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12点30分。

在东名高速路下行线的大井川铁桥的桥旁,停着一辆车。

这是在靠近吉田高速公路出入口处、与东京正相对一方的桥旁。

一辆黑色的国产的半新汽车。

表示汽车出故障的小红旗从车窗伸出,发动机罩也大开着口儿。

千斤顶从一侧支起了有些脏了的车身。

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钻在汽车下边。但是,如果仔细看看,他既不是在检查汽车的故障,也不是在检修出故障之处。

这个男子把大衣铺在水泥地面上,人趴在上面,手中托着步枪,对着前面的视野。手上那沉甸甸的感觉,显示了这个真家伙的重量。

开过来的车,一辆接一辆地从停着的这辆半新汽车旁边又开过去,但没有一个开车的人发现这个趴在车下、托着步枪正视前方的男子。

男子不断眨着眼,并窥视着视野范围,枪口对着东京方面过来的下行线上的车。

在有限的视野中,汽车不断出现:大型卡车、赛车、载着家属的小轿车。每次与搜寻目标不同的车出现时,男子便轻声地咂一下嘴。

不一会儿,视野中出现了男子等待的那辆车。

白色的地平线GT。

男子使劲儿地咽了口唾液,嘴里反复念叨着记忆中的号码。没错,是东京的这一号码。

一位40岁上下的男子驾驶着地平线助手席上坐着的中年妇女像是他的妻子。

青年男子慢慢地取下步枪的安全装置。

他脸色有点儿苍白,但动作非常沉稳,看得出动作非常熟练。

当地平线GT开到铁桥中间时,青年男子勾动了扳机。

尖厉的枪声在冬季的干燥空气中炸裂开来。

但是,枪声被不断疾驰而过的汽车的噪音抵消了,即使有人听到,也不过以为是车胎爆裂吧。

射击的子弹,准确地穿过驾驶席正面的挡风玻璃,命中了正在开车的男子的面部,刹那间,地平线GT的白色车身横向滑行起来,轮胎咯吱咯吱响着,向铁桥边上撞去。

汽车撞得直立起来,尾部朝上,越过低矮的铁桥栏杆,一下子坠落到桥下的河滩上。

“砰”的一声,继车体破损的声音之后,烈火便燃烧起来,白色的车身立刻被通红的火焰包围起来。

铁桥上也一下子陷入了极度混乱状态,后面的汽车慌忙急刹车。接着,便是一辆接一辆地撞在了一起,其中一辆汽车甚至冒出了白烟。

从连成一串停下来的汽车里,跳下了开车的人们,他们一齐跑向桥边,俯视着河滩上燃烧的汽车。

黑烟直升到十二三米高的铁桥上来。

在附近河滩边钓鱼的五六个男子也一哄而起地跑了过来,看着燃烧着的汽车,似乎不知该怎么办,茫然地呆立在那里。

站满了桥边的那些人们,在河滩边钓鱼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到一辆汽车突然坠落到河滩上,随即燃烧起来。

另一边,那个射击的男子收起了步枪,然后拍打掉大衣上的尘土,从容地穿在身上。只有他一个人是那样的镇定自若。

他收起表示故障的小红旗,关上发动机罩,卸下支起车身的千斤顶。

之后,男子又大胆地点着香烟,走近人群,向河滩望去。

过了十五六分钟,警车和救护车终于来了。烈焰已经熄灭,只有黑烟还在冒着。只是救护队员望着那扭曲、焦黑的车身,似乎束手无策,向警车上的警察直摇头。

那个青年男子见此情景,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用照相机拍下这一情景后,回到自己的汽车里,向着吉田高速公路的入口处驶去。

静冈县警署的警察开着警车赶到现场时,仅仅认为是一起汽车超速行驶坠落的交通事故。

所以他们向110报告,一辆汽车坠落到大井川的河滩上,正在燃烧。

但是,当火灭之后,救护队员拉出了两具烧焦的尸体时,警察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一具尸体是男的,另一具尸体是女的。男子烧焦的面孔的鼻子下面,清晰地露出一个洞,一眼就可以辨认出那是子弹穿透的洞。

事态一下子转变了。警车上的人员立刻发出报告,县警署中有经验的老刑警赶来了。

“赶快确认身份。各高速路出入口立即设卡检查。”

那个刑警铁青着脸叫道。

现在设卡检查已不起任何作用了,对这一点,刑警们是清楚的,因为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20分钟左右。然而,该做的事也必须去做。

戴着手套的刑警们仔细地检查了烧毁的汽车。

最后,终于发现了已被烧毁3/4的车检证。

总算判断出佐藤洋介这个名字,可住址部分已烧焦了。然而,刑警中有一位竟记得这个名字。

“喂,这个名字和报纸上登载的‘第一日本号’上的一级船员的名字一样啊。”那位刑警大声地说。

刻不容缓,立即将残骸中的车牌号码和佐藤洋介的名字报东京警视厅查询,两具尸体送县医院解剖。

静冈县境内的东名高速公路的所有出入口即刻设了检查哨。但正如刑警们预料的那样,没发现一辆可疑汽车。很明显,迟了一步。县立医院的解剖结果如下:

助手席上的女性(年龄为三十七八岁)死因是烧死,驾驶座位上的男性(推定年龄约四十岁),解剖结果,从头后部取出一颗口径为5.56亳米的子弹,鼻子下边有一子弹穿进孔,与取出子弹的部位联系起来分析,认为是汽车在行驶中,由地面约十五度的角度,相距约一百公尺的对面射击所致。子弹穿过正面挡成玻璃,击中驾驶座位上的男子。推测男子当即死亡。

关于被取出的子弹的鉴定结果:

关于子弹,通过向自卫队询问,得到以下答复。

子弹口径为5.56毫米,是M16自动步枪使用的子弹。这种步枪现正在美国军队中使用,出膛速度(秒速1006m/sec)极快,以高精度命中率引为自豪。

一级船员佐藤洋介在大井川铁桥上被枪击身亡的消息,给予东京的十津川一个重重的打击。

他的担心被证实了。

“对不起。”十津川一副沮丧的样子向搜查一科科长认错儿。

“本来您要我注意,却眼看着其中一人被杀。”

“这不是你的过失。”

科长安慰着部下。

“这样一来,你从现在起就可以公开地办理此案了。我已同静冈县警署联系过了,让他们协助办理。”

“谢谢。”

“一级船员的死非常遗憾,但可以认为,我们的推理是正确的,开始的恐吓信已经兑现了。那么,剩余的3人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这次,把他们守护起来。”

十津川与科长商定后,回到便衣警察的房间,当即挑选了3人。都是30岁以上的有经验的刑警,组成了一个小组。

十津川把3人叫到自己身边,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之后,他说:

“罪犯必然要把这剩余的3人作为猎取目标。你们1人负责1个,首先弄清楚他们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如果弄清了住所,一定要牢牢地盯住,绝不可离开。一定要保住这3个人的生命,你们3人可以不去追赶罪犯,由我来做。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那3个人。现在马上迅速赶到他们各自的住所,搞清他们是否在那里。罪犯持有步枪,不要忘记带上手枪。如有情况,马上请求增援。”

3位有经验的刑警接受了任务,立即跑出房间。

剩下十津川一人,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夜幕降临的景色。不知是科长给的中药起的作用,还是昨天喝的那玉子酒的效用,不知什么时候,感冒已经好了。但是,十津川的面孔却更加阴郁起来。

是对一级船员佐藤洋介的死的懊悔?不,那件事已忘掉了,但新的不安在紧紧地揪着十津川的心。刑警们如果先于罪犯一步找到剩余的3人,可能会保护住他们。如果正相反……

他这里至今还没抓住一点罪犯的情况,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十津川心事重重地看着从科长那里借来的恐吓信。正如这封信中所说的那样,第二条性命已经断送了,然而罪犯仍是个未知数。

随后,十津川又取出了从新日本航线总公司要来的复印名单。

至今仍下落不明的26人的名字展现在面前。打字机打印出的名字排了一大串,一想到这些都是死者,不禁令人不寒而栗。

十津川点着香烟,看了打在3张纸上的人名单,其中有5名办事员。现代油轮装有电脑,这5名办事员一定是操纵计算机的专业人员。这与过去的油轮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甲板部

小西 正三(29)

田中 利夫(28)

松本 久太(28)

三原  力(26)

赤松 淳一(25)

渡边 成文(20)

新井 刚一(19)

机关部

白石光一郎(42)

山田 静一(30)

深谷  弘(29)

田口 寿夫(29)

上原昭太郎(28)

大石  宏(28)

近藤  进(25)

水津 一男(25)

中原 勇一(25)

浜田信次郎(24)

伴  英寿(23)

无线电部

长尾 吉彦(20)

柳沼 城一(20)

事务部

三村  准(29)

浅井 武夫(28)

堀元  宏(25)

生田 高德(25)

长谷部 进(24)

39岁的龟井刑警为找到二级船员河野哲夫,乘国铁在千叶车站下了车。

河野的家在千叶市的汐见丘街。

龟井在车站前招手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向司机说了汐见丘街之后,便把身体深深地埋在座席里,点燃了一支香烟。龟井的绰号叫乌龟,有人认为是由于他的名字所引起,但也有人说他走路时脖子向前探出,那姿势与乌龟有些相像。

汐见丘街位于千叶和西千叶之间。

河野哲夫的家很容易就找到了。然而,当龟井刑警站在那陈旧的房子前面时,他呆住了。

大门上,“售房,有意者请与R不动产公司洽商”的字条贴在那里。

为谨慎从事,龟井打开木门进到院子里,探着头,向房子里面张望,但见不到一点有人的迹象。

一间狗屋里,连狗也没有。

龟井刑警向旁边的邻居家走去,向一位正在院子里把晾干的衣服收起来的年青女子打听。那位穿着紧身裤、宽松式毛衣的女子走过来。

“河野先生吗?昨天下午2点钟就走了,我还为他们送行了呢。”

“走?是到羽田机场乘飞机去了吗?”

巴西的情况一下子浮现在龟井刑警的脑子里,所以他赶紧问了一句。可那位邻家的女子摇着头:

“不、不是。是金谷。”

“金谷在哪里?”

“好像是说在富津的前边吧。有快艇拴在那里……”

“是快艇比赛的那个港口吗?”

“噢,是那个港。”

“那么,河野先生乘快艇去哪儿呢?”

“这个吗,也许因为是海员吧,河野先生喜欢快艇。这次,终于卖掉房子,说是用那笔钱买的大快艇。中学二年级的孩子也带上了,昨天下午全家一起从金谷出发。”

“去处是哪里,你知道吗?”

“已经一年了,一直说是去南美呀。还说在船上慢慢地学习那里的语言。河野先生常去海外,听说他的夫人和孩子也早就办好了护照。真羡慕啊。”

“公司方面,他们怎么打算?”

“听说发出了退职信。是这样说的。”

“那快艇的名字你知道吗?”

“唔,是按照他夫人的名字起的,叫作‘雪1世号’,因为他夫人的名字叫雪子。”

“那‘雪1世号’离港,你都看见了吗?”

“是的。从海上吹来的风好冷好冷,但我们也一直挥着手,直到那船看不见了。”

如果昨天下午2点钟离港,现在已经出了东京湾,大概应该位于三宅岛海面以南一带。

“快艇?”

十津川被龟井刑警打来的电话一下子难住了。他自语着,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与海上保安厅联络,让他

们找到“雪1世号”,并带回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如果河野哲夫拒绝返回怎么办?河野是办理了正式出国手续的。现时,又不能定他为杀人事件的嫌疑者。不仅不是嫌疑者,而且,他昨天下午2点从千叶县的金谷离港,只要是没有返回,那么不正好证明了今天12点30分发生佐藤一级船员被枪杀事件时,他不在现场吗。

“没办法,回来。”

十津川向龟井说了一句,便放下了电话。

又过了七八分钟左右,去横滨找寻辻芳夫事务长的小川刑警打来了电话。

“很不巧,没有见到辻事务长。”

小川刑警上来就是一句。

“怎么?难道也乘船走了吗?”

“咦?”

“不,是我的想法。辻事务长到底什么情况?”

“好像外出旅行了,全家都不在。说是全家,不过是他们夫妻二人住在一所公寓里。”

“知道去哪里了吗?”

“询问了公寓管理人员和邻居,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驾车去滑雪。因为昨天下午5点钟左右,公寓的管理人员看见辻夫妇开车出去时,车顶上放着滑雪板。”

“昨天下午5点钟吗?”

“是的。”

“要说滑雪场,那范围可太大了。现在来看,如果是开车去,也许是北海道的可能性大一些吧。”

“您说的对。”

“汽车的牌号?”

“横滨XXXX号。汽车为蓝色金属漆的阳光DX型,听说是今年夏天买的。”

“辻夫妇的家乡是哪里?”

“辻芳夫生在横滨长在横滨。他的妻子老家是茨城县水户市。”

“这两个地方都不是滑雪的去处呀。”十津川皱起了眉头。

“你再到周围调查一下,想办法弄清辻夫妇的去处。”

十津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放下了电话听筒。可又一个电话好像正在等待着,刚刚挂断的电话立刻又响起了铃声。原来是去横须贺寻找水手长小岛史郎的今西刑警打来的。

“很不巧……”

今西刑警在电话里说。

“这么说,小岛水手长也不在家吗?”

“是这样。昨天,小岛带着妻子和上小学的独生女,开车离开的。汽车是红色的本田思域,车牌号是横滨XXXX号。”

“又是开车吗,去向呢?”

“周围都了解过了,可谁也不知道,只听说昨天傍晚家里还亮着灯,我想可能是晚饭后离开的。”

“没想到去滑雪什么的?”

“由于这个季节,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打听了一下,邻居说小岛水手长夫妇都不喜欢滑雪。只有一点,夫妇二人都出生在关西,能不能去了那里?”

“再了解一下。还有其它情况吗?”

“目前还没有。”

“知道了。”

十津川又放下了电话听筒,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简直像惊弓之鸟,四下逃散。竹田船医移居巴西;河野二级船员驾大型快艇离港;其它3人驾车出逃,其中的佐藤一级船员被罪犯枪击死亡。

给人的感觉只能是,听到了猎人的脚步声,一群野鸭子都飞起来了,而猎人射中了其中一只。宮本船长之死,不正是带来了猎人的脚步声吗。

可是,还没有弄清猎人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动机,要把这6名余生者一个一个地杀掉。

十津川此时毫无头绪,无计可施。只能下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找寻辻事务长和小岛水手长的汽车。

十津川向搜查一科科长提出,请求各府、县的警察总署配合协助这一工作。之后,刚刚倒到房间,静冈县警署关于一级船员佐藤被杀事件又传来了新消息。

在大井川铁桥上发生事件时(12月21日12时40分),据经过下行线现场的卡车、小轿车的司机以及同乘者之口,得到以下证实:

⑴事件发生前的十——十五六分钟之前,大井川铁桥的桥头停着一辆出了故障的车。

⑵大概是一辆半新的丰田花冠汽车。因当时桥上通过车速为80公里左右,目击者不敢肯定。车牌号不明,只是一致证实车身为黑色。

⑶故障车插着小红旗,发动机罩开着,用千斤顶支起了一侧车身。驾驶席以及汽车周围没有车主的影子。下午1时30分,下行线恢复了平静时,这辆故障车也消失了。

⑷除了这辆黑色故障车之外,没有人见到现场附近有其它可疑车辆。

从以上情况可以推测:罪犯把车停在大井川铁桥桥头,伪装成故障车,等候着被害者的地平线GT的到来。

可以认为,犯人是隐藏在千斤顶支起的车体下面,采用俯卧姿势用M16步枪射击。现场试验结果,用这种姿势射击与鉴定结果相吻合,可以在15度角左右直接发射命中。

“非常有意思的报告嘛。”

科长说道。

“有意思的事情,当然有意思了。”

十津川阴郁着脸答道。看来,没有搞清辻事务长和小岛水手长的去向之前,他是不会从焦躁中解放出来了。因为罪犯的目标是要把该6人全部杀掉,那么,现在一定是在追杀这两个人。

“步枪的来源调查了吗?”

科长问。

“M16来复枪只在自卫队中使用,所以通过防卫厅向在日美军询问过了,还没有回音。但是,即使被盗报告来了,也不能期待罪犯会暴露出来。”

“持枪杀人,可以认为罪犯是男性吧。”

“大概是男性,而且对枪的使用娴熟。”

十津川仍旧阴沉着脸回答。会用枪的男性在日本至少要有几万人。

“为什么大家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离家出逃呢?出逃的表现也许不是件好事。”

科长叼着香烟陷入了沉思。十津川也默不作声。

“你是怎么想的?”

科长问。

“他们认为宫本般长不是自杀而是被杀,因此感到害怕而出逃。”

“可是,你不是认为其中还有疑点吗?”

“出现几个疑点。第一,既然是由于害怕而出逃,为什么不求得警方的保护?不能想象他们都对警察有过敏症吧。第二,为什么他们之中有三人要到巴西或南美去?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船医竹田已移居巴西;二级船员河野也乘快艇在去南美的途中。第三,一级船员佐藤被枪杀。为什么罪犯了解被害者的行动?他只有清楚地知道被害者在某日、某时、某个场所驾车通过,他才可能埋伏在那里。真是个奇怪的事件。”

十津川摇着头。科长面对着他,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似的。

“可是,你对这些疑问已经有了相应的答案了吧。”

“只限于某种程度的推理,还很不成熟。”

“没关系,说说看。”

“关于第一个疑问,我在想,是不是6名余生者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什么样的秘密呢?”

“如果任意揣测,是否可以这样考虑:在‘第一日本号’沉没时,他们做了什么错误的事情,而使本不该沉没的船沉没了。当然,这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也没有证据。关于第二个疑问,是从他们所处的微妙处境考虑的。此次事件一方面使他们成了新闻人物,出了名,但另一方面,由于其余26名船员下落不明,50万吨的世界第一号的油轮沉没,58万千升珍贵的石油损失掉了,他们的心中愧疚,认为在日本抬不起头来。因此,6人中的3人是不是相互商定了要去巴西定居。这只是我的想法,要与船医竹田取得联系才能确认。”

“关于船医竹田,已通过外务省,让当地的大使馆进行调查了解。”

“那么,已经联系上了吗?”

“我们只清楚他到了里约热内卢。可后来的去向没有搞清。那么大个国家,也在所难免吗。那么你对第三个疑问是怎样想的呢?”

“我认为这更是个谜。老实说,我还没有找到答案,也许,罪犯就是6个人中的一个,所以很清楚其余几个人的行踪。”

“也不是不可以这样考虑的。这么说来,现在出逃的余生者是很危险的了。当然,现在海上的二级船员河野除外。”

“那河野哲夫就会逃脱吗?”

“怎么?连在海上的河野也有危险吗?”

科长笑了,可十津川却担心地说:

“因为还不知道罪犯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无法安心,仅就他枪法准确这一点来说,就不能不叫人担心。”

“海上保安厅说,只要他是办了正式的手续离港,就不能加以干涉。”

“果然是这样。”

“东京都的一个包船昨晚离港向硫黄岛驶发。已向那位船长拜托,如果发现‘雪1世号’,请转告河野哲夫与警视厅联系。”

科长说话时,一位年青刑警探进头来对十津川说了声“小川刑警的电话。”

十津川一把抓起了电话听筒。

“了解到什么情况?”

“辻事务长的去处搞清楚了。”

电话里传来小川刑警高8度的声音。

“哪里?”

“长野县的野泽温泉。”

“野泽温泉?”

这个地名曾经听说过,但具体在长野县的哪个方位,十津川还不知道。

“刚才,在辻夫妇楼上住着的一位女职员回家来,她说见到辻夫人时,夫人高兴地告诉她要去野泽温泉。”

“这个情况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确认无误,是否是长野县的野泽温泉?”

“没有错儿。辻芳夫的妻子还说要买鸽车送给那位女职员。有名的民间工艺品鸽车只有长野县的野泽温泉有。”

“好。我这就去野泽温泉。”

十津川挂断了电话。正巧龟井刑警赶回来了,十津川带着龟井冲出了房间。

“你是出生在长野县吗?”

十津川一边跑下楼梯一边问。

“不是。”

“去过野泽温泉吗?”

“曾去过一次。”

“开车可以去吗?”

“大概可以吧,可以在路上的加油站买个交通路线图。”

两个人跑到停车场,跳进了封闭式的丰田王冠牌黑色警车。已经没有时间安排乘火车了。罪犯也许已经向野泽温泉去了。

调整了引擎的王冠车,在有A级驾驶执照的龟井刑警的驾驶中,冲进了夜幕中的街道。这是一辆时速可轻松地达到200公里的汽车。

由于岁末已近,城市中的道路阻塞,无奈,十津川拉开了警笛。

前面阻塞的汽车害怕似地一齐向左闪开,两人驾驶的警车便从这闪开的空间中飞速驶过。

“与长野县警署联系了吗?”

龟井刑警一边显示着他那A级驾驶员的高超技术,让汽车巧妙地飞速穿行,一边向十津川询问。

“我已简单写下,让田中刑警去办,估计现在正在联系。但,这当然不能靠他们,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工作。”

十津川好像在对自己说着。

长野县警署总部接到东京警视厅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9时25分了。

长野县从早上就一直下着雪。

他们决定由两名刑警冒雪赶往野泽温泉。

今年比任何一年的雪都多。从长野市到饭山市,经过的国道处都进行了除雪,可大雪持续不断,即使汽车轮子装上防滑链,行走还是困难,因此交通阻塞。

到处是发生故障的汽车停在那里,堵住了道路。二位刑警驾驶的吉普车只好避开这些故障车,缓慢地行进。

开车的刑警每踩一次刹车,都恨恨地抬头看看那还在纷纷扬扬下着雪的天空。虽然车内开着热风,但外面的寒冷空气还是毫不客气地从一切空隙中钻进车里。

坐在助手席上的刑警,使劲儿搓了搓手之后,打开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段报道,那上面登载着辻事务长的照片。这是报道6名余生者消息的报纸,照片的头部太小,无法看清,而旁边的他夫人的面部就更模糊不清了。

最大的线索就是辻夫妇的汽车。无论车种、车牌号都清楚。然而,照这个速度,真不知今天夜里能否到达野泽温泉。

随着不断接近饭山市,阻塞也越来越严重。在约有1.5公里的路面上,汽车一辆挨着一辆,就是鸣响警笛,汽车也跑不起来。

二位刑警没指望地点燃了香烟。

好容易蹭到了饭山市,已经是早上5点钟了。从这里通往野泽温泉的道路路面上,积雪更深。二位刑警乘着在加油站给吉普车加油的空隙,急急忙忙咽下了事先准备好的三明治。

“照这个样子,到达野泽温泉时,天要大亮了。”

其中一位刑警沮丧地叹着气说。

“这雪要是停下来就好了。”

另一位刑警搓着两只手说着,呼出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立刻变成了白色。

“这个姓辻的男子正置于危险之中吗?”

“一级船员已经在静冈被击毙了。”

“罪犯在这样的大雪中也无法行动就好了。”

加完了汽油,两人上了吉普车,又在漫天飞舞的雪花儿中上了路,过了千曲川河,直奔野泽温泉而去。

第二天早上6时。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厚厚的云层露出了缝儿。

然而,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半新的黑色花冠车伴着防滑链的呻吟声,挣扎着来到野泽温泉的镇停车场。

以“鸽车之乡”而闻名的野泽温泉,由于它的乡村气息,也由于它的滑雪场地广阔,这里集聚了五六百辆汽车,东京和关西地区的车号居多。

驾驶着半新的花冠车的男子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的旁边。

这个时间里,就连人影也分辨不清。

男子坐在座席上挪了挪身子,从外套衣袋里取出一个纸条。他叼着香烟,看着纸条上的字。

辻芳夫(事务长)(43岁)

妻 绢代    (35岁)

辻芳夫,身高172厘米,体重68公斤,圆形脸,笑时嘴角处有深深的皱纹。

妻子绢代,身高160厘米,体重不明,只知道稍瘦,容貌与女演员S相像。

二人乘坐汽车为蓝色金属漆的阳光DX,新车。横滨XXXX号。辻夫妇去长野县野泽温泉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那里是他们当年新婚旅行的地方。当时,两人在温来附近的“上之平”高原滑雪,两人技求均为中级。

男子好像是为了记住,将纸条翻来覆去读了几遍,然后团成一个小团儿,在车内的烟灰缸中点燃。橙色的火光跳跃着亮了一下,马上就熄灭了。

此后,男子戴上太阳镜,一动不动,坐在车内等待着天明。他闭着眼猜,但由于紧张,却睡不着。

7点钟过后,天终于开始亮了起来,可以看到人的影子了。云缝中,露出了微弱的晨光。

到了8点钟,镇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一路吐着白气来了,打开了栅栏门。

那位男子从汽车上下来,换上了滑雪靴,向工作人员请求:“我想看一下朋友的车来没来。”得到允许后,他进入了停车场。

他一辆一辆地查看着停在那里的汽车。在第8辆汽车前,男子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蓝色金属漆的阳光DX,车牌号为横滨XXXX号。

“是这辆。”

男子口中自语着。

他向管理人员说“朋友没来”,便回到自己的车前,从车顶上卸下绑在那里的茶色皮包。如果作为滑雪用包,看上去比一般的要大一些,但那位男子背着背包走去,与其他的滑雪客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男子在半路上打听了去“上之平”滑雪场的路,然后向所指方向走去。

真是个难得的晴天。正因为如此,尽管是早上,已经有几百名滑雪者分布在一片银色的世界里。

男子背着滑雪包,穿过练习场,乘上了中级水平滑雪者所用的上山吊椅。

这是只乘一人的上山吊椅,线路全长800公尺。吊椅向上滑行期间,男子好像在观察地形,目不转睛地朝下望着。

到了终点,男子向普通滑雪客人相反的方向走去。管理吊椅的工作人员奇怪地望着他,但没有招呼,后来也没去注意他。

男子所去方向是一大片白桦林,山白竹也从地下露出头,这里是不能滑雪的地方,但也没有标明是禁区。工作人员也许认为,当他知道那里不能滑雪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地返回吧。

男子一直走到看不见工作人员身影的距离才停下来,然后向与上山吊椅并行的斜坡走下去。没膝深的积雪很快就弄得男子满身是雪,但他一步、一步,不停地走去。

来到上山吊椅路线的中间地段时,男子的额头微微地沁出了汗。

他“吁”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找到一小块凹进去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点燃香烟叼在口中,环视着周围的地形。他龇着牙笑了,大概他对自己选择的地方很满意吧。

他把坐在凹地中的身体向旁边蹭了蹭,将背上的背包卸了下来。打开背包的拉链,与金属滑雪板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只被拆开的M16来复枪。

男子摘下手套,开始仔细地安装步枪。只用了十二三分钟,步枪便装好了。这对他来说是驾轻就熟的操作。

男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就在距离30公尺左右的地方,盯着慢慢悠悠滑过来的上山吊椅。从男子所呆地方向上山吊椅望去,那些坐在吊椅里的滑雪者,简直如同靶场上那些电动装置的活动靶一样。

上午8时42分。

沿着国道18号线路飞驰而来的十津川他们终于进入了长野县境内。在上田市内的加油站加油期间,十津川与长野县警署进行了联络。

接电话的是刑事部搜查一科的刑警。他操着方言说:

“有两个刑警已经到了野泽温泉,正在搜查之中。”

“找到辻夫妇了吗?”

由于严寒,十津川吐着白气问道。那来不及刮的胡子茬儿还是长长的。

“刚才接到报告,那辆横滨来的XXXX号车已找到。现正在旅馆和民宅中调查。”

“关于这件事,请原谅我超越范围,但我请求,一旦发生事件,立即将所有道路封锁住。”

“明白了。只是,如果对罪犯有个大致了解就好办一些。”

“很遗憾,关于这个还一点不知道。所知道的只是他驾驶着黑色的半新花冠车,以及使用的是M16步枪。”

十津川自己也明白这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情报,这等于对罪犯还是一无所知。

加过油,十津川和龟田刑警又出发了。

天气越来越晴朗起来。昨夜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白得剩眼,十津川眯起眼睛,心里盘算着是否来得及。

长野县警署说他们的二位刑警找到了辻事务长的汽车,这是确实的。

两位刑警是8时35分到达野泽温泉的。在镇停车场上,他们发现了阳光DX车。

据停车场的管理人员说,那辆车是昨天早上停在这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开来的。看来可以认为是辻夫妇吧。

可是,辻夫妇住在哪个旅馆,停车场的人当然不知道。

过去的野泽,是一个带有乡村风味的温泉镇。可现在,光是旅馆就有31家,尤其在目前的滑雪季节。大约四百户的普通住宅中,有三百户左右都住有前来滑雪的客人。

二位刑警说明了情况,请求增援。首先从旅馆开始一户一户地查找。尽管麻烦,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8时50分。

辻芳夫和妻子绢代背着滑雪板来到了上之平滑雪场的练习场地。

已经35岁的绢代,又笑又跳地像个小孩子,大概是太高兴了吧。

野泽温泉是他们新婚旅行的地方。每年一到冬天,夫妻俩固定要到这里来。

可是,这次海难事故回国之后的丈夫,不知为何总是一副烦恼的样子。在这样的气氛中,绢代无法张口提及去温泉游玩之事。看来,形成惯例的野泽温泉之行今年是没指望了。可就在前天,丈夫却突然说出要去野泽。

昨天,他们到了野泽,又住在那家“太田旅馆”。卸下行装,他们去买了有名的野泽菜,又花1800日元买了鸽车。鸽车是从江户时代开始制作的一种民间手工艺品,是用野木瓜的藤做成鸽子,然后放在车上。绢代非常喜欢这样有趣的工艺品。

练习场上,到处是滑雪者。然而,除去这逐年增加的滑雪人数之外,那白桦林的景色,那眼前野泽温泉的白色雾气,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还和从前一样呵。”

绢代非常满足地朝着丈夫微笑了。

两个人在练习场上滑了五六分钟之后,便向中级滑雪者用的上山吊椅走去。二十人左右的划雪者吵吵嚷嚷地一边说着一边等候上山。辻夫妇也站在了队后。

同一时刻,滑雪场入口处的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个打工的大学生正在看周刊杂志中的漫画,他不情愿地刚一拿起响个不停的电话听筒,里边立刻传来“我是长野县警署的前岛刑警”的喊声。

“由横滨来的一对夫妇到你们那里去了。马上把他们叫到办公室,在我们到达之前,要他们等在那里不要动。”

“马上叫来?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滑雪场上有近两千人的滑雪客人呀,又不认识面孔,怎么能领他们来呢?”

“有麦克风吧,用麦克风广播。他们是横滨来的辻芳夫夫妇二人。”

“可是,只有到滑雪场中间的那个小房子里去广播,整个滑雪场才能够听到。”

“那就立刻去那里广播!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呵!”

那边挂断了电话。“真是的,干吗要这么厉害地喊叫,真让人受不了。”这位大学生一边咋舌,一边又要去拿周刊杂志。可他突然想到,电话里说这事关系到人的性命,而且,对方又是县警署的刑警,别事后找麻烦。想到此,这位大学生慌忙戴上毛线编织的帽子,把长发塞在帽子里,走出了办公室。

轮到辻夫妇二人乘坐上山吊椅了。绢代上了前边的一个,辻芳夫乘上了下一个。

上山吊椅慢慢地滑动起来了。绢代回过头来向丈夫说:

“你还应该说祝我滑得好啊。”

“你不是总是比我滑得好吗!”辻芳夫笑了。

每年来这里时,妻子销代总是要担心地问起,自己是否还能像去年那样滑得漂亮。而过后她总是要比丈夫划得更出色一些。

“我们会永远到这里来吗?”绢代像个年轻女孩子一样,一边晃着两条腿一边问。

“只要你愿意。”

“真高兴。噢,我还向M先生的妻子说,给他们带回一些土特产呢,你说带什么好?是鸽车好呢?还是带野泽菜好呢?”

绢代漫不经心地随便问道。谁知,一直都在愉快地答话的辻芳夫,突然沉下脸来。

“你对M先生的妻子说了到这里来吗?”

“不可以吗?”

绢代见此,慌了神儿,反问道。

一声尖厉的枪声炸裂了周围的空气。

紧接着,又是一枪。

两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射中了辻芳夫和他的妻子的胸膛。

两个人只留下一声惨叫,便从吊椅上跌落到七八米下面的斜坡上。他们的身下,雪白的白雪立刻被染红了。

就在这一刻,那迟到的广播在整个滑雪场内响了起来!

横滨来的辻芳夫先生和夫人。横滨来的辻芳夫先生和夫人。因有急事,请到办公室来。横滨的辻芳夫先生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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