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电视机,将遥控器交给博格。

“斯卡佩塔医生,”她简直当马里诺不存在,“在给你放这盘带子以前,我想先向你说明一下我们在曼哈顿的检察官办公室的工作方式。我说过,某些方面我们的做法和你们惯常的很不一样。对此我必须事先解释一下。你清楚我们的凶杀案件系统专线吗?”

“不清楚。”我回答,全身神经一紧,嗡嗡响起来。

“每天二十四小时、每周七天,我们都有一位助理检察官随时待命,以记录凶杀案件的报案和警方缉捕嫌疑人的通告。我说过,曼哈顿的警察只有经检察官准许才能逮捕被告。这是为了确保一切程序,例如搜查令的取得,都能依法执行。检察官和助理检察官亲临犯罪现场是常有的事,有时被告被当场逮捕之后,只要他愿意,助理检察官便会当场对他进行访谈。马里诺队长,”她冷眼瞄着他说,“你早年也待过纽约警察局,不过那时候应该还没实施这项制度吧。”

“这还是我头一次听说。”他含糊地回了句,脸色仍然通红。

“垂直起诉呢?”

“听起来像是种性交姿势。”马里诺回答。

博格假装没听见。“摩根索的创意。”她对我说。

罗伯特·摩根索担任曼哈顿地方检察官已将近二十五年。他是个传奇人物,博格显然非常乐于在他手下工作。我内心起了波动。妒意?不对,也许是渴望。我累了,无力感越来越强烈。我身边只有马里诺,他几乎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开明、开朗,也不是传奇人物。此刻我真的不想和他一起工作,甚至希望他离我远远的。

“案子从头至尾由同一名检察官负责,”博格解释着垂直起诉的含义,“这样就让我们避免和三四个访谈过证人或受害者的检察官周旋了。从接触犯罪现场开始,一直到开庭为止,我的案子就由我一手包办。干脆明白得让人没话说。运气好点,我说不定还有机会在被告找到律师之前审问他——没有哪个辩护律师会让他的委托人和我接触,这是一定的。”她说着按下遥控器的播放键,“幸运得很,在尚多内还没找到律师时我便逮着了他。今天凌晨三点趁大家还在熟睡,我在医院里陆续和他谈了几次。”

此刻我的感受绝非惊愕便能形容。老实说,我认为让-巴蒂斯特·尚多内根本不会开口跟任何人谈话。

“你似乎有点吃惊。”博格说得委婉,不忍伤害我似的。

“可以这么说。”我回答。

“也许你从没想过,这个侵犯你的人也能走路、说话、嚼口香糖、喝可乐?也许在你眼中他是没有人性的?”她又说,“或许,你以为他真的是狼人?”

当他隔着门冒充警察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并未看见他的模样。我是警察。你还好吗?之后,他摇身一变成为恶魔。没错,就是恶魔,一个举着形似伦敦铁塔的黑色金属工具追杀我的恶魔。他不断咆哮吼叫,发出和他的形貌同样可怖怪诞的声响,俨然是头野兽。

博格带着点倦意笑了笑。“准备接受挑战吧,斯卡佩塔医生。尚多内没有疯,也不是怪物。我们不希望陪审团因为他患有不幸疾病而对他另眼看待,但也想让他们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没清洗干净、换上三件式套装前的样子。我认为应该让陪审团体会一下受害者感受到的恐惧,你赞同吧?”她凝视着我,“这么做或许能让他们了解,没有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会邀请他进门。”

“怎么?难道他说是受人邀请的?”我感觉口干舌燥。

“他说了很多。”博格说。

“真是个混账东西,”马里诺嫌恶地骂道,“我一眼就看穿这家伙了。昨晚我去了病房,告诉他博格小姐想和他谈谈。他就问我,她长什么模样。我故意吊这浑蛋胃口,只说:‘这么说好了,尚,痛苦难熬的不止你一个——这话没别的意思——等她来的时候给我安分点,懂吗?’”

尚?我脑中一片空白。马里诺称呼他尚。

“测试,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录像带里传来这样的声音。镜头被整片煤砖墙占满,接着摄影机缓缓移向一张空桌子和一把椅子。背景里突然有电话铃响。

“他想打听她的身材够不够辣。博格小姐,希望你别在意我的措辞。”马里诺不无挖苦地说。他仍然因为某种我不甚明白的理由生着她的气。“我只是把那浑蛋说的话忠实转达罢了,然后我告诉他说:‘哎哟,这不该由我来说。不过我也说了,看到她谁都会动歪脑筋,至少带种的男人都会。’”

马里诺不可能说这种话。事实上,我不相信尚多内问到博格的长相。更有可能的是,是马里诺暗示她身材性感,以引诱尚多内和她对谈。想起昨晚和马里诺一起走向露西的车子时他粗野地谈论博格,我内心涌起憎恶和愤慨。真是受够了他和他的大男子主义,受够了他的性别优越感和粗蛮态度。

“你这是干吗?”我很想拿冷水泼他,“每次都得扯上女人的身体吗?拜托你,马里诺,请你专注于案子,别再幻想女人的胸部了,好吗?”

“测试,一、二、三、四、五。”声音再度传出,电话铃声已停,只有啪嗒的脚步声,夹杂着隐隐耳语。“我们要请你到桌椅这边坐下。”是马里诺的声音。背景里有敲门声。

“重点是,尚多内开口了,”博格望着我说,眼神再度在我身上探索,寻找弱点和燃点,“他和我讲了不少话。”

“无论如何,这挺值得的。”马里诺愤愤地盯着屏幕。原来如此。马里诺虽然替博格说服尚多内对谈,内心希望的其实是自己和他谈话。

摄影机架好了,我只看见镜头正前方的景物。马里诺的庞大身躯入镜,拉出木椅,在一个身着深蓝色套装、打着暗红色领带的人的协助下将尚多内安置在椅子上。尚多内穿着蓝色短袖病号服,淡蜜色的蜷曲长毛满覆手臂,异常浓密的旋涡状卷毛从V形领口一路爬上脖颈。他坐了下来,脸部入镜,额头下半部到鼻尖处蒙着纱布。绷带四周的毛剃干净了,露出奶白色的皮肤,好像从未见过太阳。

“可以给我拿可乐吗?”尚多内说。他没上脚镣,连手铐都没戴。

“要打开吗?”马里诺问他。

没有回答。博格出现在屏幕上,穿着浅棕色垫肩套装。她在尚多内对面坐下,后脑勺和肩膀冲着镜头。

“还要吗,尚?”马里诺问这个想要取我性命的人。

“等一下,我可以抽烟吗?”尚多内说。

他声音轻柔,带着浓重的法国腔。他表现得彬彬有礼又沉静。我望着屏幕,思绪一片混乱,身体也再度出现电干扰现象。创伤后压力综合征。我的神经细胞像水遇见热油那样跳颤不止,头也开始作痛。一条白色袖口的深蓝色手臂伸进画面,把一杯饮料和一包骆驼牌香烟放在尚多内面前。我认出那个蓝白色高纸杯是医院自助餐厅的。椅子嘎地移动,深蓝色袖臂替尚多内点了根香烟。

“尚多内先生,”博格的声音十分从容,好像每天都跟变异连环杀人犯谈话似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杰米·博格,来自纽约的检察官,负责曼哈顿地区。”

尚多内举起手碰了下绷带,指背上的一层浅色茸毛和白化病患者的症状相似,长度大约只有半英寸,可能是因为经常刮吧。我脑中闪过这双手向我袭击的影像。他的手指长而脏污,并且我第一次留意到他那强劲的肌肉线条:并非像勤于健身的人那样结实浑圆,而是无比粗壮坚硬,是那些如野兽般靠身体去觅食、战斗、逃亡和求生的人才会有的生理特征。他的强大蛮力似乎在驳斥着我们的臆测——他一直躲藏在家族那栋位于圣路易岛的豪华宅邸里,过着闲散无聊的生活。

“马里诺队长你见过,”博格对尚多内说,“这位担任摄影师的,是我办公室的艾斯库德罗警官,那位是烟酒枪械管制局的特别探员杰伊·塔利。”

我感觉博格在瞄我。我回避她的目光,冲动地想插话询问,为什么?为什么杰伊会在那里?接着一个念头浮现:她正是杰伊会喜爱——狂爱——的类型。我从外套口袋抽出一张面纸,拭去额头冒出的冷汗。

“你知道我们在录像,对此你没有异议,对吗?”博格说。

“是的。”尚多内吸了口烟,捏掉沾在舌尖上的烟草末。

“尚多内先生,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是关于苏珊·普雷斯在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五日死亡当天的情况。”

他没有反应,只伸手去拿可乐,嚅动着歪斜的粉色嘴唇寻找吸管,任由博格继续说着受害者在纽约上东区的地址,她告诉他,在继续讨论之前,她必须先告知他的权利,尽管他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尚多内只是静静聆听。不知是不是幻觉,我总觉得他很开心,丝毫不像个饱受痛苦煎熬的人。他是那么安静客气,毛茸茸的恐怖双手搁在桌上,偶尔摸一下绷带,好像是在提醒我们这些人,尤其是我,曾经如何待他。

“你所说的任何话都可能被用作对你不利的呈堂证供,”博格继续说,“你是否了解?如果你愿意开口说是或不,对我们将有很大帮助。”

“是的。”

“如果你没有律师或者请不起律师,我们将指派一位免费的辩护律师给你,你了解吗?”

尚多内又拿起可乐来喝。博格极富耐心地继续努力,好确保他和全世界知道这次会面合法公正,而尚多内对此也有充分认知,他和博格谈话也是出于个人意愿,并未受到任何强迫。“你已经明白自己应有的一切权利,”她替这段简短有力的开场白作了收尾,“现在你是否能说出事发经过的相关真相?”

“我一向只说真话。”尚多内柔声说。

“你已经在艾斯库德罗警官、马里诺队长和塔利特别探员面前被告知你的各项权利,这些你是否已充分了解?”

“是的。”

“那么请你把发生在苏珊·普雷斯身上的事情告诉我。”博格说。

“她人很好,”尚多内的回答令我愕然,“直到现在,我仍然一想到就难过。”

“是啊,难过得要死。”屏幕外的马里诺嘲讽地咕哝了一句。

博格立刻按下暂停键。“队长,”她激动地说,“请别掺杂主观意见。”

马里诺的愠怒有如毒气弥漫开来。博格再次将遥控器指向电视机。她正在问尚多内怎么和苏珊·普雷斯认识的。他回答说是在第七十街一家叫做露米的餐厅相遇的,就在第三大道和列克星敦大道之间。

“你在那里做什么?用餐,还是工作?”博格问。

“我独自在用餐。她走了进来,也是一个人。我点了一瓶上好的意大利葡萄酒,马索林奥酒庄一九九三年的巴洛洛。她真的非常漂亮。”

巴洛洛是我最爱的意大利葡萄酒,他提到的那种非常昂贵。尚多内往下讲故事。当时他正在吃开胃菜——“Crostinidipolentafunghitrifolatieoliotartufato”,他一口标准的意大利语——突然看见一位令人惊艳的非裔美国女人独自走进餐厅。从餐厅领班迎合的样子看,她似乎是个要人、常客,又被安排在角落的桌位。“她穿得很优雅,”尚多内说,“显然不是妓女。”他请领班问她是否愿意过来同桌用餐。她很容易搞定。

“什么意思,很容易搞定?”博格问。

尚多内轻轻耸了下肩膀,又伸手去拿可乐,从容地吸着。“我想再来一杯。”他举起杯子,那只深蓝色袖臂——杰伊·塔利的手臂——接了过去。尚多内毛茸茸的手在桌面上摸索着那包香烟。

“你说苏珊很容易搞定,怎么讲?”博格追问。

“她不需要劝诱就来了,在我的餐桌前坐了下来。我们聊得十分愉快。”

声音不像是他的。

“你们谈了些什么?”博格问。

尚多内又碰了下绷带。我想象着这个体毛浓密的丑恶男人坐在公众场合享用美食醇酒、勾引女人的情景,突然有了个怪念头,也许尚多内预料到博格会把这盘带子放给我看。他提及意大利菜和葡萄酒会不会是因为我?他是否在嘲弄我?他对我又了解多少?一无所知,我自问自答。我的任何事他都不可能知道。他说用餐时他们聊了些关于政治和音乐的话题,博格问他是否知道普雷斯从事什么工作,他回答说她告诉他在电视台上班。

“我对她说,‘这么说你很有名了。’她听了大笑。”尚多内说。

“你在电视上看到过她吗?”博格问。

“我不常看电视,”他徐徐吐出烟雾,“尤其是现在,我什么都不看了,因为看不见。”

“请回答问题,尚多内先生。我不是问你常看电视与否,而是你有没有在电视上见过苏珊·普雷斯。”

我努力辨认着他的声音。恐惧令我全身发麻,两手发抖。我完全听不出来

,这声音和那天的完全两样。我是警察,女士,我们接获电话,说你住宅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没。

“我没印象。”尚多内答道。

“接着呢?”博格又问。

“我们用餐、喝酒,然后我问她要不要到我那里去喝点香槟。”

“你那里?当时你住在哪里?”

“巴比桑饭店,但不是用真名登记的。我刚从巴黎过来,在纽约只打算待几天。”

“你用什么名字登记入住的?”

“我不记得了。”

“你用什么方式付费?”

“现金。”

“你为什么来纽约?”

“因为我很害怕。”

马里诺在椅子上躁动起来,厌恶地吁了口气,又插嘴了:“各位,睁大眼睛,好戏来了。”

“害怕?”博格的声音传出,“你在害怕什么?”

“那些人在追杀我,你们政府的人。整件事的关键就在这里。”尚多内又伸手去摸绷带,先是空着的那只,再用拿着烟的那只。烟雾在他的头顶缭绕。“他们利用我——一直在利用我——接近我的家族。只是因为一些毫无根据的谣传——”

“稍等,等一下。”博格打断他。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马里诺摇着头。他往椅背上一靠,两只手臂交叉在隆起的肚皮上。“都是你自找的。”他喃喃念着。我只能猜测他指的是博格一开始就不该找尚多内谈。这是错误之举。录制这卷带子是弊大于利。

“队长,拜托别出声。”博格严肃地对马里诺说。录像中的她继续问尚多内:“谁在利用你?”

“调查局、国际刑警,也许还有中央情报局。我不是很清楚。”

“是啊,”马里诺讥讽地叫嚷起来,“他没提到烟酒枪械管制局,因为一般人不会知道这个机构,计算机的拼写检索里也没有它的缩写。”

马里诺对塔利的反感加上露西遭受的挫折使他仇视管制局。这次博格干脆将他忽略了,都没出声制止。她依旧在质问尚多内,追根究底的个性表露无遗。“尚多内先生,请你弄清楚,此刻你说的一切必须完全属实。你明不明白你说的每句话都必须绝对诚实?”

“我说的是实话,”他轻声回答,态度诚恳,“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很难让人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完全要赖我那势力强大的家族。在法国他们是望族,已经在圣路易岛上居住了几百年。有传言说他们和组织性犯罪有牵扯,就像黑手党一样,但那完全无凭无据。而且问题是,我从来没跟他们一起住过。”

“但你的确是这个家族的一分子,他们的子孙?”

“是的。”

“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过一个弟弟,托马斯。”

“有过?”

“他死了,你知道的。我来这里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我回到刚才的话题。谈谈你在巴黎的家人。你说你没和他们住一起,是一直都这样吗?”

“是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没跟你的家人住过?”

“他们不想那样。我打小就被托付给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避免大家知道。”

“知道什么?”

“我是蒂埃里·尚多内先生的儿子。”

“为什么你父亲不希望大家知道你是他的儿子?”

“你都知道我长什么模样,还问这种问题?”他愤怒得紧抿嘴角。

“我在问你问题,为什么你父亲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是他的儿子?”

“噢,好吧,就当你没注意到我的长相吧。你真好心,假装没看见。”他自我揶揄地说,“我患有重病,我的家人为此感到羞耻。”

“那对夫妻住在哪里?照顾你的那两个人?”

“钟塔码头,古监狱附近。”

“巴黎古监狱?法国大革命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被拘禁的地方?”

“当然,古监狱十分有名,已经成了观光景点。游客对牢房、刑房和断头台着迷得不得了,尤其是美国人。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如今你们打算杀我。美国可以轻易把我杀了。你们最爱杀人了。这都只是那桩大阴谋的一部分。”

“钟塔码头的什么地方?据我所知,那整片地区是法院和附属监狱的所在地。”博格法语说得非常地道,“那里的确有一些公寓,非常昂贵。你说你的寄养家庭就在那里?”

“在那附近。”

“那对夫妇叫什么名字?”

“奥利维尔和克里斯廷·沙博。很遗憾,他们都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他们是做什么的?什么职业?”

“丈夫是boucher,妻子是coiffeureuse。”

“一个是屠夫,一个是理发师?”博格的语气透着怀疑,表明她清楚他是在愚弄人。让-巴蒂斯特·尚多内是屠夫,而且一身长毛。

“没错,屠夫和理发师。”尚多内肯定地说。

“你寄居在古监狱附近期间,有没有和家人见过面?”

“我偶尔会回家。都是在天黑以后,以免被人看见。”

“不让人看见?为什么你不让别人看见你?”

“我已经说过了。”他茫然地弹着烟灰,“我父母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是他们的儿子,否则肯定会被拿来大做文章。父亲名声在外,我实在不能怪他。因此我总是等天黑以后,趁着圣路易岛的街上静悄悄没人时,才回去拿钱或者别的东西。”

“他们会让你进屋吗?”博格急于找出他和那栋房子的关系,以便向法院申请搜查令。我看出尚多内是个游戏高手,他非常清楚她提及豪宅的目的。我在上次巴黎之行期间亲眼见了那座宅邸,法院绝无可能对其发出搜查令。

“会,不过我都只是逗留一下子,而且也不是所有房间都进去过,”他悠然地吸着烟对博格说,“大多数房间我没进去过。只有厨房,我想想,厨房、用人房,还有进门的地方。你也知道,我一直都靠自己。”

“尚多内先生,你最近一次进入家族的房子是在什么时候?”

“噢,很久以前了,至少两年前。我也不太记得了。”

“你不记得?如果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请别含含糊糊的。”

“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不是最近的事。”

博格按了下遥控器,电视画面暂停。“你一定也看出他有多会演戏了。”她对我说,“首先,他给的信息根本无法追踪。人已经死了。住饭店付现金,登记用的假名,名字也忘了。现在我们又没有理由搜查他家族的房子,因为他说从没住过那里,也很少去那里,即使去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理由不够充分。”

“见鬼!理由不充分,没戏唱了,”马里诺说,“除非我们能找到见过他出入那栋房子的目击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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