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内海先生和他的车子送回家之后,就去辖区派出所。因为内海房子凶杀事件——在报纸上叫做“歌星凶杀案”——的特别调查本部,就在那里。秋天的阳光很早就西斜了,从刑事房间的窗户里斜射进来。

“嗨!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正在看着一本厚书的砧警官,抬头看着我们问。

“并没有特别发现什么——我们是来向您报告达冈先生去世的消息!”

“那个老人?被杀?”

砧警官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听说不是这样。而是因为知道了房子小姐的事,而发作死亡的。正如您所知的,他们家的人都非常小心地瞒着老人,但还是发生了不幸的事。”

“病死吗?”

砧警官似乎有点失望,再次地坐上椅子。

“医生来验尸了吧!”

“他们马上就叫主治医生来,说是心脏麻痹。”

“以他那原本就生病的身体来说是有道理。但是,还是要调查一下事情的经过。”

砧警官叫了部下,简洁地下了命令。等刑事出去后,又向我们说:

“房子事件的识别报告书,出乎意料之外地很快就好了。”

然后,他挥着他手上的文书。

“哦?”

哥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能告诉我吗?”

“好的。——首先是指纹。详细的报告还要花一点时间,不过,至少现在检验出被害者,近越和其它二三人的指纹。桌上的烟灰缸上只有欧巴桑的指纹。而摔坏的座钟上面明确的指纹有近越的二个,欧巴桑的四个。这两个人都是那屋子里面的人,所以不能当做线索。但麻烦的是狮子上指纹。”

“狮子?”

“铜狮子——凶器。”

“有谁的指纹呢?”

“依目前检验的结果似乎是近越。或许你也有看到,那铜狮子从鬃毛的部份到背部都沾满了血。而由这个部位所发现的指纹才是关键。”

“但是,那狮子是近越桌子上的装饰吧!所以有近越的指纹一点都不奇怪,不是吗?”

“是啊!如果光只是有指纹的话,是并不奇怪。但却有一件有趣的事,因为似乎有人擦拭过那狮子。用布或其它东西。”

“擦血吗?”

“不,是擦没有沾血的那一部分。关键的指纹,一定是这之后才沾上的。如果欧巴桑白天扫除时擦拭后,近越再碰到的话,也没什么奇怪。但欧巴桑说‘不记得有擦拭狮子,但或许无意识间擦了也不一定。’。”

“电话的话筒也擦拭过吧!”

“不只是话筒,连号码盘及其周围也都擦得很光亮,而且有数个极明显的指纹——”

“谁的?”

“仁木雄太郎,是个我们处理不了的男人。其它的指纹也这么明确地留下几个的话,就相当有用了哼。”

砧警官和哥哥相看一眼后苦笑。

“但是,他那么细密地擦拭应该是为了擦掉指纹,所以也可以推测犯人碰过电话。”悦子说:“在听到被害者的哀号之后约一分钟左右不知谁把电话给挂掉了。恐怕是犯人吧!其次,其它的指纹呢?”

“被害者的指纹大部份到处都有,那女人似乎经常出入近越家,所以也有旧指纹。——其次是烟蒂,今天早上也讲过,烟蒂有‘渴望’(香烟名)和‘和平’二种。渴望牌香烟很明显的是被害者抽的。上面所沾的是依莉莎白牌的玫瑰色口红。当然被害者唇上所涂的也是,而皮包里面的唇膏也是同一品牌的颜色。由烟蒂上所检验出唾液的血液也是B型。”

“被害者是B型?”

“是的。听说喜好华丽的人大都是B型。虽然是世俗之说,但她确实是个艳丽的女人。”

“和平牌的烟蒂如何?”

“和平牌的血液是A型,口红是克丽丝汀。颜色是深桃红色。我是不太清楚,但克丽丝汀这种口红是个高级品,似乎是哪位奢侈的女人用的。”

“A型的奢侈女人——叫做x。凶器——狮子上所沾的当然是被害者的血了!”

“这一点是不容置疑。此外,还有一个奇妙的发现,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什么事?”

“或许你还记得,近越工作桌的后面,有一个伸手可及的架子,放在架子上面的原稿也沾有被害者的血。”

“原稿?近越的原稿吗?”

“是的。近越说那是一年前所写的作品,一直都没有发表而放在架子上。那个欧巴桑也证明说,自六月受雇以来,那些原稿就一直放在那个位置。但那原稿的封面上的一隅,沾满了一片约手掌大小的血迹。这血迹检验的结果和被害者的一样。近越说他也不晓得为什么那个地方会沾到血迹。”

“会不会是溅上去的?”

“不可能,原稿的上面还堆一些其它的原稿和笔记,况且由血流的情形来看也不可能会飞溅。因为距离太远,而且周围的东西一滴血也没有。”

“如果说上面还堆了许多东西,那么为什么会发现血迹呢?是只露出那一部分吗?”

“不是的。这完全是偶然。谁也不会注意到那种地方会有沾到血的原稿压在下面。而是昨晚你们回去后,一位警察不小心碰落了架子上的东西才发现的,这是侥幸获得的。讲到这里,我有一件事情要间你们。”

“什么事?”

“近越说架子上的原稿上面有一本旧电话簿,但我们在调查的时候,电话簿是在近越的桌子上。问题是不知是谁把电话簿拿到桌上的,难道是你们吗?”

砧警官轮流地看看我和哥哥。

“不是我们。”

哥哥说。

“您是因为上面有指纹才这么认为的吧!但我们去时,电话薄已在桌上了。旧的和新的都有——指纹是我们在查露娜洋裁店的电话号码时所沾上的。”

“原来这样!”

砧警官稍微沉思一下又说:

“其次是——解剖的结果还没谈到吧!推定死亡时刻是下午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因为那个瓦斯暖炉开着,所以死亡时刻多少有点不准确,此外虽说她死亡时间是晚饭后两小时,但被害者吃饭的时间不明确,反正她可能是在某个餐馆用晚餐的。”

“那女人离开自己家里之后的行踪,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不过我想说不定可以探听到一些线索。——对了,死因是遭钝器打击所引起的脑震荡及小脑和延髓的损伤。此外也检查出被害者妊娠三个月。”

“喔?内海先生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觉得很遗憾,现在他如果知道的话,会更失望吧!”

“但是,这就是问题所在。被害者腹中的孩子并不是内海先生的。”

“这么说!是和丈夫以外的男人?”

“是的。我说明一下理由吧!这胎儿的血液是0型,然而内海的血型是——你知道吧!仁木!”

“AB型。”

“是的,小孩是O型时,双亲之一方都不可能是AB型。反过来说,AB型的男人不管娶什么血型的女人当太太,都不可能有O型的孩子,血型是亲子关系上判定的重要方法。血型和遗传的关系是很普遍的常识,你应该也知道吧!”

“关于遗传我是打算加以探讨,不过在植物遗传学方面,在我所专攻的学问上,是相当重要的一部份!”

“是专家啊!失礼了!”

“哪里!遗传学我大略了解,但关于血型遗传我是个门外漠!因为植物虽然也有血,但没有血型!”

“植物有血?瞎话!”

“植物真的有血,只是不是红色的。当你把树枝折断,看见树汁从伤口处流出来时,是否也会感到很残忍呢?”

“折树枝会感到残忍?把那树汁当作血,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

哥哥认真地说。

“说是树汁那是对草木而言,那和血液——”

“AB型和B型的夫妇不可能生出O型的孩子,那么,这样父亲会是什么血型?”

我急忙地插话,要是让哥哥雄太郎一讲到植物的话,最少也要浪费掉三个钟头,而很明显的是砧警官的容忍程度也没有那么强,能容忍一个疯子在房间内讲上三个小时。

“A、B、O型都有可能!”

哥哥回头向我说,然后又转向砧警官说:

“其它关系者的血型也调查了吗?”

“调查了,稍等一下。”

砧警官在口袋里找东西,还好话题又回到事件上来了。砧警官翻开他所拿出的笔记簿。

“无论是指纹,或是血型,出乎意外地少,且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虽然都已取下来了。但却不是我想知道的。近越就是这样,如果把他当成犯罪者来处理的话,而向作家团体控诉,说不定会发生人权拥护的署名运动——”

砧警官摇着他那日渐秃了的头,叹口气。

“但是,警官您刚才不是说过座钟上有近越的指纹吗?如果不能很清楚地说‘这就是他的指纹’的话,也就不能做那种事!”

“这或许会有差错。因为一边说话,一边递上香烟请他人抽时,此时他也会沾上指纹吧!而且非常清楚。此外血型方面,可以去他以前做盲肠手术的医院拿。必要的话,也可以动动头脑。”

砧警官嗤笑着:

“那么,刚才已经说过被害者的血型是B型。被害者的弟弟是O型,母亲A型,突然去世的父亲是B型,照美AB型,津本广行A型,近越常夫O型,他太太音子A型——”

“音子夫人不抽烟吗?”

哥哥插嘴问。

“好像有抽,不过抽得少!”

“抽什么牌呢?”

“主要是珍珠牌(香烟名)。最近,女性抽烟似乎增加不少,内海的妹妹叶子小姐也有抽,而且是和平牌的爱好者。”

“血型是?”

“A型。这么一说让我连想到使用克丽丝汀的那个女人——即你所说的‘女性X’,因为A型的人并不少。不过只有这样,对于断定犯人是不太有用。如果再多花一点时间的话,即使同一种血型也可以用其它的方式再做分析,可能就比较有利于我们参考!”

“有没有调查佣人的血型?”

“佣人的也有,近越家所使用的佣人——这个欧巴桑似乎已被吓着了,已经不愿受雇于近越了。——她的血型是B型。内海家的佣人有两位,年轻的一位是A型,年纪大一些的是O型,司机田上是AB型。达冈家里有一个像小孩子的佣人,是B型。”

“内海先生家的小男孩呢?”

“那个小男孩的血型没有调查,因为他还没上学。那个小孩子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想到问一问而已。麻烦你告诉我这么多,非常谢谢。”

哥哥客气地致个礼,然后走向门口,但手才刚要打开门把时,他就停在那边。

“怎么?仁木。”

砧警官间。哥哥又走回二、三步。

“警官,我现在突然想起来,近越书房里的那个座钟怎么处理?”

“现在放在警察局里,因为要检查是自然坏掉的?还是被人故意破坏的?所以目前把它当做证物保管。”

“那个钟——对了,早上您不是说过‘犯人为了隐瞒犯罪时间,一定转动过时针’吗?”

“我对于钟表是不太了解,但我想是不是可以这么说。钟表若是自然走动,则时针在走动之同时,发条也以同一步骤慢慢松弛,但如果拨动时针时,则和发条没有关系,只是针在走动。因此如果把针倒转,那一部份则和发条的松紧无关。”

“嗯!那么?”

“即,发条会随着时间的经过而有一定程度的松弛。因为如果不是如此的话,就不是钟表了。因此,如果知道那个座钟是那一天的几点上发条的话,那么就可以依据发条的松弛程度——即发条轴的回转角度来推断被转动过时针之后是经过多久。因为犯人如果故意动过时针的话,那么发条松弛程度所表示的时间和针的位置所显示的时间一定会有出入。——那么便能了解犯人到底把时针拨动几分。”

“嗯!有道理!”

警官两手交叉地点着头。

“但如果是个完整的钟表的话,或许可以这样推算,但那个座钟已是支离破碎了!”

“支离破碎应该只是玻璃而已吧!我想不至于连里面的零件也粉碎了吧!像这类的座钟,其结构是出乎意外地坚固。而座钟因掉落而停止的原因,最常见的是钟表的摆轮部位壤掉了。这部位的构造比较脆弱,因为我记得小时侯经常因为弄壤钟表、或分解壤的钟表而被骂。”

“如果发条和针的轴都

没壤掉的话,那你说的方法就有可能了。因为那个钟表坏掉了,我想对于确定时间方面并不太有用,所以就一直摆在那边没去考虑。现在我就请专家研究研究!”

“但是,这方法必须先知道什么时候上发条的,而且是否上得满满的,不然也就没有用。而实际上或许不可能也说不定。”

“不,这一点还比较清楚,因为那个座钟比平常快三十分钟,我问近越家的欧巴桑,她说‘昨天早上,我在拨时间时,特意比收音机的报时拨快三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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