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野县警署的两名刑警赶到上之平滑雪场时,辻夫妇的尸体周围已经被滑雪者黑压压的人墙围得水泄不通。

“闪开!”

两名刑警分开人群,进到人墙里面。要求守护的人被杀了,两人不由得感到非常气愤。

年纪大一些的前岛刑警蹲在雪地上查看两具尸体。

“两人都是遭枪击身亡。立刻同警署总部联络,马上设警戒线。”

前岛向同行的米山刑警高声喊道。

米山刑警在厚厚的积雪中费力地拔着双脚,蹒跚地向有电话的办公室跑去。

留下来的前岛刑警捧起了渗在雪中的血迹看了看,血已经干了。

“你们当中有谁听到枪声吗?”

前岛站起身来,环视着人墙。

“我听到了。”

一位长得又细又高的青年人马上举手答道。这位年青人看上去有二十一二岁,穿着最新流行的宇宙服式样的滑雪服。

“能详细些讲讲吗?”前岛刑警直视着对方。

“我,我嘛——”

年青人感到所有的滑雪者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不禁拘束起来,说出的话也有点结巴。

“是在这两个人的后面乘坐吊椅的。在吊椅滑行期间,两个人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然后,吊椅滑到中间左右的距离时,突然听到‘叭’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一枪。就在这一瞬间,在我前面乘坐吊椅的这两个人便头朝下跌落下去了。”

“枪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大概是右边。”

年青人用手指着白桦林的方向。

除此之外,还有四五位男女滑雪者也说听到了两声枪响。他们也证实,枪声是从右边的白桦林方面传来的。

前岛刑警蹚着雪,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走去。旁边的人也呼啦啦地一大群跟了上来。前岛慌忙喊道“不要过来”,阻止了这些瞧热闹的人过来。千万不能破坏现场。

白桦林处,既没有滑雪板划过的痕迹,也没有人影,但是,却发现从上向下的斜坡上,深深的足迹清晰地印在积雪上。仔细瞧一瞧,那脚印在中途还停下了一会儿,又向下延伸,一直到斜坡的中间,一个一个的脚印都是清清楚楚的。可是从中间再向下的脚印就乱了。还有一段宽约一米、长五六米左右的浅沟,可能是滑倒了吧。看来是慌慌张张地向下跑的。

前岛向斜坡中间的那个凹处走去。那里很明显地看到一个坑,可以认为,这里就是开枪人藏身的地方。

前岛睁大了眼睛,四下搜索,在附近的雪地中,找到了两个弹壳。前岛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弹壳包了起来。

非常清楚,罪犯就是在这里打的冷枪。前岛刑警想象着罪犯狙击时的情形,也猫下腰蹲在那凹处,向上山吊椅的滑行处望去。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应该说是向乘坐吊椅人射击的最好位置。

凭借低洼处,把身体隐蔽起来,又能很好地看到吊椅。而且,现在正好阳光从背后射来,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乘坐吊椅的人,而对方是逆光,却看不清这边,再有就是,这附近的斜坡处凹凸不平,到处又露着山白竹的尖儿,根本不用担心会有滑雪者接近此处,前岛刑警回到尸体旁时,米山刑警也打过了电话,一路踢得雪花四溅地跑来。

“总部说立刻设警戒线。”

“要是赶得上就好啦。”

“没问题吧。好像是东京的刑警已经到了县警署总部。他们要是听到这夫妇两个已经死了的消息,一定会不高兴吧。”

十津川一到长野县警署总部,就听说了辻事务长和妻子绢代在吊椅上被枪击身亡的消息。

一时间,十津川那水蛇腰好像更弯了一些。

感冒似乎又反复了,十津川掏出手绢擦着鼻涕,左手的伤疤处也疼了起来。

“那么,罪犯呢?”

十津川向县警署的刑事部搜查一科科长问道。

“很遗憾,没有抓到。在现场附近,有近两千人的滑雪者,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地询问。而且关于罪犯,别说名字,就是身体特征也一点都不了解。”

最后的一句话,十津川听起来就好像是对自己的责难。的确,正如县警署搜查一科科长所说,罪犯的长相、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向近二千人去盘问呢。

“不过,请放心。”

这位科长向十津川和龟井刑警笑了。

“在现场发来报告的同时,通向野泽温泉的一切道路都设了检查所,他是逃不掉的。”

搜查一科科长在黑板上画了个野泽温泉一带的地形。

“正如你们所看的,由野泽温泉向外通行只有一条县道。野泽温泉位于这条路的中间,所以罪犯只能是向南或向北逃窜。如果向北,便是在上境,向国道117号路方向,如果向南,就是向饭山市方向。现在,县警署的所有警车和30名警察都到这两个出口去了,在那里设了检查哨。”

“如果不走县道,没有从野泽温泉脱身的办法吗?”

十津川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饭山市和国道117号路都在野泽温泉的西侧,而东侧则是一片空白处。

县警署的科长似乎看出了十津川的不安。

“东边一侧都是海拔一千米左右的群山,没有一条可以通车的路。”

“如果不用车,徒步翻山可以吗?”

“这是不可能的。今年的雪比历年都多,这一带积雪达二米以上。如果没有充分的装备,想要翻山定会遇难。所以我说除了向北或向南的县路之外,是没有办法再走出野泽温泉的。”

科长用充满自信的语调说道。这是对当地情况熟悉的人介绍的情况,大概不会错吧。

“时间方面来看,怎么样?”

十津川看看手表。

“您所说的时间问题是什么?”

“辻夫妇被枪击的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9点32分。我想,这个时间大概不会错,即使有误,也不过是前后差二三分钟罢了。我们请求上之平滑雪场的办公室用广播为我们招呼辻夫妇,结果没有来得及。广播人员看了表之后再广播找人的,当时是9点32分。据现场的滑雪者证实,两人遭枪击之后马上响起了找人的广播声音。应该说射击的时刻是9点32分大概不会错吧。”

“那么,饭山市和117国道处所设的检查哨是在什么时间?”

“靠近长野市以南的饭山市是在午前10点钟,远一些的,靠北的上境处是10点20分。”

“在设检查哨之前,罪犯是否可以有驾车逃离的余地?”

“不会的,首先从南边的饭山市来看,从野泽温泉到这里的路程为十二公里左右,由于积雪,交通阻塞,罪犯驾车到饭山市至少需要40分钟以上。所以在我们设卡检查之前,我认为根本没有从这个路口逃离的可能。问题是北边的出口。从野泽温泉到上境不足三公里。即使把由于积雪而交通阻塞的因素加进去,如果有20分钟的时间,也可驾车到达上境。因此,我们在接到事件发生通知的同时,就让上境派出所的警察封锁了北面的出口,命令从野泽方面来的车全部停在那里待检。直到10点20分那里设了检查所,没有一辆汽车强行通过。也就是说,罪犯和车还在我们的网中。”

县警署一科科长完全自信地说。

但是,十津川的担心仍然没有消失。如果罪犯企图驾车逃离,两个检查所可以将其截获。问题是,罪犯的外貌仍旧没有掌握,因此检查时当然没有任何依据。

如果从汽车上搜出M16步枪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假如罪犯把枪扔到现场附近怎么办呢?不知车牌号,不知人的相貌,不知穿着服装,难呵。仅仅说是形迹可疑,实在是过于模糊不清了。半新的黑色花冠车也不会只一辆。

真难呵。

十津川心里想,可嘴上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怕长野县警官理解为对他们的不信任。

当只有他和龟井刑警二人时,他说:

“龟井君,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进展会顺利吗?”

十津川的问话中流露着担心。

龟井刑警考虑了一下。

“按照野泽附近的地形来说,正如那位科长所说,罪犯不可能弃车在深深的积雪中徒步翻山越岭。如果那样去做,只能落得个冻死的下场。因此我想罪犯只有驾车通过检查哨。但在那里是否能被抓捕,却是问题。如果他把步枪扔掉,几乎就没有一点儿罪犯的凭据了。”

龟井的担心和十津川一样。

在饭山市检查所,县警署搜查一科的小笠原检查长指挥着检查。

据说袓上是小诸藩家老的小笠原,才刚刚过了35岁就蓄了胡须,再加上他那威严的面孔,俨然一副古代武士的样子。

三辆警车排成“之”字形。12名警察正在检查,如果有汽车要强行闯过,他必须穿过之字形车路。

小笠原检查长也感到这次检查的难度大。没有照片却要找出犯人,真像大海捞针一样难。

但是,小笠原也很自信。对方是杀了两个人之后准备逃走,无论怎样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一定会在言行举止中露出可疑之处的。

在13年的刑警生活中,小笠原抓到了8个凶恶的杀人犯。尽管是残忍冷酷的家伙,在与小笠原相遇时,也不由得额头上沁出了汗。小笠原坚信,这次的持枪杀人犯,在盘查中当然也会暴露出可疑之点。

从野泽温泉向饭山市的县道上,好久不见太阳的积雪开始溶化了,稀糊糊的南流北淌,由此而造成了交通严重堵塞,又因设了检查所,阻塞更加重了。

正值滑雪时节,所以从野泽温泉来的车很多。小笠原命令部下,检查对象不仅限于小轿车,无论观光公共汽车、摩托车、大卡车等等,一切都要认真检查。他也接到了罪犯乘坐的是黑色半新的花冠牌汽车的情报。但小笠原认为只有呆子才会认为罪犯会始终驾驶着同一辆车。头脑精细的人都会意识到驾驶同一辆车的危险性,而且驾车逃窜的罪犯在途中不断地偷车换车也是常识。黑色的半新花冠车也许就是被盗来的车。

小笠原站在旁边,看着对每一辆车的检查。

第一辆是一对年轻情侣驾驶的赛车。

“驾驶证!”

年轻警察大声地嚷道。这倒不是发火,只是因为听说搜捕的罪犯是个步枪杀人魔王,所以高度紧张,舌头都有点发硬。

年轻女子似乎觉得很有趣,而那位年轻男子却嘟嘟哝哝地发着牢骚。

检查了驾驶证,又看检车证。看了车厢里面,又打开后备箱检查。

即使是一开始还笑嘻嘻地帮忙的司机,等到检查后备箱时,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装滑雪板的皮包也必须打开检查,所以一台车要耗费一定时间。等待检查的车辆排得越来越长。焦躁的汽车驾驶员们不时地按响汽车喇叭。年轻的警察们感到了这一点,有的甚至和性子急的司机争吵起来。

第16辆汽车。当出示驾驶钲的刹那间,车猛冲了出去,车身撞在停在旁边的警车上,但还是拼命闯过了检查哨卡。

慌忙闪开身体的警察气得拔出手枪就要放。

小笠原大吼一声制止了放枪,而是下令一辆警车追上去,检查仍在继续。

结果,闯过检查哨卡的汽车在开出五百米左右的地方便被警车追上,车上的3个年轻人被逮捕。这3个人都是18岁到20岁的青年。由于想滑雪,他们就偷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3天前来到野泽温泉。当然,从汽车上不会找到步枪的。

11点已过,可还没有抓到可疑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汽车里有步枪。

设在上境处的检查所也没有发现罪犯的踪迹。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焦躁感愈来愈烈。连有经验的小笠原甚至也怀疑起来,那些放行的汽车里不会有罪犯吗?

县警署也不断打来电话问“还没有吗?”看来那里也非常焦急。

12点钟了。小笠原让下属们轮换着吃午饭,可自己却仍不休息,指挥着检查。因为只要有一辆车没有经过自己的眼睛,他也不放心。

第五十几辆的小轿车开到小笨原的面前来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因为这辆车是东京的车牌,是黑色的花冠车,又是半新的。

驾驶汽车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

“驾驶证。”

小笠原扫视着车厢里面。助手席上,后坐位上都没有什么可疑之物。

男子嘴里叼着香烟,无表情地交出驾驶证。

“是吉田孝夫先生吗?”

小笠原将驾驶证上的照片与男子的面孔对照了一下,没错,是同一个人。接着,又看了检车证,住址、姓名都与驾驶证

上的相一致。

这个也不是吗?

小笠原不免内心有些失望,又向车顶上的滑雪包望去。检车证和驾驶证相同,可以证明这不是盗窃来的车。

最后,打开了车后部的后备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备用轮胎和睡袋。打开睡袋时,下面露出了用灰色布包着的细长的东西。

当伸手去拿那物品时,那沉甸甸的重量令小笠原紧张起来。

慢慢地打开包布,最先见到的是闪着暗光的枪身。不是猎枪,很明显是县警署总部为帮助参考拍下的照片上的M16来复枪的枪身。

他向汽车里的男子扫了一舨,那男子正坦然地吸着烟。

小笠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用眼神儿示意警察们过来。3个警察凑到小笠原身旁。

“逮捕!”

小笠原压低嗓音命令着。

“先把车钥匙拿下来。”

一位警察靠近驾驶席,从开着的车窗伸进头去。

“马上就完了。”

警察笑着说。就在男子点头的瞬间,那警察突然伸出手拔下了插在车里的钥匙。

与此同时,在助手席一侧的另一位警察也一下子打开车门,喊道:

“不许动。你被逮捕了!”

一直在县警署焦急等待的十津川,当听到罪犯被逮捕的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

这并不是不相信长野县警署,而是因为按说持抢杀人的罪犯能被盘查出来的可能性最多也只能占50%。

小笠原检查长马上返回了警署。他那发红的脸膛与那下颏上的胡须看上去更协调了。

“啊,祝贺你。”

县警署一科科长开口向部下慰劳。

小笠原把用布包着的步枪、手套、小的厚纸盒一一摆在桌上。十津川和龟井查看着。

“犯人被带到审讯室去了。”

小笠原说道。

“什么样的人?”

十津川询问。

“名字叫吉田孝夫。根据驾驶执照知道住址是东京世田谷,年龄是25岁。”

“他承认了在滑雪场的杀人事件吗?”

“不,他还在顽固地否认,而且对这步枪为什么装在后备箱里佯装不知。可是,证据确凿啊。”

小笠原嗤笑着,一件一件地拿过查获的物品。

“这支步枪藏在车后备箱的轮胎和睡袋下面。在它的旁边,有这个小纸盒和这副军用手套。你们都看到了,这盒子中有10发子弹。还有,如果闻一闻手套,还隐约可以闻到火药味儿。一定是戴着这副手套开的枪。”

十津川拿过那副白手套嗅了嗅,确实有一股火药味儿。那步枪也确是M16步枪,戴上手套,把步枪拿在手里,手上感应到的是真家伙那独有的重量感。M16步枪可单发射击,也可以连射。查看一下,已经射出4颗子弹。那是大井川铁桥上的一级船员和今天的辻夫妇,一共只使用了3发子弹。那另外一发也许是试射击时消耗了吧。

“那么,检查停止了吗?”

听到科长的问话,小笠原摇着头。

“为防备万一,饭山市和上境两个检查哨卡仍在继续检查。”

小笠原挺胸答道。

“这样做很好。”

十津川接上去说。这次事件当然不能肯定只有一名罪犯。假如有同案犯,停止检查就意味着放走同案犯。

然而,直到傍晚,两个检查哨卡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和车。

当县警署刑警审问完之后,十津川走进审讯室,去见见这个叫作吉田孝夫的男子。

面对面坐下之后,十津川暂时没有作声,打量着对方。

合体的黑色毛衣外面罩着一件茶色的皮茄克。胸前垂着十字架的项链大概与信仰无关,不过是一件装饰品吧。这是个个子很高的男子。他好像非常焦躁地吸着香烟。

“你们哪”他用粗重的噪音向十津川说道,“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们问步枪是怎么放到车里的,可我根本不知道。快让我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必须去公司上班。所以,今天必须赶回东京。那家伙是错捕好人啊。”

“喂,先别急。”

十津川自己也叼上了一支香烟,点着了火。

“能不急吗,在这种地方。”

吉田孝夫使劲儿地在烟灰缸中按灭了烟蒂。

“你叫吉田孝夫,25岁,家住东京都市田谷区〇〇街X段。这些没错吧?”

“啊,是啊。方才的警察先生已说过了的,为什么还要重复?”

“主要是那罪犯太坏了。我们必须慎重再慎重。那么,从你的汽车后备箱里搜出的M16步枪……”

十津川刚说到这里,吉田孝夫便涨红了脸。

“我根本就没见过,也没拿过那种玩艺儿。那玩艺儿怎么跑到汽车后备箱里,连我还想问问呢。”

“可那枪不会自己钻到后备箱里吧,而且还有手套和子弹。”

“那么,就是谁给我设下的圈套。看来我也有仇人了。也许就是我在野泽温泉认识的那女人的男朋友吧。”

“认识了女人?”

“是呀,是从名古屋来的女孩子呀。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可那人的滑雪技术实在太糟糕,女孩子长着一副很逗人喜爱的面孔,所以我就教给她滑雪的入门技巧。那真是一个臀部发达的可爱的女孩哟。”

吉田孝夫咧开嘴笑了。蓦然间,十津川不安起来。这个男人是不是抓错了?看着他那愣头愣脑的样子,这M16式的步枪怎么会轻易地到了这种人手中呢。可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从这个男子的车里发现了枪和子弹,还有那带着火药味儿的手套。

“你去野泽温泉的事情承认吧?”

“当然承认。我是为了滑雪去的那里。”

“今天发生的事件你知道吗?”

“我没看到,只是听说有人被枪打死了。可那不是我呀。我连汽枪都没有打过。”

“今天上午9点32分,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了?”

“刚才也问我这个问题,可我不记得了。但是今天我一次也没有去上之平滑雪场,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今天必须回东京。”

“那你把今天从早上起来之后的事情讲一讲。你住在哪个旅馆?”

“还住什么旅馆呀,我就在汽车中睡在睡袋里。今天早上起来时已经10点钟左右了。因为昨天和刚才说的那个女孩子玩儿的太累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起来之后,我就到附近的一个饭馆儿去了,去吃早饭。当时,饭馆儿的老板正在讲着上之平有人被枪杀的事情,可我没太注意听,这和我没有关系吗。饭后,我开着车打算回东京,却被抓到这里来了。”

“在哪个饭馆儿吃的饭?”

“饭馆儿的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在那饭馆门前装饰着一个大大的鸽车。老板是个60岁左右的秃头男人。”

“吃早饭的准确时间还记得吗?”

“我起来的时候是10点钟左右,这是确实的。所以,我去饭馆儿时也就是10点半钟左右。这恰好证明了我不在出事现场。那饭馆儿的老板完全可以证明。”

“主要需要证明的是9点32分不在现场。你说明了10点半钟在野泽温泉的一家饭馆儿,可却没有9点32分你不在上之平滑雪场的证据呀。如果说你9点32分在上之平滑雪场杀了人之后,又回到野泽温泉,到了一家饭馆儿也不是不可以吗。”

“那,我怎么办好呢?”

说着,吉田孝夫瞪起了眼睛。十津川又一次不安起来。眼前的男人一看就是个头脑简单、容易冲动的普通的年轻人。这样的人能够连续杀人吗?无论是大井川铁桥上的杀人事件,或是这次的事件,都看得出杀人犯是个冷酷无情、精于计算的人。这个青年的身上存在与之相适应的冷静吗?

十津川赶紧让龟井刑警代瞽自己审问,而自己则跑出了审讯室。

“怎么了?”

在走廊里,走了个碰头的小笠原检查长问道,大概他看到了十津川那急急忙忙的样子了吧。

“路口检查还在继续吗?”

十津川问。

“是的。打算直到那个吉田孝夫招供之后再停止检查。他承认了吗?”

“不,没有。我总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清。对不起,你能带我去一下检查哨那里吗?”

“那倒可以。但,究竟您要做什么?”

小笠原苦笑着。M16步枪搜查到了,杀人嫌疑犯也逮捕了,还有什么可担心呢?真叫人奇怪。

“无论如何,请带我去一趟。”

十津川固执地说。

小笠原检查长亲自驾着警车带十津川向饭山市检查所驶去,尽管他不感兴趣,可也没有办法。午后的阳光照在白雪上,白晃晃地刺眼。

“那个男子证实了他不在现场吗?”

小笠原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地问。

“没有。他自己也没办法证实他9点32分不在现场。”

“如果是这样,那么不可以认为十有八九他就是罪犯吗?”

“可我总觉得他与罪犯的形象不相符。”

十津川小声地说。他也明白,这是非科学性的判断。而且,对于杀人犯来说,当然不会有特定的形象。往往杀人犯被逮捕后,与其相识的人都会惊讶地说:“他怎么竟然杀了人!”

可这次十津川却感到有些不同。对那个叫作吉田孝夫的年轻人,怎么也想象不出他能够这样的连续杀人。这应该是一个极有耐力地等候猎物、沉着射击、一枪即中的罪犯。

“步枪和子弹已送去鉴定了。”

小笠原检查长始终用乐观的语调说着。

“我认为那一定是这次事件使用的凶器。”

“我也同意这个看法。”

十津川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担心。如果设立检查哨卡,连小孩子也会预料到要检查汽车后备箱吧。可是把凶器用布包上,只不过藏在睡袋下面,而可以满不在乎地接受检查,仔细想一下,难道不可以对他的大脑产生一点疑问吗?或者抱着侥幸心理,也许不会同时都检查吧,便冒险闯来,结果遇到检查,想逃也逃不了,只好佯装不知。如果吉田孝夫是罪犯的话,他所能想到的也不过如此罢了。可十津川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两具尸体已送往医学院解剖。听说在雪地里找到了两颗子弹头儿。因为是近距离射击,子弹穿过了身体。这子弹也已送去鉴定了。”

在停车等待信号灯指示通行时,小笠原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对十津川说。

“询问了吉田孝夫的身份了吗?”

“当然。已经同东京警视厅联系过了。马上就会有消息的。顺便也告诉了他们,您已经到了这里了。”

“谢谢。”

十津川一边道谢,一边看着表。

已经是下午2点钟了。如果那吉田孝夫是罪犯的话,现在是几点钟都没关系,因为那就是说杀人事件已经解决了。

但是,那人如果不是罪犯呢?

如果真正的犯人为了给自己找个替身,而专门找到一辆东京车牌,又是黑色的半新花冠车之后,把凶器装进汽车后备箱里,那会怎么样呢?

这不仅仅是罪犯逃脱的问题。

这是关系到另一个余生者小岛水手长的生命的问题。如果利用替身与我们周旋其间,他则很可能抢先一步采取下一步行动。

2点25分,到了饭山市检查所。

正如小笠原检查长所说,检查还在继续。

但是,十津川已经看得出那些担任检查的警察已不是那么紧张了。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因为凶器和藏有凶器的汽车都被发现了。此后的检查大概也属于附属性的。再说,在泥泞的路上检查盘问,也是一件辛苦的差事。每个警察的身上都溅满了泥水。天气又冷,穿着那被泥水溅湿的衣服想必是更冷了吧。

“发现可疑的人、可疑的车了吗?”小笠原开口问。

“自那辆车之后一辆也没发现。到现在为止,通过的小轿车有116辆、公共汽车13辆、大卡车98辆、摩托车57辆,还有369辆自行车。没发现任何问题。”

头戴钢盔的警察看着记录本报告。小笠原点着头,十津川从旁插话问道:

“其中有没有东京牌号的黑色花冠车?”

“有啊。东京牌号的汽车格外多,而且花冠车也多。”

“另一个检查所情况怎么样?”

“一直在和上境处联系,那里也没发现异常情况。”

“这回该放心了吧?”

小笠原向十津川询问。坦率地说,十津川不但不放

心,莫如说担心更加剧了。罪犯不携带凶器,就不太可能在检查哨被截获。

“回警署总部吗?”

小笠原又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野泽温泉,看看作案现场。”

十津川抚弄着没刮的胡须、粗糙的脸说。

二人又乘车向野泽温泉赶去。

十津川闭着眼睛在沉思。小笠原似乎也受了十津川那不安情绪的感染,一下子话也少了起来。

积雪不断溶化的县道上,仍旧是车流阻塞。到达野泽温泉时,3点已过。停车下来之后,小笠原问道:

“在汽车里,您在思考什么?”

“考虑时间。”

十津川边走边答道。

“您所说的时间?”

“我是说我们现在是有效地利用时间呢,还是徒劳地浪费时间。”

十津川的话似乎令小笠原不解,他歪着头没说话,而十津川也没再说什么。

来到温泉街,一眼就看到了门前装饰着大大的鸽车的饭馆儿。被礼品店夹在中间的这个饭馆儿的牌匾上写着“鸽车餐厅”。说是餐厅,不过是大众菜馆儿,透过玻璃窗向店内张望,里边有一位正在烧菜的胖胖的老板。正如吉田孝夫说的那样,是个60岁左右、秃头的老板。从饭馆儿这一情况来说,看来吉田孝夫还没有说文谎。

两人又向上之平滑雪场走去。

向滑雪场入口处的办公室内望去,县警署的前岛刑警正在询问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前岛刑警向二人打过招呼之后说:

“这是管理上山吊椅的小XX。”

他介绍了这位年轻人。

“我是打工的大学生。我见过你们认为是罪犯的那个人。”

“是吗?”

十津川和小笠原检查长几乎同时问道。这位学生向二人说:

“他是不是犯人我不知道,只是今天早上8点钟已过时,我见到一个乘坐中级滑雪者所用的上山吊椅的男子,上山来之后朝着与大家相反方向的白桦林走去。”

“子弹就是从白桦林方向打来的。”前岛刑警说明道。

“那个男子的服装、年龄,还有模样你还记得吗?”

十津川一连串的追问,使那学生摆着手说:“请稍等一下。”

“因为他戴着大的太阳镜,所以长相看不太清楚。年龄大约在25岁左右。”

“穿什么服装?”

“好像是穿着茶色的茄克,也许是滑雪服。还背着装滑雪板的背包。”

“个子的高度?”

“和我差不多,也就是1米75左右吧。”

“能站起来一下吗?”

十津川让那位学生站起来,和自己比较了一下。高出自己那么多,但在现在的青年人中,大概算作平均高度吧。

“听到枪声了吗?”

“噢,听到了。”

“那以后,又见到那个男子了吗?”

“不,没再见到。那个男子是罪犯吗?”

“大概是。”

十津川回答。

茶色的茄克和身高都与吉田孝夫一致,年龄也同样。可这三个条件一样的年轻人不是很多吗?而且听说今年冬天茶色为流行色。

然后,十津川又让前岛刑警带他来到现场的上山吊椅处。他换上靴子,乘坐吊椅,又去了白桦林和发现弹壳处的地方。

然而,始终没有找到吉田孝夫作为罪犯的证据。相反,证明他不是罪犯的反证也没有。

傍晚时分,东京警视厅发来了关于吉田孝夫的报告。从野泽温泉返回长野县警署的十津川也看到了这个报告,但丝毫没有减轻他内心的不安。

吉田孝夫 25岁

现住所 东京都世田谷区零零街X段

原籍  扎幌市丰平三段

该人就读于扎幌市立H大学,二年后退学,来到东京,先后在M无线、T钢材等公司做事务性工作。后又在新揞区三段的K不动产公司做推销员至今。

工作态度一般。周围评价不坏。

此次向公司请了三日假去滑雪场。曾告诉过同事去野泽温泉。平时爱好为:滑雪、驾车、玩儿麻将牌。

没有过练习射击的迹象。

曾在公司内以“第一日本号”事件为话题谈到过6位余生者,但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吉田孝夫与其有任何关系。

“不太妙啊。”

十津川这样想,但也没有说出来,对此报告,县警署的刑警们一定也是和他一样的心情。没有必要再使他们更泄气了。

“龟井君!”

十津川小声地叫了一声龟井刑警。

“把这里的事情委托给县警署,我们回东京吧。”

“您仍旧认为那吉田孝夫是替身吧。”

“是的。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罪犯把凶器放在了他汽车的后备箱里。这才是真相。”

“你是说,罪犯已从检查哨逃走。”

“不带凶器的罪犯,检查哨是没有办法的。其它的事情暂且委托给县警署,我们再重新寻找线索。如果犯人一旦逃出哨卡,下一个目标便是小岛水手长,既然如此,我不想再呆在这里。”

十津川向县警署的搜查一科科长和小笠原检查长道了谢,然后走出了县警署。

上了汽车,龟井刑警驾驶着向东京驶去。

十津川在车里又打了个喷嚏。来到雪的世界长野,感冒又复发了,可从面孔来看,却显得格外精神。也许这正说明了他那狗獾绰号的由来吧。

而龟井刑警却愁眉苦脸,好像在证实这又一次的失败似的。这时,刮来一阵细雪,龟井按了一下风挡刮水器的按钮。

“到现在为止仍旧对罪犯一无所知,真让人生气。”

“不,也不完全是这样。罪犯也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这就是线索。”

十津川掏出香烟,伸出手送到了正在驾驶汽车的龟井嘴上。

“可是,姓名、住址、职业还是不知道啊。”

“与其想那些不知道的,莫如考虑一下所知道的情况。”

十津川说道。在不利的情况下,还是采取乐观的态度为好。这样才能冷静地观察事态。

十津川取出记事本,习惯地一边记着,一边向龟井谈着自己的想法:

⑴罪犯枪法娴熟。

在上之平滑雪场,罪犯对辻夫妇每人只用一枪便击毙。在大井川铁桥向对面驶来的汽车里射击,也只放了一抢便击中。当时车速为80公里,而且要等汽车靠近,可以看出罪犯对枪法相当有自信,至少也一定是熟练用枪的人。

⑵罪犯性格顽强。

在上之平滑雪场,罪犯在雪中等待辻夫妇。为了防止M16步枪冻住,他大概还要用两只手去捂暖枪身。而且,是在对于辻夫妇是否乘坐上山吊椅还不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由此可以看出罪犯的顽强性格。

⑶罪犯性格冷酷残忍。

宫本船长的情况另当別论,而另外两次杀人事件中,都是连同家属一起枪杀。

⑷罪犯汽车是黑色半新花冠牌,东京牌号。

到目前为止,这黑色的半新花冠牌,车南属推测,没有确证,但是,从罪犯将凶器藏于吉田孝夫车中,为自己找寻替身这一点来看,这一推测还是可以肯定的。应该说,在此之前,罪犯驾驶的汽车就是黑色的半新花冠牌、东京牌号的汽车。但是,罪犯现在仍使用这辆车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如果能在野泽温泉周围找到这辆被遗弃的汽车,我们也许会获得一点线索。

“根据以上情况,我们可以作出多方面的思考。”

十津川看着记事本,用肯定的语气说。

“关于第⑶点,除了罪犯的性格冷酷残忍外,也可以认为罪犯存在着必须连同家属一同杀掉的理由,因此憎恨之心更烈。”

“可是,大井川铁桥的事件中,也可以认为佐藤之妻仅仅是受牵连而死啊。”

“但在上之平滑雪场,罪犯可是对辻芳夫的妻子单独开了枪的。”

“那是不是因为她看到了罪犯呢?”

龟井刑警话音未落,十津川笑了,“这不对。”立刻否定了他的看法。

“当自己的丈夫被枪击时,妻子首先会去看丈夫。而且,我去了现场,当时从吊椅处向罪犯方面看正是逆光。所以,即使看见罪犯也只是轮廓而已。也就是说,罪犯是要连同辻芳夫的妻子一起杀掉的。”

“可宫本船长的妻子却平安无事啊。”

“是啊,只有那次特别,很有必要考虑。而且,我想知道,罪犯出于什么动机要把‘第一日本号’的6名余生者一个一个地杀掉呢?”

“是啊。”

龟井刑警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不断扩展的夜幕,驾驶着汽车。猛然间,他闪过一个念头:

“罪犯会不会是小岛水手长呢?”

“哦?”

十津川好像觉得可笑,又不紧不慢地问:

“你为什么这样想呢?”

“是否在6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争执。比如,关于‘第一日本号’沉没,致使多数船员失踪的责任由谁承担这样的事情。这时,是不是想出人头地的小岛水手长与其余5人之间暗中产生了争斗。因为除去船医竹田良宏之外,其余5人都有可能成为船长。”

“也就是综合情结杀人。”

“船医竹田良宏之所以能脱离危险,是因为他的船医地位不能成为小岛的嫉妒对象。而其他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被杀却不寻求警方的保护,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们之间互相推托罪责而产生杀人动机。这样推测可以吗?”

“很有意思,但我不赞成。”

“还是不妥吗?”

龟井用一只手挠着头。十津川看他那副样子笑了。

“首先,如果是推托责任引起的杀人,没有必要连同家属一起杀掉。再说,小岛水手长现在正带着妻子和孩子,驾驶着本田思域车,在日本的什么地方。残忍的杀人狂带着家属到处杀人,不是有点儿太不正常了吗。而且在上之平滑雪场打工的学生所见到的那个男子是25岁左右。小岛水手长的实际年龄是45岁。无论他长得怎么年青,也不会像25岁吧。”

第二天一大早,十津川他们回到了天空阴沉沉的东京。

辻夫妇的解剖结果也好像是追着他们似的,紧跟着他们一到,长野县警署就打来了电话。

辻芳夫(43岁)子弹从左胸部射入,穿过后背。推断由于失血过多身亡,妻绢代(35岁)同样,子弹从左胸部射入,穿过后背。推断失血过多身亡。

由此推断,辻夫妇二人是扭转身体,在吊椅上说话时遭到枪击。

没有新的发现。打电话来的县警署小笠原检查长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向十津川说:

“对不起,没有任何进展,我们也没有办法。”

电话里传来了与他那武士般面孔极不相符的软弱无力的声音。

“吉田孝夫怎么样?”

“还在继续调查。但好像如您所说,越调查越感觉他是无罪的。”

“检查哨怎么样了?”

“今天上午零时停止检查,没有收获。如果吉田孝夫是清白的,很遗憾,这就说明罪犯已从我们的网中溜走。”

“在野泽温泉周围,有没有找到被遗弃的汽车?”

“我们也曾想到罪犯是否会弃车乘公共汽车逃走,所以在野泽温泉一带仔细搜查过了,没有一辆被丢弃的汽车。”

“有没有汽车被窃的报案?”

“没有。”

奇怪啊,十津川在想。没有丢弃的汽车,也没有人举报丢车,这不意味着罪犯依旧驾驶着黑色的半新花冠车吗?为什么罪犯要继续乘用容易被发现的同样汽车呢?

“被害者的携带物品也检查过了。”

小笠原检查长继续报告。

“经过检查旅馆中的携带品没有能够了解罪犯的物品,被害者的汽车中也同样。”

“有没有与巴西有关的书和航空公司的宣传小册子什么的?”

“巴西吗?没有啊。”

十津川谢过之后挂断了电话,又命令小川刑警到被害者一级船员佐藤和辻事务长家里去,征得遗属同意,查看遗物。倘若在二人家中发现许多与巴西有关的书,虽不明原由,但可以认定“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们都是同样考虑,到巴西去。这其中也许会在什么地方发现罪犯的线索。

小川刑警又叫上今西刑警出去之后,十津川让龟井刑警先打个盹儿,自己则走进了搜查一科科长办公室。

科长正叼着香烟,面露难色地看着巴西地图。十津川为在野泽温泉眼睁睁地看着辻夫妇被杀之事向科长

道歉。科长摆着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不怪你,是因为雪大。我正在思考竹田船医的情况。”

“知道了他在巴西的什么地方吗?”

“不,外务省方面一直没什么消息。驻国外的大使馆和领事馆对于寻找一个日本人的事情也不那么热心吧。所以,我在考虑采取什么办法找寻竹田船医。”

“有什么办法了吗?”

“我的一个朋友,是《中央报》的特派员。他去了圣保罗。我已给他打了国际电话,拜托他帮助寻找竹田船医。他听说是大型油轮的余生者,也很感兴趣。”

“那可省事多了。如果找到船医竹田,从他口中也许会得到罪犯的线索。即使得不到罪犯的线索,也许会了解到余生者们为什么都打算去巴西。要是那样可帮了大忙了。”

“照说调查已经开始了。他叫日高,人高马大,那家伙长得有点不像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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