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别过曹沧衡,与苏仁出得江南乐院。回到府衙,众公差皆来禀报:吴江、郑海探查明珠一案,无有发现;雷千、贺万搜寻青萝行踪,一无所获;倪忠、汤孝打听孔涞动向,却未见着其面,私下打探得,那孔涞整日饮酒作乐,并无异常之举;李龙、赵虎尚未归回。苏公令雷、贺、倪、汤四人分头侦探孔涞、何固动向;又令吴、郑去打听那殷小六其人。众公差领令而去。苏公心中不快,明珠、青萝二案其后颇多蹊跷,却无有头绪,不着边际。

回到后院,苏公来见夫人,王氏见苏公心事重重,亲手沏得香茶。苏公询问夫人身体,王氏只道好了许多,苏公令丫鬟好生伺候。王氏道:“老爷外出之时,那厢张大人曾来过,欲与老爷言语。”苏公会意,出了西厢房,过得庭院,到得东厢。一家仆见着苏公,急忙施礼。苏公道:“敢问张大人可在?”那家仆道:“我家老爷正在书房,小的为大人引路。”转过一廊,到得书房前,家仆推门进去禀报。只听得房内脚步急促,张睢已出得门来,苏公拱手道:“张大人。”张睢回礼道:“苏大人。”而后引苏公进得书房。家仆自去沏茶。

苏公环顾书房,只余得案桌、书架及两张椅儿,书籍卷轴想必早已装点入箱。案桌之上铺有一纸,旁有墨砚,纸张一半墨迹淋漓,另一半尚为空白,笔架上一紫羊毫,饱浸墨汁,想是被苏公突然造访打断所致。苏公望见案桌未完字卷,不觉一惊,那卷上所书乃是青莲居士之《将进酒》,正书到“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一句。苏公所惊讶者,乃是字卷之书法结构,通篇草体,用笔圆劲,使转如环,上下一气,竟是上乘之作。可惜字卷尚未完毕,且其中隐含惆怅忧郁之情。

苏公抚案惊叹,道:“万不曾料到张大人竟得草书真谛。苏某只道当世惟有黄鲁直可承张长史、怀素之长,不料此间竟有这等高手。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鲁直可谓井底娃、蓬间雀也。”张睢叹道:“苏大人见笑了。学士大人之书法,已然登峰造极,天下谁人不知。张某不过信手而书,不堪入目。苏大人过誉了。”说罢,拾起笔,将字卷玷污。苏公大惊,道:“张大人何必如此?”张睢淡然笑道:“班门弄斧、兰亭泼墨,皆是无有自知之明。”

苏公嗟叹不已。张睢弃笔道:“不瞒苏大人说,张某苦思多日,自负有经天纬地之才,心怀报国大志,为朝廷社稷、为黎民百姓呕心沥血,未得寸功,反遭贬谪,落得个如此下场。”苏公道:“张大人怎的如此思想?君子心地坦荡,怎可因一时之不得志而抑郁不安?你道不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否?”张睢叹道:“苏大人果然达观。只是张某已心灰意冷,余生聊以诗酒相伴。今日曾去得厢房,意欲询问苏大人,明珠一案进展如何。”

苏公知张睢不意久留,道:“明珠一案尚在侦查。不劳张大人挂念,大人只管上任去吧。”张睢摇头,叹道:“瓜田李下。如那明珠寻到便无话说;若那明珠未曾追回,人道是我张某盗去。张某一生清白,怎能如此大意留下话柄,败坏名节。”苏公感叹不已:我大宋官吏若皆如张睢,则何忧耳!自古多少官吏,依仗权势,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却往往作出一幅仁人君子相,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礼义廉耻。

丫鬟端上香茗,苏公、张睢坐定。张睢道:“张某另有一事相告。”苏公道:“张大人请说。”张睢道:“非是他事,乃是明珠一案。张某为官三年,治理湖州,虽未有建树,却也保得一方平安。实不相瞒,湖州内外,有不少张某之乡间,故湖州府大小事情,张某能及时得知讯息,也知晓些真相。”苏公赞叹,道:“张大人真民之父母也。为官者,高高在上,不体恤民情疾苦,怎可治理州府,对得起朝廷给予之俸禄?张大人之法,苏某可效仿也。”张睢道:“孙子云: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我等为官者,身居要职,左右不无小人佞辈,若偏听偏信,定会被虚言假话所蒙蔽,以至做出错事来。”

苏公称赞道:“张大人所言极是。”张睢又道:“杭州府明珠被劫一案,张某竭力侦查,其中便动用湖州乡间,故可速破其案。只是不曾料到风云突变,又起波折。张某心中疑惑,思索案件前后,愈是不解,再三思量,忽有奇想,莫非那沈成并非元首,其后另有他人!张某以为,那元首并非一般之人,必是知晓内情者。故此张某不敢声张,只是暗中与乡间密谋,令其秘密打听,查寻真凶线索。”苏公似有所思,却不言语。

张睢又道:“只是此事甚为蹊跷,自那沈成死后,便不再有甚消息。学士方到湖州,不及一日,那本已寻回之明珠又无端失踪,确是匪夷所思。张某思量,此事或与沈成劫案相关,必是那元首闻得风儿,又起贼心,故趁大人新到未稳之际,盗去明珠。张某虽已谪迁他职,却不可坐视不顾,故又与乡间谋面,令其暗中侦查。方才,张某便得到讯息,城中一泼皮唤作殷小六者,极为可疑。”苏公一惊,道:“殷小六?果然是他。”

张睢愣道:“苏大人知晓此人?”苏公道:“方才查寻沈成其人,闻得此人。”张睢道:“那殷小六与沈成,狐朋狗友也。侦查沈成一案,张某便知晓此人,只是与案件无有瓜葛,便未加理睬。此番行径,必是受人指使。”苏公颇有同感,道:“苏某已遣吴江、郑海前往侦查殷小六行径。”张睢叹道:“苏大人之行动,真可谓神速。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张某还查得,那殷小六平日与朱山月、吕琐来往甚密,此案或与他等人有关。”苏公点头,道:“多谢张大人指点。”

苏公心中思量,那朱山月为人表面愚憨,其实颇有城府,精于阿谀奉承,左右逢圆,分明是一大奸商,令人厌恶。虽是如此,但他乃是湖州绸缎富贾,家中钱财,自不必说,怎的会为了一颗明珠误了大业?其中情理不通。那吕琐乃是一市侩嘴脸,又好收集古董,倒是有几分可疑。那“飞天侠”盗窃之消息,虽难辩真假。但严微状告吕琐无端污蔑诽谤,也有一定之理。细细思量其后情形,或是吕琐盗珠,暗中放风,嫁祸严微,转移视线,亦不无可能。

苏公思索时,张睢家仆进来,只道苏公家人来寻。苏公起身,望门外一瞧,乃是苏仁。苏公问道:“有甚事情?但说无妨。”苏仁回道:“方才赵虎赵爷回来,欲见老爷。他道龙溪口发现一具无头尸首,请大人前去勘验。”苏、张二人闻听一愣。苏公立即起身告辞,张睢随后出来。

苏公到得前府,见着赵虎,询问情形。赵虎一一禀告。原来,赵虎查寻盗贼线索四下游荡,穿街过巷,多闻众人传言,有说飞天侠者,有言他人者。沿龙溪河而行,赵虎上得临河一家酒楼,依窗而坐,要了两壶酒、三碟下酒菜。正饮间,忽闻得河边有人吵闹,赵虎隔窗望去,只见得众多人皆往河下奔去,有人高声言语甚么。赵虎探头出窗,意图看个究竟,却被一片树林阻挡,众人皆进得树林。赵虎唤来伙计,询问缘故。伙计道:“闻人说,那河边有人死了。不知真假。”赵虎道:“先去看个究竟,随后再来,暂且将酒菜搁着。”说罢,付了酒钱下楼。赵虎急急下得河堤,进入树林,却见林中早聚有一堆人。众人窃窃私语,皆是好奇诧异之情。

赵虎询问一人,那人道:“吓死人呵。一具无头尸首。”赵虎一惊,拨开众人,过得前去,大声喝道:“我乃官府捕头。闲杂人等且退立一旁。”众人闻听,闪在两旁。只见得那河岸上伏身躺着一人,果然没有头颅。赵虎过去,看了一下尸首,大声喝道:“谁人先发现此尸首?”一中年男子战战兢兢过来,道:“官爷,是小人发现的。”赵虎打量那人,道:“你唤做甚么名姓?”那人颤声道:“小人罗仲,以捕鱼为生。”赵虎道:“罗仲,你且将发现尸首前后细细说来。”罗仲点头,道:“小人早先沿溪放下暗钩,待些时辰再来取鱼。方才小人来此处取鱼,却不曾想水中竟浮着一具尸首。小人害怕,急忙上岸叫些人来,将尸首拖上来。小人已叫人报官了。”赵虎道:“你可指与我看,尸首浮在甚地方?”罗仲引赵虎近得岸边,却是一小水湾,左右一块大石。罗仲指道:“小人鱼钩便下在此处。”赵虎看那水势,甚为湍急。

地方保甲急急而来,问清原由,遂令众人散开些,忽见着赵虎,上前见礼。赵虎认得那保甲,唤作花诚。二人见过,赵虎交代保甲花诚,保持案发现状,不可使闲人入内,而后急急回府,禀告苏公。

苏公、赵虎领一干衙役急急赶往龙溪河之案发地,未进河林,却见众人远远站立,早有一干衙役守在林中。赵虎过去,有衙役认得,道:“是赵爷来了。”赵虎道:“原来是你等,想必秦大人也来了。”早有衙役禀告秦聪碧。秦聪碧急急过来,见过苏公。苏公道:“可有甚么发现?”秦聪碧道:“卑职亦是方才赶到,不曾细查。”引苏公到得尸首前,仵作正验尸。秦聪碧又唤那罗仲过来,令他将发现尸首前后一一禀告。苏公听罢,挥手令罗仲退下,细看河岸,痕迹杂乱不堪,又看那水势,默而无语。

仵作验尸毕,道:“依尸首僵硬情形断定,死者被害约莫已八个时辰。尸身上并无致命伤痕,只些许青紫,似踢打痕迹,虽有伤及筋骨之可能,却并无性命大碍。除此,亦无溺水之迹象。是否中毒,尚待验其内脏。”苏公道:“身上可有甚么物什?”仵作道:“有纹银二十两,此外无有其它。”秦聪碧道:“如此看来,凶手非是为了钱财。”

苏公蹲下身去,细看尸首手掌,而后道:“观其掌指,无手茧粗皮,不似辛苦劳作之人。”仵作道:“大人所说极是,尸首身着锦袍、肤色细嫩、身怀银两,乃家中富裕殷实之徒。”苏公然之。又去看尸首下肢。仵作于一旁道:“死者足有六趾。”苏公一愣,脱其鞋袜看去,果然如此。

秦聪碧站立一旁,待苏公验尸完毕,问道:“苏大人,如此该如何行事?”苏公道:“且将尸首运回剖析。又将告示招贴四处,尸首情形一一道明,如死者性别、身高、大致年纪、体态、服饰、足有六趾等等。城内外凡有无端失踪者皆可来报;亦可召集百姓对尸首及服饰辨认。县府多余衙役可四下打听询问。另遣一干衙役沿河上下游巡查、打听,可有人见着异常事端,或有无失踪者。其中尤应注视外地客商。”秦聪碧点头答应,吩咐下去。

苏公对赵虎言道:“你可引几个衙役,四下查寻死者首级。凶手砍断其头颅,其意图便是企图掩盖其与死者瓜葛,或令我等无从下手。如若查明死者身源,此案可破矣。”

且说赵虎引四五个衙役沿龙溪两岸寻查,上下几里,不曾见得可疑之物,亦无有人失踪音讯。众衙役皆身疲力乏、心灰意冷,独赵虎不甘罢手,弃了众人,一人沿河堤而上。赵虎沿舍询问,多人报得邻里打斗、兄弟相逼、市侩夺利等等事端,皆与此事无关。赵虎正烦间,有一老者报说昨夜间如厕,曾见得四五人,行色匆匆,且抬着甚么物什,端的可疑。赵虎急忙细问,那老者又道,其中情形不得而知。赵虎纳闷,既有此等事情,可为何无失踪之人?赵虎询问方位,老者指点清楚,乃是自一深巷而来,往龙溪边而去。赵虎谢过老者,意沿深巷打听,却不料此巷甚为僻静,不曾有几户人家居住,好歹见着几人,皆摇头摆手,表示不知。出得僻巷,分左右两向,赵虎立在叉口处,犹豫不决,忽然眼前一亮,见着前方不远有一高楼亭阁,正是烟花之地翡翠阁!

那翡翠阁旁便是丽花院,与丽花院不远便是自家相好巧儿姐家中。赵虎思索之间,猛然一喜,昨夜在巧儿家歇宿时,半夜听得有打斗之声,自己曾起床出门看得,只是不曾见着甚么,故而未放在心上。现今想来,莫非此事竟与无头尸案有关!

赵虎思定,急急赶往巧儿家,到得门口,轻推门扉,进得院内。赵虎正要叫喊,却听得房内有人言语,细一听,正是巧儿叱责其弟二郎。原来二郎又输了钱,无有赌本,只得来向姐姐来讨。巧儿怎肯将钱付入那无底黑洞中,怒声叱骂。那二郎早已厚了脸皮,死死相缠,苦苦哀求。

赵虎咳嗽一声,房内巧儿忙笑道:“不知是哪位爷来了。”音未落,人已出得门来,见是赵虎,满面堆笑,道:“你怎的又来了?衙门莫非空闲无事。”赵虎嘻嘻一笑,并不回答。那二郎自门后见着赵虎,只道来了救星,急急出门,道:“原来是赵爷,救小弟一命吧。”那巧儿怒道:“休得纠缠赵爷,快快滚出去,小心我细了你的皮。”说罢,伸手去揪二郎。二郎向旁一闪,只叫“赵爷救我”。赵虎拦过巧儿,笑道:“你姐弟先且不必如此。二郎,先与我进房去,有事问你。”二郎道:“甚事?”赵虎不语,进得房内。二郎着急,随后追问。

赵虎道:“今日在龙溪河旁,发现一具无头尸首,我正奉命查寻案情。你可知晓昨夜此处有何事端发生?”二郎思索片刻,连连摇头。赵虎道:“我昨夜曾闻得巷道中有人

叫喊,出门看去,却不见人影。你姐道是丽花院的客人争风吃醋,私下打闹。你可听得甚么言语?”二郎惊道:“为了个雌儿,竟砍去了头颅,真个可怜。”巧儿道:“赵爷问你话,你可细细想来。”二郎道:“我又不曾去那温柔乡中,怎晓得那些事情。……哦,小弟我倒是听得一桩事。”赵虎道:“是甚事?”二郎道:“今早我听得黄狗说及。”

赵虎一愣,二郎忙道:“那黄狗乃一绰号,非是狗,而是一市井闲汉,好博钱,又好勾栏娼妓。他道昨夜在翡翠阁找乐子,见着六哥被人捉走。”巧儿道:“这有甚奇怪?”二郎道:“那六哥可非一般角儿,十分横蛮,又好些拳脚,常与一班有钱有势爷来往。湖州城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汉子,但凡谁有气有怨者,使些银两,他便与你料理,无有不胜。”赵虎疑惑道:“那六哥可是唤作殷小六者?”二郎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赵虎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一市井泼皮。”二郎道:“黄狗道,那一干人,大概有四五人,甚是了得,六哥奋力相争,却如狗叼耗子般将他捉出了翡翠阁。众多人见着,都暗暗奇怪,不想这六哥也有敌手。”

赵虎听得仔细,心中疑惑,莫非昨夜听得的便是这干人等?那无头尸首莫非是殷小六不成?赵虎忙问道:“那殷小六双脚可是长有六趾?”二郎点头,道:“正是,因他脚有六趾,故而唤作小六。小弟曾见过那脚趾,甚为奇特,与众不同。心中暗道怪哉,人脚皆是五趾,他怎的有六趾?”赵虎大喜,那曾听得进其他,立即起身出门。二郎惊道:“莫非六哥与那凶杀案有干系?”赵虎道:“何止有干系?他已被人杀了。”二郎惊讶不已。

赵虎别了巧儿,本想赶回府衙,将情形告之苏公,转念一想,何不先去翡翠阁询问一番,打听那捉拿殷小六的四五人究是甚么角儿,问清他等模样,于缉拿凶犯岂不是功劳一桩。到得翡翠阁,五六个妖艳女子上来,只当赵虎是来行乐子。赵虎急急脱身,找到管事,说明来意。那管事闻听是衙门捕头,便将情形一一告之。其时,那殷小六正在碧玉房内饮酒,不料进得四条汉子,魁梧彪捍,竟自闯入碧玉房中,殷小六正高兴间,一人将桌子掀翻,又一人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殷小六见势不妙,奋力反击,结果被那几人打得眼冒金星,方才低头老实,只是一味询问究竟,那干人并不多言,径直将他拖出翡翠阁。引得阁内男女争相观望,只是无人出来言语。

赵虎询问那四人情形,管事只是摇头道,不曾见过,想必来头不小。出了翡翠阁,赵虎急急赶回府衙。此刻,苏公正在议事厅中,与秦聪碧、李龙等人商议案情。赵虎径直入得厅来,将殷小六及翡翠阁等事一一禀明。

苏公惊讶,道:“苏某正思量寻那殷小六,怎的竟死了?莫非此事竟与明珠一案有关?”秦聪事诧异道:“大人何出此言?”苏公道:“明珠一案,十分蹊跷。苏某思索,兴许与半年前沈成一伙劫宝有关。那殷小六与沈成十分要好,或是知情人。苏某正欲寻他,他却怎的无端失去了头颅?世间怎有如此巧合之事?”李龙道:“属下以为,那盗宝之人非同小可,定是已知晓大人寻那殷小六,故而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苏公点头,道:“既已查明死者身源,可速遣人去唤他家人亲戚或邻里前来辨认尸首。”李龙自告前往。

苏公、秦聪碧等出了议事厅,到得义庄。仵作将验尸情形细细禀告,死者内脏完好,并无毒药及其它伤害痕迹,其致命之处想必在头颅部位。约近一个时辰,李龙回来,引四五名男子,皆是殷小六之左邻右舍。李龙道:“属下打听这殷小六还有一浑家,好生寻找,众人皆不知去向。十分蹊跷,只寻来左右高邻。”苏公点头,令仵作引邻人辨认。四五人满面惊恐,却又疑惑,细细辨认过后,其中一人道:“观其体态及脚上六趾,当是殷小六。”众人亦点头。

苏公满意,出得安尸亭,又询问殷小六平日情形。众邻道,那殷小六虽是晚辈,可为人狡诈,十分厉害,平日谁人敢惹他。极少与之来往,其情形亦不尽知。苏公道:“他平日与甚么人往来?”一中年邻人道:“常与一干无赖泼皮厮混。”另一老年邻人道:“曾见他与吕记吕掌柜来往。”苏公道:“他浑家品行如何?”那老年邻人吱唔道:“人家私事,不便多舌。”苏公谢过众邻人。

回得府衙,苏公令李龙、赵虎打听殷小六近几日行踪,二人领命而去。秦聪碧疑惑不解,道:“大人何以认为殷小六与被盗明珠有关?”苏公道:“沈成抢劫明珠一案,沈成携明珠潜逃,此案不了了之,其中必有隐情。苏某闻得这殷小六与沈成甚为要好,那一案中却无有殷小六其人,甚为可疑。苏某暗中查访,那殷小六非局外人也。他遭分身之祸,便是佐证。那主使之人害怕事端暴露,故下此毒手。”秦聪碧点头称是。

言谈多时,秦聪碧起身告辞。苏公在庭中信步,思索前后。到得湖州,未有几日,蹊跷事端却接二连三,其中脉络不清,甚是头痛。思索间,苏公不由从袖中摸出那有“长曲”二字之玉来,仔细端详。直到苏仁前来叫唤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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