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四十分

足足有好几分钟,她难以自制地哭着。

安吉·斯加佩罗、亚瑟·波特和乔斯琳坐在一起,努力保持平静,可他们心里却想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出答案来。

不耐烦是波特的强硬对手。

他脸上挂着微笑,放心地点着头,而那个胖乎乎的十二岁的姑娘一个劲地哭着,双手捂着圆而红润的脸。

门开了,斯蒂威·欧茨走进来,脱下头盔。尽管天气很冷,他的头发还是被汗水打湿了。波特的注意力从小姑娘身上转向警察。

“你需要暂时休息一下了,斯蒂威。”

“是,长官。我想我会的。最后那几枪是那种——哦……很近。”

“使你清醒过来的快射,是吗?”

“是的,当然。”

“告诉我你送食物时看到的情况。”

正如波特预料的,即使在固定在他耳朵上的摄像机所拍摄的带子的帮助下,欧茨也无法提供更多的屠宰厂内部的细节。

“汉迪的精神状况怎样?”

“看上去很冷静,不急躁。”

他就好像在7-11买咖啡。

“有人受伤吗?”

“我看没有。”

勒波忠实地录入这些琐碎的信息。欧茨无法回忆起别的情况。波特向沮丧的警察指出,没有看到血迹和尸体是好消息,尽管他知道自己脸上没有掩饰心中的沮丧,因为他们不可能从那个十二岁的姑娘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她继续哭泣着,把短而黑的头发缠绕在手指上,之后就开始咬指甲。

“谢谢你,斯蒂威,就这样吧。哦,还有个问题,你真的打算向马克斯的腿开枪吗?”

年轻人变得严肃起来,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小心的微笑:“我能采取的最好的办法,警官。是我不知道怎么办,直到我扣动扳机,或者不扣动扳机。看情况吧。”

“去喝杯咖啡吧,先生。”波特说。

“好的,长官。”

波特和安吉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乔斯琳身上,她眼睛红得吓人,蜷缩在一块毯子里,这是斯蒂尔威尔的一个公务人员给她的。

最后小姑娘平静下来,波特让法兰西斯·怀廷警官向她提问。谈判官注意到,法兰西斯的手优雅地移动着,手势简洁,乔斯琳的动作外露、笨拙而且不自然,他猜想,这种不同就像有人说话流畅,有人夹杂着“唔”或者“你知道”之类的口头语,刹那间他想知道梅勒妮怎么做手势,是不连贯的,还是流畅的?

“她没有回答您的问题。”法兰西斯说。

“她说什么?”安吉问,她敏捷的黑眼睛看着手势中的动作。

“她要爸爸妈妈。”

“他们在旅馆吗?”巴德问。

上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们一小时之后到。”

法兰西斯向她转达了这个消息,没有确认她懂了,小姑娘又哭起来。

“你做得很好。”安吉鼓励地说。

谈判官看了一眼表,还有半小时就到了提供直升机的最后期限。“说说那些人,乔斯琳,那些坏人。”

法兰西斯的手舞动了一会儿,小姑娘最后回答了。“她说他们有三个人,那三个。”姑娘指着墙,“他们汗涔涔的,气味难闻极了。那一个,”她指着汉迪,“叫布鲁图。他是头儿。”

“布鲁图?”波特问,皱着眉头。

法兰西斯问了这个问题,看着一个长长的回答,在这个过程中,乔斯琳指着每个劫持者的照片。

“梅勒妮这么叫他。”她说,“汉迪叫布鲁图,威尔考克斯叫鼬鼠,伯纳叫熊。”法兰西斯解释说:“手语是一种比喻性的语言,比如,羔羊有时指温和。聋人经常用诗一样的句子来思考。”

“她知道他们在屠宰厂里处于什么位置吗?”波特问法兰西斯。安吉说:“直接跟她说,亚瑟,这样让她更安心,让她感觉更像个大人。不要忘了微笑。”

他微笑着跟小姑娘重复了一遍问题,法兰西斯翻译着她的回答,她指着靠近大屋子前面的几个地方,碰了碰汉迪和威尔考克斯的照片。托比移动着写着他们名字的标签,勒波录入着信息。

乔斯琳摇摇头,她站起来,把它们放得更准确些。她向法兰西斯比画了几个词:“熊——伯纳——和她的朋友们在屋子里。”

乔斯琳把表示熊的标签放在一个半圆形的大屋里,那里距离屠宰厂前面大约二十五英尺。托比把所有人质的标签都放在那儿。

乔斯琳又把他们重新排了一下,这次更加准确了。

“这就是每个人的位置,她说,很准确了。”

波特的眼睛移到梅勒妮的标签上。

乔斯琳擦着眼泪,然后叹了口气。

“她说熊总是看她们,特别是那些小姑娘。”

伯纳,那个强奸犯。

波特问:“除了图表上的,还有别的门和窗吗?”

乔斯琳仔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你肯定?”

“是的。”

“你看见枪了吗?”

“他们都有枪。”姑娘指着托比的臀部。

他问:“是哪种枪?”

她皱着眉头,又指了指特工的臀部。

“我的意思是说,它们像这个,还是它们有圆筒?”他发现自己用手指做了个圆圈的手势。“连发左轮手枪。”他说得很慢。

乔斯琳摇摇头,她笨拙的手又开始比画着。

“不,她说它们是黑色的自动枪,就像那一把。”法兰西斯笑着,“她问为什么你不相信她?”

“你知道什么是自动枪?”

“她说她在电视中看过。”

波特笑了,告诉勒波记下来,她确认他们有三把格洛克,或者类似的武器。

乔斯琳说他们有二十四箱子弹。

“箱?”

“这么大,”法兰西斯说;小姑娘用手比画着,大约六英寸厚,“黄色和绿色。”

“雷明顿。”勒波说。

“还有霰弹枪,像那一把,他们有三个。”乔斯琳指着货车厢里架子上的一把霰弹枪。

“有来复枪吗?”波特指着放在墙边的一支M-16。

“没有。”

“他们确实有备而来。”巴德嘟哝着。

安吉接过话题继续问:“有人受伤吗?”

“没有。”

“汉迪——布鲁图——特别跟某人谈过话吗?任何一位老师或姑娘?”

“没有。多数时候他只是看着我们。”这勾起了一些回忆,她又流了很多眼泪。

“你做得很好,宝贝。”安吉说,捏着小姑娘的肩膀,“你能告诉我们那三个人都谈论什么吗?”

“不,对不起,我的唇读不是很好。”

“贝弗莉好吗?”

“她呼吸不好,而且现在情况更糟了。最有问题的是哈斯特朗太太。”

“让她解释解释。”

法兰西斯看着她的手,说:“她崩溃了,她本来很好,但苏珊死了她就不行了。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躺在地上哭。”

波特想,她们没有领头的。这是最糟糕的局面。她们会因恐慌而逃跑,除非梅勒妮能够代替她。

“梅勒妮怎么样?”

“她只是坐着,瞪着眼睛。有时闭着眼睛。”法兰西斯对波特说,“这不是好兆头,聋人在紧张状态下从来不闭眼睛,视觉是她们唯一的保护系统。”

安吉问:“那些男人自己打架吗?”

乔斯琳不知道。

“他们看上去紧张吗?愉快?恐惧?忧伤?”

“他们不恐惧。有时他们大笑。”

勒波把这些录入到电脑中。

“好了,”波特说,“你是个勇敢的姑娘。你现在可以去旅馆了,你爸爸妈妈很快会来。”

小姑娘用袖子擦了一下鼻子,但是不走开。她笨拙地叹息着。

“这就是你们要问的全部问题?”法兰西斯翻译道。

“是的,你可以走了。”

但是小姑娘又叹息着。

她问:“你们不想知道有关电视的事?还有其他事情?”

托比、勒波和巴德都把头转向波特。

“他们那里有电视?”他低声问,惊惶不安。法兰西斯翻译过来,乔斯琳点点头。

“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和枪一起放在袋子里。他们随身带来的,很小。”

“他们有无线电吗?”

“我没看见。”

“他们看电视看得多吗?”

她点点头。

“他们还有什么东西?”

“她说他们有一些工具,新的,是塑胶的。”

“什么工具?”

“银色的,扳手,钳子,螺丝起子。一个大号的亮闪闪的锤子。”

“给她提供个工作,亚瑟,”亨利·勒波说,“她比我们一半的特工都强。”

“你还能想起什么,乔斯琳?”

她的红手指移动着。

“她想妈妈。”

“还有一件事,”波特迟疑了一下,他想知道梅勒妮更多的情况,但发现他不能这么问,于是说:“里面冷吗?”

“不算太冷。”

波特拉住姑娘圆润、潮湿的手,放在自己两手之间。“告诉她非常感谢,法兰西斯,她做了件非常好的工作。”

这句话被翻译之后,乔斯琳擦着脸,第一次露出笑容。

安吉让法兰西斯告诉小姑娘,几分钟后带她去旅馆。乔斯琳到外面等着,一位女州警也等在那里。

勒波打印出一份屠宰厂里的人所拥有的物品清单,递给托比,他把它固定在图表边上。

托比说:“这像是一场电脑冒险游戏。你拿着一把钥匙,一把魔剑,五块石头,还有一只装在笼子里的乌鸦。”

波特慢慢地坐到椅子上,笑了。他看着清单:“你怎么看这个问题,亨利?工具,电视?”

“逃出监狱后在路上抢劫了一家百货商店?”

波特问巴德:“在这里和温菲尔德之间有商店失窃的报告吗,查理?”

“我没关注这些情况,我查一下。”他说完走了。

“我从来没有从一个在里面待这么短时间的人质那里得到过这么丰富的信息,”波特说,“她的观察力太强了。”

“上帝的补偿。”法兰西斯说。

波特然后问安吉:“你怎么想的?”

“她站在我们一边,据我推测。”

由于斯德哥尔摩作用,人质会给谈判官和援救队提供虚假情报。在波特的一次谈判中——那是一次长达一周的恐怖分子障碍战——被释放的人质在波特隐藏的房间窗前放了一块手帕,这样,障碍里的持枪歹徒就知道往哪儿开枪。幸好狙击手在歹徒开枪前击毙了他。波特在后来的审判中代表人质作证,她被判处缓刑。

波特同意安吉的评价,乔斯琳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还不至于情感扭曲,倾向汉迪和其他人一边。她只是个受了惊吓的小姑娘。

安吉说:“我要带她去旅馆,把她安顿好,相信这样可以打消其他家长的疑虑。”

亨利·勒波喊道:“亚瑟,打听一下韩德森的消息。”

安吉快走到门口时,波特对她说:“你到了那里,打听一下他的消息,他令我很不安。”

“你说的是皮特·韩德森?威奇托战略空军司令部的人?”

“是的。”

“为什么?”

“内心的感觉。”波特告诉她有关恐吓的事,并指出,他更关注的是,在S&L纵火罪之后韩德森起初并不是自愿会见的汉迪。“可能因为他的人在逮捕中做了无用功,让汉迪的女友跑掉了,并以两名警察受伤而告终。”逮捕之后的审问也如此,波特现在回忆起来的只有汉迪等人无聊的猥亵,“但是他应该预先告诉我们他卷进去了。”

“你要我做什么?”安吉问。

波特耸了耸肩:“只要证实他没有陷入困境。”

她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让我歇歇吧”。皮特·韩德森,作为负责常驻机构的特工,有权介入任何案子,只要他愿意,不会为像安吉·斯加佩罗这样的下属做任何事情。

“试一试,求你了。”波特给了她一个飞吻。

勒波递给波特一个打印件,嘲讽地解释道:“这只是简历式的资料。但是我敢打赌,肯定有些细节他不想让我们知道。”

波特产生了兴趣,他读了起来。韩德森一路顺利地走到今天这个职位,作为调查员在芝加哥警察局工作,同时晚上去德帕尔法学院进修。获得学位之后他加入了联邦调

查局,在匡提科表现突出,回到中西部,在那里他为自己赢得了荣誉,那是在伊利诺斯州和圣路易斯州,主要负责调查敲诈勒索和腐败犯罪。他是一名出色的行政官员,具有联邦调查局特工的气质,注定会得到战略空军司令部的工作。先是在芝加哥,或者迈阿密,甚至纽约南部地区,之后他的职业轨道会将他带到华盛顿。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诉讼。

波特读着那些新闻报道,还有亨利·勒波不知怎么从联邦调查局资料库探查到的备忘录里的细节等附录,他理解了为什么韩德森逃避到堪萨斯州。六年前,十二名黑人特工控告联邦调查局在分派任务、提拔职位、提薪等方面的歧视,圣路易斯警局成为目标之一。韩德森迅速提供证据支持他们的要求。据说是太快了。在预期的法律诉讼之后的人事改组中,当时的警局局长辞职,代替这一位置的是一个年轻的副局长,他将成为联邦调查局里的首位黑人领导,而且韩德森认为他会记住那些功臣。

但是韩德森的计划破灭了。当在联邦法院陷于困境时,愤怒已超出了诉讼范围。一些原告中途退出,其余人不能证明歧视的存在。因为事件起因于政治野心,而不是意识形态。年轻的黑人副局长择机调往国家安全理事会,现任局长退休了,任职期间没有丑闻,海军司令接替了这一职位。

变节者皮特·韩德森受到行政惩罚。他曾窃听了财团老板马里奥·拉科斯塔在密苏里州克莱顿私人办公室的电话,并报告给州政府,那里有个国家级的中心,实际上的作用是窃取麦克奈尔空军基地的情报,以及挑起印第安事件和烟酒枪械管理局内部冲突的战争。这个三十九岁的特工的职业生涯彻底结束了。

“他会冒险吗?”波特问勒波,“他会妨碍我们吗?”

“他没有任何职务做任何事。”情报官说,“任何正式的。”

“他会铤而走险。”

“我肯定他会这样。我说‘任何正式的’,但我们仍然要关注他。”

波特笑了:“这样,我们有个首席执行官助理准备把自己交给劫持者,还有一个战略空军司令部要把我们交出去。”

我们和敌人遭遇过。

他转向窗户,想起了梅勒妮,还想起乔斯琳曾说,她只是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做。这意味着什么?他沉思着。

托比打断了波特的沉思:“汉迪期待的直升机,还剩一小时五分钟。”

“谢谢你提醒,托比。”波特回答。

他看着屠宰厂想,一把钥匙,一把魔剑,五块石头,还有一只装在笼子里的乌鸦。

“先生。”

查理·巴德正在从他自己没有标志的警车走回货车,他刚打印了一份西部地区的二一一电脑查询记录,今天的记录中被抢劫的有一家便利店,一个加油站,还有一个卫理公会教派教堂。被抢劫物品中没有与人质劫持者携带的武器、电视、工具相匹配的东西。

“过来,警官。”那个人低声说。

哦,老兄,这是怎么了?

罗兰·马克斯斜靠着供给车,抽着烟,巴德以为他现在走出十英里远了,但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决心,好像要在这儿暂住似的。

“你目睹了那个小小的滑稽场面。”马克斯说。当波特提出警告时,巴德在货车的一角。巴德看了四周一眼,然后穿过草地,转向这个以黑色为特征的男人,站在上风口。他什么也没说。

“我喜欢夏日的午后,上尉。会让我想起我的成长时期。我每天打棒球,你呢?你看上去像是能健步如飞。”

“田径赛,主要是四乘四十和八乘八十。”

“好啊,”马克斯的声音又低下来,比巴德所想象的要柔和,但依然能够听见,“我们有过奢侈的日子,你和我跳一会儿舞,就像在宴会舞会上一样,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然后做你该做的事。但是现在没时间这么做。”

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巴德想,子弹击倒十七岁的苏珊·菲利普斯的情景上百次地在他脑中闪现。他突然哽咽了,随后转变成一种奇怪的咳嗽。“哦,我现在真的很忙,先生,我必须——”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在货车里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东西,是吗?”

“我不知道你指什么,先生。”

“当然,我做的可能不够协调。我没想清楚。但是你也不完全肯定波特是正确的。而且——不,就那样继续下去。我想如果我们表决,货车里更多的人会站在我这边。”

巴德不知从哪里鼓足了勇气说:“这不是一场民意测验,先生。”

“哦,对,不是民意测验,非常正确。这是那些女孩儿是否能活的问题。我认为波特并不关心她们的死活。”

“不不不。不是这样,绝不是。他非常关心。”

“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先生?和我在货车里看到的一样,对不对?你被屠宰厂里的一切吓坏了。”

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让那些女孩儿活着出来……

马克斯继续说:“说吧,上尉,承认这个问题。”

“他是个好人。”巴德说。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是他做的这些有什么用?”

“他已经尽力——”

“地狱无门,”马克斯慢慢地说,“我是在让那些女孩儿死在那里。这就是他想做的,而且这困扰了你一整天。我说的对吗?”

“哦——”

马克斯把手伸进夹克里面,掏出一个皮夹,轻轻地打开。曾经有一会儿,巴德以为他要显示他首席检察官的身份。但是巴德发现自己看到的有着更大的冲击力——三张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女孩儿的照片。其中一个皱着眉,脸有些变形。他有一个有残疾的女儿。

“你也有女儿,巴德。我说的对吗?”

上尉压抑着情绪,努力不看那六只黑色的眼睛,但是他做不到。

“设想一下你的小女儿在那儿,再想想波特说的话,‘哦,她们是可接受的牺牲。’想想吧,上尉。”

巴德深吸一口气,努力看着别处。皮夹啪的一声合上了。

“我们必须把他赶走。”

“什么?”

“他正在宣判她们的死刑。他对满足汉迪的要求说什么了吗?快点儿,巴德,像个警官那样回答我。”

他盯着马克斯的眼睛,无视他的指责,说:“他说汉迪不能离开那里,除非戴上手铐或者躺在裹尸袋里。”

如果那些女孩儿必须去死,那就死去吧。

“你能接受吗,警官?”

“说是或不是,这不是我的工作。”

“‘我只是听从命令。’”

“各司其职。”

马克斯吐掉嘴里的烟蒂:“看在上帝的分上,上尉,你可以采取道德的立场,不是吗?你就没有比给一个肥胖的联邦调查局特工打杂更高的价值?”

巴德僵硬地说:“他是资深警官,他是联邦的,而且——”

“你总是抱着这些观点不放,上尉,”马克斯责骂着,像个充满激情的传教士,“把这些话收起来,在那些女孩儿的葬礼上说出来,我希望会让你感觉更好。”他触到了巴德的灵魂,并用指甲戳着,“我们的手上已经沾上了一个姑娘的血。”

他的意思是指你的手。

巴德亲眼目睹了苏珊·菲利普斯双膝跪地倒下的那一刻。倒地的反冲力使她的嘴张着,漂亮的脸瞬间也扭曲了。她死了之后,又恢复了美丽。

“什么?”巴德低声说,他的眼睛盯着脱粒机满是飞虫的前灯,“你要怎样?”这听上去很孩子气而且令他感到羞辱,但是他无法阻止自已。

“我要波特滚蛋。你、我或者州里其他人接管谈判,给那些卑鄙的家伙直升机,换回那些女孩儿。我们会跟踪他们,当他们一着陆,就送他们下地狱。我计算过,我们能在半小吋内弄到直升机,安装自动导引装置,可以在一百英里以外跟踪他们,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

“但是他说汉迪放出来太危险。”

“他当然很危险,”马克斯说,“但是一旦他出来,他将面对专业人员,是成年人在承担风险,而不是那些女孩儿。”

马克斯长着一对小眼睛,在巴德看来,他快要流泪了。他想起了这个男人智力迟钝的女儿,她短暂的生命都在进出医院的过程中度过。

他注意到马克斯的谈话一点儿也没有涉及巴德的决定对他职业生涯的影响。如果他这样做,巴德可能会拒绝合作。如果他采用这种方式——暗算,年轻的上尉可能会非常固执。但马克斯已经对他做出评价并且敏锐地避开了任何威胁,这极大地挫败了他。巴德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垫子上,肩膀被固定,瞪着天花板。计数开始了。

哦,老兄。

“可是我们怎么能让波特走开呢?”

他说这话是为了阻挠马克斯,但是,这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一个小黑盒子出现在马克斯的手上。在那荒谬的一刻,巴德确实想到那是一枚炸弹。他盯着那个磁带录音机。“我要他的话:人质是可接受的牺牲。”

“你的意思是,录下他的话。”

“完全正确。”

“那……然后呢?”

“我有几个朋友在圣路易斯广播站。他们会在新闻中播放这个带子。波特就会被迫辞职。”

“这会使他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

“这会使我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做这件事。但是我愿意冒这个险。为了上帝,我愿意放弃我自己来交换她们。你没有看清波特做的事。”

“我不知道。”

“让我们拯救那九个女孩儿的生命吧,上尉。你想说什么?”

马克斯把录音机塞到巴德的手上,警官瞪着它,然后把它塞入衣袋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他的唯一抗议行为是回过头说:“不,你错了,里面只有八个人。他已经救出一个来了。”但是当他说这些话时,马克斯已经走远了,根本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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