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郝小雨妈妈的联系晚上八点多才成功,可能是手机电不足了,对方听不清易大海的声音。易大还赶紧换了一部手机重新打过去。

终于听见了郝小雨他妈妈的声音,易大海松了口气。他对郝小雨的妈妈并不很熟,只在几次家长会上见过,但是双方都知道对方,这恐怕是因为孩子是朋友。

“大姐,你听得清我的声音么?”

“听得清听得清,你说吧我听得清!”郝小雨她妈妈永远是那种特着急的感觉。

易大海就把北京这边发生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听得对方哑然无声。

“喂喂,大姐,你在听么?”

“我在听我在听。可是天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呀!”听得出,郝小雨她妈真急了,“老爷子要回来的事情我知道,但是他回来的目的我一点都不清楚。真的,我说的绝对是真话,他们郝家的事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老易,那个秘书不要紧吧?”

易大海觉得郝小雨她妈这人很不错,这时候关心的依然是别人。他轻描淡写地搪塞过这个话题,问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大姐,容我问一句,郝小雨她老姑奶奶家到底有什么宝贝么,好像有贼光顾过?”

郝小雨妈妈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对,这事儿报告过公安局。难道是……难道老爷子回国也是为了你说的……宝贝?”

易大海提高了声音:“关键是有没有所谓的宝贝。我觉得这太像小说里编的故事情节了——现在仅仅是个疑问。”

“我没听说过。”郝小雨的妈妈回答得很干脆,“按说向他们郝家这样的大家族,有一些好东西是可能的。但那都是老辈人的事情了,能有什么宝贝留到现在呢?我记得他们家有过几年很困难的日子。”

易大海笑笑:“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现在比较要紧的是,那个从美国回来的郝老先生不太配合我们的工作。他昨天晚上绝对和那个凶手有过重要交谈,但是直到现在他仍然不肯承认这一点。那交谈的内容恐怕就是案子的关键所在!”

“那你们可以去见老姑奶奶呀,她一定知道底细吧。”郝小雨的妈妈似乎比警察还急,“那老太太可是个明白人!”

易大海道:“我们当然会去的,现在是想从外围开始找线索,必要的时候我们当然要去见老太太。别的您完全不知道了么?”

“我知道的只是这些,而且是我感觉出来的。真实的情况我和小雨他爸爸一点儿都不清楚,老人不说。”

“那好吧,谢谢你的帮助。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您尽管说。小雨,放心,小雨我们会关心的。不会有问题。好,再见!”

易大海关了手机。

易拉明光着脚窜回床上用毛巾被盖住了肚子装睡。易大海把手机关了走了进来。

“最好最好滚起来,小子,你刚才忘了地上的影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听。另外看看你的脚底下,起来!”

易拉明这才明白老警察并不是白吃干饭的,于是爬起来,仰着脖子对爸爸说:“爸,你是不是陷入困境了,要不要我从中帮忙?”

“不要影响我的思路。”易大海摆动着手指,“我在想什么来着……噢,阁下的三门补考准备得怎么样了?中国现在并不缺少警察,缺少的是科学知识。所以你现在干的一切我都不感兴趣。说呀,你三门补考能不能过!”

易拉明道:“爸,你喊什么喊,那是小菜一碟。你放心好了,我用半个脑子就能解决问题。爸,帮我打盆洗脚水好不好?”

易大海瞧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头怪怪的。儿子的却聪明,思考问题的敏锐和准确也是相当突出的,在同龄的孩子中应该是佼佼者。但是易大海总觉得他应该更棒些才是,所以从来没给过儿子好脸儿。

“你怎么老是鬼鬼祟祟的呀,偷听什么!改不了啦还是不想改。”

“习惯成自然,爸。”易拉明道,“爸,你方才是不是给郝小雨她妈打电话呢?她妈怎么说?”

易大海坐在床沿上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道:“她妈好像也不知道太多东西,她只是说郝家的事情挺复杂的。儿子,这种大门大户的人家都挺复杂的,这个你可能还不太懂。洗洗睡吧!”

“你们方才说到了‘宝贝’,什么宝贝?”

“咳,我也就是随便一问,无根无据的。”易大海起身出去了。

易拉明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名堂,便去洗了脚上床睡觉。他觉得明天问问郝小雨,要是有宝贝的话她至少应该知道一点儿。

翌日醒来,精神焕发,三个孩子乘车直奔上次下山的地方。这是易拉明的主意,因为这次的目的不再是单纯的玩儿,而是找那个男人。至于进山的路线和路上的种种记号,易拉明说得一清二楚。所以非常顺利。

魏佳背着一个书包,里头装着一瓶绵竹大曲,自然是下了安眠药的。

路上易拉明把昨晚爸爸和小雨她妈联系的事情说了,同时问她:“你老姑奶奶的院子里好像真的有宝贝,我爸昨天问你妈来着。”

郝小雨兴奋地希望大宅院里真的有宝贝,但是她丝毫不知道有什么宝贝。这使得易拉明大失所望。

“你就一点儿都没听说么?”

“没有。”郝小雨摇摇头,“不过我挺接受你爸爸的猜测,蟊贼和美国爷爷估计都是为了重要的东西来的。可是易拉明,美国爷爷知道内情我不怎么奇怪,那蟊贼却是如何知道的呢?”

这个问题易拉明绝对回答不出。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易拉明大声问魏佳关于酒的问题。魏佳说绝无问题,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头大象也能放到。易拉明很夸张地哈哈大笑,郝小雨也跟着笑,一点儿没觉得易拉明在躲避问题。

不过易拉明的记性确实好,很快就上了那条曾经演绎过半个故事的山道。魏佳因为没经历那件事情,所以更兴奋些。郝小雨告诉他,那个人绝对就是六指儿凶手,白天在这里看守林场,晚上干坏事。

“看!”他们的对话被易拉明的声音打断了。

顺着易拉明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树丛间居然露出了那间小小的房子。这使他们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三个人的心马上悬了起来,咚咚狂跳。

情况毕竟发生了变化,上次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仅仅是一种怪异与好奇,而这一次则不同了,因为中间发生了一起命案,一起险些死人的案子。

也就是说,马上面对的人是个外表人模狗样,心里却异常凶残的家伙。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步子,缩在一处紧张地朝前张望。由于有一段距离,那座房子静静的看不出什么。

那人在么?

据说那人进龙泉宾馆的时候,是西服革履的。谁能想到呢,西服革履的家伙实际上是一个护林员。他还会伪装成什么样子呢?

人,太可怕了!

“没人。”易拉明终于开口了,“你们看,那里有一群鸟儿,如果有人的话,鸟儿会惊飞的。但是这个人恐怕已经来了。看地上,有新鲜的车轱辘印儿。”

“那……他进山了?”郝小雨问道。

“可能。”

易拉明带头,三个人松弛了一下紧张的神经,向着那个小房子走过去。果然,房子锁得紧紧的,门前有车轮压出的痕迹,还有个新鲜的烟头儿。郝小雨神经兮兮地指着烟头儿问要不要带走。

“那当然。”易拉明很老练地用树枝把烟头儿拨拉进一张纸里包好,揣进了衣袋。

看的郝小雨再一次对他肃然起敬。

“你们看,他沿着这条路上山了。注意露水,那是他走过的痕迹。走吧,咱们也上山。”

“我害怕。”郝小雨说。

“别怕,没事儿。”易拉明推了她一把,“他恐怕早把咱俩忘了。走哇,我保证你没事儿!”

“另外还有我呢!”魏佳说。

易大海走进这座大宅院的时候,心里头忽悠一下明白了早年间常常挂在人们嘴上的那四个字:大户人家。

真是小老百姓不能比的,这就是大户人家呀!

确实气派!

院子绝对属于“很大”那种,进门一道影壁。上边的图文已经磨蚀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出是一头立在松树下的梅花鹿。绕过影壁,左右各有一间不大的耳房。然后是一座月亮门,就是公园里那种修得圆圆的月亮门。进了月亮门,才算进了这座宅院。

院子很宽阔,左右各有一排房子,就是所说的东厢房和西厢房。正面是一溜大北房,多少间易大海一下子数不清楚。东西和正北,三溜房子自然形成一个倒置的“凹”字。凹字中间的空地上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甬道,甬道两侧各有一架生长茂盛的藤萝。东西厢房与大北房交叉的那两个角儿,有两条小小的过道儿,通向后院。过道儿两侧一边是房子的廊檐,一边是高高的院墙。这使得过道儿显得很狭窄。

易大海沿着过道儿走进后院看了看,看见一些生长得很好的向日葵,每个向日葵的脑袋都沉甸甸地垂着,十分饱满。他朝老姑奶奶笑笑,指着后院的院墙问道:“老人家,那院墙好像修缮过是吗?”

老姑奶奶点头道:“上次进来贼以后就修了,加高了一尺多!”

几个人掩着过道儿回到了正院儿。

易大海是刑事警察,平时不太走门串户,所以对这样的大宅院十分不熟悉。他感叹老式的建筑真是太“艺术”了。

但是他毕竟不是为了艺术而来的。

保姆已经给客人们泡好了茶。老姑奶奶让易大海和小顺子在藤萝架下的石墩子那儿坐了,然后空空地咳嗽着,进屋披了件衣服出来。

“说吧,你们有什么就说吧。”老人很豁达,跟易大海要了支烟点上抽,“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兄弟告诉我出事儿了。”

易大海与小顺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想,老郝先生看上去话不多,其实嘴还挺快。

“他什么时候告诉您的?”

“昨天下午打电话跟我讲的,他说你们又找过他了。他挺害怕的。”

易大海道:“我们只不过是正常的了解情况,因为毕竟出了案子,人差点儿死了。”

老姑奶奶嘿嘿地笑了:“他可能没碰上过这样的阵势。白在美国活了几十年了!”

易大海想告诉老人,美国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处处杀人放火。想想没说。他发掘同是亲生姐弟,性格特征却是如此的不一样。郝老先生给他的感觉整个一个阴天不下雨。哪像老姑奶奶这样阳光明媚。

“老人家,我这个人不会绕弯子,我说不合适您老别在意——老人家,我想知道您这位老兄的回国的目的是什么。他说他是怀旧、想家。我觉得他说的不是心理话,装的感觉特突出。”

老人抽着烟,眼睛眯缝起来:“果然是警察呀,眼睛就是毒,你怎么看出来的?”

易大海道:“其实一点也不复杂,您想嘛,如果他真是念旧,干吗到了家门口反倒不回来住,看这大院子,决不会没他的地方住吧。”

老姑奶奶扭脸看着易大海:“这你就说错了,院子大是大,却真的没有他的地方住!”

易大海一下子怔住了,和小顺子面面相觑。

老姑奶奶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扶着腰站了起来:“照实说吧,他没脸回来,他作过辱没祖宗的事!他给外国机关当过特务!”

特务!易大海这回真的愣住了。

特务是当年的一种很流行的称呼,专指替国外间谍机构干事的人。近些年不太使用这个词儿了。老姑奶奶一说特务二字,以大海马上明白了一半。因为他是干公安的,接触的这种事情比较多。

“老人家,这是哪年的事儿?”

“解放初期,他那时候还是个学生。”老姑奶奶重新坐下了,“刚刚被发觉他就跑掉了,如果不逃跑,可能早就枪毙了。他在国外一呆就是几十年!”

“有些历史上的事情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改革开放了嘛。”易大海说。

“是是,这我知道。其实三年前他已经回来过一回了,这是第二次。真想不到,惹出这么大事情——那个秘书能醒过来么?”

易大海心想:看来那位老弟把案子都说给他姐了。

他用简练的语言介绍了植物人的概念,尔后直入主题道:“老人家,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您兄弟这次回国到底为了什么目的?”

老姑奶奶沉默了一会儿,让小顺子拉他一把,然后领着易大海二人往正房走去,也就是老人住的那间大北房。进得门来扑鼻一股浓浓的中草药味儿。老人告诉他们自己闹咳嗽很久了,天天在喝药。

房间里的陈设差不多都是挺老的东西,现代化的设施可能只有一台电视机算。老人让小顺

子把门关好,然后领着他们进到了自己住的侧间。屋中摆着好几个痰盂,看来老人的咳嗽真的挺厉害。

老人抬手指指前掉的那只柜子:“这是钥匙,你们把它开开。”

“这……”易大海不敢接那串钥匙。

“没关系的,让你开开你就开开。见着东西我好讲事情。”

易大海点点头,上去抬下了那只箱子,不太重。箱子上挂着一把挺大的铜锁。易大海又看了老人家一眼,将钥匙插了进去。

咔,锁弹开了!

第一时间更新《玩股票的梅花老K》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