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伯格告诉莫拉莱斯这是内部电话。

“可能是保安。”坐在沙发上的伯格表情中有惊恐。

她背在身后的双手上泛起了点点红斑,斯卡佩塔的双手已经僵了,几乎丧失了知觉。

“他们也许听见了枪声。”如果声音能用“苍白”来形容,那么伯格此时的声音就是苍白无力的。

楼上的手机又响起来,莫拉莱斯悄声上楼后,斯卡佩塔对伯格提了一个也许会改变人生的问题。

她问伯格:“露西在楼上吗?”

伯格圆睁着双眼,什么话都没说。接着她们听到了枪声。

好像是金属门遽然合上那般,和贝尔维尤医院铁栅门关闭的声音酷似。

接着是一阵沉寂。

然后莫拉莱斯下楼了。现在斯卡佩塔只惦记着露西的安危了。

“快叫辆救护车。”她对莫拉莱斯说。

“医生,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吧。”他挥舞着手枪,面目变得愈发狰狞,“我在你外甥女额头上开了一枪,看她还怎么到处耀武扬威。你猜猜,今天早晨我还准备杀多少人?”

他捡起地上那只拉链开着的健身包,从沙发后面绕了过来。低腰牛仔裤上别着只掌上电脑,上头显示着卫星定位地图,一根粗粗的粉红色线条在其间蜿蜒。

他把包扔在咖啡桌上,盘起双腿坐在一旁。他仍然戴着那副橡胶手套,从包里取出一双小号布鲁克斯运动鞋和一只装着印模的小号塑料薄膜袋。斯卡佩塔知道印模上有奥斯卡的指纹,薄膜袋显得非常油腻,显然是莫拉莱斯事先涂了润滑剂。然后他正了正别在腰间的手枪。

他把印模从塑料袋里取了出来,把它们套在左手的手指上。斯卡佩塔这才意识到莫拉莱斯是个左撇子。

他用右手端起枪,站定脚步,张开手,露出几只奇形异状的橡皮指套。他狡猾地对斯卡佩塔笑了笑,他的瞳孔张大,仿佛眼睛里有个黑洞一样。

“放心,我不会把这些指套戴错的,”他说,“我早把它们翻过来了。”

他慢慢地移动着手指,得意地看着指套。

“医生,我的操作应该是准确无误的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世上有多少人会考虑到这一点?”

他考虑得确实周全。因为指纹是印上去的,所以要归罪于这指纹,必须把指套反着戴。莫拉莱斯在埃娃·皮布尔斯一案中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指纹分析师会对这些指纹稍作处理,从不同的方向与自动指纹识别系统中奥斯卡的指纹进行几何比对。

“母猪,不问你就不许说话。”莫拉莱斯站起身,走到沙发边。斯卡佩塔可以清晰地闻到他的汗味。

他在伯格身边坐下,把舌头进了伯格的唇间,慢慢地揉搓起阴茎来。

“没有人会想到是我干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枪管猥亵着伯格的身体。伯格表情坚毅,身体一动不动。

“确实没人会知道。”斯卡佩塔说。

莫拉莱斯站起来,用硅胶指套在玻璃咖啡桌上留下一个个指纹,走到吧台前,打开玻璃门,拿出爱尔兰威士忌和一个彩色玻璃平底杯,往杯子里倒了点威士忌,喝下一小口。酒瓶和杯子上都留下了奥斯卡的指纹。

内部电话又响了,莫拉莱斯还是没有理会。

“他们有钥匙,”伯格说,“他们听到公寓里有声音,又没人应答,马上会闯进来。我来接这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们没事。这样谁都不会受伤害了。”

莫拉莱斯又喝了一口威士忌。他含着酒,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手里的枪。

“让他们赶紧走,”他说,“如果你敢耍花招,我一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我够不到话筒。”

莫拉莱斯恼怒地吐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无绳电话,把它抵在伯格的面颊边。

斯卡佩塔在他浅棕色的皮肤上看到了一串红色的雀斑,使她顿有所悟。她的心像大地震前的地壳一样震颤起来。

掌上电脑屏幕上的粉红线条一直迂回移动着,速度越来越快。这是奥斯卡的行动路线。

“请叫辆救护车。”

莫拉莱斯做出“对不起”的口型,然后抱歉地耸了耸肩。

“请问有什么事吗?”伯格对着莫拉莱斯拿着的话筒说,“真的吗?你们以为发生了意外?可能是电视的声音。我正在看一部动作片,谢谢你们的关心。”

莫拉莱斯从伯格满是汗水的脸庞边拿开了话筒。

“按下零,”她面无表情地说,“这样内部通话器就关上了。”

莫拉莱斯照她说的做了,然后把无绳电话放回去。

马里诺轻轻地用食指把门推开,从皮外套里取出一把格洛克手枪。报警声突然响了起来,这意味着有入侵入了公寓的门窗。

马里诺双手握枪,闪进了伯格的宅子,并立马趴在地上匍匐前行。没几米,他就看见了拱门那头常被他比喻成宇宙飞船的下沉式客厅。

伯格和斯卡佩塔坐在沙发上,手臂都背在身后。看她们的表情,马里诺就知道自己来晚了。一只手臂从沙发后面伸出来,手中的枪顶着斯卡佩塔的后脑勺。

“浑球,把枪扔掉!”莫拉莱斯突然从沙发后面站了出来。

马里诺把枪对准了莫拉莱斯,而莫拉莱斯已把枪口埋在斯卡佩塔的金发里,手指扣上了扳机。

“大猩猩,听见没有?快把枪扔掉,不然我马上让她们死在你面前。”

“莫拉莱斯,消停下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罪犯就是你,赶快收手吧。”马里诺一边说,一边寻思着制服他的可能性,但莫拉莱斯手里的枪似乎是道无法逾越的障碍。

他进退两难。

他可以扣下扳机,但莫拉莱斯完全可以先他一步扣下扳机。莫拉莱斯可能会被击毙,但斯卡佩塔无疑会为他陪葬。

“是不是所有人都管你叫大猩猩?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明这些案子都是我干的?”莫拉莱斯问,“大猩猩,这下你没辙了吧?”

马里诺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还是吸过毒,总觉得他不太对劲。

“谁都知道你是个偷窥狂,难道我说错了吗?”莫拉莱斯窃笑着,“大猩猩,你怎么只会做这种事啊?”

“马里诺,别把枪扔掉。”斯卡佩塔的口气异常坚定,脸色却一片煞白。“他不可能一下子把我们全杀了,别听他的!”

“行啊,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莫拉莱斯用枪管重重地敲了—下斯卡佩塔的头盖骨,她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勇敢的女士,真不知道成天面对着那些既不能向你抱怨,又不能对你表示感谢的僵尸究竟有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舔了舔斯卡佩塔的耳垂。

“真是太可怜了。知道大家是怎么形容法医的吗?他们说法医是因为不敢和活人打交道才干这一行的。你们这种人不把温度调到十度以下就睡不着觉。快把该死的枪给我放下!”他对马里诺大吼着。

他们相互怒视着。

“好吧。”莫拉莱斯耸了耸肩,对斯卡佩塔说,“那就让你去见亲爱的小露西吧。我还没告诉马里诺我已经把露西的脑浆都打出来了吧?臭娘们,别忘了帮我跟天堂里的朋友问声好。”

马里诺知道莫拉莱斯说得出做得到,知道人在退无可退的时候会孤注一掷。斯卡佩塔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的脑子里只有他自己。

马里诺说:“别开枪。我马上就放下枪。请你千万别开枪。”

“不!”斯卡佩塔尖声喊了起来,“别放下枪!”

伯格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说什么都没用。她知道自己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

马里诺不想把枪放下。莫拉莱斯已经杀了露西,一定会把房间里的人全杀了。露西一定死在了楼上。如果马里诺举着枪,莫拉莱斯至少不能杀掉所有人,但是他会杀掉斯卡佩塔。马里诺要制止他这样做。露西已经死了,也许他们都得死。

一个微小的红点出现在莫拉莱斯的右侧太阳穴上,忽明忽暗的像只火蝴蝶在晃动,然后趋于稳定。

“我这就把枪放在地上。”马里诺慢慢蹲了下来。

马里诺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转身望。他把枪放在羊毛地毯上时,一直紧盯着莫拉莱斯的眼睛。

莫拉莱斯把枪从斯卡佩塔的头顶挪开,对准了马里诺。蝴蝶似的红点在他的耳边盘旋着。

“上天找你的老妈去吧!”莫拉莱斯怒吼。此时红点正好落在他右侧太阳穴的中心。

—声急促而高亢的枪响过后,莫拉莱斯应声倒地。马里诺从没见过什么人像断线的木偶一样笔直地砸在地上。他赶忙跑到沙发背后,抓起地上的枪,看见鲜血从莫拉莱斯的太阳穴涌到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马里诺抓起电话,拨打“911”,接着到厨房拿了把小刀,但转念一想,从刀具架上拿下一把大剪刀,跑回客厅,给斯卡佩塔和伯格松绑。

斯卡佩塔跑上楼,两只手还是麻木无知觉。

斯卡佩塔在画廊通向主卧室的通道里发现了露西。地面上都是血,露西靠着墙坐在地板上,射杀莫拉莱斯的格洛克大口径猎枪落在手边。她浑身是血,不知道中枪部位在哪儿,很有可能是在头颅后侧。她的头发浸满了鲜血,血顺着脖颈和裸露的后背淌落,滴在地上形成血泊。

斯卡佩塔跪在露西身边,把麻木的双手搭在露西的后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夹克盖在她的头皮上,露西开始大声呻吟。

“露西,会好起来的,”斯卡佩塔说,“出了什么事?哪儿中弹了?”

“就在那里,我的天哪,就是那个地方。我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冷。”

斯卡佩塔伸手掠过露西湿漉漉的脖颈和后背,并没有摸到创口。她觉得自己的手像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的,手指像是完全脱离了身体。

伯格出现在了楼梯口。

“拿些毛巾过来,”斯卡佩塔对她说,“越多越好。”

伯格发现露西很警觉,看来没什么大碍,于是匆匆地向浴室跑去。斯卡佩塔对露西说:“我在你的身上摸一遍,你觉得疼了,就说一声。”

“你摸过的部位都很正常。”

“你确定吗?”斯卡佩塔用尽全力,用那只并不活络的手按压着露西的后背。“你的脊椎真的没事吗?”

“伤口不在背上。似乎左耳被打掉了,几乎听不见什么。”

斯卡佩塔坐在露西身后,让她倚在她身上。她靠着墙,伸直双腿,仔细地检察着露西满是鲜血的后脑勺。

“我的手麻了,”斯卡佩塔说,“露西,拉住我的手指,告诉我伤口在哪儿。”

露西伸手,把斯卡佩塔的手牵向受伤的部位。

“就在这儿。真该死。我觉得子弹可能还在里面。真他妈的倒霉。小心点,别按在伤口上,那里疼得要命!”

斯卡佩塔没有戴眼镜,除了一撮带血的头发外,她什么都看不见。她把手按在露西的后脑勺上,露西突然大声地呻吟起来。

“我们先得把血止住。”斯卡佩塔的语气平和镇定,仿佛在对一个孩子说话,“子弹肯定还在头皮下面,所以按上的时候你才会感到疼痛。可以康复的,子弹马上就会取出来。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伯格的手腕处有几块青肿,她两手发红,打开白色浴巾的动作显得僵硬而笨拙,费了好大的劲才用毛巾裹住露西的脖子和双腿。露西没穿衣服,身上都是水珠,看来中弹时刚洗完澡。伯格也坐到地上,陪着斯卡佩塔和露西,她的双手和衣服上都沾满了露西的血。她一遍遍地告诉露西她不会死,很快会恢复健康。

“莫拉莱斯已经死了,”伯格对露西说,“他准备杀了马里诺,他准备把我们都干掉。”

斯卡佩塔的手慢慢恢复了知觉。她在露西颅骨的后侧摸到了一个小而坚硬的块状物,离头骨的中心线只有几英寸的距离。

“就在这儿,”她对露西说,“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把它取出来。”

露西抬起手,帮着斯卡佩塔找到了子弹的穿孔处。斯卡佩塔伸出指头,把子弹从骨头里取了出来,露西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这是一颗介于中、大号之间的子弹,弹头上没有覆盖铜皮,已经有点变形了。斯卡佩塔把子弹递给伯格,为了防止失血过多,她用毛巾紧紧地按住了露西的伤口。

斯卡佩塔的衬衫上浸透了露西的血,地板也因为血流而变得非常滑。她一开始就认为子弹并没有穿透露西的颅骨,而是呈斜角进入,并以极快的速度在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内耗尽了动能。因为头皮表层布满了血管,所以失血严重,但实际情况要乐观得多。斯卡佩塔用毛巾紧紧按住伤口,用右手扶住露西的额头,不让她昏倒过去。

露西重重地靠在姨妈身上,

闭上了眼睛。斯卡佩塔触摸着她的脖子,觉得她的脉搏很快,但远没到危险的程度。另外,她呼吸平稳,神志正常,没有休克迹象。斯卡佩塔再次扶住露西的额头,用力按住伤口,减少血液的溢出。

“露西,你必须睁开眼睛保持清醒。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能不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斯卡佩塔问,“他跑上楼以后,我们听见了一声枪响。你还记得吗?”

“你救了大家的命,”伯格说,“你会没事的,我们大家都会没事的。”

她用手轻轻地抚摩着露西的胳臂。

“我也搞不清楚,”露西说,“我记得当时正在洗澡,接着就摔在地上,像是被人用铁站打了一下,后脑勺仿佛被汽车重重地撞了一下,刹那间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以为两只眼睛都瞎了,但没多久我就看见了光和模模糊糊的画面。我听见他在楼下,但我完全不能走路,头晕得要命。我只能爬到椅子那里,然后从外套里摸出手枪。这时又能看清楚了。”

满是血渍的格洛克手枪跌落在画廊栏杆旁边的血泊中。斯卡佩塔记得这把枪是马里诺送给露西的圣诞礼物,也是露西的最爱。她说在马里诺送给她的礼物中,数这件最称心。这把小巧的点四〇手枪带有激光瞄准器和配套的高速率弹头。马里诺早就知道她喜欢这种枪,因为他就是最初教会露西开枪的人。露西还没出落成大姑娘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开着他那辆小卡车溜出去,也免不了被露西的妈妈,也就是斯卡佩塔的妹妹多萝茜,醉醺醺地又叫又骂,她会冲着斯卡佩塔说这是要毁了露西,威胁说再也不会让露西见到她了。

而多萝茜的心里也许在想,她根本没打算过要孩子,因为她本人就是个要父亲照顾、宠爱的孩子。父亲死后,她又把斯卡佩塔当成依赖的对象。

斯卡佩塔一只手扶住露西的额头,另一只手用毛巾托着她的后脑勺。她觉得自己的手又热又胀,脉搏跳得飞快。血似乎比先前流得慢了些,但她不想再看创口的惨状,只是更用力地按在毛巾上。

“似乎是点三八。”说完这句话,露西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最好睁开眼睛,保持清醒。”斯卡佩塔说,“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错,不过务必要保持清醒。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也许急救车到了。我们这就去医院,拍X光片和CT。现在感觉怎样?”

“糟透了,不过应该撑得过去。你看到他的枪了吗?我很想知道他用的是哪种枪。我不记得枪的模样,连当时的情况都记不太清楚了。”

斯卡佩塔听见楼下的门开了,传来一阵器械的撞击声,想必是急救组进屋了。马里诺招呼他们赶紧上楼,双方说话的声音都很大。他把救护员带上楼,看见浴巾里浑身是血的露西,张口结舌。接着,他瞥见了地上的格洛克手枪,弯下腰拾了起来。没戴手套就接触证物是菜鸟警员都不会做的事,但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拿着枪从容地走进了浴室。

两名急救员向露西提了几个问题,趁她回答的时候,利落地把她固定在担架上。斯卡佩塔忙着在一边照顾,没有注意到马里诺已经下了楼,和三个警员站在一起。另外几位急救员把莫拉莱斯的尸体扛上了第二副担架,没有人为他做人工呼吸,因为他已经死了一会儿了。

马里诺从露西的手枪里取出弹夹,接着把枪放进了敞开的证物袋。他告诉那三个警官,伯格趁莫拉莱斯不注意,用遥控器为他开了门,他想办法爬到莫拉莱斯身边叫了一声,引得莫拉莱斯把头抬了起来。

“正好让我有机会开了一枪,这样他就不能伤害其他人了。”马里诺继续撒着谎,“他站在斯卡佩塔身后,枪口抵在她的后脑勺上。”

伯格帮着圆谎:“当时我和斯卡佩塔都坐在沙发上。”

“他拿着把无撞针的点三八手枪。”马里诺说。

他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向警察和盘托出,但把击毙莫拉莱斯的事揽到了自己头上。伯格则似乎把帮助露西远离麻烦视为责任。

因为没有办过持枪证,露西在纽约不能使用手枪,哪怕在家里为了自卫。从法律上来讲,这把枪仍然属于马里诺。前年圣诞节之后,查尔斯顿麻烦事不断,马里诺没时间为枪办理过户手续。那时人人心里都不痛快,罗丝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斯卡佩塔好不容易打造的一切莫名其妙地在顷刻间分崩离析。从那时开始,斯卡佩塔、马里诺和露西天各一方,直到今天才重聚。

急救员抬着担架疾步奔向电梯,还有一人手持对讲机,与停在楼前的救护车保持着联络。斯卡佩塔一直紧握着露西的手,两人的手上满是鲜血。门开了,穿着蓝色条纹西服的本顿出现,看上去和斯卡佩塔走向伯格的公寓时在黑萄屏幕上看到的形象没有什么两样。

本顿抓住露西的另一只手,直视着斯卡佩塔的眼睛。他一脸忧心忡忡,也为亲人的平安而感到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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