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让我找了好久。”才回到会场,就被整晚不见人影的爱丽丝拦住了去路,倒把桑荞吓了一跳。她今天仍旧穿了件小黑裙,只是款式与上次不同,金色的长发烫了微卷披在肩上,看上去实在年轻许多。

“找我做什么?”桑荞含笑应答。

“先看看这个,”爱丽丝打开手包,递过一张卡片,在她的表情中看不到以往的从容淡定,却颇带了一些焦虑和慌张,“今晚送来的花束里夹带的。”

桑荞与秦枳对视一眼,接过卡片打开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话:“亲爱的,我一直在等你。”而再往下看时,却赫然见到三个月前已经自杀身亡的埃里克·罗兰的署名。桑荞的手,忽然一紧。

“朱丽亚又哭又闹,躲在化妆间不肯出来,我哄了好久没有办法,只好来找你。”

“这种时候,你不陪着她?”桑荞却是侧目。

“已经交代过她除我之外不要给任何人开门,这里太久没有主角,我总要稍微撑一下场面……”

爱丽丝还没有说完,桑荞已转身提裙向后厅的化妆室飞奔而去。

“我们都来晚了。”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的季晴川望着桑荞一行三人,只是简单地陈述。他探出的手指正从朱丽亚的颈侧移开,而女人倒在地上,鲜血仍旧汩汩地自喉咙间溢出,“一刀致命,已经没有呼吸,我刚刚叫了警察。”

“你怎么进来的?”爱丽丝惊呼。

“门没锁,我走进来的。”季晴川皱眉,站起身来。

“不如问,你为什么要来?”桑荞补充。

“你们这是在把我当做嫌疑人么?”面对如此不加掩饰的质问,季晴川反倒笑了,“把自己的舞伴晾在酒会一整晚,我当然是来发怒的。”

尽管问出这么直白的问题,但桑荞知道不可能是他。朱丽亚刚刚从酒窖出来不到十分钟,就算他有时间下手,也没有时间处理凶器和有可能溅到袖口的血迹,更何况,他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可是,谁又说过酒窖的女人一定就是朱丽亚呢?桑荞俯下身去仔细检查这具尚且温热的尸体,微卷的褐色长发,紫红色裹身小礼服,令人垂涎的淌血的嘴唇,以及有些脱了妆的眼角。不,不仅仅是眼角,此刻朱丽亚紧闭的双眸之上,右眼的双层假睫毛在冷气的作用下还在忽闪忽闪地眨着,而左眼的睫毛却已不翼而飞了,就连下眼睑的眼线,也晕开了一些。除此之外,她的右手手心紧紧握着一朵玫瑰,蓝色的汁液嵌入指缝中,与原木的紫色指甲混合而成为了一种非常诡异的黑……桑荞抬头环视梳妆台,已被扔进垃圾桶的那一束99朵的蓝色玫瑰分外扎眼,除此之外,桌面上还摆放着全新的睫毛与胶水以及眼线笔等工具,镜面上大片的飞溅状血迹是她坐在这里被人从身后一刀割喉的证明。那么,她真的没有离开过么?

在这一刻桑荞忽然意识到,朱丽亚和爱丽丝,她们的身形竟然格外相似。而季晴川望着她在两人面前不断徘徊的眼神,侧耳低声说了句:“不奇怪,爱丽丝在没有成为朱丽亚的经纪人之前,原本就是她的专属替身。”

桑荞“哦”了一声,这种一眼就能被对方看穿的感觉实在很难说好,可季晴川就是这样强大的存在,几乎从来没有任何微小的事物能够逃脱他的眼睛。

爱丽丝强作镇定地立于一侧,秦枳则轻微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尸体旁的四个人,就这样在各怀心思的沉默中,等到了重案一组的出现。

警方第一时间封锁了整个会场,所有宾客接受搜身检查,桑荞和爱丽丝一起在女警的帮助下摘掉身上配饰,而爱丽丝在摸到耳朵的时候,神情忽然一滞,紧接着脸色异常苍白。

桑荞看在眼里,递上钻石耳钉,“你在找这个吗?”

爱丽丝回头,一脸戒备地开口:“你在哪里捡到的?”

“呵呵,”桑荞看着她,半晌才答,“……洗手间。”

爱丽丝满面狐疑,却终究没有再问什么。

警方最终在回廊尽头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凶器,那是一把打磨到无比锋利的修眉刀,经爱丽丝确认,那是属于朱丽亚本人的私有物品。除此之外,没有在任何其他物品或是什么人的皮肤上检测出血液反应。桑荞非常清楚,这种简单直接的杀人手法,想要不在行凶者的手上留下任何血迹,需要极其精准的角度和极其迅猛的速度,除了职业杀手之外,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够做到。

“与酒会有关的所有宾客和工作人员都在场吗?”警方的负责人向下属询问。

“据会场的警卫说,十五分钟之前有两个男人开着同一辆车离开了。”下属则非常利落地汇报着,“我们调了监控摄像来看,发现两个都是后厨的人,一个是负责冷盘的提姆·罗宾,另一个是负责甜点的安迪·罗兰。”

安迪?桑荞又是一惊,出现在酒窖的那个带着杏仁味的男人,竟然是他?

“罗兰?”果然,季晴川抬头,盯住了爱丽丝,“埃里克的弟弟怎么会在这里?”

“朱丽亚,”爱丽丝无奈地摇摇头,“她坚持今晚要吃到巴黎老店拉肚热的马卡龙,时间这么紧凑不可能办到的,做埃里克的案子时我们不是调查过安迪么?他曾是那家店的首席学徒,你知道朱丽亚的脾气,她要求的事情如果办不到……”

季晴川忽然轻蔑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一个三岁孩子所做出的蠢事,而爱丽丝脸色铁青,却因为自知理亏而没有再说下去。警官了解大致的情况之后,下令全城搜捕第一嫌疑人安迪·罗兰,以及很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提姆·罗宾。

是的,如果他不是凶手,没有道理身为甜点师却在酒会还没结束就匆匆离场,可是如果没有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他又如何能够避开警方的全面搜索安全离开纽约?至于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甚至都没有露过面的提姆?罗宾,又在这起案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对于这些显而易见的疑点,季晴川自始至终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桑荞忍不住想要说话,却被秦枳一下子捞到了怀里,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畔叮嘱道:“不要节外生枝,我们没有说明真相的义务。”

桑荞听他这么说,眼神渐渐黯淡下去,良久,点了点头。

回到会场的时候,宾客已全部散去,前一秒钟还歌舞升平的大厅,此刻空无一人。桑荞望着眼前只剩残羹冷炙的餐台,忽然注意到那些五颜六色呈金字塔状排列的马卡龙,它们是安迪今晚的杰作,却几乎无人问津。这也难怪,马卡龙的口感本就极度甜腻,通常需要配着黑咖啡或是意大利式浓咖啡才能够人口,全世界最负盛名的拉肚热做出的马卡龙,表皮脆脆的,放到嘴里却软软的,吃起来完全没有入口感,只有酱料绵滑,回味悠长。桑荞在金字塔的顶端拿起一个塞进嘴里,立刻就皱起了眉,虽然样子看上去没什么差别,味道却是完全的失败品啊,为什么会这样?是水准所限,还是刻意如此?

安迪,你在想什么,你又做了什么?你要把什么东西,交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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