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儿童成长到可以独立行动的时候,他们和成人之间的矛盾也就开始了。当然,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控制儿童去看、去听,并且征服儿童的心理世界。当儿童可以独立行走,自主地去触摸各种东西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无论有多么爱自己的孩子,成人的内心中都有一种无法抑制的保护本能。这种保护欲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他们会对孩子的行为产生恐惧,认为孩子的冲动和盲目会伤害自己的身体;二是担心孩子会不小心损坏他们的个人财产。

正在发育过程中的儿童有着与成人的这种防御心态截然不同的态度。两种心理状态相互冲突,如果不做必要的调整,他们之间就无法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很容易可以看出,在调整的过程中,儿童处于弱势的一方,因此就难以避免调整对孩子成长造成的障碍。当儿童的行为与成人的要求不一致时,儿童只能任人摆布,接受各种束缚和限制。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成人意识不到自己面对儿童时自我保护的心态,而是强调自己对儿童无私的爱和做出的牺牲。

成人潜意识中的这种自私性防御本能通过一种伪装表现出来,他们会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东西,以免被儿童损毁。而且,成人打着“有责任正确教育儿童”的旗号掩饰自己的行为,他们的借口是“为了孩子的健康,应该让他们多休息。”事情的真相却是害怕儿童打破他们的安宁,所有的借口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一个没有教养的劳动妇女为了不让孩子打扰自己,可能会打孩子、骂孩子,甚至把孩子赶出家门。随后,她又会亲昵地拥抱孩子,热情地亲吻孩子显示自己对他们的爱。

上层社会母亲的表现可能会稍微好一些。这是由社会地位所决定的,爱、牺牲、责任都会被视为应尽的义务,而且母亲们还会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为。也正是因为如此,社会层次较高的母亲自我保护本能的伪装性更强。因为她们更乐于摆脱孩子的纠缠而把孩子托付给保姆照看,让保姆带着孩子出去玩耍或者哄孩子睡觉。这些母亲对待保姆显得非常耐心,而且态度和蔼,甚至谦恭。实际上,这种态度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保姆清楚地知道只要让这些烦人的孩子离得远一点,女主人就会宽恕和容忍一切。

当儿童好不容易迈出人生的第一步,为自己能够自由行动欣喜若狂的时候,他就会遇到一群强大的“巨人”阻挡。他们会阻止他的每一个行动。

保护自己的财产免受侵犯是人的本性,尤其是在那些处于冲突之中的民族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然而,这种本能的根源却深藏在人类心灵的潜意识之中。当成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平静生活和私有财产免受下一代人的侵犯时,这种本能就会释放出来。但成人无法阻止这些入侵者的步伐,儿童会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发展,与成人决死一战。

父母的爱与儿童的天真无邪之间的斗争是在无意识或者说伪装的状态下进行的。

成人可以很随意地说:“孩子不能乱跑,不能乱碰东西,不能乱喊乱叫,他们应该躺着、吃饭或者睡觉。”这是在要求儿童离开家,与亲人之外的陌生人待在一起。成人因为自己的惰性总是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应付孩子,即让他们睡觉。

有谁会去否认孩子需要睡眠呢?但孩子活泼爱动,睡觉并不是他们的天性。儿童只需要正常的睡眠,而那些强加给他们的睡觉都是无益的。所以,成人作为强势的一方是在暗示儿童到了睡觉的时候,而儿童作为弱者在暗示的作用下就会开始睡觉。也就是说,成人在潜意识中采用心理暗示的方法为儿童催眠。

无论是社会层次较低的母亲,还是有教养的母亲,甚至是专业的儿童教育者,他们在照顾儿童的过程中,采用了共同的方法去对付那些活泼可爱的生命,那就是让他们睡觉。不仅是年龄幼小的婴儿,即使是那些已经长大到2岁、3岁甚至4岁的儿童也会被强迫接受超过他们正常需求的睡眠。

倒是那些贫困人家的孩子有幸逃过了这种迫害,因为缺少照看,他们整天在大街上嬉戏玩耍,这也不会引起母亲的反感。所以,与那些文化程度较高的家庭的孩子相比,穷人家孩子的心理状态更自然、放松。睡眠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是违背意愿的睡眠非但不能保证身体健康,反而有损于儿童的心理健康。

有一个7岁的男孩曾向我透露,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星星,因为家人总是让他在夜幕降临之前就上床睡觉。他告诉我:“我很想在夜里爬上山顶,躺在地上数星星。”而很多家长却在炫耀自己的孩子有早睡的习惯,这样他们就可以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我们可以想象,成人的床非常舒适,睡觉的时候可以自由伸展身体。而婴儿床虽然漂亮柔软,但却像是一个高高的铁笼,将婴儿囚禁其中。父母总喜欢把儿童放在他们自认为非常满意的“窝”里,免得自己夜晚爬起来照顾他们,而且即使婴儿哭闹,也不用为安全担心。婴儿就是在这样的缺乏光亮的环境中睡觉,即使太阳出来,阳光也不能唤醒他们。

帮助儿童塑造健康的心理,首先要改革他们的床,改变强迫儿童长时间不自然睡眠的习惯。儿童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意愿睡眠,当他们困倦的时候可以睡觉,当他们愿意的时候可以随时醒来。传统的儿童用床应该被撤换成低矮的童床,儿童可以随心所欲地上下床。

像所有其他帮助儿童心理发展的改革一样,童床改变的效果非常明显。儿童需要的就是简单的东西,那些诸多复杂的事物会阻碍儿童的成长。目前,很多家庭都做到了这一点。父母把一个小床垫放在地上,再铺上舒服的褥子。晚上儿童会高兴地自己上床睡觉,早晨起床时也不会打搅父母。

这些事例说明我们成人在照顾儿童时存在着思想认识的错误,我们竭力想要为孩子提供最好的条件,结果却事与愿违,并没有给孩子带去方便和快乐。成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自我保护本能的驱使,而且这种自私性很难克服。

这一切表明,成人应当尽力去理解儿童的需求,尽可能为他们提供最合适的环境满足他们的成长需要。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结束儿童的“悲惨时代”,将他们从成人的压制之中解救出来,不再被视为成人的私有物品,不再被随意地指使。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开创一个儿童教育的新纪元,建立一个真正帮助儿童成长的新时代。所有母亲和儿童教育工作者的方向应该是尊重儿童在自我发展中的主体地位,使自己成为儿童成长的幕后英雄,理解儿童,爱护并帮助他们生活。我们应当认识到儿童的个性是脆弱的,在培养儿童个性的过程中成人应当去除自己的强势,给予孩子更多的引导。需要谨记:理解和宽容是一种高尚的表现。

成人应该去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自以为是,要放弃自私自利,要去理解儿童,满足他们的要求。

高等动物出于本能会牺牲自己去适应幼仔的需要,大象就是很好的例子。当母象把小象带进象群后,整个象群都会放慢脚步以便小象能够跟上队伍的步伐。当小象累了停下来休息时,象群也会停下来。

在文明社会中,我们也可以经常看到对于儿童的关爱。有一天,我观察一位日本父亲带着大约1岁半的孩子散步。孩子突然停了下来抱住父亲的腿,于是父亲也停下脚步,让孩子绕着腿玩耍。当孩子不再玩耍时,又接着慢慢地散步。过了一会儿,孩子在路边停下,父亲也停下陪在孩子的身边。整个过程父亲都非常轻松,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只是带着儿童散步。

这就是我们成人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应该带着儿童外出散步,这样孩子就可以进行基本的行走练习,锻炼各个器官的协调能力,培养平衡感。因为只有人类才具备直立行走的能力,而用两条腿走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人类和其他哺乳动物一样都拥有四肢,但人类不是用四肢而是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猴子的前肢较长,在行走的时候可以借助前肢支撑地面。而人完全依靠两个下肢保持身体的平衡,直立行走。哺乳动物向前爬行时,会抬起对角的前爪和后爪,这样可以有两个支撑点保持身体的平衡;而人类的两条腿在交替行走时,身体的重心是在一只脚上。大自然采用了两种不同的方式解决行走问题,一个是动物本能的四肢爬行,另一个是人类通过主观努力完成的直立行走。

儿童的直立行走能力并非与生俱来,而是需要不断的后天练习。父母们都怀着无限的喜悦迎接孩子迈出人生的第一步。这一步意义非常,它代表着对自然的征服,标志着儿童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自此,他从一个无行为能力的人变成了一个有自主行为行为能力的人,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从生理学角度看,直立行走是人正常生长发育的基础。通过不断的行走练习,儿童掌握了行走的平衡感和稳定性。人们都知道,儿童在蹒跚学步时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和勇气。儿童勇往直前,不惧艰难。他们就像士兵一样,为了胜利,冲锋陷阵,无所畏惧。正是因为这样,成人总想保护儿童使他们免受伤害,但这却恰恰成为儿童行走的障碍。即使儿童的双腿已经足够强健,父母也总想把孩子放在像围着栅栏一样的小推车里,推着他们散步。

究其原因,这是因为儿童的步幅很小,难以跟上成人的节奏,而且无法进行长距离的行走,而成人却不愿意放慢自己的脚步。尽管名义上成人是儿童的保姆,专门负责照顾孩子,但是实际上是儿童适应保姆的节奏。保姆们按照自己的节奏推着小推车散步,儿童就像要被推到市场上叫卖的新鲜水果一样。只有在到达目的地比如一个美丽的公园后,保姆才会坐下来,把孩子抱出来,看着他们在草地上玩耍。成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儿童在行走的过程中遭受任何外来的伤害,他只考虑了安全问题,却没有关注儿童心理发展的需要。

实际上,1岁半到2岁的儿童可以走几千米,而且还可以爬过斜坡、楼梯等障碍。儿童行走的目的与成人截然不同。成人的目的是为了到达目标而行走,步履匆匆机械地赶往目的地;儿童是为了行走而行走,在行走中构建自我,发展自我。他们没有目标,步伐缓慢,毫无节奏可言。但是,周围的事物在吸引着他们不断地前进。因此,如果成人想要帮助儿童的话,就要放弃自己的目标和节奏。

我在那不勒斯认识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的儿子1岁半大。在夏天,为了去海边他们要沿着陡峭的山路走一千多米的路程,交通工具甚至小推车都无法通过。但是,这对父母非常希望带上自己的孩子,不过他们发现抱着孩子走路实在是太辛苦了。于是,他们把孩子放下,让孩子自己走完了这段长长的路程。一路上,小男孩不停地停下来看花,或坐在草坪上,或停下来看动物。有一次,他盯着一头正在吃草的驴看了足足15分钟。这个孩子就这样每天不知疲倦地沿着崎岖的山路爬上爬下。

在西班牙,我认识两个2、3岁大的孩子,他们一次可以走两千米的路,还有许多其他孩子能够在狭窄陡峭的台阶路上来回走上一个多小时。

在这里我想谈谈一个母亲指责孩子任性的例子。有一次,一位母亲告诉我她的女儿非常不听话。小女孩刚学会走路几天,一看到台阶都会大叫,抱着她上下楼梯时她就会发脾气。这位母亲坚持认为这是巧合,因为一个小孩子在经过台阶时就会大哭大闹并不符合常理。但是,显而易见,小女孩是希望自己爬楼梯。楼梯有很多台阶和扶手可以攀扶,显然比待在草坪上玩耍有趣得多。在草坪上,她的脚被草遮没,身体无处支撑。然而很不幸,当她离开大人的怀抱或者小推车,草坪是她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

显然,儿童喜欢行走和运动。我们可以经常看到,户外的阶梯上挤满了小孩,他们爬上爬下,或坐或站,或顺着坡道滑下。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在街头玩耍嬉闹,四处奔跑,躲避危险,甚至可以爬上经过的马车。而那些富裕人家的孩子往往胆小怕事,甚至懒惰、懦弱,他们显然没有那些自由自在的孩子的潜能。但是,无论是穷人家的孩子还是富人家的孩子,都没有得到成长过程中所需要的帮助,前者被弃置在一个并不适宜、充满危险的成人环境中自生自灭,后者又矫枉过正,为了避免一切危险而被禁锢在“囚牢”之中,失去了自由。

总之,儿童正在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而他们却“无处容身”!

有趣的是,生理学认定儿童正常发育的三个标志有两个都与运动有关,一个是行走,一个是说话。因此,科学认为通过这两种行为可以预知一个人的未来。事实上,这两种复杂的运动技能的确可以说明,儿童在运动和表达能力方面已经战胜了自我。

语言作为思想的表达方式,是人类的特有属性;而行走则是人类和动物的共同特征。动物与植物的区别之处就在于行走。然而,对人类而言,尽管身体在空间的位置移动非常重要,可以使人类

足迹到达世界各个角落,但是行走却并非人的专有特征。

实际上,真正的运动特征与人类的心智密切相关,人通过意识控制手部的运动完成各种工作。工具的运用是人类在地球生物发展史上的分水岭。历史上的语言虽然早已随风逝去,但是人类却用双手把声音的记录铭刻在石头之上。此外,人体形态的改变和直立行走都以双手的解放为前提,人类的上肢不再仅仅是为了移动身体,更成为思想的表达工具。因此,在生物进化的过程中,人类居于独特地位,表现出了身心功能性合一的特点。

人手的构造精巧复杂,不仅可以表达人的思想,还使人与周围的环境建立了特殊的联系。可以说,人类使用双手占领自然,运用智慧改造自然,完成自己来到世间的历史使命。

因此,如果我们想确定儿童的心理发育程度,合乎逻辑的做法是观察心智的两种外在表达方式,即语言表达和双手的使用。这两种运动方式是人类的主要特征,人类的本能也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虽然人类已经认识到了语言和双手的重要性,但是仅仅局限在与成人社会生活有关的场合。比如,当一对男女结婚时,他们会牵手宣誓,表达同意婚姻的意愿,还会举手宣读誓言,许下承诺。在一些宗教仪式上,手同样是表达自我的重要方式。

所有这一切表明,在人类的潜意识中,手被看作内心的表现。所以,还有什么是比儿童身上这种人类最基本的运动更神圣、更美妙的事情吗?还有什么其他表现更应该得到人们的期望和关注吗?

当孩子第一次伸出双手去拿东西,代表着他对探索世界的努力,成人应该感到无比的欣喜和崇敬。但是事情却恰恰相反,成人害怕他们的小手拿到那些毫无价值和无关紧要的东西,因此会阻止孩子们伸手,不耐烦地唠叨:“不要碰”,就像他们经常不停地教训孩子:“不要乱说话,安静!”成人的焦虑不安反映出他们在潜意识中已经建造了一道防线,而且希望得到他人的支持,一起联合起来与打破他们安静生活和私有财产的势力进行斗争。

儿童的看和听是为了从周围的环境中获取那些他们心理发展必需的要素。当儿童使用他们的双手,进行心理发育活动时,他们需要外部为其提供必要的帮助,也就是那些他们成长必需的要素。但是,家庭环境却没有考虑到孩子的需要,儿童周围的物品属于成人,他们被禁止使用,否则就会遭到惩罚或责骂。成人为儿童的双手设置了种种“禁区”,禁止触摸使他们的生长发育失去了活力。当儿童抓起一件东西时,就像一只饥饿的小狗捡到了一根骨头。小狗会把骨头叼到角落里啃,尽管营养并不充足,它也会在被夺走之前赶快汲取其中的养分。

儿童的运动并不是随意为之,而是在内心自我的引导和指挥下有组织地进行运动,建立必要的协调。儿童的心理活动和器官运动会在意识的组织之下协调地进行活动。因此,儿童的行为应当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选择的结果。这些运动特征不是杂乱无章的,也不是偶然冲动的产物。儿童看起来随意的跑跳玩耍、乱拿乱放东西并非漫无目的,虽然有时会导致一片狼藉或者物品损坏。

模仿是儿童行为的推动力。他们努力模仿成人的每一个动作,试图像成人一样去操作或者使用东西。在家庭或社会环境的影响下,儿童会自己去打扫卫生、洗刷餐具、洗衣服、倒水、洗澡、穿衣服、梳头等等。这些普遍的事实可以统称为模仿,儿童模仿自己看到的一切。然而,这种表述并不精确,因为儿童的模仿与猴子应激的模仿并不相同。儿童的模仿是建立在理解基础之上的复杂心理活动。儿童的心理活动主宰着行为,而且先于行为存在。当儿童决定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如何去做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是他之前看到过的事情。儿童学习语言就是基于这样的道理,儿童所学的语言都来自周围的环境,他们所说的话是因为他们听到并学会了这句话,在需要的时候再把这句话使用出来。因此,儿童学习语言并不是鹦鹉学舌的过程,不是简单的即时重复,而是一个通过观察和记忆获取知识的过程。这一过程的独特性就在于它是观察认识和使用的组合。这一特性非常重要,因为它可以使我们更深刻地理解儿童与成人之间的关系,更深入地理解儿童的行为。

儿童是按照自己的目的而行为,而他们的行为方式常常让成人难以理解。我曾经看到过一个1岁半的小男孩,他发现家里有一叠经过熨烫叠放整齐的餐布。于是他拿起一块餐布,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然后用另外一只手压着,防止折叠整齐的餐布散开。他走到房间对角最远处的角落里,放在地上说:“一个。”之后,他沿着原路返回,又以同样的方式拿起另一块餐布,按照原来的路线把第二块餐布放在第一块上面,重复道:“一个。”就这样他循环往复搬完了所有的餐布。然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把餐布又搬回了原处。尽管这一叠餐布已经不如开始时那么完美,还有点歪斜,但总体来说还算比较整齐。小男孩是幸运的,因为在整个过程中他的家人都没有出现。可是,有多少次我们会听到大人们在叫喊:“别碰,不要动!”又有多少次,那些充满好奇的小手在父母的责打之下无可奈何地缩了回去。

另外一个让儿童着迷的基础性活动是拔瓶塞、再塞上瓶塞。尤其是那种能够透出七彩光芒的瓶子,诱惑力更强。看起来,取下和塞上瓶塞是他们最喜欢的工作。此外,儿童喜欢的另外一项工作是打开再盖上大墨水瓶或者大盒子的盖子,或是打开碗柜的门然后再关上。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成人和儿童之间总是在应否玩某些东西上发生冲突,因为那些东西要么是放在妈妈的梳妆台上或者爸爸的书桌上,要么是客厅里的小家具。冲突的结果就是儿童被定性为“任性”。其实,儿童并不是想要那些盖子或者塞子,他们是需要这些东西进行活动练习,这样能够满足他们。

以上这些活动和其他基础性活动一样丝毫没有逻辑性可言,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儿童探索世界的初次尝试。

成人们都赞成让儿童自由的活动,但是在实践中成人却为孩子设置了种种障碍。这一矛盾的根源就在于成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认识,一方面他们想满足儿童的要求,让他们去自由地触摸、搬动物品,另外一方面却无法抑制内心那种莫名的冲动去支配、控制儿童的行为。

纽约有一位年轻的母亲非常赞同儿童应当自由活动的观点,因此想在自己2岁半的儿子身上去实践自己的想法。一天,她看到儿子无缘无故地把一罐水从卧室搬到客厅,看着孩子步履蹒跚,心里不断地说:“小心啊,小心啊!”但是水罐太重了,她忍不住从孩子手中夺过来放在了孩子想要放的地方。可是,儿子却哭了起来。看到儿子难过,母亲也非常痛苦,但却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她知道儿子的这种行为受着天性的驱使,但是看到儿子受苦受累,还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做这件事情,自己于心不忍,而自己只会要很少的时间就可以做完。

这位妇女向我咨询时告诉我:“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却意识到了问题的另一面,即人们对私有物品的保护欲,或者说对儿童的吝啬。于是,我对她说:“您有什么值钱的瓷器吗?比如杯子之类的,您让孩子拿一个轻便一点的东西,看看会发生什么。”这位母亲听从了我的建议。后来,她告诉我,她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拿着杯子,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最后完好无损地把杯子放好了。当时,母亲的心里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一是看到儿子玩耍非常开心,二是担心儿子打坏杯子。但是,她还是说服自己,让孩子完成了喜欢的活动,而这种活动对孩子的心理健康起着重要作用。

有一次,我把一块抹布递到了一个1岁半的小女孩手里,孩子坐下来高高兴兴地擦了许多小东西。这种活动正是她快乐的源泉。但是,小女孩母亲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她认为女儿不应当去做这样的事情,这是不讲卫生的表现。

儿童不断去尝试各种基础性活动让成人感到惊讶。当成人认识到这些劳动的重要性之后,就必须学会放弃,做出牺牲。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克制自己的个性,奉献出自己的环境,这与他们身处的成人世界是冲突的。毫无疑问,儿童是成人世界里的闯入者。但是,如果我们像以前所做的那样,把儿童排斥在成人的生活之外,无疑是在压抑他们的成长,就好像不让他们学习说话一样。

这种冲突的解决之道在于为儿童建造一个适合他们的环境,他们可以在其中尽情地展现自己。当孩子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我们不需要为他们准备什么,可以尽情享受他们的牙牙学语。但是,当孩子开始使用双手去劳动的时候,他们需要有形的物体予以配合,这是他们活动的动力。我们发现儿童在活动时付出的努力常常超出想象。我要给大家展示一张照片,照片中一位英国小女孩双手抱着一块菱形面包。面包如此之大以至于小女孩几乎无法用手抱住,只好借助身体支撑着面包。因此,她只能昂头挺胸往前走,根本看不到脚下的路。照片上有一只狗跟着她,狗看上去非常紧张,仿佛要冲上去帮助她。远处还有几个成年人盯着小女孩,也是一副禁不住要跑去帮她拿面包的样子。

有时候,在合适的环境下,儿童展现出的早熟的劳动技能和精确的动作会让我们感到无比惊叹!

如果成人没有意识到动手劳动是儿童内心的极度渴求,也没有看出这是儿童劳动本能的第一次体现,那么他就会成为儿童成长的障碍。当然,障碍的形成不能完全归咎于成人自我保护的心理,还存在其他一些原因。其中一个原因是成人注重行为的外在性,同时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行为方式,而这些是成人理性的一部分。用最简单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目的,这是成人遵循的行为准则,也可以称之为“利益最大化准则”。当成人看到一个小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或者完成一件他们看起来易如反掌的事情时,尤其是当由他们完成这些事情效果更好,他们就有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要去代替儿童完成工作,想要结束这令人煎熬的局面。当看到儿童对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趋之若鹜时,成人就会感到非常恼火,认为这些行为是如此荒谬可笑,而且无法忍受。

如果一个儿童发现桌布放置得不太整齐,他就会回忆桌布正常的样子,然后按照自己的记忆把桌布重新铺好。他的动作会很慢,但是却充满了激情和动力。因为在这一时期,回忆是儿童心理发展的主要内容,按照记忆将物品各就各位是一种精神和意志的胜利。但是,很不幸,只有在成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儿童才可能取得这样的胜利。一旦被发现,成人就会按照自己的逻辑去阻止儿童的努力。

如果儿童学着为自己梳头,成人并不会因此感到欣慰,反而却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违反了“利益最大化准则”。成人会认为,与其让孩子磨磨蹭蹭地梳头,不如由他们代劳又快又好地做完这件事情。结果显而易见,当儿童满怀热情地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就会遭遇一个“巨人”——来自成人强大有力、无法抗拒的阻力。当成人看见儿童尝试着自己去穿衣服或者系鞋带时,他们依然会这么做。儿童的每一次尝试都被无情地阻止。成人对于儿童活动的不解与阻拦,不仅是因为儿童试图从事一项他们根本看不起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儿童的活动与他们有着不同的节奏。

节奏并不像传统观念那样容易被打破,也不像新观念那样容易被接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节奏,这是一种内在的特征,就如同一个人的体形一样很难改变。一种节奏与另外一种与之相仿的节奏在一起,可以产生共振,保持和谐,但是当遭遇与其不同的节奏时,为了彼此适应对方,失调就不可避免。例如,一个正常人与一个瘫痪病人在一起走路,正常人就会觉得十分别扭;如果看到瘫患者缓慢地拿起杯子喝水,眼看水就要洒了出来,正常人就会无法忍受这种不协调的场面。为了使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就会提供帮助,也就是说用自己的节奏代替对方的节奏。

成人采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儿童。他们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像驱赶尽管没有多大害处但却令人恼怒的苍蝇一样,肆意阻止儿童那些笨拙、缓慢的行为。相反,成人更容易接受儿童那些节奏较快的行为,比如忍受那些活泼好动的儿童带来的干扰和混乱。成人对这些事情表现出了足够的耐性,因为它们是外在的、显而易见的东西,因此可以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干预行为。但一旦儿童的行为节奏变慢下来,成人便无法袖手旁观,由于无法忍受而代替儿童行为。

因此,成人并没有在儿童最需要他们的时刻出现,反而是在儿童最需要独立和空间的时候横插一脚。成人对于儿童尝试的每一次阻碍,都是对儿童心理发育成长的一次破坏。任性的孩子不要别人帮他洗澡、帮他穿衣服、帮他梳头,他们用歇斯底里的尖叫发出了向成人宣战的号角

谁又能够想到,成人给予儿童的这些无用的帮助竟然是儿童精神压抑的最初根源,并且会在以后对儿童的心理造成深深的伤害。

日本人对于儿童的心理困境有着深刻的认识。在儿童的葬礼上,日本人会在儿童的坟墓里放一些小石头。当儿童在另外一个世界建造房屋,遭到恶魔的干扰和破坏时,他可以用这些石头继续盖房子。虔诚的父母提供这些小石头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够重建自己的世界。这个例子令人感动,人们在潜意识里希望在来世消弭儿童今生受到的苦难。

成人用自己的行为代替儿童的行为,不仅表现在行为上取而代之,而且表现在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儿童,在意识上取而代之。于是,儿童不再是为自己而行为,而是为了成人而行为。

夏尔科在他的精神病研究所中通过实验证明,暗示可以使一个精神病患者实现个性的转换。这一研究成果在当时引起了巨大反响,这是因为它颠覆了一条当时看来颠扑不破的观念,那就是人是自己行为的主人。实验表明,通过心理暗示可以让实验对象抑制自己的个性,并把他人的个性强加于其身。尽管这样的实验数量很少,而且局限于研究机构,但却为心理研究开辟了新的道路。围绕着这一研究结论,人们开始关注双重性格、潜意识和心理升华的研究,并通过心理分析深入研究潜意识。

一个人在一生中的某些阶段特别容易受到暗示的影响,其中婴儿时期就是重要的阶段。此时,儿童对于外部因素非常敏感,对外界事物的感觉正处于形成阶段。因此,成人的意志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渗入儿童正在塑造的意识之中,用自己的意志代替儿童的意志,让儿童按照他们的意志行事。

在我们的学校里,我们注意到如果在教学时老师过分热情或者过分夸张,学生就会丧失自己的个性判断和行为能力。因为这会让孩子们感觉到这不是一个“真我”,而是由一个外在的“我”控制的行为,是脱离了“自我”世界的另外一个活动。虽然这些行为微不足道,但却轻而易举地捕获了儿童的心理,也就意味着扼杀了他们创造的天性。事实上,成人并非有意为之,他们不愿意去暗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暗示,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

下面这些例子就是很好的证明。有一次,我看见一个2岁大的小男孩把一双破旧的鞋子放在雪白的床单上。我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把鞋子拿下来,放在房间的角落里,并且告诉他:“鞋子脏!”然后,我用手掸了掸床单上放过鞋子的地方。这件事情之后,每当看到鞋子,小男孩都会跑过去拿到另外一个地方,然后说:“鞋子脏!”然后,在用手在床单上抹一抹,就像我掸床单的样子,尽管床单上没有放过任何东西。

再比如,一位母亲收到一个包裹,高兴地把里面的一条手绢送给了自己的小女儿。然后,她又从包裹里拿出一把口琴,并且吹了起来。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音乐!”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小女孩拿到一条手绢,都会高兴地说:“音乐!”

当成人的意志不是以一种粗暴剧烈的方式,而是“润物细无声”一般渗入儿童的意识时,就会对儿童的行为产生一种软性的约束力。尤其是在那些个人修养高、自控能力强的成人,或者那些温柔体贴的保姆身上经常看到这种情况。

我曾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例子。一个4岁的小女孩和祖母一起住在一栋别墅里,她很想打开喷泉的水龙头看水池喷水。但正当伸手拧开水龙头的时候,她把手缩了回来。祖母给她鼓励,可是小女孩却说:“不行,这样保姆会不高兴的。”祖母试图说服她,告诉她没有关系,因为这是在祖母家里,小女孩高兴地笑了起来,显得非常满足。尽管她非常想看到喷泉,而且把手伸向了水龙头,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虽然保姆没有在场,但是她还是服从保姆的命令,祖母的劝说也无济于事。

还有一个类似的例子发生在一个年龄稍大的一个男孩身上。他大约7岁,当时他坐着目视远方,好像被什么的东西吸引了。他站起身来想走过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但又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来。没有人清楚此刻男孩意识的主人是谁,也许这个主人早已消失在他的脑海里。

可以说,儿童对暗示的敏感性是儿童心理自我塑造功能之一,也是儿童内在敏感性的极端表现,我们可以称之为“对环境的爱”。

儿童总是充满好奇去观察事物,尤其是成人的行为,并且被深深地吸引。从这个角度讲,成人承担着儿童启蒙者的角色。他们有责任为儿童提供一本生活指南。当我们成人在履行这项任务时,必须保持冷静,而且要按部就班地展示自己的行为,以便儿童能够观察到每一个细节。相反,如果成人只考虑自己的节奏,忽视了儿童的感受和自己的使命,他们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那就是通过暗示的方式控制儿童的行为,也就是让儿童变成另外一个自己。

一些能够吸引儿童感官感觉的物体对儿童也有着暗示的作用,它们会像磁铁一样吸引儿童的注意力。莱文教授做过一个有趣的心理学实验影片,目的在于让我们学校了解同等条件下,年龄相仿的弱智儿童和正常儿童对同一物品的不同反应。

影片中,他在一张桌子上放置了许多物品,也包括我们学校的一些教学用具。第一组儿童进来后,他们显然受到了物品的吸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感到非常兴奋和高兴;第二组儿童进来后似乎兴趣不大,只是围着简单地看了看桌子上的物品,动作缓慢迟钝。

哪一组是弱智儿童,哪一组是正常儿童呢?结果是第一组是弱智儿童,也就是那群对物品兴趣盎然、行为积极主动的孩子。而这组儿童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是他们更为聪明,因为人们通常认为性格开朗、活泼好动是聪明的表现。与此相反,第二组是正常儿童,他们却显得异常的平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如同人们观念中的弱智儿童一般。

为什么实验的结果与人们普遍认同的观念是相反的呢?这是因为虽然一般情况下,正常儿童会像影片中弱智的儿童一样行为,但是如果是在一种熟悉的环境之中,他们会在内心意识到这种环境对于他们已经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因而通过理性控制自己的行为,克制兴奋的冲动。理性战胜了暗示,儿童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做出行为。

一个人通过何种方式去行动只是外在的表象,根本原因在于他通过意识控制自己器官和肢体的活动。在理性的指挥下,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一点,不会被其他外在事物分散精力。

一个人正常的表现是经过缜密思考后的审慎行为,这就是一种秩序,也可以称之为自律。通过自律建立起来的秩序就是一个人的行为表现。当秩序混乱,无力进行自我约束时,行为由于缺乏指令便会失控,也就是说会被外在的事物所迷惑,被其他意志所控制。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人就会变成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而随波逐流。

外在的意志很难去控制一个人,因为它的秩序感与一个人内在的秩序感是相互冲突的。但一旦这种来自外部的意志力量获得了成功,这个人就可能出现个性的错乱。对儿童而言,就意味着失去了自我塑造个性的机会,就好像一个人乘坐热气球降落在沙漠里,却突然发现热气球被大风吹跑了。这个人已经无法控制热气球,而且周围也没有其他帮助他逃生的工具。儿童的心智尚未开启,他们即将在人生的舞台上演出,而那些外在因素对于他们演出的精彩与否有着重要影响。

运动对儿童心理塑造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在这里,运动指的是各种身体器官的功能性活动,我们不能把它与诸如消化、呼吸等植物性的运动相混淆。事实上,运动的作用在于促进身体正常的新陈代谢,加强呼吸、消化、血液循环等植物性活动。

我们不能够仅仅从身体锻炼的角度看待运动,实际上运动具有激发各种人体功能的特质。它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陶冶情操,激发勇气,树立自信,增强生活的热情。从某种角度讲,运动的心理学意义远大于其对生理的影响。

儿童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发育成长,这不仅是一种简单的、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的自然现象,在不同的阶段儿童还表现出不同的心理特征。在心理发展的过程中,儿童通过获取外界形象并对这些形象进行整理加工,形成条理清晰的意识,在自我感觉的引导下产生智慧。这一活动具有内在性和潜藏性,通过不懈的坚持,最终一个人拥有了理性。理性是人区别于动物的重要特征。人有了智慧可以进行思考和判断,然后产生意识,最后把意识付诸行动。

而现在成人任由儿童理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自我发育,对此不管不问。当儿童心理的成长遇到障碍时,成人也是袖手旁观。他们的态度只是守株待兔,简单地原地等待儿童理性的出现,然后用自己的理性压制儿童的理性。限制儿童运动的欲望就是这种压制的表现形式之一。

运动可以激发儿童的肌体活力,使他们尽快完成“肉身成人”的过程,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通过无穷的创造力,完成赋予人类的历史使命。运动不仅是身体健康的表现,还是意识形成不可或缺的元素,是身体与外界建立联系的唯一方式。所以,运动是理性形成的基本因素,通过与外界的接触获取事物的印象,掌握客观事实,建立抽象的意识。比如通过运动,人们可以很容易理解空间和时间这两个概念。因此,可以说运动是主观精神与客观世界结合的媒介,而精神表现为两种形式:一是内在的思想,二是外在的行为。

人类的运动器官如此之复杂,肌肉如此之丰富,以至于人不可能完全使用它们,换句话说,也就是总有一部分器官会弃之不用。例如,从事精美手工制作活动的人仅限于使用手部的某些肌肉,而芭蕾舞演员却用不到这些肌肉,反之亦然。可以说,在人的一生之中,我们只使用了身体的某些功能。

然而,人为了保持身心健康需要有足够和有效的肌肉运动,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生命的活力,否则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将是一片死气沉沉。如果某些应当活动的肌肉得不到适当的活动,那么就可能导致肌肉的萎缩及相应的心理衰退。毫不客气地讲,运动乃精神之母。

为了更好地理解运动的重要性,我们需要关注运动与意志之间的关系。肌体的植物性功能虽然与神经系统密切相关,但却独立于意志之外。每个器官都有自己固定的功能,进行常规性的活动,组成器官的细胞和组织具有相应的结构,也就是常讲的“术业有专攻”。肌肉在活动时同样是由于细胞所致,但是与器官活动相比,这些肌肉并不是在连续自主地运动,而是按照一定的秩序和节奏进行运动。没有秩序,这些细胞就会变成“无头苍蝇”,无所适从。我们可以把肌肉细胞比作等待命令的士兵,它们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我们上面已经提到,不同的细胞有不同的功能分工,比如分泌乳液或唾液的细胞、供氧细胞、排毒细胞、杀菌细胞等。所有的细胞结合起来进行持续不断的活动,保持人类肌体的正常运行,这就如同人类社会的劳动分工一样。作为个体,每一种细胞都需要认领自己的“任务”,从而保持整体的正常运行。

肌肉细胞反应敏捷、动作灵活,随时等待命令。但是在此之前,它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通过长期的练习,掌握与其他细胞之间的协调能力。只有这样,才能在接到命令之后顺利地执行并完成任务。

可以说,整个人体系统就是建立在纪律的基础之上,当来自大脑的指令逐级传到身体各个部位时,各个细胞各就各位,协同作战,从而创造出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运动是表达意识的工具。如果没有运动,意识也就失去了凭靠,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每一个儿童都渴望通过不断的运动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并且不断完善肌体的功能。如果没有意识,儿童不过是一个空壳的躯体。智慧之花也不可能在这个没有养分的土壤上开花结果。儿童的身体只有在不断的运动之中才能发展完善,真正起到表达意识的作用。

在我们的学校里可以观察到,当儿童自由活动时他们充满了无比的热情。在自由的环境中,他们不仅捕捉外界的可视形象,而且行动敏捷、准确。儿童是一个探索者,他从混沌之中而来,却在理性光辉的照耀下,向着那个真正的“自我”不断迈进。

由于成人并不理解运动的重要性,所以成人把儿童的运动当作调皮捣蛋的举动而横加阻止。甚至一些科学家和老师也没有认识到运动对人类发展的极端重要性。如果说“动物”一词本身就包含着“动”即运动之义的话,动物与植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动物可以自由移动,而植物却扎根于土地不能自由活动。既然如此,成人为什么要限制儿童的运动呢?

对此,我们对儿童的各种赞誉之词透露出了些许玄机。我们把儿童比作“一棵小树”“一朵

花”,言外之意就是儿童要保持安静;我们把儿童比作“小天使”,虽然天使可以自由活动甚至飞翔,但却生活在仙界,并非凡物。

以上这些态度揭示出了人们心中不可思议的盲目性,其负面作用甚至比心理学家描述的人类潜意识中的偏执性盲目还要严重。

实际上这种心理的盲区深不可测,即使是拥有探索位置精确方法的科学也无能为力。它是人类心理中最神秘、最隐晦的一个侧面。

人们一致认为感觉器官在智慧形成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没有人会怀疑智慧的价值。聋哑儿童或失明儿童在成长过程中会遭遇难以克服的困难,因为听觉和视觉是智慧的窗口,是智慧的感知工具。人们普遍认同,在同等条件下,聋哑人和盲人的智力水平要低于可以利用所有感觉器官的正常人。人们目睹了聋哑人和盲人承受的痛苦,但却认为这不会影响他们的身体健康。因此,没有人会荒谬地认为,如果人为地剥夺儿童的听觉和视觉,他们还能够迅速地吸收文化知识和社会道德,并且还坚信依靠聋哑人和盲人推动社会文明的进步。

但是,人们很难接受这样的观点,那就是运动在人的智慧和道德发展中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如果在发育成长的过程中器官运动被忽视,这个人的发展就会变得迟缓,就会永远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甚至比丧失某个感觉器官的人还要严重。

一个人失去“肉体的自由”比聋哑人和盲人失去听力和视力还要悲惨和痛苦。尽管聋哑人和盲人失去了某些感知周围环境元素的工具,但他们在精神上却拥有着适应能力,在某种程度上,一种感官的极度敏锐性可以弥补另一种感官的缺少。人如果不去运动,就如同自杀,放弃生命,坠入无底的深渊,经受难以知晓的痛楚。

将运动对智慧发展的作用置于感觉器官之上,这一观点似乎动摇了人们的普遍观念。实际上,眼睛和耳朵也是机械装置。眼睛就是一台精妙绝伦、充满生机的照相机,而耳朵也是一个由颤动的纤毛和耳膜组成的无与伦比的系统,仿佛一支爵士乐队,拥有各种乐器,甚至还有鼓!

但是,当我们谈及这些感觉器官对于智慧形成的重要性时,我们并不应把它们视为机械装置,而应想到这些装置的用途。通过这些神奇的装置,自我与世界建立了联系,并且利用它们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日出日落、自然奇观或是艺术作品带来的愉悦,悦耳的话语或者音乐等外界声音的刺激……所有这些持续不断的外界印象给自我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享受,并且为心理发展提供了必要的营养。如果一个自我也就是一个人没有可看和可享受的外界印象,那么这些感觉器官还有何用?看和听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看和听的过程中塑造自我,发展自我,享受生活,快乐成长。

我们可以将自己的本能和运动做一个类比。毫无疑问,运动也需要各种器具装备,就像我们拥有耳朵和眼睛一样,只不过不如我们的器官精密和专业。人类生活和教育的根本问题在于自我可以激发和控制自己的“运动工具”,从而使运动不再局限于一般的事实或者植物性的功能,而是受本能的指引。对于人类而言,本能就是智慧,是一种开放性的创造精神。如果一个人无法获得这些基本条件,自我就会分裂,游离于身体之外,沦为一种漫无目的的本能。

人类按照自己的秩序工作和生活,营造出社会的和谐,获得爱的感悟。这是一个人健康与否的标志。

爱不是行为的动因,而是动因的反射,如同星星通过反射太阳的光辉发光一样。动因是人的本能,是激发生命的创造性力量。在实现自我的过程之中,动因以爱的形式表现出来。由此,儿童成长在爱的海洋之中,通过爱实现自我的发展。

儿童在敏感期对外界事物那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实际上就是对环境的爱。这种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情感,而是一种充满智慧的爱。在爱的感召之下,儿童去观察、去触摸、去理解,这就是但丁口中的“爱之悟”。

对环境的爱赋予儿童一种对外界环境热情和细致的观察能力,但对于我们成人而言,这种冲动毫无价值。儿童能够敏锐地看到他人并不注意的事物,记下他人觉察不到的细微之处,这种特质虽然隐秘,但却是爱的流露,因为只有当你用充满爱意的眼睛去观察时,才能见他人之所不见,知他人之所不知。

活泼和快乐是成人心目中儿童的共性,是生活丰富多彩的表现。但是成人没有看到这种表现背后所蕴藏的爱,没有把爱看作一种伴随儿童成长的精神力量和道德之美。

儿童的爱是纯粹的。他们的爱是为了领悟世界、吸收营养,是大自然的授意之作。儿童不断地消化吸收养分,以供给自己成长,并把它们演化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在外部世界中,成人是儿童爱的首要对象。儿童从成人那里得到所需之物和帮助,他们带着无限的爱意接受这些事物。在儿童的眼中,成人是令人崇敬的,他们的言语就像从嘴唇中喷涌而出的清泉,不但指导儿童的行为,还使儿童获得了学习语言的素材。对儿童来说,成人的只言片语就如同“圣旨”,有着超越自然的魔力。成人用自己的行动向一无所知的儿童展示行为举止的规范,儿童通过模仿开始了自己的生活。成人的言谈举止对儿童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甚至会转换为一种暗示。因此,儿童对成人的一言一行无比敏感,换句话说,成人的行为举止决定了儿童的生活。前文中小男孩把鞋子放在床上和母亲收到包裹时说出“音乐”的例子都很好地说明了暗示的作用。成人的话语像铭刻在石头上一样留在了儿童的心间。因此,在对儿童说出每一句之前,成人都应当再三斟酌,因为儿童正在如饥似渴地等待着模仿他。

儿童打心底里愿意服从成人。只有当成人要求儿童放弃那些推动他们进行自我创造的不可动摇的规则和指令时,儿童才可能会拒绝服从。这就好比儿童在长牙时,成人要求儿童不要长牙一样。因此,儿童使性子或者发脾气是创造性的冲动与他对成人的爱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的外在表现。因此,当儿童任性的时候,成人应该考虑冲突发生的原因,因为这是儿童为了维护自我成长的需要而进行的捍卫自己利益的措施。

我们应该认识到儿童服从我们,而且爱我们胜过一切。但人们却往往关注成人对儿童的爱,比如我们常常听到“父母多爱他的孩子”以及“老师多么爱学生”之类的话。由此,我们认为应当教育儿童要去爱他的父母、老师,爱所有的人,爱动物和植物,爱所有的一切。

但是,谁在教育儿童呢?谁是爱的老师呢?难道是那些将孩子发脾气认定为任性,并且为了私欲时刻提防儿童侵犯的成人吗?这种人不可能成为爱的老师,因为他们根本不具备所称的“爱之悟”的感觉。

相反,只有儿童懂得什么是爱,他们爱成人,希望待在他们的身边,并且想时刻获得成人的关注。他们会对成人说:“看看我吧!和我在一起吧!”

当儿童上床睡觉的时候,他们呼唤心中所爱的人,央求他们不要离开。我们外出吃饭的时候,即使是吃奶的孩子也希望和我们在一起,这不是因为他们想吃什么,而仅仅是为了能看到我们。成人对儿童这种神秘的爱意毫无察觉,甚至不以为然。但是,这些可爱的小生命终有一天会长大成人,离开我们的视线。那时,谁还会像他们那样爱着我们?谁还会在上床睡觉之前深情地呼唤我们的陪伴?谁还会在我们外出赴宴时用渴望的眼神哀求我们带着他们?

有多少人正在无情地遏制这些爱,而他们却不知道这种人世间独一无二的爱一旦失去将再也无法追回。我们会不耐烦地说:“我没有时间!不行,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而在心底,我们真实的想法却是:“我一定要好好教育孩子,不要让自己成了他的奴隶!”我们想要摆脱儿童的纠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孩子总是在大清早去叫醒正在熟睡的父母,这让很多成人伤透脑筋。因此他们给保姆的任务就是一定要阻止儿童这样做,成为父母赖床的保护人。

但是,如果不是爱,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儿一大早会去寻找、唤醒自己的父母呢?

清晨,太阳出来了。儿童像其他生物一样早早地起床,找到还在熟睡的父母,仿佛是在告诉他们:“天亮了,该起床了!你们要健康地生活啊!”但是,孩子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教育自己的父母应该怎么做,他们只不过是为了看到自己深爱的人。

也许父母的卧室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但孩子还是克服了对黑暗的恐惧,踉踉跄跄地来到父母的床边,温柔地抚摸着他们。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父母无情的指责:“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早叫醒我们!”

孩子说:“我并不想打扰你们,我只是想亲吻你们一下!”

实际上,孩子是在告诉父母,他并不是真想叫醒他们,只是想感受他们的存在。

儿童的爱对成人非常重要。父母们一直昏昏欲睡,对生活麻木不仁,需要有一个人去唤醒他们;父母们失去了生活的动力,需要有一个人去为他们注入新鲜的血液,需要有一个人每天清晨提醒他们:“该起床了,开始新的生活吧!学会好好地生活吧!”

是啊,我们的确应当去好好生活,感受孩子的爱!

如果没有儿童的提醒和帮助,我们会继续颓废下去。如果不去进行自我改造,我们的精神世界将会是封冻的冰川,我们的心将会冷漠无情,最终会在迷失中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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