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老先生,您怎么样?没事儿吧?”易大海在老头儿的面前坐了下来。

那时候老人正坐在饭店的餐厅里等着上菜,孤独的一个人感觉上很不舒服。易大海等人的到来使老先生小小地吃了一惊。他似乎想掩饰,但是根本没发儿掩饰。因为面对的毕竟是老练而经验丰富的警察。

“我没有事,梁文听说不太好,是么?”

“医生正在尽全力想办法,说不定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奇迹。”易大海既不想刺激老先生,又不想让他报太多的幻想。其实自己何尝不希望梁文醒过来呢,但是目前的情况显然很不乐观。

他不想过多地谈这个话题。

“老先生,您的菜来了。”小顺子往后让了让,服务员给老先生摆好了菜。

郝老先生请易大海等人一起吃,易大海假说吃过了,尔后道:“老先生,我们想问的问题有几个,咱们是在这儿谈还是等您吃完饭再说。”

“没关系,现在就谈吧,这里没有别人。”

易大海点点头:“那好,我就开门见山了。老先生,您国内既然有个亲姐姐。而且那是一个挺大的院落,因此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和自己的亲姐姐住呢?对不起,不合适的话请您原谅。”

郝老先生马上摆手:“不不不,没有关系。这个问题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觉得奇怪。其实谁家都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你们要想听的话,我可以讲。”

“我不是这个意思,别人的隐私我无权过问。我只想知道这事情的原因。一句话就可以说清的。”

“我们姐弟俩有过介,这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易大海抬抬手:“好了,可以了。下面我问第二个问题。老先生,您多年不回国,此次回来绝对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问这一点我想我没有过分吧?我很想知道您的回国目的。您的事情我不会干涉的,现在所以发问,是因为已经在您眼前发生里一起命案——属于我们管。”

他故意把“在您眼前”四个字说得很重。

老先生停住了手中的筷子,眼睛闭了闭,随即慢慢睁开:“警察先生,俗话说游子思归,我回来只是源于一种心情。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我只能这么回答你的提问。”

易大海明白,这句话绝对是假的,但是他不想马上戳穿他。

“我的下一个问题是,您听说过国内的一种名酒么——古井贡酒。”

老先生笑了笑:“酒,不不,您可能看出来了,我这个人滴酒不沾,所以……”

这句话回答得很自然,至少易大海看不出其中有任何掩饰的成分。这使他对郝小雨提供的线索产生了一定的怀疑——没准儿那女孩子挺岔了也难说。

古井贡……

“最后还有一件事。”他朝小顺子勾勾手指,“请您老看看这个——”

小顺子递上了刚刚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那张图像。

郝老先生放下筷子,接过了图像。顿时,那对始终睁不开似的老眼睁开了。易大海偷偷舒出一口气。基本上用不着多问了,儿子分析得对极了——郝家确实有事儿。

行,臭小子脑子不笨!

“老先生,昨天晚上来的那个人是他么?”

郝老先生用力点着头:“是是,就是他。是不是你们已经抓住他了?”

“这是我们的职业机密,您暂时不知道也好。”易大海这里使了一手儿模棱两可的手段,让老先生摸不准底细,“老先生,我希望您再回忆一遍昨天夜里这个人和您交谈的内容,说不定能想出新东西呢。”

他那对厉害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老人的脸,无论如何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老头子和这个凶手之间有过更重要的交谈。昨天晚上他没说,希望今天能吐出一言半语。

老先生的表情告诉他,此刻对方心里矛盾得很。易大海不急不躁,等着。但是很遗憾,等到的是摇头。

“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郝老先生不敢看易大海的眼睛,“该说得我昨天晚上都说了,好像就是那些。容我再想想好么?”

“可以。”易大海丝毫不勉强,他写了个数字的给老先生,“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您如果想起了什么新东西,如果觉得可以讲给我们听,清打这个电话,我随时恭候。”

说完,他领着部下起身告辞了。

小顺子走出门时愤愤然地叫道:“你干吗说我们吃过了,你知道吗,老头子吃东西的时候我的胃一直在叫唤不止!”

易大海哈哈大笑,答应请部下们吃一顿,但是一摸口袋,钱都给儿子了。

“谁借我点儿钱用用?”他朝每个人伸着手,“我一准还。”

但是没人答理他。

爸爸挨饿的时候儿子却在大吃大喝,易拉明要了好些草莓乃西,吃得脸上五彩缤纷十分滑稽。

“真像小丑儿。”郝小雨哧哧地笑。

郝小雨吃得倒是很斯文,不紧不慢的。一边吃一边用一对新奇的目光望着他。魏佳则埋着头猛干薯条儿。

“也就是说,咱们不告诉你爸,偷偷去一趟香山,是这个意思么?”郝小雨用餐巾纸抹着嘴角儿。

易拉明道:“对!你们都看见了,我爸就那么点儿本事,关键的时候差不多都是我在起作用。记得上次我告诉他咱们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的结果吧——完全是对牛弹琴呀。他说那人在南方的一个城市呢!理都不理。所以说,对愚蠢的人来说,你跟他说多少高明的道理都是白搭。我想,这次咱们来个先斩后奏,抓到那个凶手再说!”

魏佳插嘴道:“关键是你敢上去抓么,嗯?那人可是凶手!”

易拉明又伸手抓郝小雨的草莓乃西,手背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你怎么这么贪婪呀,不怕撑死呀。说,你敢抓那个人么?如果不行的话,趁早还是向你爸报告。让警察去抓。”

郝小雨的话越发地刺激了易拉明,他转向魏佳:“嗨,魏佳,郝小雨显然不敢跟咱干了,你敢不敢?你要是也不敢的话,天下大事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管了。”

魏佳道:“我怕个屁呀,你爸爸又不是我爸爸。只不过小雨说得有道理,你能抓住那个人么。他毕竟是个凶手。他杀你还不跟杀只鸡似的。”

“杀只没长大小公鸡!”郝小雨开始吃冰淇淋。

易拉明唉声叹气,两条腿伸的很长,懒懒地歪在椅子上。他象外国人那样依次摸着每一根手指,道:“跟你们商量的目的就是琢磨一个能收拾那人的办法,结果你们却这么令我失望。”

“用酒灌醉!”郝小雨叫道。

魏佳也坐直了身子:“要不就用安眠药,我爸爸床头柜上有。”

易拉明说:“我在想电警棍,公安局有。关键是我没本事把那东西偷出来!”

这个主意把人说得哈哈大笑。

易拉明坐正了身子,道:“我想这样好不好,咱们把安眠药放在酒里,一并给那家伙喝下去,哈哈,保险烂醉如泥。到时候只用一根一尺长的线绳,那人很快就摆平了。”

“一尺长的线绳?”郝小雨惊讶无比。

易拉明越发得意:“不懂了吧,把那根线绳一分为二,一半从背后把他的俩大拇哥勒在一起。另一半拴住他的俩大脚趾头,行了!优秀警察都这么干。”

“我可没听说过。”魏佳道。

几个伙伴兴奋得要命,计划就这样敲定下来了。郝小雨问易拉明什么时候去,易拉明看看外边的天,认为只有明天了。

“魏佳,你来准备东西,拿瓶掺了安眠药的酒。你们家不会没有酒吧?”

“有有,要红酒还是要白酒。”

“白的。”易拉明扭头问郝小雨,“你说呢?”

“嗯,白的吧。”

三个人吃饱喝足看看外边的天,易拉明问郝小雨:“郝小雨,你今天晚上住在哪儿?,还回那个大宅院儿么?”

郝小雨说:“当然得回去,这边的家没人陪我,我不敢一个人住。”

其实易拉明有他的注意,他问:“那……我们俩可不可以跟你去大宅院看看,魏佳还没去过呢。”

魏佳也对此很有兴趣,希冀地望着郝小雨。可是郝小雨最终还是摇摇头:“不行,恐怕不行。我老姑奶奶不认识你们。”

“你一介绍不就认识了么。我特想认识认识你老姑奶奶。”

“滚吧你,你以为我老姑奶奶多想认识你呀!”

话刚说到这儿,麦当劳店门那儿进来俩警察,其中一个是小顺子。易拉明赶紧站起来,知道可能是爸爸找他有事。

可小顺子并没有答理一拉明,直奔郝小雨而来。

他是来问郝小雨父母的联系方法的,郝小雨把妈妈的手机号码给了小顺子,小顺子什么都不说就匆匆走了。郝小雨问易拉明:“嗨,是不是又出事儿啦?这些人怎么都神道道的呀!”

“素质太差。”易拉明觉得自己没被理睬很丢份儿,“这些人就是这样儿,别指望他们了,咱们接着说,是不是能让我们见见你老姑奶奶?”

郝小雨望着外边开走的警车,心思还没收回来:“易拉明,他们这是干什么呀?”

易拉明也往外看,想想,道:“我估计他们要和你父母取得联系,企图了解一些重要东西。你想想看嘛,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人能说得清楚,我爸他们恐怕是急了。”

“可是我妈也不太清楚哇,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易拉明道:“大人都是傻子,让他们继续傻下去吧,咱们按照咱们的计划办就是了。小雨,我们到底能不能见见你老姑奶奶呀?”

郝小雨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行,这事儿我有点儿害怕。”

易拉明长叹一声:“唉,那就再说吧。不过咱们明天的事儿可不能拉稀啊,这关系着……”

魏佳突然叫起来,因为他从草莓酱里吃出一只完整的蟑螂。

结果,因为这只完整的蟑螂加上易拉明不依不饶的那张嘴,三个人所有的费用统统免了。离开麦当劳的时候,易拉明几乎乐死了。

“真是天助我也地助我也,明天的车钱饭前都有啦!哈哈!”

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知道的人只有老姑奶奶一个。

保姆其实也看见了一点情况,但是老姑奶奶几句话就把事情模糊过去了。她指使走了保姆,沿着大院东墙的墙根儿往前走,走到东墙和厢房的交叉点那儿,她站住了,久久地望着墙的上方。

那时候,月亮半圆的洒下些银色的光,映照着老姑奶奶那张苍老的脸。这时候如果有人看见这张脸的话,一定会被老姑奶奶那对灼灼有光的眼睛吓一跳,真的,七十多岁的老人,能放出这样的眼光真是不多见的事情。

老姑奶奶凝视着东山墙,半天才原地转了个身,目光投向厢房高高的廊檐。

就在月亮刚升起的那时候,她借着月光,看见廊檐那儿有一团手电光闪动了一会儿。显然是外边有人用手点在照。

保姆开门泼水的时候,那手电光倏地不见了。

老姑奶奶的心里渐渐地升起了一团迷雾,很神秘地一团迷雾。但是她觉得自己能拨开这团迷雾,看清迷雾后边的事情。

她更相信人民警察的本事,所以心里并不害怕。美国回来的那个老弟弟毕竟几十年没见了,谁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呢?

老姑奶奶的心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几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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