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佩塔的名字并不足以让她在伊莱妮餐厅得到座位。如果餐馆老板不喜欢你,哪怕你是一个在法律上具有多重豁免权的人,她也不会为你提供服务。

每天晚上,当伊莱妮餐厅虚位等待时,在座的人总会对来客心生期待,因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能走进这个餐厅。斯卡佩塔清晰地记得在乔治城大学法学院读书时与男友第一次在这里约会的情景,心里不由得涌动起一丝淡淡的感伤。

那个男友已然不知所终,她也有了本顿,但伊莱妮餐厅的装饰却没有改变:除了地砖是红色的,其他布置清一色的黑,墙上装着挂衣钩和一台没用过几次的付费电话。书架上放着老顾客绝不会去碰的作者签名本书籍,墙上密密麻麻地贴了作家和影星的照片。

斯卡佩塔和本顿在伊莱妮的座位旁停下脚步,打了招呼,然后和她贴了贴面颊。好久没见你们了,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哪儿?伊莱妮告诉斯卡佩塔,她刚和一位前国务卿擦肩而过,斯卡佩塔最讨厌的橄榄球四分卫上周也来过这里,今晚这里还会表演一场斯卡佩塔兴趣索然的脱口秀。伊莱妮说今晚还会来些客人,但这并不奇怪,因为她对每晚莅临餐厅的客人了如指掌。

斯卡佩塔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侍者路易已经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了桌子右侧。

路易为斯卡佩塔拉出了椅子。“也许我不该提,不过听说了最近发生的那件事。”他摇头晃脑地说,“我不该对你们说,但以前可从来不会发生这种事。杀人案是有,但凶手都会有理由,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没有人为了取乐而杀人,更不会把女人当猎物。侏儒,寡妇,女人和孩子,她们怎么能有机会逃脱?”

“他们一点机会也没有。”本顿说。

“我想也是。任何时候都会出现变态的家伙。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知道那个矮子……就是那个侏懦现在怎么样了?我觉得用‘侏懦’这个词不太好,因为许多人是把它当贬义词用的。”

最终,奥斯卡安全地和联邦调查局的人取得了联系。医生从他臀部取出卫星定位芯片,本顿又把他安排在麦克连医院的一家私人精神疾病治疗所休养。奥斯卡会在那里尝试各种治疗手段,直到感到安全了才会出院。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斯卡佩塔和本顿准备第二天早晨就回到贝尔蒙特。

“他很好,”本顿说,“我会把你的问候转达给他。”

路易问:“你们今天想来点儿什么,酒水还是炸鱿鱼卷?”

“凯,你说呢?”

“最好的苏格兰纯麦啤酒。”

“先来两杯吧。”

路易露齿一笑:“我这就把私藏的威士忌端来给你们尝尝,你们都没开车吧?”

“没有,你尽管把酒送上来吧。”斯卡佩塔说。路易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样,转身走向吧台。

斯卡佩塔身后的那张餐桌边坐着一个戴着白色牛仔帽的胖子。他不时仰起脖子,从垂挂在头顶的电视里了解篮球比赛的实时比分。他的下巴和嘴唇都很厚实,还留着一撮白的胡须。他的目光黯淡下来,慢慢转向白色台布上放着的酒杯。斯卡佩塔看见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突然感到一阵惊惧,因为眼前的人正是杰伊克·洛乌丁。

但这是不可能的。洛乌丁已经被捕了,而且他又不胖。她意识到这是个过气的演员。

本顿浏览着菜单,他的脸被塑料菜单遮住了。菜单的封面上印有伊莱妮的头像。

斯卡佩塔对本顿说:“你看上去像个执行监视任务的蹩脚警察。”

本顿合上菜单,把它放在桌子上。“你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大家说吗?这些人大都是冲着你来的。我应该在他们露面之前先跟你说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话斯卡佩塔说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出去兜兜风。我觉得我们回家之前大家都应该出去散散心。要是没来这里就好了,现在唐突地离开,会太失礼。”

“别担心,露西马上就康复了。”

斯卡佩塔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涌动着,恐惧笼罩着她的心头。她还没能从这桩案件造成的重压中恢复过来,夜晚常会从噩梦中惊醒。

“她不准备去任何地方。”本顿把椅子往桌子拉近,一把握住了斯卡佩塔的手。“如果打算出去,她会早早准备好的。”

斯卡佩塔用纸巾擦了擦眼睛,抬头看了看电视,似乎对篮球运动员非常感兴趣。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她没死可真是个奇迹。”

“没错,这种枪的杀伤力确实很强。你记得吗,我曾经说过,这种枪虽然分量很轻,却一打一个准。露西能逃过此劫,真是靠运气。这种枪有强大的回冲力,像是马踢腿。我想莫拉莱斯扣动扳机时可能被后坐力撞击了—下,也可能露西刚巧动了下脑袋。另外,她希望和我们在一起,不想和我们分离。我们大家都会好起来的,比以前更好。”本顿吻了一下斯卡佩塔的手臂,然后温柔地吻了她的唇。

他头一次在公共场合表露自己的感情,头一次似乎不顾一切了。如果“高谭百事通”还在,他们一定会成为头条新闻——那个专栏一定会把斯卡佩塔在餐桌上的言行完整地呈现在网友面前。

斯卡佩塔从来没有到过特莉楼上的那套公寓,她知道那些专栏的幕后写手,为特莉感到惋惜。她完全能理解特莉为什么会攻击她。因为心目中的英雄发邮件蔑视她羞辱她,她自然会把英雄的这般面目示众。她把矛头对准了斯卡佩塔,准备让她也尝尝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滋味。

经露西查探,新年那天出现在“高谭百事通”上的那两篇诋毁斯卡佩塔的专栏文章都出自特莉之手,写于十二月三十日,并设定好在新年那天发送给埃娃·皮布尔斯。她万万想不到,这两篇文章出现在公众视野时,她已经不在人世了。露西还发现,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也就是特莉遇害的几小时前,她删除了所有来自“斯卡佩塔612”的邮件。本顿认为她此举并非是预感到自己会遭受灭顶之灾,而是因为自己刚刚对斯卡佩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希望毁尸灭迹。

本顿认为,特莉还存有良知,否则她不会删除和假冒的斯卡佩塔之间的上百封邮件。其次,她还想与“高谭百事通”一刀两断,防止大家知道诋毁斯卡佩塔的人是她。最后,她想把斯卡佩塔的形象从心里彻底抹煞。

本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斯卡佩塔,她倒不以为意。既然案件已水落石出,再去追究人的动机又有何意义?

“我给奥斯卡写了封信,”斯卡佩塔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个信封,“我想让每个人都看看它。在这之前,我想先给你读一遍。这不是电子邮件,而是用钢笔在纸张上写的,我不知有多长时间没写过这种信了。自从电脑普及以后,我的字就越写越差,现在都像狗刨的一样。这桩案子不会再上法庭审理了,所以杰米劝我最好和奥斯卡谈一谈,于是我写了这封信。我尽力让他相信特莉和自己的家人相处得并不融洽。正是由于青少年时期留下的创伤,特莉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控制欲。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就会气急败坏地想要以牙还牙,但从本性上来说,她还算是个好人。信写得很长,我读个大概吧!”

斯卡佩塔从信封里抽出四页奶油色的厚信纸,小心地把它们打开。她浏览着文字,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想让本顿知道的部分。

她轻声读着:

……她把你送给她的黄玫瑰摆在写专栏的小房间里。每朵玫瑰都保留下来了,我敢打赌这事她从来都没跟你提过。奥斯卡,如果她不重视你,她绝不可能这样去做。我希望你会记得这一点,如果忘了,就重新读一遍这封信。这也是我写这封信的初衷,希望你把它好好保存。

我还给她的家人写了封信致以哀悼,我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因为他们有太多疑问。莱斯特医生并没有向他们提供太多的信息,所以必须由我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他们。我和他们通了多次电话,以及一些电子邮件。

我跟他们说起过你,也许你已经收到了他们的信函。如果还没收到,就耐心等待两天,一定会来。他们说希望把特莉遗嘱的内容转告你。

我无法向你透露特莉的遗嘱,因为我不是律师,不过经特莉父母的一再要求,我可以把遗嘱中和你有关的部分告诉你。她在遗嘱中留了很大一笔钱给美国矮人协会,旨在建立一个基金,向那些医疗保险外的康复项目(比如说矫形手术)提供资金援助,以造福许多患有畸形症的贫困人士:需要牙齿矫正和骨骼生长的人都有望治愈。

我还想补充一句:特莉确实非常善良……

斯卡佩塔读不下去了,又一次被悲伤笼罩。她叠上信纸,放回信封。路易端来两杯酒,安静地离开了。斯卡佩塔抿了口酒,一股热流随之流入了心里,美酒似乎把她带入了世外桃源。

“如果你觉得这封信不会影响奥斯卡的治疗,你能不能帮我把它转交给他?”

“你根本想象不到这封信对他有多重要。”本顿接过信封塞进了黑色皮夹克的内袋。

这件摩托外套和缀着鹰头皮带扣的新皮带以及脚上的手工皮靴都是露西送给他的。为了庆祝自己大难不死,露西送出了许多价值不菲的物品。斯卡佩塔的是一只她其实并不需要的名表——碳素纤维表面的瑞士宝玑女表,还说要再送一辆法拉利F430跑车,幸好只是玩笑而已。斯卡佩塔宁愿骑自行车,也不愿意开敞蓬车在马路上抛头露面。马里诺的是一辆杜卡迪1098摩托车,不过它先存放在怀特普莱恩斯的车库里,因为露西不想让马里诺骑着它乱闯。她还不客气地告诫马里诺,必须得减肥了,不然再好的摩托车到他那里都只是一堆废铁。

斯卡佩塔不知道露西给伯格送了什么,但她绝不会主动去打听。在露西的治疗过程中,斯卡佩塔一直表现得非常耐心,在克服了最初的惊惧以后,她平复了心绪,但总也高兴不起来,毕竟,这次事件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上周,她甚至还和伯格出去吃了顿饭,就在霍根广场附近的那家佛里尼餐厅。她们坐进了一个小隔间,伯格说店主最近打算把这个隔间命名为“斯卡佩塔”。伯格说这个隔间的造型和棒球飞行的弧度非常相似,她们应该感到幸运。斯卡佩塔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幸运的。作为扬基队的球迷,伯格经常去现场看球,她向斯卡佩塔解释说在棒球运动中,第九局下半场击球的那个运动员总是最幸运的。斯卡佩塔则对棒球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唯一令她感到高兴的是,大家最热衷的隔间是以纽约消防局局长的名字命名的。她的知名度不及伯格高,她可不希望靠这个扬名。

“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本顿看着门说,“很抱歉。”

“我已经把问题忘了。”

“我指的是你写的那封信。谢谢你给我读那封信,不过最好不要把这封信拿给他们看。”

“我觉得看了无所谓。”

“不用提醒,他们也知道你是个正派人。”本顿的眼睛直盯着她。

“那是自然。”

“所有人都知道网络上的是一派胡言,都知道那些邮件是莫拉莱斯借你的名义伪造的。大家都知道你为人处事的原则。在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错,但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理智。我应该为之感到内疚,因为莫拉莱斯对你的了解都是从马里诺的医生南茜那里听来的。如果我没有把马里诺送进诊疗中心,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她确实不应该把我的事告诉莫拉莱斯,不过我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她都不该这样做,”本顿说,“莫拉莱斯也许用花言巧语骗得了她的信任。不知道莫拉莱斯对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她不能向任何人泄露马里诺在诊疗过程中说过的任何一句话。她违反了HIPAA法案,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她不能再从医了。”

“别把所有人都牵扯进去,我们承受的就够多了。不要各自为战、互相斗气了。特莉和埃娃已经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特莉的报复心没那么重……就让马里诺自己去办吧,不管他要不要和那个诊疗师算账,你看行吗?”

“也许你是对的,大家确实够受伤了。”本顿说。

他站起身,让马里诺好找些。到场的四人中还包括马里诺的新女友巴卡尔迪,他们现在才知道她叫乔治娅。伯格和露西也前后脚赶到了,斯卡佩塔看到她们向伊莱妮问了声好,然后挤过人群,唧唧呱呱地说着些什么。大伙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个个精神状态都非常好。露西戴了顶红袜队的棒球帽,也许是为了戏弄一下伯格,因为红袜队是扬基队的死敌。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要遮掩一下头顶的那块秃斑。

这就是对露西虚荣心的惩罚。她头后面的那块伤疤已经痊愈了,肿块也全消了。马里诺说还好还好,因为被子弹击中的部位除了骨头什么都没有。

路易拿着伊莱妮餐厅的特色菜烤鱿鱼卷进来了,他没有

带笔,客人的点单都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伯格和露西想尝一下路易私藏的威士忌,巴卡尔迪想来一杯苹果马提尼,这倒和她的名字颇为匹配。轮到马里诺点菜的时候,他犹豫着摇起头来,显得非常不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窘态,也只有斯卡佩塔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不安。她伸手绕过露西,碰了碰马里诺的胳臂。

马里诺靠在椅背上,椅子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他问斯卡佩塔:“有什么事吗?”

“你以前来过这里?”斯卡佩塔问。

“这不是我来的地方。我可不喜欢在离芭芭拉·沃尔特斯两张桌子远的地方与人聊天。”

“那不是芭芭拉·沃尔特斯。这里有红带啤酒、巴克勒啤酒和黑啤,不知道最近你喝什么酒。”斯卡佩塔说。

她并没有刻意劝马里诺喝酒,只是为了表示自己并不介意看到马里诺喝酒。喝不喝酒是他自己的事,斯卡佩塔只关心他的感受。

马里诺对路易说:“红带还有吗?”

“你的运气不错。”

“待会儿给我来一点吧。”马里诺说。

“过会儿给你上。”路易重复了所有人的点单后离开了。

伯格瞥了斯卡佩塔一眼,向她示意坐在窗边的那个戴着白色牛仔帽的胖老头。

“你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吧。”伯格对她说。

“那不是他。”斯卡佩塔说。

“我进门的时候差点心脏病发作,”伯格说,“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他仍然在那里吗?”

“监狱?”露西插话进来,似乎清楚她们的谈话内容,“那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罗奇,别乱插嘴。”马里诺对露西说。

“罗奇”是马里诺对露西的昵称,因为露西在十二岁时有了自己的圈子以前,一直跟着马里诺到处乱转,总爱怂恿他去参加拳击和摔跤比赛。马里诺的中间名是罗科,因此露西那时常爱让人把自己称为“罗奇”。一听到这个称呼,斯卡佩塔总会想起过去。马里诺对露西的爱是他自恋的反映,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而已。

“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呢,我对那些电影简直着了魔,”路易再次过来时,巴卡尔迪说,“尤其是最近上映的《洛奇6》。我总是从开始哭到结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生活中我看到多血腥的场面都没哭过,但一看电影眼泪就哗啦哗啦流个没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开车吗?”路易照例问了一句,然后又自问自答道,“当然没有。没有人开车来。我这酒厉害着呢,你们可千万别开车。”他用这种方式说明自己拿出来的是烈性酒,“我开始为大家倒酒了,这酒可真厉害,我都快拿不住酒瓶子了。”

“小时候父母常带我来这里,”伯格对露西说,“这是老纽约的遗迹,你得记住这里。现在还能体验到老纽约的风情,但总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逝去,只剩亨特·汤普森或是乔·迪马乔那种老人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过往。”

“乔·迪马乔可不会做那种事。他最多谈谈棒球——他连玛丽莲·梦露都不会谈。大家都知道,他死都不会再提玛丽莲·梦露了。”

“你最好别再提玛丽莲·梦露,”本顿对露西说,“大家都知道那张照片是你的杰作。”

“我正想问你这事呢。”巴卡尔迪对露西说。

她把手伸到马里诺的臂弯里,倚靠在马里诺身上,乳房上部的蝴蝶文身露了出来。

巴卡尔迪说:“那个该死的网站崩溃以后,玛丽莲·梦露的照片就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呢。那张照片是你伪造的,是吗?”

“你在说什么?”露西故作无辜地问。

“别跟我玩这一套。”巴卡尔迪笑了,大口喝着酒。

斯卡佩塔对伯格说:“你小时候一定在这里见过不少有趣的人。”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出现在墙上的照片里,”伯格说,“其中一大半人的名字露西听都没听过。”

“有人给我送酒时,我的心总会咯噔一跳。”露西说,“我觉得我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我觉得自己可能会永远停留在十岁。”

“肯尼迪遇刺时你还没生下来,警察虐待黑人引发暴动时你还没生下来,马丁·路德·金遇刺时你也还没生下来,甚至连水门事件发生时你也还没生下来。”伯格说。

“看来我错过的都是些坏事,那么好事呢?”

“阿姆斯特朗登月算好事。”伯格说。

“玛丽莲·梦露死的那年我已经出生了,”巴卡尔迪用她特有的方式加入了谈话,“所以你要把那张照片的渊源告诉我。是不是像媒体所说的,是某种病毒在作祟啊?”

“网上流传着很多梦露死后的照片,”马里诺说,“停尸间的工作人员私自出售了一张,就是这么回事。禁止工作人员用手机拍尸体可以有效地防止这种事的发生。”他对斯卡佩塔说,“我们可以让工作人员把手机都留在办公室里,这就和探监时先要把带去的手枪交给管教是一个道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必须这样做。”

“那不是一张照片,”露西说,“只有头颈以上部位是玛丽莲梦露本人,其他的部分都是拼接的。”

“你觉得她真是被谋杀的吗?”巴卡尔迪严肃地问。

斯卡佩塔见过露西假造的照片,也读了埃娃写的编者按,而且对所有与案件相关的情况熟稔于心。如果没有喝下半杯纯麦威士忌,她不会如此坦率:“梦露也许真是被人谋杀的呢。”

“上电视时最好别说这句话。”本顿说。

斯卡佩塔又抿了口酒。酒气冲入鼻腔,直达大脑的深处。

“大家如果知道我隐瞒自己的想法,一定会吃惊的,”她说,“埃娃·皮布尔斯写的有道理。”

露西举起酒杯向姨妈致意。她先闻了闻威士忌,然后学着品酒师的样子,舔了点儿酒。她从棒球帽的阴影中看了看姨妈的表情,开怀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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