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等不到和泉先生的电话联络,这群人一时半刻也无计可施,总不成把东京每一间神社全找个遍。不如,先听听阿绀的奇遇。

“简单讲,起先一切很顺利。”

是嘛,我瞧着也是这么回事。那位水祢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

“听起来是桩好生意呀。”茅野先生由衷说道。

“你不是去吃了好吃的,还泡了温泉吗?”

阿绀点了头说:“一开始,什么问题也没有。我泡了温泉,又继续估价到半夜,做到晚上十二点左右吧,心想刚好是睡觉的时间,就直接回房了。早上大概是七点起床。”

那么,应该是在他起床后,才发生怪事的吧?

“等你起床之后,那个叫水祢的人已经不见了?”茅野先生倏然眸光如电。

“就是说啊。我洗了脸换好衣服,出了房门准备吃早饭,走到柜台后面想问问在哪里用餐,结果——”

“谁也不在了。”阿青抢着说完。

阿绀点点头,又接下去说:“我纳闷着他们上哪去了,又到原本摆满了书的房间一瞧……”

“那些书全都不见了吧。”

“事有蹊跷哪。”茅野先生嗫嚅说道。勇造兄跟和泉先生也倾着脖子帮着想。

“最奇怪的,就是那些书了。”阿绀说道,“要搬走那么多书,可得费上好大一番功夫耶。就算是半夜偷偷运走,我就睡在旁边的房间,怎会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何况,又不是那种隔音设备很好的旅馆。”

就是说呀。我记得那里的房间,靠走廊边的出入口装的只是一般的纸门,虽然里面还隔了另一道纸门,其实房外的动静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最奇怪的是,为何要把书搬走。”茅野先生寻思着说道,“完全看不出他的目的是什么。就算这是那个叫水祢的人设计的恶作剧,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绀先生损失的,顶多只是车子的油钱和宝贵的时间罢了。况且对方也提供了好吃的晚餐和舒服的温泉,两边算是扯平了吧。”

这样说来,也挺有道理的。

“然后,你就回来了?”

阿绀歪着脑袋边想边说:“我把旅馆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忽然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进来,问我是谁。”

“他是谁啊?”

“房屋仲介。”

“房屋仲介?”。

“说是他公司买下了那家旅馆。公司接到了通报,这家旅馆半夜还亮着灯,所以来看看情况。还说那里在一个周前已经不再营业了,他也不认识水祢先生。”

“搞什么啊?”

连一旁静听着的铃美,也不由得浑身发抖。夏天都过了,还说什么鬼故事哪。

“这也许是种诈骗手法吧。”茅野先生说道,“假如真是设局诈骗,水祢和那个房仲就是一伙的。不过,我方才也提过很多次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始终沉思不语的勘一,倏然抬起头来。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不大确定。

“您想到什么了吗?”

“唔……”

吞吞吐吐的,真把人给急坏喽。勘一到底想到什么了呢?

“该不会……”勘一抬起手掌往脑门直搓,“我问你,你估价时,用的是盖了店章的估价单吗?”

“是啊?”

和往常一样,阿绀用的是店里的估价单。勘一咕哝了几声,这才开口说道:

“我猜,咱们可能被窃价了。”

“窃价?”

哎呀,竟是“窃价”?这个字眼我压根早忘了。

“那是什么?”

阿绀和阿青都不懂。也难怪他们没听过。现如今,就算做这勾当,也尝不到什么甜头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得是在战争开打前的那个年代才行得通。茅野先生听过吗?”

“不,我也没听过。”

勘一思忖片刻,点了头后才开始说:“旧书的价格,说穿了就是供给和需求之间的角力,再来就靠书商的眼力了。并不是愈旧的书一定愈值钱。外行人根本不晓得该怎么标价。”

“是啊。”

“打个比方。如果偷来的东西里头夹了本旧书,小偷该怎么办哩?”

茅野先生想了一会儿,说道:“嗯,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卖给旧书店罗。可是,这得冒着被逮的风险。”

“是吧?所以最好还是自个儿拿去黑市买卖。当然啦,现在讲的是明治、大正,还是昭和初期那会儿的事了。说起那时候啊,就算同样是旧书店,比起开在乡下的,自然是在繁华东京做生意的名气来得响亮多喽!”

“原来如此。”阿绀懂了,“也就是说,如果书上附着本店标示的价格,也就相当于合理价了。”

勘一点头说道:“小偷就可以拿去向乡下的收藏迷兜售,每本书上头都标了价钱,况且还是‘东京BANDWAGON’那家响叮当的东京大店亲自标示的价格哩。”

茅野先生双手拍了一响,说道:“也就等同于鉴定书吧?”

“正是。”

“那,”阿青说,“这件事,就是为了窃价而设下的骗局吗?”

“没道理。”勘一摇摇头,“到了现在的时代,这一招已经行不通了。就算有咱们的估价单,也捞不到任何好处;不管到日本的哪一家旧书店,全都是一样的结果。如果有人想借此卖个好价钱,反倒会露馅哩。”

“老板说得没错。”茅野先生连连点头,接着说,“不过,依此推论,这次还真是一桩纯粹的‘窃价’事件了。毕竟对方大费周章,最后得到的只有‘东京BANDWAGON’的估价单而已。”

“问题是,到了这个时代,那只是没什么用处的纸条而已。”

“最大的疑点,在于对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铃美指出了关键后,众人重又陷入沉思了。

“不,最大的谜团,应该是那些书消失了吧?”

说话的人是阿青。

“即便对方的目标就是锁定在‘窃价’上,也没有理由非得三更半夜把那些书搬走不可。他大可让绀哥吃完早饭,说声辛苦了,让他再想想,如果决定卖掉,会把书寄给我们——这样不就得了?干嘛还得大半夜的蹑手蹑脚把书弄出去,简直自找麻烦嘛。”

“就是说啊。”阿绀接口道,“我最想不透的就是这一点。”

真让人百思不解哪。包括当刑警的茅野先生在内,一个个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冥思苦想。

要说教人在意的事,还有一件。我从方才就一直在等研人和花阳回来。瞧,蓝子和亚美也频频望着时钟。

按照今天的课表,他们早该回来了。近来的治安愈来愈教人不放心,学校也开始采取更多保护学童安全的措施,比方让学生集体放学,以及请家长沿着放学路线协助导护等等。蓝子和亚美也加入了导护妈妈的行列,今天恰巧她们两人都没轮值。

学校和家里都交代孩子,放学后不可在外面逗留闲逛,一定要直接回家。听着不禁让人有些难过。在阿绀和蓝子上小学的时候,哪个小孩放学后不是在外头玩耍呢,处处都可以看到好多小孩把书包随意扔着,就在路边玩起来了,那是稀松平常的光景。但是,现在的孩子们却不能那么做了。唉,只能说是时代改变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蓝子走进客厅,开口说:“爷爷,打扰一下。”

“怎么?”

“研人和花阳还没回来。”

大家一齐抬头看钟。阿绀好像也察觉时间有点晚了。

“这么说倒是。”

“我想出去找找。由谁来看店呢?”

“那,麻烦铃美帮忙一下,只要顾咖啡厅那边就好。”

“喔,好的。”

蓝子还没来得及讲“就这么办吧”,门口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响亮的叫声:

“我回来啦——!”

可不是研人吗?花阳也一块回来了。亚美和蓝子顿时露出了放下心来的表情,走向店里。接着,只听见她们咦了一声。怎么了吗?

待我定睛一瞧,研人和花阳的背后站着佑圆兄,以及一位陌生的妇人。是不是有什么事,请佑圆兄陪她一同登门央托呢?

“哎呀!”亚美忽然惊呼一声,“研人,你的脚怎么了?”

研人右边的小腿做了包扎,绷带上面还罩着弹性网。

佑圆兄连忙解释:“不碍事的,虽然包成那样,其实只是擦伤,但是擦伤的面积比较大,所以才包扎起来。我想,今晚洗澡的时候,就可以拿掉了。”

“这样呀。”亚美点头表示明白了。

嗯,瞧研人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应该没事吧。

亚美面带歉意地向佑圆兄说:“这孩子又在神社里面奔跑时摔倒了吧?不好意思。”

大抵是这样的吧。放学回来的路上一定会经过佑圆兄那里,研人在院地里跑来跑去,这才跌跤了。

“关于这件事……”

那位气质高雅的妇人,满脸歉疚地对亚美说:“真的非常抱歉,都怪我不好,才害令郎受伤的。”

“才不是呢!是研人自己要爬上去的啦!”花阳一副没好气的模样开口反驳。

“不不不,是我没看好他!”佑圆兄争着说。

“请别这么说,这一切都怪我。”妇人再次坚持。

这三个人就这么一人一句,抢成了一团的时候,也和佑圆兄相熟的勇造兄在里屋听见声音,笑着出来正想开口喊佑圆兄,却突然惊讶地脸色大变。

“可不是峰子女士吗?”

“咦,勇造先生,您在这?”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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