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诞假期中,华盛顿政治区已变成一座空无一人的鬼域。总统回到西南部的度假别墅,国会也暂时休会,各大学全都放假。华盛顿已变成一座熟睡的城市,正等着突然爆发的各项活动,显示出它的国家元首、立法大员及学生们都返回自己的岗位。

白霞驾车返家,一路上人车非常稀少。她并不饿,几片火鸡和一杯茶就足够打发了。她很疑惑潘鲁德在苹果叉会有何种收获。他会恢复彬彬有礼的态度吗,像以前追求她那样?道一切看起来都觉得非常遥远。

想到苹果叉,她无法确知卜爱莲是否合再打电话给蓝美娟。卜爱莲,由于白霞对这个电视节目的纯洁性日感怀疑,她已变成一个关键性人物。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卜爱莲的辩词跟德宾的说法正好相反,他究竟有没有打电话给她,要她到竞选办事处去找寻参议员的指环?参议员支持德宾的声明,说在打电话那个时间他正她开车。后来有部份的钱在卜爱莲的储藏柜里找到,既然不在场证明这么脆弱,她怎么会指望脱罪呢?

我真希望能看一下整个审理档案,她心想。

她打开笔记本,研究昨天夜里写下的几句话,它们始终连贯不起来。在次一页她写上“卜爱莲”三个字。蓝美娟都说过这女孩什么事?她笔在桌上轻敲着,蹙起眉头全神思索,开始把她们谈话中所得的印象记下来:

爱莲根害羞……她上课从来不嚼口香糖,老师走出教室她也不会乘机讲话……她热爱在参议员办公室的那份工作……她不久以前获得晋升……她在上绘画课……那天她去巴的摩尔写生……

白霞把她的短函又读了好几遍。一个女孩颇能胜任一件重要的工作,而且才获得晋升却很糊涂地把偷来的钱藏在储藏柜里。

那只是一部份赃款,绝大部份——七万元——已经不知下落。

一个像那样怯懦的女孩子,在庭上辩论时表现自然颇不利。

卜爱莲在牢里曾经精神崩溃,如果是出于假装,那她必然是个很了不起的演员。不过她的确违反了假释条例。

还有德宾呢?他的证词与爱莲的解释完全矛盾。他曾发誓在那天上午从未打电话给她,任参议员也证实,在假设打电话那时间德宾正为她开车。

任参议员会故意为德宾说谎,故意使那个无辜的女孩坐牢吗?

万一是某个人假装德宾的声音打电话给爱莲呢?在这个情况下,三个人——爱莲、德宾和参议员——说的都是实话。有谁会那么清楚爱莲在公寓地下室有个储藏柜呢?会不会是这个再三恐吓,又闯进屋来留下布娃娃的怪人?在竞选基金失窃案中,这个人是个关键因素吗?

那个布娃娃。白霞推开椅子,伸手想把桌子底下的纸箱拖出来,但又改栾主意。现在看那个布娃娃不会有任何收获,一瞧见那张哭丧脸就令她心里很不安。在节目播出之后,如果不再接到其他恐吓,她打算把它扔掉。要是仍有恐吓纣或电话骚扰,或者又有人想闯进来,她一定要把布娃娃送交警方。

在笔记本的下一页她写下“德宾”这个名字,然后伸手到抽屉里,摸索那卷谈话录音带。

那天下午在车中她曾把德宾的谈话录下来,他并不知道她在录音,声音显得朦胧不清。她把音量转到最大,按钮把声音放出来,并且把要点记下。

也许从小她就对我另眼相看……我在纽约替一些赌马站跑腿,差一点惹上麻烦……我以前常开车送任威理夫妇到那儿参加宴会……凯莉是很可爱的孩子。

她很高兴换上另外一卷,谈话对象已转女招待杜依珊和她丈夫安宁,他们说了一些与德宾有关的事。她找到那个片段,安宁说:“代我向他问好,问他是不是把钱输在赌马上?”

桑杰明也谈起过德宾。她曾聆听他嘲笑式的叙述,其中提到窃车兜风事,还有他父亲收买艾碧的故事:“我始终疑惑德宾是不是也在中间插了一手。”

在听完最后一卷卡带后,白霞把她的笔记看了又看。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卜爱莲真的自首,而且被送回牢里,她发誓要跟这个案子磨菇到底,确定爱莲有罪或无辜之后才会觉得满意。要是最后我相信她这边的故事,白霞心想,我一定要尽全力帮助她。让各个碎片拼凑成完整的图形吧——包括任艾碧那一部份碎片在内。

白霞由书房漫步到门廊,然后来到楼梯口。她朝上望一眼,心中感到踌躇。上方转弯处的梯阶,那是我以前常坐的地方。她不自主地冲上楼,坐在那个梯阶上,把头靠在栏杆支柱上,并且闭上眼。

她的父亲正在门廊中,她藏匿在阴影深处,知道他正在发脾气,不会跟她开玩笑捉迷藏,于是她就跑回床上去。

她又匆忙上楼。她以前的房间是在客房旁边,靠房子的后头,可以俯视花园,目前它完全空着。

在搬来的第二天早上她曾进到这个房间,当时搬运工人正忙进忙出,一点也未能激起她的回忆。此刻她似乎可以记起床上铺着白色床罩,小摇椅摆在窗口,旁边还有音乐盒和玩具柜等。

那天晚上我回到床上,我非常害怕,因父亲发了很大的脾气。起居室就在这间卧室的底下,我可以听得到声音,他们正在彼此叫骂。接着传来很大的响声,母亲高声尖叫:“不……不……”

母亲尖叫,而且是在响声之后,在她被抢击之后还能尖叫吗?还是她发现自己已射死丈夫才禁不住尖叫?

白霞觉得躯体开始颤抖起来,连忙抓住门支撑自己,感觉出掌心和前额都沁出汗。她呼吸变得急促,气喘不已。她心想,我在害怕什么,但那都是过去的事,而且过去很久很久。

她转过身来,发现自己正奔入走廊,然后又冲下楼梯。我回到这里,她心想,我快要记起来了。“爸爸,爸爸,”她轻声叫着。在楼梯脚,她转过身来,踉跄地穿过门廊,双臂朝前伸出。爸爸……爸爸……

在起居室门口她忍不住双膝落地,模糊的阴影笼罩着她,但是未能成形。她的面孔埋在双掌中,伤心地痛哭起来……“妈,爸,回家吧。”

她醒过来,身旁有位陌生的保母。妈妈,爸爸,我要我妈妈,我要我爸爸。后来他们都来了,妈妈为她推摇篮,凯莉,凯莉,已经没事了。爸爸抚摸她头发,她伸出手搂住他们两个。嘘……凯莉,我们来了。

过了一会儿白霞换成坐姿,背靠在墙上,茫然地望着屋内,另一个回忆已被突破,她相信自己记得很准确。那天晚上不论是谁有罪,她竭力思索,我知道他们两个都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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