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栈道伸到莱河水深的地方,那儿建了一个洗衣台。有一个妇女挽着裤腿坐在洗衣台上,把脏衣服倒进桶里,将桶放入河中,当水漫过桶沿,浸透了桶内的衣服时,再把衣服捞上来,放在用水冲干净了的青石板上,挥舞木槌,一槌槌地捶着衣服,动作机械而没有生气。从脏衣服渗出泥黄的污水,顺着水泥板块的缝隙流到水中,很快被稀释成了无色。随着木槌的挥动,以洗衣台为中心的涟漪,一圈圈向着远处蔓延。

那涟漪,似乎在文婷的体内产生了一阵阵的共振波,震碎了她的心,引发出阵阵滴血般的绞痛。好多天,她都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她感到眼前一阵模糊,头脑昏沉,靠着栏杆边无力地坐下来……连日来的劳累,终于把她击垮了。

等文婷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镇医院一个雪白的房间里。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带着亲切可掬的笑容,坐在她的对面,目光里充满着爱怜。

文婷下意识地想起了那张名片。

“你感觉怎样了?”年轻人用手试了试文婷的额头。

“我……”文婷睁开眼看了一下,又无力地闭上了。

她脸色苍白,身体极度虚弱,很想躺在这儿多休息一会儿,可是,想到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慢点,我扶你。”年轻人走了过来扶她,动作温柔而细腻。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轻声问道。

“文婷。”文婷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你就是周子强经理吗?”

年轻人摆了摆手,道:“叫我周子强好了,经理听起来多别扭。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周子强折了回来,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

文婷鼻子一酸,望着周子强的脸庞,想张嘴说声“谢谢”,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这两个字远远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感激之情。

“文婷,你得的是重感冒,刚才一直在发高烧,体温达到了三十九度五。医生说,现在不要紧了。桌子里有退烧药,装白色药丸的那包。如果你感到体温不对,就吃一片,否则就不要吃。你在床上好好躺着,注意多休息、多喝水。”周子强指着病床边桌子上的一大堆食品袋说:“水壶和杯子就在桌子下边。桌子上有一些容易消化的食品及营养品,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你想吃的时候就吃点。我得回公司了,下午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

周子强的身影刚一走出视线,文婷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等到心情平静了,才端起粥碗,慢慢吃了起来。

下午,还没等周子强过来看她,文婷就坚持出了院。所有的医疗费用都已由周子强帮她交好,她无法平静地面对周子强,她觉得欠了周子强两份人情。

文婷回家后,一头扎在床上,心情甚是郁闷,弟弟成了她最大的心病,可是,她现在却束手无策。

妈妈几次叫她吃饭,她坐在那儿都没有反应。

“婷儿,你怎么能不吃饭呢?”王锦芝走进房间,心疼地对文婷说道,“你看你,最近瘦了许多,脸色也差。扬扬的事,妈妈心里也急,可现在闹到这种地步,有什么办法呢?怨只怨扬扬的命不好。扬扬的事能帮则帮,帮不上就算了吧。你爸走了,扬扬如果被判了死刑,我身边就只有你了……”

“妈,决不能让扬扬判死刑,我相信扬扬不会杀人的。”

“那能怎么办呢?”

“妈,我会想办法的。”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文婷打开门,原来是村长来了。

“村里刚接到莱东律师事务所的电话,一个叫贺晓拈的律师说要你马上进城去见他,他要和你面谈你弟弟的案子。”

律师?面谈弟弟的案子?文婷心里一怔,她根本没有和任何一个律师联系过。

不过,尽管满腹狐疑,文婷还是乘车来到了莱东律师事务所。当她说明来意后,一个靠窗坐着办公、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接待了她。他就是贺晓拈,莱市有名的资深律师。

“原来你是文婷小姐,来来来,这边坐。”贺晓拈拖过一把椅子放在文婷面前。

“可是,我没有请过律师。”文婷坐下后,一脸不解的表情。

“是这样的。”贺晓拈说道,“有人帮你先交了侦查阶段的费用,指定由我来负责你弟弟的案子。”

“什么?”文婷吃了一惊,“有人帮我出了律师费?”

贺晓拈点了点头。

“是谁?”

“嗯,他没有告诉我他是谁,而且他要求我不要对外说出这件事。看来,他不想让别的人知道有人在帮你。”

“不行,我不能随便接受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帮助。”文婷说着要站起来。

“文婷小姐,你先别激动。你要知道,故意杀人是一项非常严重的罪行。如果你愿意协助我查清这件案子,将来对你的弟弟量刑或许会有很大帮助。此时,除了你能帮你弟弟之外,还有谁能帮他呢?你自己慎重考虑一下吧!”

贺晓拈的一席话说得文婷低下了头。

小时候,她患阑尾炎,疼得在床上打滚,是弟弟咬着牙背着她把她及时送进了乡卫生院。还有一次,弟弟送她上火车去长沙时,一个小偷扒走她的钱包,弟弟硬是把他打翻在地,将钱包夺了回来。只是后来随着她在大学学的知识越来越多,两人能相互交谈的内容也越来越少。慢慢地弟弟不想进入她的世界,有时甚至产生排斥和抵触……

不管它了,只要能救弟弟,她什么事都愿意做。想到这些,文婷点了点头。

“你弟弟过去和被害者认识吗?”

“认识,因为我和被害者是朋友。我和被害者读初中时同在月田乡中学上学,我读初一时,她读初二。我家有一条渡船,苏姗姗要坐我爸爸的渡船过河,我爸爸很忙的时候,我弟弟有时会帮忙。就是这样,我弟弟认识了她。”

“他们除了认识之外,有没有特别的密切关系?”

“应该没有。”

“你觉得你弟弟杀死苏姗姗的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我弟弟与她无冤无仇,也没有发生过纠缠不清的关系,不存在杀她的主观动机。”

“那么,案件发生前,你有没有听到他说过什么过激的言论?”

“他心里有什么事,一般不对我这个姐姐说,更不会对父母说。因为我考上大学的缘故吧,他觉得很自卑。除了我父母对他有些不满的言语之外,我对他一向很好。可能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不安。他经常在外面玩,但很少带朋友到家里来。至于他和哪些人玩,玩些什么活动,我和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我爸爸妈妈只要求他不参与犯罪活动就行。他平时有些不听话,我爸爸妈妈也没放在心上。案发前,我们没感到他的行为及语言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就是他失踪后,我们也只是担心他的安全,根本没想到他会去杀人。所以,他为什么要杀害苏姗姗,我们到现在仍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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