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父亲打电话过来那一刻,萝莉就一直等着警察上门,到了十点钟事情果然发生。房地产公司的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她抬起头来,看见一辆警车停在门口,她的手指甲从打字机上滑下来。

“我是白探长,”来人道,掏出警徽亮一下。“我想跟沈萝莉谈一下,她在吗?”

萝莉站起身来,她几乎已经听到他的问题:你的真名字是不是卜爱莲?你为什么违反假释条例?你以为能逃得了多久?

白探长走到她跟前。他有一张圆胖的脸,沙色的头发鬈曲在耳旁。他的眼神很锐利,但并非不友善。她发现他们年纪差不多,而且不知怎么地,他看起来不那么叫人畏惧,比当初在储藏柜发现赃款,一再逼问她的可恶警官要好一些。

“沈小姐?你不用紧张,不晓得可不可以跟你私下谈谈?”

“我们可以到里面去,”她领头走进萧先生专用的小办公室。办公桌前有两张皮椅,她坐下之后,就在另一张椅子上落座。

“你看起来很害怕,”他和蔼地说。“其实你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我们只是想跟你父亲谈一谈,你知道在那儿可以找到他吗?”

跟她父亲谈谈。爸爸!她咽下一口唾沫。“在我上班的时候他还在家里,他很可能上面包店了。”

“他没回来,也许他看见警车停在你们家门口,就决定不再回去。你认他会去找亲戚朋友吗?”

“我……我不知道。你们什么要找他谈话呢?”

“只是要问几个问题而已,对了,今天早上他打过电话给你吗?”

这个人以为亚瑟真是她父亲,显然对她并没兴趣。

“他……他打过,可是我当时正在接听老板的电话。”

“他怎么说?”

“他说……要跟我见面,我说我不能出去。”

“他要你跟他在那里见面?”

父亲的话在她耳边响起。中央车站……十二街跟G街的出口……他现在在那里?他惹上麻烦了吗?父亲曾照顾她这么多年,此刻绝不能伤害他。

她仔细选择自己的用词。“我没时间听他电话,我……我只说不能离开办公室,接着就挂上了。有什么问题吗?”

“唔,也许没事,”探长的口气仍很和善。“你爸爸跟你谈起过他的病人吗?”

“谈过。”这个问题倒很容易回答。“他非常关心他们。”

“他有没有提起过季太太这个人?”

“有。她上礼拜才过世,对吧?他觉得非常难过,好像是了她女儿要来探访的事。”她想起他睡觉时哭叫说梦话的样子,“闭上眼睛,季太太,闭上眼睛。”也许他在帮助季太太的时候曾经犯错,所以他们一直在追究。

“他最近看起来有没有不一样,像精神紧张之类的?”

“他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仁慈的一位,他奉献了一生去帮助别人。事实上田纳西那边有家疗养院正要请他过去帮忙。”

探长露出笑容。“沈小姐,你有多大年纪?”

“三十四岁。”

他露出惊讶之状。“看起来不像啊。按照雇用纪录上的资料,沈亚瑟今年才四十九岁。”他停顿一下,接着又以很友善的口吻问道:“他不是你真正的父亲,对不对?”

他再问下去很快就能追究她的底细。“他以前曾经进过修道院,但是又决定把一生都用来照顾病人。在我病重的时候完全无依无靠,他就收养了我。”现在他该问你真实姓名了,但是他没有。

“原来是这样……沈小姐,我们非常想跟,呃……沈神父谈话,如果他打电话给你,你会跟我连络吗?”他把一张名片递过去,上头写着“探长白威廉”。她可以感觉出探长正在打量她。为什么他不多问一些有关她自己的问题,或是她的背景?

他离去后,萝莉孤独地坐在那间办公室里,直到欧珀走进来。

“萝莉,有什么问题吗?”

欧珀是位好朋友,从来没有那位朋友像她这么好过。欧珀曾经帮助她上进,使她再度把自己看成是女人。欧珀总是催促她去参加宴会,还说她男朋友可以帮忙撮合,来一个“盲目约会”,而她始终没答应。

“萝莉,出了什么问题?”欧珀又重复问一遍。“你脸色非常难看。”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疼,你看我可以回家休息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可以帮你把字打完。萝莉,有什么地方需要我……”

萝莉抬头注视着这位朋友忧愁的面容。“不用了,多谢你这么热心帮忙。”

她走路回家,气温在华氏四十几度,但是仍然非常阴冷,刺骨寒意穿透了她的大衣和手套,公寓里只有几件租来的简陋家具,看起来出奇地空洞。好像它也感受出房客不会再回来。她走到衣柜前,找到一个陈旧的黑箱子,那是父亲在一次车库大拍卖中买来的。她把少数几件衣服、化妆品及那本新书都放进去,书是欧珀送始她的圣诞礼物。衣箱很小,费不少劲才把它扣上。

还有一样东西——她的布娃娃。在精神病疗养院中,那位医师曾要求她把对自己的感觉画出来,但她一直做不到。刚好架子上摆着那个娃娃和其他玩具,医师就把它递给她。“如果这个娃娃就是你的话,你认为它应该像什么样子?”

这倒不太困难,她为娃娃画上一些眼泪,眼圈改造一下,使它露出吓人的样子,然后又把它的嘴角撇向下方,使原来的笑脸变为哭丧脸。

“那么糟吗?”在她完成之后医生这么问。

“比它还糟。”

啊,爸爸,我真希望能留在这里等你打电话过来,可是他们一定会追上门来。那位警探此刻很可能正在查我的底细,我没法再逃跑了。要是我有勇气的话,就该去自首,也许这样做可以帮我减刑。

有一项承诺她可以遵守。蓝小姐曾恳求她在采取行动之前,一定要打电话给电视界名人。现在她已经打过电话,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然后无动于衷地聆听白霞的吁求。

三点多钟她终于离去。一辆车停在街上,两个人坐在里头。“就是那个女孩子,”其中一个人说。“她说没打算跟沈亚瑟会合,显然是在撒谎。”他的话里露出遗憾之意。

另一个人发动车子。“我早就告诉你她没说实话,我笃十块钱,她现在会带我们去找沈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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