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来袭,气温骤降。电视新闻报道,北方普降大雪,有的地方还发生了罕见的雪灾。苏小伞也希望上海下大雪,最好是下个不停,让大雪把这个城市覆盖或者埋葬。

早晨醒来,苏小伞感觉到胃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

难受,恶心,有股东西往上涌。

苏小伞从床上弹起来,直奔盥洗室。

她对着抽水马桶狂吐!

其实她的胃空空的,吐出的都是淡黄色的胃液。苏小伞涕泪横流。

苏小伞的呕吐惊动了外面的陈怀远。

陈怀远敲着她卧室的门,焦虑地问:“小伞,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苏小伞吐完后,无力地趴在抽水马桶上,心想,陈怀远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以前,就是她病了,他也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小伞有气无力地站起,回到床上,对门外的陈怀远说:“我没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陈怀远没有再说什么。

苏小伞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这次没有在王巴那里接到活,是不是和别的图书公司联系一下,找点活干,否则手头上这6000元花完了,就连生活费也没有了。情况是相当严峻的,她不像那些大牌设计,人家主动找上门,总有干不完的活,设计费还很高。苏小伞想想,自己连小牌都不是,加上又不善于和人交往,找点活干是如此困难。

唉,不想那么多了,先休息几天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不可能饿死吧!苏小伞这样安慰自己。

节光发来了一条短信:“小伞,情绪好些了吗?”

看到节光的短信,苏小伞心里有了点温暖,心情也安静了许多。

苏小伞回了条短信:“我好多了,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比较情绪化。”

“这样就好。可我还是不放心。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一个人站在旷野里哭,我想过去擦掉你的眼泪,把你抱在怀里。可是,我的脚步怎么也移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无能为力。那时,我的心很痛很痛。直到现在,我的心还在疼痛。”

“节光,你真的不用担心,从小到大,我也碰到过许多事情,都挺过来了,我自己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人总是在成长的,尽管要付出很多惨痛的代价,可我渐渐地看清了自己,明白了很多道理。”

“是的,人一生都在成长。我也这样。成长的过程就是发现的过程。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发现自己内心的秘密……小伞,有时特别想念你,想得迷惘,想得无力,这个时候,时间是静止的。总担心你会发生什么事情,总希望为你分担些什么……”

“谢谢你,我能够感觉到你的心痛,真的,因为你是最关心我的人,也许是最爱我的人。我心里什么都明白。我想,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这样,或许能够对得起你长久以来对我的那份无私的爱。”

“……”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苏小伞和节光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和他说话,时间过得飞快,心里也会变得晴朗。语言就是宿命,它是通向爱的最可靠的桥梁,如果和一个人无话可说了,一切都会终结,就像和陈怀远一样。她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节光,或者是爱上了香格里拉。但是,苏小伞对他还是有一丝牵挂,想到他独自面对那美丽又苍凉的世界,心里也会有一丝疼痛。

苏小伞突然想起了那神秘来信,肖阿红的命运牵扯着她的心。

她起了床,穿好衣服走出卧室,闻到了一股香味。她听到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心里嘀咕道:陈怀远在炒菜?要是这样,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没有走进厨房,而是迫不及待地下楼,打开了信箱。

信箱里有很多东西,都是些广告信函。

唯独没有神秘来信。

苏小伞站在那里,心里发凉。

是不是邮差搞错了,把神秘来信塞到别人信箱里去了?苏小伞挨个地往别人的信箱里瞄,看到的不是报纸就是那些讨厌的广告信函。苏小伞真想把那些信箱都撬开,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神秘来信。她没有这样做,而是怀着失望的心情回到家里。

苏小伞异常吃惊,陈怀远竟然做了一桌子的菜,简直不敢相信。白斩鸡,红烧鲫鱼,油煎豆腐……这些菜看上去色泽鲜亮,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苏小伞疑惑地问:“这些菜真的是你烧的?”陈怀远站在那里,苍白的脸有了些红晕:“是的,是我烧的。早上,听到你呕吐的声音,突然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也许我当初不和你发生任何关系,你会过得更好,不会像现在这样伤神。我就去菜市场买了些菜,烧给你吃,也算是我向你表示道歉。”苏小伞说:“你不欠我什么,真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对了,没想到你有这个手艺,以前怎么不给我露两手。”陈怀远淡淡一笑说:“这都是和父亲学的,他没有其他本事,却烧得一手好菜,就是这样,他也没有能够留住母亲。我从来没觉得烧菜有多了不起,所以……今天算是我良心发现吧,做顿好吃的给你吃,这些天,你也没有好好吃顿饭。”苏小伞也笑了笑:“既然你做了,我也不客气,吃吧,还真有点饿了。”陈怀远说:“那快吃吧,菜凉了味道就差了。”

菜烧得还真的不错,不会比饭馆的差。

苏小伞说:“其实你应该去做厨师的。”

陈怀远说:“我想过,可谁会要我这么懒的一个人。”

苏小伞说:“你完全可以改变的,只要你认真地做一件事情,会做好的。”

陈怀远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她碗里:“我也渴望改变,可总觉得已经晚了。”

苏小伞说:“不晚,你还那么年轻,其实生活才刚刚开始。”

陈怀远突然盯着她的眼睛说:“小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小伞说:“问吧。”

陈怀远说:“你要如实回答我,你的回答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苏小伞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陈怀远迟疑了一会说:“如果我们重新开始,有这个可能吗?”

苏小伞摇了摇头:“已经不可能了,真的,我知道你很难过,很想和我重归于好,我不可能为了安慰你,说违心的话,我真的不爱你了,根本不可能重新开始。”

陈怀远的笑容变得苦涩:“我明白了。”

没有收到神秘来信,苏小伞心神不宁。

她总觉得神秘来信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是一个谜,也许读完所有的来信,她就会明白。肖阿红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谜底不会浮出水面。神秘来信不应该到此结束,再也不来了。苏小伞不认为这是一部小说,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是她的直觉。

要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应该可以从神秘来信中提到的地方找到某些蛛丝马迹。比如华东大学,比如徐南区图书馆……

苏小伞想,如果等到下午,邮差还是没有送来神秘来信,明天就去华东大学和徐南区图书馆找寻肖阿红的联系方式,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个人,总会找到什么的。

结果,到了晚上,神秘来信还是没来。

第二天,苏小伞起床后,打了个的士,直奔华东大学。到了华东大学,苏小伞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天真,神秘来信中没有说明肖阿红是哪个系哪级的学生,找起来难度是多么大。

她不可能每个系去问。

找到大学教务处,她说出自己寻找肖阿红的想法后,教务处的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是个怪物。教务处的人没有给她任何答案,甚至不能确定华东大学曾经有没有过一个叫肖阿红的学生。她又到大学的其他部门问肖阿红的情况,同样一无所获。

苏小伞站在神秘来信提到过的那个操场上,茫然四顾。

她真希望操场上突然出现一只黄鼠狼。

那只黄鼠狼带她去寻找肖阿红,它一定知道肖阿红在哪里!

黄鼠狼却一直没有出现。

苏小伞怅然若失。

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那幢五层的男生宿舍楼前。这就是朱南海住过的那幢楼。站在楼门口,她抬头仰望,会不会有个花盆从天而降?天空阴沉沉的,哪有什么花盆。这幢楼的每个窗口每个阳台都找不出一个花盆。是不是因为当年花盆砸死了朱南海,住在这幢楼里的男生们就不敢养花了?

有个学生从里面走出来。

他朝苏小伞笑笑:“美女,你找谁呀?”

苏小伞说:“不找谁。”

他觉得奇怪,上下打量她:“不找谁,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苏小伞说:“随便走走。”

他有点赖皮:“嘿嘿,要不要我陪你走走呀,反正我现在没事可做,百无聊赖,陪美女走走,也许我会充实些。”

苏小伞心里说:“混蛋,年轻小小的就如此好色!”

她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笑了笑说:“好的呀,那就陪你姐姐走走吧!”

他兴高采烈地拍了一下手,笑嘻嘻地说:“这太好了,我带你在校园里走一圈吧,看谁还敢说我泡不到妞!”

苏小伞问:“你为什么这样说话?”

他爽快地说:“哈哈,我在这里是出了名的‘泡不到妞’,我十分喜欢和女同学搭讪,可是没有一个女同学理我,就连那些长得像土豆的丑妞都对我不理不睬!好失败哟!你看看我,也一表人才,学习也不错,家底也厚实,我老爸还是我们县的副县长!真是奇了怪了,你说,那些女同学是不是有眼无珠。”

苏小伞被他逗乐了:“哈哈哈哈。”

他说:“我知道你也会笑话我的,不过看你愿意陪我走的分上,我就不怨恨你了。”

他们边走边继续说着话,这个学生的话可真多。

苏小伞说:“你是不是怨恨很多人呀。”

他挠了挠头说:“也不会啦,开玩笑的。美女,我问你,为什么女同学们都不愿意搭理我?”

苏小伞说:“看你那么聪明,难道你自己会不清楚。”

他说:“真的不清楚。”

苏小伞说:“装傻吧!不过,换了我,我也不会搭理你的。”

他说:“为什么?”

苏小伞说:“因为你见谁都泡呀!”

他拍了一下手掌:“对呀,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看谁都像一朵花,忍不住就去泡泡。”

苏小伞说:“那你还是谁都泡不到,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你这样的超级花心男的!对了,你问了我那么多,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他大方地说:“当然可以。”

苏小伞说:“你知道你住的那幢宿舍楼在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情吗,就是一个男生走到楼门口时,突然被落下来的花盆砸死的事情吗?”

他笑了笑说:“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一直流传下来,有新生住进来,学长就会告诉他们这件事情。说,如果你半夜起来上厕所,碰到一个头上顶着一个花盆的人,可千万不要和他说话,否则,他会把头上的花盆取下来,砸在你的头上。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就没事。”

苏小伞停住了脚步:“你说的是真的?”

他点了点头:“真的。”

苏小伞说:“那你有没有碰到过?”

他笑了:“我运气不好,连妞都泡不到,所以没有碰到过。不过,有人碰到过。一般碰到他的人,都是运气特别好的人,比如交了桃花运的,比如拿了奖学金的,比如……”

苏小伞明白了,这还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看来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神秘来信的内容是真实的,肖阿红也许确有其人。想到这里,她就想起了徐南区图书馆,那里范围比较小,说不定能够打听到什么。

苏小伞扔下那饶舌的男生,小跑着朝校门外跑去。

小男生在她身后说:“美女,别走呀,你还没有陪我在校园里走完一圈呢……唉,看来我真是个倒霉蛋,怎么就没有女人缘呢!郁闷,郁闷!”

……

来到了徐南区图书馆。

苏小伞问一个年轻的女馆员:“我想打听一个人。”

女馆员可不像大学里的小男生那么热情,而是冷眼相待:“打听什么人?”

苏小伞说:“我想问问,以前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肖阿红的人。”

女馆员不耐烦地说:“什么肖阿红,没听说过。”

苏小伞耐着性子继续问:“就在80年代初期,在你们这里工作过的一个女馆员。”

女馆员提高了声音:“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呢,你问我,我问谁?”

苏小伞轻声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嘛,

什么态度。”

女馆员听了她的话,急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要我什么态度?难道我要对你低三下四,我不知道的事情也要告诉你知道。”

苏小伞无语。

她不想和女馆员吵架,也不想和任何人吵架。

这时,走过来一个看上去50多岁的女馆员,她把苏小伞拉到了一边,微笑地说:“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刚刚失恋,心情不好,脾气比较大,她现在见谁都有火,我们也一样,理解她吧。”

苏小伞说:“没什么。我理解。”

她细声细语地说:“对了,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只要我知道的事情,一定会告诉你的。”

苏小伞说:“谢谢!是这样的,我想打听一个叫肖阿红的人。”

她眼睛一亮:“肖阿红,我知道的呀。我刚刚参加工作时和她是同事,可是她没有干多久就辞职了,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记不太清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像是她的未婚夫死了吧,具体也说不清楚了。”

苏小伞说:“是这样的呀,那你知道她后来去哪里了吗?”

她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苏小伞说:“会有什么人知道吗?”

她又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反正馆里的人都不清楚,就剩我一个老人了。”

苏小伞很有礼貌地说:“谢谢您!”

她微笑道:“不客气。”

离开图书馆,苏小伞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情异常的复杂。神秘来信一定是肖阿红写的,那是不是她寄给苏小伞的呢?她为什么要把写的东西寄给苏小伞?如果不是她寄的,那么又会是谁寄的?为什么?……很多问题困扰着苏小伞,百思不得其解。

……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也快黑了。

突然,有个人一头撞上了苏小伞。

苏小伞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看到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弱智者站在面前。她心里异常吃惊,这该不会是肖阿红信中出现过的那个弱智儿吧!紧接着,弱智者说:“姐姐,你看到我哥哥了吗?他怎么还不回家?他说过要带一个漂亮姐姐回家的。”苏小伞心跳加速,颤声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他说:“你真笨,连我哥哥都不知道,他在我们胡同里可有名了。告诉你吧,哥哥叫张树森。”苏小伞明白了,他就是肖阿红信中的那个弱智儿。苏小伞又问:“你爸爸呢?”他想了想说:“福利院的阿姨说,爸爸去找哥哥了。姐姐,你看到我爸爸了吗?如果你看到他,让他和哥哥一起带我回家,我不喜欢福利院……”

苏小伞突然觉得特别难过,有流泪的冲动。

她说:“天马上黑了,你应该回去了。”

他倔强地说:“我不回去!不找到哥哥和爸爸,我就不回去。”

苏小伞心里说:“可怜的人,我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可怜的人,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可怜的人!”

他接着又说:“姐姐,你不要告诉福利院的阿姨,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她们知道了,会打我的!”

他惊恐的样子。

苏小伞突然想送他回去。

他一个人在这样的寒夜里走下去,也许会冻死的。苏小伞说:“你知道吗,我不是你姐姐,我是福利院的阿姨。”

他浑身发抖,连声说:“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错了,再不敢偷偷跑出来了。”

苏小伞哽咽地说:“阿姨不打你,可是你要听话,跟阿姨回去,以后再也不要偷偷跑出来了。”

他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猫,乖乖地说:“我跟阿姨回去,再不跑了。”

……

费尽周折,找了好几家福利院,才找到他所在的那一家。送完他出来,夜色已晚。街上行人稀少。苏小伞的胃里突然又翻江倒海,她扶住路边的梧桐树,疯狂地呕吐,吐得眼冒金星,天昏地暗。

吐完了,身体虚弱极了。

她站在街边,企图打辆的士回家。

可是,等了好大一会,也没有看到的士过来。

苏小伞觉得很冷,脸皮一阵阵抽紧。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的街面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黑影,那个黑影朝她晃过来。苏小伞仿佛听到女人的声音:“苏小伞,我给你介绍对象,我手头上有很多优秀的小年轻……”苏小伞惊骇极了,这难道是王小烟被车撞死的地方。那黑影越来越近,叫声也越来越清晰。苏小伞惊叫了一声,狂奔起来。她跑得越快,后面的黑影也跑得越快,紧追不舍。要不是一辆的士神奇地出现在她跟前,后果不堪设想。上车后,的士司机问她:“你跑什么呀?”苏小伞惊魂未定:“有个黑影在追我。”的士司机说:“我怎么没有看到有人追你。”苏小伞无语。

整个晚上,苏小伞都在呕吐。

又一天来临的时候,苏小伞确定自己得病了。

她来到了医院,告诉医生自己的症状。那是一个长得娟秀的女医生,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意。她温存地问道:“你上个月是不是没有来月经?”苏小伞想了想:“好像是吧。”女医生说:“你要确定。”苏小伞半年来总是月经不调,有时推后十几天才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来月经了,越想越糊涂。她迷惘地说:“我记不起来了。”女医生说:“不要紧,化验一下尿液就明白了。”

化验完尿液后,苏小伞拿着化验单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女医生正在给别的人看病,她看到苏小伞,轻柔地说:“姑娘,你坐会吧,稍等一下,我马上就给你看。”

苏小伞坐在那里,忐忑不安。

她很少上医院,只要踏进医院的门,就会觉得恐惧,会把自己想象成垂死的病人,也许是养母杨雪莉的死,给她的心灵留下了阴影。

那人走后,苏小伞坐在了女医生面前。

她把化验单递给了和蔼的女医生。

女医生看了一眼化验单,就高兴地说:“姑娘,恭喜你,你怀孕了!”

女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把苏小伞击懵了。

苏小伞呆呆地看着女医生微笑的脸,脸色苍白,浑身冰冷。

女医生关切地说:“姑娘,你怎么啦?”

苏小伞无语。

她茫然地站起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女医生脸上还是挂着温暖的笑意,看着苏小伞颓然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若有所思。

走出医院的大门,冷风吹过来,苏小伞清醒了些。

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自语。

很长时间以来,她只有两次做爱的经历。一次是和陈怀远,一次是和王巴。她记得很清楚,和陈怀远那次,他是戴了套的,以前他们每次做爱,都会采取避孕措施,因为他们俩都不想要孩子。和王巴那次,是铁定没有采取避孕措施的,那一场离奇的性事,给她造成怀孕的后果。

肚子的孩子不合时宜的到来,能不令苏小伞恐慌吗。

苏小伞恨自己,死的心都有了,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如何面对未来漫长的岁月?

苏小伞也恨王巴,要是他小心点,带个套什么的,那将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她在极度复杂的心情下,给王巴打了个电话。

“喂,是小伞吗?说话呀——”

苏小伞的眼泪流了下来,咬着牙说:“我想见你一面!”

“什么时候?”

“现在!”

“可是我一会要开选题会。”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你!如果见不着你,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到我,你就知道了!”

“这——”

“你别犹豫了,事情特别严重,你到底见不见我。”

“见,见!在哪里?”

苏小伞看到街旁边有家茶餐厅,就说:“在光大会展中心对面的香港茶餐厅,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苏小伞走进茶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个女服务员走到她跟前,微笑着说:“小姐,请问你要点什么?”

苏小伞无力地说:“先来杯冰水吧。”

女服务员说:“好的,这里有菜单,你先看看需要什么。”

苏小伞点了点头。

不一会,女服务员端过来一杯冰水,放在她面前。苏小伞说:“我还有个朋友要来,等我朋友来了再点东西吧。”女服务员笑着说:“没关系的。”苏小伞愣愣地凝视着玻璃杯里的冰水,心里特别难过。她突然端起那杯冰水,大口地喝起来。喝完这杯冰水,她浑身颤抖,更觉寒冷。寒冷使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开始考虑怎么解决问题。

这孩子是绝对不能要的!

这是她最强烈的想法。

过了一个多小时,王巴才匆匆走进来。他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子。他打了个响指,女服务员走过来。他说:“给我来杯蓝山咖啡。”女服务员说;“好的!”王巴笑着问苏小伞:“你要喝点什么?”苏小伞冷冷地说:“我喝冰水就可以了。”他发现苏小伞面前的玻璃杯是空的,就对女服务员说:“再给她加杯冰水吧。”女服务员说:“先生,还要点什么吗?”他说:“现在还不到吃饭时间,我们先喝点东西,到时要吃什么再说吧。”

女服务员离开后,王巴笑着问她:“小伞,那么着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

苏小伞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以为自己又叫他来上床。想到上床,苏小伞就觉得恶心。

苏小伞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她的脸色寡白,白纸一般。

王巴明白了,不是让他来上床的,说:“小伞,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找我?有事快说,公司里还有一大摊的事情呢。”

苏小伞心里骂了声:“王八蛋!”

可她不知如何开口。

王巴说:“是不是上次设计费的问题?那剩下的3000块钱,我已经带来了,这就给你。”说着,他从黑色皮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她面前:“你点点。”

苏小伞把信封推回到他面前,冷冷地说:“王巴,我怀孕了!”

王巴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怀孕了好呀,你可以当妈妈了。”

苏小伞咬着牙说:“你别得意,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王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苏小伞,你说什么?”

苏小伞说:“我肚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听明白了吗?”

王巴冷笑着说:“你确定是我的?”

苏小伞说:“确定!”

王巴用手抹了一把脸,脸色变得难看:“你真的以为是我的孩子?而不是别人的?”

苏小伞点了点头。

她内心特别悲凉,突然后悔把他叫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因为她已经明白,把冷血的王巴叫来,是自取其辱。

果然,王巴冷笑道:“你怎么可以认为孩子就是我的,谁知道你和多少人上过床!你这样说,是很不负责任的!要是别人搞出来的孩子,算到我头上,你不觉得这太不公平吗?”

苏小伞气得发抖,突然站起来,伸出颤抖的手,抓起那个装满冰水的玻璃杯,朝王巴脸上泼过去。她重重地把玻璃杯放回桌面上,颤声说:“王巴,你给我听着,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去做DNA化验,你就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了!听明白了,混蛋!”

说完,她就离开座位,冲出了茶餐厅。

王巴呆呆地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冰冻了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说出了一句话:“他妈的,嗑瓜子嗑出臭虫来了!倒霉!这该如何收场?”

苏小伞像霜打过的茄子,蔫蔫的,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脑袋里满是糨糊。她心里十分矛盾,如果真的把孩子生下来,那会怎么样?就算是王巴认了这个孩子,他顶多给她一笔抚养费,她也要背负着沉重的包袱把孩子拉扯大,那将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样,她就彻底废了,她还如此年轻,就成了单亲妈妈,如何度过漫长的一生?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根本就不敢往下想。如果把孩子打掉,苏小伞心里的一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该如何是好!苏小伞想起了慈爱的养母杨雪莉,如果她还在,就是生下这个孩子也没有关系,她那么喜欢孩子,她一定会帮助自己把孩子带大的。无奈的是,她过早地离开了人间。苏小伞也想起了节光。她真想给节光打个电话,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也许他会给他一个良好的建议。可是,苏小伞不敢给他电话,此时,她感觉自己就是污浊的残花败柳,不能玷污节光,节光在苏小伞心目中,纯粹得像高原上空的白云,也像那圣洁的神山……

苏小伞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从白天到晚上,再到深夜,一直沉睡,就连陈怀远做好了晚饭叫她吃,她也没有听见,仿佛死人一般。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起来了,外面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浓得像漆一样的黑暗。

黑暗中,有个人打开了卧室的门,鬼魅般摸进来。苏小伞仿佛醒着一样,心里十分清楚,有个黑影在向自己靠近。她想喊也喊不出来,四肢像是被绑住了,动弹不得,胸口似乎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使她喘不过气来。

苏小伞心里喊:“陈怀远,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过来救我,我身处极度的危险之中,难道你忍心让我像向含兰那样死去?”

她又想,陈怀远是不是死了。

被潜入家里来的陌生人杀死了,否则他怎么会无动于衷,怎么感觉不到那人的进入。

苏小伞眼窝里积满了泪水。

那是恐惧和绝望的泪水。

黑影靠近了她,就站在床头,近在咫尺。

苏小伞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一股口臭味朝她的鼻孔袭来。

她心里哀叫了一声:“是他,没错,就是他!为什么就逃不出他的魔掌,他难道不是人,是勾魂的厉鬼!”

苏小伞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冷笑。

接着,她听到了细微的说话声:“小伞,我真的喜欢你,我说过的,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有种冰冷的东西贴在了苏小伞的左脸颊上,那是他的嘴唇。

他在吻苏小伞的左脸颊。

吻完后,苏小伞觉得他在脱自己的衣服。

他把她脱得一丝不挂。

有双冰冷的手在她身上游动,从她的脖子到胸脯,又从胸脯到她的小腹,然后摸她的大腿,又从大腿到小腿……唯独她身体最隐秘的那个部位,他碰都没有碰一下。

此时,苏小伞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接下来,他还会干什么?苏小伞一无所知。她心里十分清楚,今夜他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了。苏小伞绝望了!就在她无比绝望时,她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那黑影就离开了她的床边,朝门外走去。苏小伞感觉到他出了卧室的门,还轻轻地把门带上了。他究竟要干什么?他还会不会再度进来,折磨她的灵魂和肉体?

不一会,苏小伞闻到了一股香味。

那是玫瑰花的香息。

花香渐渐地把口臭的味道遮盖。

苏小伞的身体渐渐地在玫瑰花的香味中复苏。她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腿,捆绑住她手脚的绳索突然消失了。她一伸手按下了房灯的开关,自己果然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她的双乳间,竟然放着一朵怒放的玫瑰花。

苏小伞马上联想到向含兰尸体上的那朵玫瑰花!

这意味着什么?

他真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人物!

苏小伞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了衣服。

她突然听到外面厅里有人在说话:“你给听着,再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我收不到50万块钱,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让你好看的!我不是威胁你,等着瞧吧!你不要问我在哪里,告诉你吧,我不在上海,你找不到我的!不要枉费心机,还是乖乖地把钱打到我给你的账户上吧!”

是陈怀远在说话!

难道是陈怀远和那个魔鬼般的混蛋串通好的,故意放那混蛋进来凌辱她?

不,不可能!

陈怀远不会如此下作!

苏小伞打开门,走了出去。陈怀远见她出来,赶紧把电话挂了,神色慌张地看着她。苏小伞说:“陈怀远,你一直没有睡吗?”陈怀远吞吞吐吐地说:“我睡了呀,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关门,就醒过来了。”苏小伞说:“真的?”陈怀远说:“真的!”苏小伞说:“你刚才在和谁说话?”陈怀远嗫嚅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不要问,我也不会说的。”

苏小伞说:“刚才是有人进来了!”

陈怀远异常紧张:“是谁?”

苏小伞说:“不知道。”

陈怀远突然指着苏小伞的脸说:“吻,吻痕!”

苏小伞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左脸颊上果然有一个暗红色的吻痕,这次是如此的真实,连陈怀远也看到了。她用手摸了摸,吻痕模糊起来,那是口红,真实的口红,暗红色的口红。

陈怀远说:“真的有人进来了?!”

苏小伞说:“是的。”

陈怀远惊恐地说:“你真的不知道是谁进来的?”

苏小伞说:“现在知道了,就是鬼谷子!”

“他还会来吗?”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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