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韩氏初兴 任性再毁规则：种下内乱的种子

晋国的宗族内部发生了内乱，小宗灭掉了大宗，夺取了晋国国君的位置。晋献公时期又对大宗的公族进行了屠杀。这样，晋国大宗的公族势力衰落了下去，但晋国小宗的公族势力还在。然而，晋献公又做了一件大损晋国公族的事情，使晋国小宗也开始衰落，最终导致了晋国整个公族势力的集体衰落。那么，晋献公到底做了什么，使晋国公族势力走向了衰落呢？

晋献公五年（前672），晋国讨伐骊戎，骊戎战败，于是把本族的一对姐妹花当作礼物奉献出去，用这种性贿赂奉迎晋献公。这对姐妹花是一对绝色美女，晋献公一见，就奋不顾身地陷了进去（得骊姬、骊姬弟，俱爱幸之。《史记·晋世家》）。

关于晋献公与骊姬的宠昵关系，《国语》中记录了一段非常精彩的细节。有一次，晋献公失眠没睡好觉，转天对一个大臣说了。这位大臣很奇怪，问：您夜里没休息好，是不是骊姬没有陪着您呢（床笫之不安邪？抑骊姬之不存侧邪？徐元诰《国语集解·晋语一》，中华书局2002年版，本书凡引《国语》，均为此本，不再一一注明）？《公羊传》也有相同的记载，可见当时晋献公的确离不开骊姬。七年之后，即献公十二年（前665），骊姬生了一个儿子奚齐。骊姬的妹妹也很争气，也为晋献公生了一个儿子悼子（一作卓子，又作倬子）。

晋献公在接受骊姬这对姐妹花之前已经有了太子申生，申生的母亲死得早，他还有两个非常贤能的弟弟：重耳和夷吾。

晋献公因为太喜欢骊姬了，所以萌生了要废黜太子申生改立奚齐为太子的想法。但是，奚齐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他的母亲骊姬怀奚齐的时候，没有像后来的钩弋夫人怀汉昭帝一样，怀了十四个月；也没有像汉武帝的母亲王夫人怀汉武帝一样，梦日入怀，引得汉景帝记住了这个儿子。骊姬、奚齐都没有过人之处，那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把奚齐送上太子的宝座呢？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试想一下，如果晋献公只剩下奚齐一个公子，那太子还不稳稳当当就是他吗？既然如此，那就想方设法干掉晋献公的其他儿子。晋献公有八个儿子，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有三位：太子申生和他的两个弟弟重耳与夷吾（献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贤行。《史记·晋世家》）。

晋献公把改立奚齐为太子的想法私下告诉了骊姬，骊姬听后，流着眼泪说：这可使不得，立太子一事诸侯们都知道，而且，太子屡次带兵，百姓也都拥戴他。如果因为我而废嫡立庶，我马上就自杀（奈何以贱妾之故废適立庶？君必行之，妾自杀也。《史记·晋世家》）。骊姬太会演了，这一招欲擒故纵，让晋献公大喜，心中十分感动，他没有想到他宠爱的骊姬不仅貌若天仙、体贴入微，而且还如此“深明大义”。

奚齐虽然平庸，可他有个不平庸的母亲。骊姬有她的一套，她虽然不直接走到前台，但她会找人帮忙，假他人之手成己之美，这是骊姬的高明之处。

晋献公有两个宠幸的大夫，骊姬通过他们俩对晋献公说：曲沃是先君宗庙的所在地，蒲邑和屈邑都是边疆重镇，不能不派得力之人去镇守。一番话提醒了晋献公，晋献公非常高兴，立即把太子申生派到曲沃，把公子重耳派到蒲邑，夷吾派到屈邑。这样，晋献公身边只留下了骊姬和她妹妹的两个儿子奚齐、悼子。

把太子申生派往曲沃并不等于干掉申生，骊姬明白，要想搞定太子申生还得下狠招。于是，骊姬派人告诉申生，说昨天晚上晋献公梦见了申生的母亲，所以要申生赶快去祭奠他的母亲。申生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夺命阴招，听了庶母的话，反而异常感动。于是，申生在曲沃祭奠了母亲，并且按照规定把祭祀求福的福肉带回来送给父亲晋献公。送来的时候，适逢晋献公外出打猎，骊姬就派人在福肉里下了毒药。两天以后，献公打猎回宫，厨师把福肉呈给献公，献公正想吃，骊姬却劝说：福肉从远方送来，还是尝尝再用。厨师把福肉倒在地上，地面立刻隆起来了；厨师把福肉扔给狗，狗吃后立即死了；厨师把福肉给一个宦臣吃，宦臣立即倒地死了（祭地，地坟；与犬，犬死；与小臣，小臣死。《史记·晋世家》）。意料之中的骊姬一看，立即来了精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太子怎么这么狠呢！连自己的亲爹都要杀，这么急着抢班夺权。大王已经年迈了，还能活几天？太子竟然迫不及待地要杀您！太子这样做，都是因为我和奚齐。我们母子宁愿躲到其他国家，或者早早自杀，不要让我们被太子杀害。当初您想废他，我还反对；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全错了（骊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弑代之，况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谓献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过以妾及奚齐之故。妾愿子母辟之他国，若早自杀，毋徒使母子为太子所鱼肉也。始君欲废之，妾犹恨之；至于今，妾殊自失于此。”《史记·晋世家》）。骊姬这套欲擒故纵的忽悠把戏，确实炼得炉火纯青，这一番话，有理有力有节，有水平有感情有智慧，把晋献公忽悠得肝肠寸断，怎能不勃然大怒？

太子申生听到宫中发生这件事情，吓得赶快逃到新城。

晋献公非常生气，处死了太子的老师杜原款。一个熟悉内情的人告诉太子：把毒药放到福肉里的是骊姬，太子为什么不亲自去跟你老爹说清楚呢？太子说：我爹老了，没有骊姬，他都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假使我说明白了，我爹一定会非常生气，这太伤身，我就成了不孝之子了。有人劝太子，既然你没法说清楚，那你赶快逃吧。太子说：身负杀父的罪名，谁还敢收留我？我自杀算了。于是，太子申生在新城自杀。骊姬的阴谋取得了突破性的阶段成果。但是，太子申生是自杀了，申生还有两个非常有实力的弟弟，他们完全有可能填补申生留下的位子，怎么办？

恰逢重耳和夷吾来向晋献公汇报工作。有人给骊姬打小报告说：这两位公子对你杀死太子很是不满。骊姬听了非常害怕，立即行动起来，跑到晋献公那里挑唆道：申生下毒的事，您那两个宝贝儿子事前也都知道。

重耳、夷吾听说以后，知道大事不好，便不辞而别，分别匆忙返回自己的边城基地。

晋献公闻讯，更觉得这两个儿子心里有鬼，立即出兵讨伐。重耳吓得跳墙逃跑，逃跑时袖子都被追杀者砍断了。从此，重耳开始了在外十九年的流亡生涯。晋献公又派人讨伐屈城，屈城人全力防守未被攻下，夷吾得以幸免。

骊姬反对晋献公赤裸裸地废嫡立庶，她不像后来的汉高祖刘邦身边的戚夫人，只会哭，结果把事给办砸了，还搭上了自己和儿子两条命。骊姬主动在晋献公的面前说太子申生的好话，把晋献公哄得溜溜转，简直找不着北了。其实，骊姬是个非常阴险毒辣的女人，她对太子申生采用的是背后陷害，而不是正面迫害。

晋献公并不笨，但是，他经不住骊姬的忽悠。一个再聪明的人，被心爱的女人如此忽悠，也一定会晕头转向、不辨是非。正如后人诗云：“不知尤物能为祸，却为骊姬寝食安。”《王十朋全集》卷十《咏史·晋献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公元前651年，当了二十六年国君的晋献公死掉了，骊姬的儿子奚齐继位。但骊姬万万没想到的是，奚齐的王位还没焐热，就被大臣里克给做掉了。接着又有人立了骊姬妹妹的儿子悼子继位，又被里克杀死。骊姬两姐妹的儿子相继为晋国大臣所杀，证明了晋国正统的宗法势力并不接受晋献公的废嫡立庶。

虽然晋国的宗法势力不能接受晋献公的废嫡立庶，但是，晋献公专宠骊姬，诛杀诸公子，使晋国的宗法制度遭到了严重打击。晋献公对晋国宗法制的破坏给了晋国异姓卿族势力一个发展机遇。

晋国异姓卿族势力的发展壮大，最终导致三家分晋，曾经强大的晋国变成了韩、赵、魏三个国家。这三个国家都是战国后期的七雄之一，在秦国统一天下的过程中，秦王赵政第一个灭掉的国家，就是韩国。韩国第一个被灭掉，说明了它的弱小。那么，韩国是怎样发展起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