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古川夏子吧。”

客厅兼娱乐室里,与金田一耕助相对而站着的,是中学刚毕业的古川夏子,她穿了一条粗布裙子,怯生生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做工的?”

“这个,我刚才已经和那两位叔叔说过了。”夏子指着山川警部补和志村刑警,略带不服气地说道。

“夏子,不要这样。”山川警部补和气地对夏子说,“这位叔叔想直接从夏子嘴里听到答案,你要回答这位叔叔提出的所有问题。”

夏子像个小孩子,充满好奇地盯着金田一耕助,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慌忙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叔叔,你是做什么的呢?”

“这……这个嘛……”对于这个问题,金田一耕助很不好意思地答道,“叔叔是私家侦探。”

“叔叔您,是私家侦探?”

“是呀,夏子。这位叔叔长得虽然很奇怪,但他是一位很厉害的私家侦探。无论多么复杂的案件,只要到了他的手上,立马都是小事一桩。”

“是呀!”听了等等力警部的介绍,夏子瞪大了眼睛,盯着金田一耕助的脸,惊问道,“但是,叔叔,您没带烟斗嘛,您注射可卡因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把金田一耕助蒙住了。

“夏子,这是什么意思呀?”

“难道不是吗!福尔摩斯总是嘴里叼着烟斗,又注射可卡因的。”

“哈哈,夏子你是侦探小说迷吗?”

“是呀,侦探小说很好玩的。”

“夏子,这位叔叔还没福尔摩斯那么厉害,所以没有烟斗,也不注射可卡因。他是私家侦探。那么,夏子,问你一下。”

“是。”

“如果发生这种案件的时候,大家都不说实话,那无论福尔摩斯多厉害,都是无法破案的,这一点夏子也知道的吧。”

“是呀,大家都说谎,让福尔摩斯很头疼的。但是福尔庫斯是名侦探,每次都能抓住坏人的。”

“但是,这位叔叔不是福尔摩斯那样的名侦探,你如果不如实说的话,他会很为难的,所以,你一定要如实回答问题哦。”

“好呀,我喜欢私家侦探,并不喜欢真正的名侦探。”

“喂,喂!……”金田一耕助打断了志村刑警的话,“那么,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夏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做工的?”

“去年秋天。我是去年春天中学毕业的,先在小店里打杂;后来觉得不好玩,于是,三河屋的小金介绍我来这里的。”

“三河屋的小金是谁?”

“咦?你连小金都不知道啊?他可是个帅哥!本来,今天和他约好,要一起去看电影的……”

“三河屋的小金是那个常来送酒的酒店小学徒吧?”

“不是,他不是学徒,是店员!”

“对,对,是店员,店员!”

“是呀,小金可是这一带的美男子啊。就是他介绍我到这里来的。”

“那个时候,他们家里就只有男主人李泰顺和女主人朱实吗?”

“是的,听说之前的女主人叫静子。但后来跑掉了,之后才是现在的女主人。”

“为什么之前的女主人会跑掉了呢?”

“噗嗤!……”夏子皱着鼻头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从小金那里听说的,他才不说自己客户的闲话呢,但是,其他的学徒……哦,不,是店员们经常说,所以我才知道的。说是这个男主人非常爱吃醋,所以好几个太太都跑掉了。”

“难道他换了好几个太太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也不是太知道。”

“那么,这次的女主人呢?也很让男主人吃醋吗?”

“是呀,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他会打她,踢她吗?”

“嗯,之前听说是的,所以都跑掉了。但是我来了后,从来没有过。”

“那怎么个吃醋法呢?”

“让我监视她。”夏子突然诡秘地说道。

“监视她?噢,是这样啊。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就让你留意女主人有没有勾三搭四,是吧。”

“是呀。还有,有谁打过电话来呀,信是写给男人还是女人呀,尽让我留意这些事情。”

“女主人有什么朋友,经常来家里玩吗?”

“一个朋友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吗?”

“是呀,大家都知道男主人喜欢吃醋,所以都不来了吧。”

“那么,信和明信片总要有的吧?”

“这些是有的,还有电话。”

说起电话,夏子的语调有些不自然。

“和谁打过什么奇怪的电话吗?”

“嗯,是这么回事。”夏子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才说道,“每个月的这一天,都是休息的,所以,前一天的晚上回家,明天早上才回来。每到这个时候,女主人好像都要出门到哪里去。当然了,如果是星期天,男主人在家,就另当别论了。”

“嗯,所以?……”

“所以,遇到星期天,女主人无法出门的时候,第二天一定会有一个男人打电话过来。”

“电话里说些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会去偷听。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女主人总会慌慌张张的,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被我听见。所以,我每次都是捂着耳朵的。”

电话机在那个客厅兼娱乐室里。夏子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肯定听不见电话里说些什么。

“夏子接过电话吗?”

“嗯,接过两三次。”

“什么感觉?是个年轻人吗?还是上了年纪的人?”

夏子歪了一下脑袋,说道:“从声音上听不出来,好像不年轻。”

“那么,这个人是她的情人啰?”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的。可我总觉得:女主人好像是被那人强迫着的。”

“你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呢?夏子?”

“因为每次女主人接到那个人的电话,总是战战兢兢的。有一次我听到的,我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这里房间都不大,所以……”

“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有时候碰上女主人无法出门,她就会用哀求的语气说好,在两、三天内,带着约定的什么东西出去,像着了魔似的。我总觉得,她像是被人要挟似的。所以,男主人会担心呀。”

金田一耕助和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

朱实哀求,是因为害怕被抛弃,还是因为被什么人恐吓呢?

“夏子把这件事告诉男主人了吗?”

“没有,这件事没有说。”

“为什么呢?夏子不是同情女主人吗?”

“哪会这样的啊?……我可是同情男主人的。”

“为什么?……”金田一耕助很好奇地望着夏子。

“男主人可是个好人啊,待人热情,又不摆架子。爱吃醋,也是因为喜欢女主人的缘故吧,是这样的吧。”

“这倒是的。”

“因为女主人会勾三搭四,所以,男主人自然就会吃醋呀。我反而觉得男主人比较可怜呢。”

“那为什么没把电话的事情告诉他呢?”

“我讨厌干这种事,像间谍一样。”夏子昂然挺胸地说。

“说得有道理。再问你一下,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对啦对啦,他名字很奇怪。”

“很奇怪的名字?”

“叫什么‘治’字。我曾经问过一次,这是个什么字,结果,被骂了一顿。你们听说过谁叫‘治’字的吗?”

这大概是个名宇叫“治”的人吧,难道,他就是胁迫朱实的人吗?

“那我再问问昨晚发生的事情。男主人昨晚去大阪,之前提到过要去吗?”

“没有,是突然出发的。女主人都吃了一惊。”

“那你能把当时的情景,再详细说一下吗?”

“嗯,好的。”夏子想了一想,说,“是五点半左右的事了。男主人回来后,突然就说要立刻到大阪去,让女主人准备皮箱一类的东西,然后,他就马上出发了,时间是六点,或者是六点刚过。”

“没开车去吧。”

“没有。他怎么可能开着这么破的汽车去大阪呢?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女主人开车四处跑的。”

“啊,这么说,女主人会开车啰。”

“是呀,说是在夜校里学的。”

“哦,是这么回事呀。那么后来呢?男主人出门以后……”

“后来有点奇怪。”夏子诡秘地做出一副恶作剧的模样,笑了笑,故作高深地说道,“我们女主人很喜欢使唤人,好像花了钱,不用白不用似的。然后,她自己干什么事情之前,都要用扑克牌算算,独自用扑克牌算的。”

“总是独自用扑克牌算?”

“是呀,总是不厌其烦地玩扑克牌。所以,我有了点想法。”

“什么想法?”

“女主人一定是在担心什么事情,所以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发呆,或者若有所思。我觉得很奇怪。她一定是为了别人不起疑心,所以,才总是玩扑克牌的。”

夏子不愧是福尔摩斯迷,观察十分仔细。没准夏子的想法就是事实呢。

“但是,昨天晚上就不同了,这个特别喜欢使唤人的女主人,居然好心好意地,让我做完晚饭以后,就可以先回去休息了,说是她自己来收拾。我当时就想……”

“想什么?……”

“女主人在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想联系治字,又嫌我打扰他们。所以,难得好心地让我先走。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夏子露出一副坏笑的样子。

“你回到家之后,直到今天早上、警察与你联系之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今天小金把警察带来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不过……”

“不过什么?”

“嗯,不过……”

看到夏子的态度突然犹豫起来,四人对望了一眼。志村刑警开口说道:“夏子,刚才我们说好了吧,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如实说。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事情呢?都告诉我们吧。”

“可是,也许只是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是否相干,是福尔摩斯来判断的。夏子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就好了。说吧,夏子。”

“好的,那我就说了。”夏子低着头,翻着眼晴,考虑了一会,说道,“大约在昨天下午四点左右,可能更早一些,我去火车站附近办点事。我出了后门,向山芋田走去,再穿过髙架电线铁塔下的小路。这是一条近路,这条路边上,是有一片竹林的。昨天竹林里停了一辆汽车。”

“嗯,嗯,然后呢?”

“是一辆新车。我还在车子周围绕了一圈,车里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就去办事了。大约四、五十分钟后,我回来的时候,车子还停在那里,车里还是没人。然后……”

“嗯?……”

“六点半左右,女主人让我回家休息的时候,我又从山芋田、竹林经过,那辆汽车居然还在那里。”

“是同一辆汽车吗?”

“是的,但是这次有人在里面了。”

“是男人还是女人?”

“当然是个男人。现在想想,那个男人有点奇怪。”

“奇怪……奇怪什么?”

“这么热的天,他居然穿了一件雨衣。还戴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是鸭舌帽,而且不是一般的鸭舌帽,是一顶皱巴巴的帽子。还戴了一副大大的防风太阳眼镜。又没在开车子!”

“这种打扮是很奇怪。”

“是的吧。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呢?”夏子仿佛故意引起人们注意似的,夸张地说道。

“什么事?”

“那个人手握方向盘,密切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我不是突然从竹林中出现吗!他吃了一惊,赶忙把头趴在方向盘上,装作打盹的样子。奇怪吧!”

“夏子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这个嘛。”夏子歪着脑袋说道,“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出了这种事,就要好好想想了。我做了各种推理。”

“好!让我们来听听夏子的推理吧,你是怎么推理的?”

“别这么恭维我呀。碰上这种事,谁都会想很多的嘛。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那个人在监视着什么人。但这一带没有别的人家,如果他监视的话,就只能监视我主人家。那个人肯定知道我家男主人今晚出门,所以,他也一定知道,如果我回家的话,家里就只有女主人一人在了。因此

,他是在等我离开,但他没想到,我从那里钻了出来,所以慌忙把脸藏了起来。”

“你觉得他看上去是想把脸藏了起来的吗?”

“是的,也许他是我认识的人呢!因此用防风眼镜和鸭舌帽把脸遮住。”

夏子的说法太武断了。

因为夏子自己也说:不知道这个男子和案件是否相干,但是,她在说整个这件事情的时候,显得过于兴奋,可能头脑里已经出现幻想。对于犯罪案件的证人来说,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臆想。

不过,金田一耕助和其他三人,对夏子说的话都很感兴趣。

“所以,夏子,你认为,那个男人在等你出来,然后进到你主人家,把女主人杀死的,是吧。”

“没,没有。”夏子突然变得胆小起来。

“我只是说有这么一个人,并没说他就是罪犯呀。”

“你还记得那辆车的牌号吗?”

“这……”

“这什么啊……?”

“我办完事情回来的时候,那辆车还在的,里面也没有人。那个时候我看了一下车牌,但是现在忘记了,只记得是白色的牌照。”

金田一耕助用一丝严厉的目光盯着夏子,说道:“你想不起来了吗?你不是特意看了一下车牌号码吗!……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回忆不起来呢!”

“不要这么夸奖我嘛,我一点都不聪明。我能记得最后两位数,因为和我的年龄相同。”

“夏子多大了?”

“十七。”

“这么说,最后两个数字是一七。还能想起别的什么吗?”

“想不起来了。开玩笑,当时只是看了一下子车牌,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呀。”

“肯定吗?”志村刑警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一边严厉地问道。

“嗯,是的。是辆新车,很亮的。如果是小金的话,应该很懂吧。”

“志村先生,如果这辆车从四点一直停到六点半的话,也许有其他人也看到过。请你找找看。”

“知道了。那么,夏子……”志村刑警突然发话。

“什么?”

“车里的男人的长相和年纪,你应该知道吗?是年纪大的,还是年轻的?”

“完全不知道。他一看到我,就立刻把脸埋在方向盘上装睡了。他是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在车里。”

这辆车不久就被发现了,又给这起案件带来更多的骇人听闻的色彩。

在成城警察署调査室里等着的,是江南产业的销售部长坂卷启藏,―个皮肤微黑的男子。他穿着绿色的长裤、黄色的衬衫,从中袖衬衫能看出,他的体格很健壮,年纪大约有三十五、六岁左右吧。

“坂卷先生。”

“是。”

“说中国人互帮互助也好,手足之情也好,总之,中国人的团结,可以说是成功的原因吧。江南产业除了社长外的四人,都是日本人吧。”

“是的。”

“那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还是李先生特别受日本人欢迎?”

“不,这个是……”坂卷迟疑了一下,说道,“实际上一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从一位老板的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事,终于理解了这个原因。”

“哦?怎么说?”

“李家在台北也是名门望族。战后,老板在日本这里发了家,但是,他还是想在故乡养老送终,于是,又回到了台北。后来李先生得了病……”

“什么病?”

“嫉妒。”

“嫉妒什么呢?”等等力警部悄悄地瞅了金田一耕助一眼,从桌子上探出身子,说道,“李先生这么容易嫉妒吗?”

“嫉妒得很厉害呢!对于他看中的女人,他吃醋都到了病态的程度了,我们经常能看到这种滑稽的场面。听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吧,在台北。”

“是的呀。是在1953年,也就是昭和二十八年。老板死了发妻,于是又娶了一房,当然也是中国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太太,是否真的有情人,反正,听说差一点被他勒死。”

“是吗?”

“总之,老板一吃醋,就会产生幻想,会发作得很厉害。但是那次因为太太可能是有情人的,所以,判决的时候酌情考虑,没判他坐牢,但也花了不少钱,而且被人说三道四的。到了昭和三十年初,开始了现在的生意。至于他的年龄吗?应该有五十二、三吧。我是三十一年到这个公司的,到今年正好第五年了。”

“那么说,李先生应该换过好几位太太了?”

“是的,据我所知,这次的太太是第三位了。”

“五年换了三个人,平均一年半换一个啰。”志村刑警嘟囔着。

“这么说来,老板是在找寻逝去的梦啊,真可怜!”

“逝去的梦?”

“在战前,老板在日本生活了很长时间吧,所以习惯了传统日本女子顺从、忍耐的美德,而且,他还抱有这样的乌托邦的想法:认为现在的女子,还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尽管老板吃了不少苦,但还是无法放弃这个梦,哎,好可怜呀!”

“这次的太太,是在赤坂还是哪里的夜总会做事的吧……”

“是在赤坂的‘红雀’。他们好上的时侯,我是强烈反对的。”

“那你很早以前就知道的啰。”

“知道是知道的,但只见过一两次面。要说知道的话,应该是渡部先生。”

“渡部先生?”又是一个新情况!

“他叫渡部贞雄,是做销售的。因为工作的原因,他经常出入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去年春天,我带老板去‘红雀’的时候,老板一下子就看中朱实了。之所以会很吃她的醏,也是因为她太活跃了吧。”

“这倒是噢。”

“所以,当时对她特别着迷,和之前的太太分手之后,就要立刻再娶。以后,我和老板又去了一次,见过她一面,对她的了解仅此而已。”

“但还是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老板和我一起去‘红雀’夜总会,就是想让我帮着选选看,看有没有能在一起生活的女子。所以,我是担有一定责任的。我之所以反对,并不是针对她这个人的,而是认为干那种营生的人,恐怕无法满足老板的愿望吧,我指的是顺从和忍耐。”

“朱实知道你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事吗?”

“知道的。所以我可吃了大苦头,偶尔我去他们家,他们都不给我好脸色看的。而渡部先生嘛……怎么说呢?哈哈哈,这么-说的话,可把我们这些小职员的卑微处全暴露出来了呀。”

“那么,换个话题,李先生对朱实看得很紧吧。”

“没错,没错。他还想让我监视她呢。说是给我两、三天休假,让我监视他太太的动静。我觉得太离谱了,就没答应。他可能又让波部先生干了吧。”

“渡部答应了吗——就是关于监视她的事情?”

“这个嘛,渡部是做销售的……”

虽然没直说,但是语气中透露出肯定的意思。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才开口问道:“坂卷先生,我经常听说‘红雀’的名字,这是个什么样的店呀?”

“这可是个一流的夜总会呀。”

“那么,朱实在夜总会里,处于什么位置呢?是数一数二的吗?”

“是的。我也只去过两次而已,不太知道,但她肯定是前三位的。说起红雀的朱实,可是非常有名的啊。”

“这么说的话,她应该很有钱,而且交际很广啰。”

“嗯,是这样的吧。”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说有点失礼,她为什么会选择你们老板呢?又是外国人,而且,年龄也相差很多。”

“这个,当然以金钱为目的啰。”

“但是?……”志村刑警探出身子问道,“老板也不会这么有钱吧!”

“刑警先生,您不太了解中国人,所以,才会这么认为。”

“哦,是吗?”

“是的。如果是日本人的话,月薪拿到十万日元,就会立刻过上十万日元的生活,娱乐啊、购物啊。我们都是这样的吧。但是中国人就不同。他们会先制定一个目标,在达到目标之前,会心甘情愿地过着清苦的日子。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报道吧:有华侨前一天还在马路旁做小买卖,像穷人一样,一夜之间就开了气派豪华的饭店。他们不像日本人一样,会满足于小小的成功,这就是他们厉害的地方。我们老板也是这样,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管得死死的。原来警察经常会调查中国人的财产,可能也是因为不太了解他们的情况吧。”

金田一耕助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报道,志村刑警好像有点半信半疑。

“那么,问一下昨天的情况。”金田一耕助突然插了一句话,“李先生的关西之行,是事先就安排好的吗?根据女佣的话来说,女主人好像对此很吃惊……”

“我们也很吃惊!很早以前提到过要去的,但大家都没想到,昨天他会突然出发。”

“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简单地说,自从在台北出了事以来,我们老板就减少了和本国人的来往。但因为他一向待人很好,而且,战前在日本很有名气,有很多人都受到过他的照顾,其中有人后来很发达了。关西的一位重要人士陈隆芳,就是其中之一。他以前就很关心老板的事情,他们也谈过好几次。自从老板决定减少社交之后,终于决定和陈先生的公司合作。因此,老板是必须去他们公司里直接和他谈谈的。”

“啊,原来如此。那是不是一下子有了什么进展?”

等等力警部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们为什么对他出发这么惊讶呢?”

“是这样的……”坂卷皱着眉说道,“老板上午没什么事情,跟平常一样,待在办公室里办公。然后,吃完中饭出去了一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已经傍晚五点左右了。就在那个时候,他突然决定要去神户出差,匆匆忙忙地说,来得及就坐‘银河’号,赶不上就坐‘明星’号。像往常一样,他没有用那辆破旧的汽车。不过……”

看到坂卷欲言又止的样子,等等力警部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这也是我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老板昨天是去了关西,但是‘银河’号和‘明星’号两趟列车都没赶上,他是坐‘金星’号列车去的。”

“‘金星’号?”

看到大家都愣住了,山川警部补急忙拿来旅游介绍的小册子翻了起来。

“‘金星’号列车是十点十分从东京站发车的。”

“是,听说老板就是坐的这趟车。”

成城町警察署的警员判断,罪犯弃车的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或是在这之前。即使是在九点二十分,也是可以赶得上十点十分的“金星”号列车的。坐电车来不及到车站的话,坐的士也是来得及的。那个时同段,交通状况应该不会太拥挤了。

等等力警部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李先生是坐‘金星’号列车去的?”

“是这么回事。不好意思,可以抽烟吗?”

“没问题,请便。”

“那就失礼了。”坂卷说着,拿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点燃了,并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详细情况问渡部先生吧。就是渡部贞雄,做销售的那个人。今天早上听他说,昨晚他奉老板之命,在公司候命,后来,老板果真打来电话,说是没赶上‘银河’号和‘明星’号两趟列车,于是,就改乘十点十分的‘金星’号了,但是有一份重要文件,他忘在公司里了,他让渡部贞雄赶快送到东京站。于是渡部先生拿着文件,立刻往东京站赶,到达的时候,‘金星’号已经开动了,渡部先生硬是从车窗外把文件递进去了。”

山川警部补翻起了火车时刻表。

“‘金星’号应该是今天早上九点二十分到达大阪。”

“是吗,那么,老板应该是坐电车或者是汽车去神户的。对,渡部是这么说的,他受老板所托,和陈先生打过招呼了。”

“好,我们马上就到神户去调查。陈先生家的地址是?……”

“陈先生的地址吗?”坂卷目瞪口呆,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你们难道怀疑老板……?”

“陈先生家的地址是……?”

被山川警部补又一次追问,坂卷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报出了公司和家里的地址。

公司是在沿海大道,家则在西滩区。

“这么做,老板肯定会发火的……”

“坂卷先生,请不要介意。”金田一耕助劝道,“这是他们一贯的办事方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好意思啊,还想问一下昨天

晚上你的活动。哈哈哈哈!……”

“是啊。还有,有些情况还想问一下你,这样可以节省大家的时间。”

听等等力警部这么问道,坂卷的脸又红了,而且有些怒气,但还是苦笑着回答道:“我也被卷进去了是吧。好吧,我可以说。但是请不要对外公布,我无所谓,但是对别人不好。”

“这个我们知道的。那么……”

“我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她是最近很走红的水原缘子,就是这段时间,经常上电视的那个女孩子。昨晚,我在她家里。”

大家都面面相觑。

水原缘子是最近很走红的玉女型新星,这段时间的确经常上电视。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三个月前,我去雾之峰滑雪时,偶然认识的。当时,她被一伙小痞子缠住,我上前救了她,就像爱情剧里演的一样,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并没有什么其他关系。她是来谢谢我的。”

“昨晚几点到几点之间,你是在她家的呢?”

“离开公司,我先吃了晚饭,然后,大概从七点半左右开始吧。因为缘子昨晚要拍STV的录像带,所以我帮她对了对台词。之后十一点左右,我离开她家,用汽车送她去STV的。”

“水原缘子的家住在哪里?”

“经堂,经堂的赤提,门牌是……”坂卷说出了具体的门牌号码。

志村刑警在记录门牌和电话号码的时候,三浦刑警走了进来,脚步匆忙,脸色凝重。

“警部先生,打扰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三浦先生?”

三浦刑警绕过桌子,悄悄走到等等力警部身边,俯下身子说道:“打扰一下。”

等等力警部听着听着,额头上的血管渐渐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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