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窗户一关,易拉名就知道谈话结束了。

他让魏佳把身体隐蔽好些,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家的楼门洞。说话之间,郝小雨在易大海和小顺子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易拉明让魏佳注意:“看,他们都挺兴奋的,估计已经谈出意思来了。哦,别伸头,小雨正在往这边看那。”

其实郝小雨并没有看他们,她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蟋蟀正在不远处的地上蹦,那么大的蟋蟀她还从来没见过。她估计易拉明他们也没见过。

易大海提出送她回老姑奶奶家,郝小雨说不用了,她说她要回家去拿一点东西。于是易大海他们的警车就开走了。

郝小雨扑那只蟋蟀,最终没扑到。当四只脚停在她眼前的时候,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

“很逍遥呀小姐。”易拉明双手抱在胸前,并排和魏佳站在眼前。

郝小雨站起来,脸红了一下又白了一下。随即突如其来的给了易拉明当胸一掌。然后拉着魏佳就走:“走,魏佳,我告诉你一件特重要特可怕的事儿!”

这一点很出乎易拉明的意外,看起来好小雨对他的态度远远不如对魏佳的态度好。

被轰出来以后他就去找魏佳,把已知的情况全都告诉了魏佳,然后约魏佳出来等郝小雨。两个男孩子被发生的事情搞得很激动,十分想插一手。

没想到郝小雨一上来就把他们分裂了,并且明目张胆地站在魏佳的一边。

“你发什么邪火呀,我又没招你惹你。”易拉明拦住俩人并祈求地望着魏佳。

魏佳便一迭连声地替易拉明说好话。郝小雨总算安抚下来了。三个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说话,易拉明让郝小雨把他被轰出来以后的事说说,郝小雨便把易大海一通臭骂:“易拉明,你们父子俩真是一模一样,都是特讨厌特讨厌那种!”

易拉明赔笑道:“哪能呢,我肯定比我爸好那么一点儿吧。别耽误时间了,快往下说——”

郝小雨便一五一十地把和易大海的谈话内容学说了一遍,易拉明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你说什么,小顺子提到六指啦!哇,六指儿!”

他这么一叫唤,关键的那个疑点蓦然间被叫醒了。郝小雨怔了一下,一时失控也跟着叫喊了一声。

六指儿——可不是嘛,六指儿!

这可是个要命的情节呀,郝小雨说小顺子提到六指儿的时候她心里确实颤动了一下。魏佳说:“颤动了你也没抓住呀,还是易拉明厉害。别耽误时间了,关键是现在怎么办?这应该是一个突破性的发现吧!”

易拉明说:“那当然啦,这个发现够我爸爸他们干一个礼拜的了。魏佳,这属于咱们的专利吧!”

“你……你什么意思?”郝小雨一指他,“你难道想隐瞒情况呀!”

“隐瞒怎么可能呢,我好歹也是个刑警的儿子对不对。”易拉明道,“我是想,咱们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个情况,就应该试着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分析出名堂。郝小雨,小顺子就问了那么一句么?”

郝小雨点点头:“就一句,听上去象随便说的。”

易拉明看看四周,见没有人偷听,便说:“这个你们就不懂啦,警察问的问题没有随便问的,他们提到了六指儿,就说明六指儿已经是侦查线索了!走,到花池子那边去。我累了。”

易拉明就有这个本事,能在不知不觉之间把自己弄到领导的位置上。郝小雨和魏佳跟着他,在花池子边上坐了下来。易拉明马上进入了分析状态。

他认为小顺子提到了六指儿,一定是出事现场有了相应的线索。而愚蠢的警察们还没有把六指儿和老姑奶奶大宅院里进去过的那个蟊贼往一起想。

“哈哈,这一点咱们现在占了上风。”易拉明说得口吐白沫,兴奋的双眼放光,“郝小雨,你们家那个大院子真是个神秘的地方呀,蟊贼和你美国爷爷都看中那里啦!那里边是不是藏着金银财宝呀!”

郝小雨非常不乐意把自己的爷爷和蟊贼搁在一起说,但事实似乎又真的是这样。

“别阴阳怪气的,往下说!”

易拉明道:“我想事情可能是这样的,你老姑奶奶那个宅院里恐怕真的有东西被人盯上了——蟊贼是一个。你美国爷爷是另一个。噢,别生气吗,我不说你美国爷爷了还不行么。我用‘那老头儿’代替。蟊贼和那老头儿都看上了你老姑奶奶宅院里的一件东西……”

郝小雨说:“算了算了,呢还是用美国爷爷吧。不然我听着费劲儿。”

魏佳盯着郝小于问道:“关键是你老姑奶奶的院子里有没有宝贝呀!”

郝小雨道:“废话魏佳,要是有我早拿走了。”

说到这儿,三个孩子同时笑了。

易拉明认为老姑奶奶的院子里肯定是有东西的,这一点不用怀疑。想当初那个蟊贼显然听说了什么秘密,才半夜潜入那院子里行窃,遗憾的是没能成功。然后美国爷爷就来了,带来一个梁文帮忙。目的同样是那件东西。而这个时候那个知道内情的贼急了,潜入龙泉宾馆找美国爷爷打探情况。不幸的是,梁文在那个倒霉的时候出现了。贼为了保护自己,可能也为了那见东西,失手把梁文打成了植物人。而在作案过程中,蟊贼把自己六指的指纹留在了现场。小顺子就是从这里顺便提到六指的。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指望郝小雨真的有线索。

郝小雨听到这儿,双目发亮:“而事实上我们确实有线索!啊,易拉明,你果然有一套,我觉得你爸比起你来差远了。”

易拉明不好意思地说:“我顶多比我爸爸强那么一点点。别笑别笑,你们认为我分析的对不对嘛。”

“对肯定是对的。”魏佳也兴奋得不行,“可现在的关键是,郝小雨她美国爷爷应该属于好人还是属于坏人?”

这个问题提得虽然很可笑,但是在场的三个孩子谁都笑不出来。因为它所指的目标太明确了——郝小雨的美国爷爷!

沉默了一会儿,郝小雨说:“你们看着我干吗,他是他我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魏佳,有时候你这个人比他还坏!”

他指着易拉名。

大家叹口气,抬头看看天,下一步似乎不好走了。要不要汇报给警察呢?汇报了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不汇报……又显然不行。

易拉明问郝小雨:“我能不能见见你美国爷爷?如果可以的话,我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出新的线索呢。”

郝小雨突然急了:“你以为你是谁呀,呸!”

易拉明已看郝小雨那张脸,马上不敢言语了。估计有些伤自尊。随后,他们默然无声地向公安局走去。

那天上午的城市不知为何显得比平常热,刑警队长易大海靠在车座上想心事,后背很快就出汗了。他告诉小顺子,说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小顺子说:“不瞒你说队长,我也是。”

回到分局刑警队,关于那个梁文的病情材料已经摆在易大海的桌子上了,还有一叠现场勘察报告。易大海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下来看材料。看到一半的时候他便得出了明确的结论:那个郝老先生确实向警察隐瞒了一些应该说的东西。

难道不是么,现场的痕迹是经过处理的,凶手处理到一半的时候可能梁文回来了。所以才留下了一些,这些有谁比警察更懂呢,那现场确实是经过了处理。而老爷子隐瞒了这一点。

为什么要隐瞒,易大海马上得出结论:他不想让更重要的事情被警察知道。

“喂,顺子。”他喊了一声,顺子没听见,他又喊了一声,小顺子奔了过来,易大海说,“顺子,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地方说不通。老头子闪闪烁烁,梁文变成了植物人,而那个凶手至今在逃。我们的线索目前有用的好像只有两项,一是那个六指手印儿,二是郝小雨提供的那种酒——古井贡酒。”

小顺子道:“头儿,郝小雨提供的不是酒。是情况。”

就在他们议论到这儿的时候,外边有人喊:“头儿,你儿子带人来了。”

易大海收起桌上的东西让易拉明等人进来。易拉明没进来,先看见的是郝小雨红扑扑的那张脸。小姑娘哟了一声,告诉身后的魏佳:“嘿,公安局原来是这样儿喂。好多电脑呢!我还以为都是手枪呢!”

魏佳也鬼鬼祟祟地探进头来,新奇无比。

易大海招招手,易拉明同时在后边推了一把,三个人便进了屋。有人大声说:“现在的孩子全都是一帮一伙的,社会的不安定因素就是他们。”

“少说废话!”易大海吼了一嗓子,然后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了,“几位光临,有什么新东西需要提供吧?我已经看出来了。”

易拉明知道这个时候最适合自己说了,于是道:“头儿,我们想谈谈那个六指儿的事儿。你想不想听听。”

易大海给了儿子一耳勺:“屁话太多,说……噫,你刚才说什么,六指儿!”

他和小顺子同时跳了起来。

人们的思路在半秒钟之内闪电般的一致了,同时想到了一个点上:六指儿。

易拉明也站立起来:“爸,你们是不是有关于六指儿的线索?”

“对,现场凶器上的指纹查明……”小顺子看了队长一眼,“凶器上的指纹是六指儿!”

易拉明朝他的同伴们兴奋地大叫:“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本人料事如神,你们居然敢看不起我,现在让你们见识见识,这就是易拉明老干探的本事!魏佳你别不服气。”

他的话说了一大堆,说的大家个个想笑。

易大海双手抱在胸前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忘乎所以。而魏佳小脸苍白,十分受委屈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不服气啦,我一直特服你呀!”

易拉明目标一转:“至于你,郝小雨……”

“到此打住!”没等他说完,易大海又给了他一下,“废话还是太多,就冲这个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侦探。快说!”

易拉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说爸,那个六指儿进过他老姑奶奶的院子,你们忘啦,你们为什么不会联想呢?我觉得那是同一个人。当初的蟊贼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凶手!”

事实上,这一点已经不用细说了,警察们的记忆力和联想力当然是一流的。但是让易拉明首先想到了这个,还是使老子非常的不自在。他拉了把椅子在孩子们面前坐下,点上一支烟用力的抽。

“就你能,你能上大天去了!说说看,你们是怎么想到他的。总得有道理服人吧?”

易拉明便侃侃而谈,重新表现了一下他的口才。易大海静静地听着,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不但思惟清晰,表达能力的确也是一流的。

难怪他的语文能及格,他估计这和遗传有关。

“小顺子,咱们的那个电脑图像还在吧。就是郝小雨她老姑奶奶看见的那个蝥贼的图像。”

小顺子马上让人到电脑里找,很快就找到了。

所有的人面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张脸,一时间静静的无人说话。

是他么?假如易拉明的分析正确,这个人昨天晚上应该被郝老先生亲眼目睹过,那么……

“马上打印出来!顺子,准备车!”

易大海认为郝老先生如果不糊涂的话,认出这个人是应该不成问题的。吩咐完毕,他面对三各孩子头一次露出笑脸。

“怎么样,想吃什么说话,今天的午饭钱我出。但是我不能奉陪了,你们去吃麦当劳吧!”

易拉明道:“你们是不是去西郊见人?”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打听。请吧伙计们——”

三个孩子就这样被无情的“请”了出来,从来不说别人坏话的魏佳也很少有的愤怒了。

“易拉明,你爸真他妈不是东西!他怎么这样儿啊!”

易拉明道:“是是,我随时准备和这个人断绝关系。可是在断绝之前,咱们应该狠狠地把它吃穷了再说。走,麦当劳!”

结果在麦当劳店里,他们想到了另一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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