心底里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他究竟会是什么想法。”

“你知道了吗?”

“不,林什么也没说就死了。”

“秋生也并不信任我吧。尽管如此,你还是喜欢我吗?”

“嗯

,我想得到小姐的信任。”

“你真矛盾。”

“那我问个问题,小姐你信任我吗?”

家丽摇头。

“没错,小姐只是想利用这个不值得信任的我,一定是这样吧。”

“要是我背叛了秋生,你会怎么办?”

“杀死小姐,然后回到原来的生活中。”

“你真任性。”

带着怒气的语调,家丽从床上站了起来。

“五点了,该走了。我要去冲个澡,秋生你也准备一下。”

美丽的背影和娇俏的臀线略显僵硬。五点,现在去“魔都”还有点早。

“这种时候要去哪里?”

“我得去见个人。”再次向秋生投去试探的目光,“搞不好还得请你杀了他。”

“OK。”

秋生拔出黑星,将子弹上了膛。

“请随时吩咐,为了小姐,我连天皇老子都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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