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暗中看着一帮人无精打采地各自散了,竭尽全力地想把快要挂到脸上的得意憋回去——这就是那群传说中破了无数要案的精英和天才,原来也不怎么样么。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屏幕上提示是收到了一条彩信,打开,里面是到五院的交通路线图,底下有文字的说明,甚至连那个宋晓峰住的房间都标了出来。

他笑起来,愉快地回复:“一起么?”

片刻,那边传回来一个字——好。

都说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是光,可是影子却永远都能走在光之前。他觉得自己就是那道永远也不会被抓到的影子,暗中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等他耐心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等到深夜,在每个人的门口都停顿了一下,仔细听里面的动静,确定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这才悄无声息地往外走去。

五院并不难找,半夜里又没有这个城市白天里最讨厌的堵车问题,他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带上一副平光眼睛,领口拉起来,搭了辆出租车,低低地说:“平江路。”

司机特意多看了他两眼,虽说天气一天凉似一天了,可这男人包裹得还是有些过分了,活像个大粽子,大半夜的,本来就不愿意载人,还是载着一位打扮的这么偏僻的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司机正想找个托词拒载,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却突然把一张工作证拍在他面前,上面大大的警徽差点晃了司机的眼,司机一愣,只听男人压低了声音说:“秘密任务,别耽误我功夫,不少你车费。”

司机不敢多问了,发动车子,往平江路开去,一路上却忍不住不停地悄悄打量着这“便衣”男人。

对方好像感觉得到他的注视,低着头不言声,帽檐却正好把一张脸挡得结结实实的。司机师傅心里直咋舌,心说这位警官可真有范儿,又谨慎又酷,跟零零七似的,回去又多了项能吹牛的事儿。

男人在平江路下了车,付了车钱,把帽檐拉得更低,双手插在兜里,一个人顺着静谧的街道走着,司机本来还抱着看热闹的好奇心态想看看他去了哪里,一不留神,男人七晃八晃地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司机当然不敢多管闲事地凑过去找,摇摇头有点失望地把车倒回去,开走了。

片刻后,男人才在路口闪出来,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提起一抹冷笑。夜已经很深了,他悄悄地避开值班的护士,鉴于宋晓峰恢复得不错,已经从重症区里转了出来,看管于是也不像那些一个不留神就能弄出点流血事件的重症区那边森严。

男人身手灵活得像是浮在墙上的影子,摸到宋晓峰的病房,得意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从进来到找到目标,总共六分钟。

他笑了一下,其实叫上另外那个“同伴”,只是客气客气,没打算让他帮上什么忙,倒是有点炫耀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他轻轻地推了一下病房的门,很好,没锁。病房里窗帘没拉,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来,床上一个人背对着他躺着。男人猫一样地潜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隆起的被子,手里寒光一闪,却没急着插下去,另一只手慢动作一样地轻轻地伸向躺着的人头部的方向。

只要捂住他的嘴,在脖子上轻轻一划——

他伸出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躺在那里的那人的呼吸,便往下按去,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男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劲,已经来不及了。床上那个“等着被他宰的倒霉蛋”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瞬间从床上翻起来,准确无误地踢飞他手上的匕首,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形势瞬间逆转,“等着被宰的”变成了要宰人的,匕首“当啷”一声落了地,病房里的灯光亮起来。

推开的门后边,床头柜旁边的阴影里,窗帘后边,床底下——好几个人好几把枪,像是凭空冒出来,指着被掐着脖子按在床上的男人。

沈夜熙一双手铁钳一样地掐着他,冷笑:“李景荣,李队,您可真是姗姗来迟啊,等你半宿了,再不过来,兄弟们可都要回去洗洗睡了——”

李景荣本能地挣扎,却听见沈夜熙一声冷笑:“再动把你打成筛子,别以为老子不敢。”

杨曼掏出手铐,俯身铐上李景荣,故意用力扭了一下他的手腕:“说你丫是禽兽估计禽兽都不干,我因为今天晚上不能把你打漏了,回去得后悔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沈夜熙伸手搜了李景荣的身,把他的手机掏出来,翻了翻里面的短信,“嘿嘿”一笑:“李队真能干呀,把另外那个也叫出来了?正好我们外面埋伏了人,今天晚上来个捉奸成双——带走!”

“哎,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内鬼就是李景荣的?”杨曼把枪塞回腰间的枪托里,大喇喇地撞了一下姜湖的肩膀,随后她不知抽了什么风,亲密地勾住了姜湖的脖子。

姜湖有些不自在地一偏头,随后正好看见孟嘉义正对杨曼的行为大摇其头,于是干笑了一声:“杨姐,你差不多也行了,别气人了。”

杨曼拿细长的眼角去扫孟嘉义。

虽然刚刚抓住了凶手,在场众人心里都是一松,孟嘉义也不想弄得不愉快,却还是忍不住,压了半天,没压住,唠叨了出来:“小杨,我知道你怨我说你,可我也是为你好。你说你一个女同志,这、这……这多不合适!我要是你爸爸,我……”

一帮人都忍不住乐了,沈夜熙白了杨曼一眼:“老同志批评要虚心接受,杨曼,你差不多收敛一点得了啊,别败坏市局团紧紧张严肃活泼的名声。”

杨曼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不记仇的,虽然下午那会被孟嘉义当面数落了一通,当时脸酸了点,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工夫,过后就忘了,这会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孟队你不知道,我们这有分工的,其他人负责团结紧张和严肃,我专管活泼,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啊,您不分青红皂白地先数落我一顿,我也委屈啊!”

孟嘉义:“……”

杨曼:“嘿嘿,得,我不活泼了,小姜你还没说呢,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确定有内鬼开始。”姜湖说。

众人睁大了眼睛像看外星生物一样地看着他。

“其实很简单,首先冯队的嫌疑第一个被排除掉,”姜湖看了冯纪一眼,后者依然那身很随便的外套加背心装束,“李洪彪的那个案子里,凶手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墙上的血字是用他自己的血写的,夜熙当时分析过,这个人应该有一定程度的自虐倾向,并且很可能会有一些前科。”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因为冯纪是那种火力特别旺,且比较不修边幅的男人,别人都长袖长裤捂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他能出一头汗,所以虽然在办公室里算个生人,他也不在乎,有时候热了,就把外衣随随便便地脱在一边,露出结实的手背和肩膀来。

杨曼和安怡宁这两个假淑女真八婆还偷偷对着人家的身材流过口水。别的不说,反正那光洁结实的皮肉就证明了冯纪绝对没有自虐的毛病。

“所以也就不是魏队,因为林志的那个案子里,受害者死前受到了侵犯,但是魏队是个异性恋么?”安怡宁问。

魏余的家庭情况和苏君子差不多,业余时间的时候也是个居家型的良家妇男。

“男性受到性侵犯的案子倒不一定是同性恋的凶手做的。”姜湖说,“很多情况下,犯人对自己的体型或者力量不够自信,出于一种施虐欲和控制欲,受害者是男性对他们来说,仅仅在于征服起来更有快感,而他们通过这种快感来弥补自身的虚弱。”

他抬头看了一眼魏余,带了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魏队对不起,我找盛遥偷偷查过你的履历。”

魏余先是一愣,随即释然:“这也没什么,是我的话也会查的,情况特殊么。”

姜湖笑眯眯地点点头:“盛遥跟我说,魏队和被害的林警官确实感情很好,也确实是一个警校出来的同学,作为老搭档,工作上也很互补。而且其实魏队是正队,林警官才是副队,后来因为家庭的原因,魏队才主动和林警官交换了位置。”

“魏队也不是那种虚弱的人。”沈夜熙总结,“不符合C市案件的嫌疑人心理特征。”

姜湖点点头:“再有是孟队。”

孟嘉义自嘲地说:“我都多大岁数了,让我砍个西瓜还成,砍人可砍不动。”

众人又笑,这老头子其实挺有意思的,就是有时候古板了点,较真了点,不那么会说话。

姜湖说:“孟老那地方出的案子里,是凶手把受害人砍杀至死,受害者卢警官几乎被人砍成了一团肉酱,凶手的愤怒,并且极有爆发力——其实我说得简单点,其实这种人的爆发,和洪水的爆发有些像,越是压抑,越是阻挡,爆发出来才越是恐怖。孟老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一般心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当场就会说出来,倒也是个挺好的纾解的方式。”

杨曼哼哼唧唧:“对,把自己的轻松建立在别人的不快上,老孟,我看你确实不像会砍人的,倒像是那种容易被人砍的。”

毕竟是人家孟嘉义那么大岁数了,杨曼这么说实在没大没小,沈夜熙赶紧打断她,瞪眼:“杨曼你怎么说话呢。”

杨曼瞪回去:“我也心直口快,我也藏不住话,你没听姜医生说么,心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当场说出来,是种能自我平衡的很好的纾解方式,你不让我说,小心哪天老娘也拎把菜刀出去砍几个人玩玩。”

孟嘉义深吸一口气:“小杨,我就觉得,我要是有闺女像你,非一棒子打死她不可。”

“救命呀,姜医生他有暴力倾向!”杨曼扑到姜湖身上,大呼小叫。

正这时候,盛遥和苏君子推着一个人进来,盛遥打了声口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以后,把被铐起来的男人往前一推:“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杀了钱莎的凶手。”

“还杀了半个张小乾。”苏君子补充。

“嗯,总共害死了一个半人。”盛遥强迫男人把头抬起来,叫众人看清他长什么样,“今天晚上计划杀第三个人未遂,在外面就被逮住了。”

“哎,这个人我见过的。”安怡宁凑近了,“你是……材料科的,叫江滨,是不是?”

安怡宁这个女人,脑子里疑似装了存储芯片,分局里那么多人一个一个审过去,她居然全都给记了下来。

“材料科?张小乾是不是也是材料科的?”沈夜熙问,“你是他同事?为什么要杀他?”

被抓的男人还狡辩:“我只是在外面逛逛,怎么了,犯法了么?你们凭什么说我杀人?”

沈夜熙翻了个白眼,举起李景荣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江滨想起了什么,脸瞬间白了。

沈夜熙:“你说我们凭什么——怪不得钱莎的遗书不全呢,前边涉及到你的部分,是你接到我们内鬼的通知后,才提前拿走对吧?”

“行了,都带走,晚上不睡了,轮番审。”

这一宿热闹极了,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连莫局接到了电话,都大半夜地亲自赶到局里看了看,又嘱咐了几句。

这真算是重大突破,那像病毒一样流窜在各个城市之间的杀人组织,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来。

杨曼沈夜熙苏君子和魏余这路经验丰富的,负责主持审讯工作,安怡宁和孟嘉义负责翻查A市周敏被杀案的细节,盛遥负责调查钱莎、江滨李景荣这帮脑子明显被洗刷刷过、水还没蒸发干净的人的一切在线活动记录。

难得没姜湖什么事,他无所事事地出去给所有人买了一次夜宵,然后就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可惜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旁边的盛遥推了一把。

姜湖没睡实在,被他一碰立刻就清醒了:“怎么了?”

“这有个简易的在线聊天室,他们三个都登陆过,”盛遥敲着键盘,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但是需要登陆密码,是……”

“theJudgement。”姜湖说。

盛遥输进去:“不对,没有空格,五个字符。”

姜湖皱皱眉:“virus?”

盛遥又摇头。

姜湖把眼镜摘下来,用力揉揉干涩的眼睛,沉默了一会:“那你试试Truth。”

盛遥输入,竟然成功登陆了——他偏过头去看了看盛遥,眼神意味不明。

“看什么?”姜湖重新戴上眼镜,眨巴眨巴眼睛。

“为什么咱俩要当人民警察,半夜在这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盛遥一边说,一边把脑袋埋进旁边姜湖买的烧烤里,已经凉透了,他一口咬掉了半串烤里脊,含含糊糊地说,“咱们去抢劫多好,我负责抢银行卡,你负责猜密码,然后你负责去提钱,我负责干掉沈夜熙!”

姜湖笑起来。

他们这边的动静,把孟嘉义安怡宁两个人也吸引了过来,四个人凑在

屏幕上看,看着盛遥翻阅聊天室里的记录。

“哎哎,这有一大堆上传的照片和视频。”安怡宁用手戳了戳屏幕,“打开看看。”

盛遥点开了一个名叫“周敏”的视频文件,周敏就是A市被杀害的受害人。视频倒没有加密,轻易地就进去了,只见镜头有点晃,四下黑乎乎的,一道手电光上下移动,脚步声沙沙的,十分明显。

过了一会,李景荣的脸从镜头上慢慢抬起来。

这已经不是那个或者为孟嘉义打圆场,或者冷静地阐述案情、参与调查时,那个一身正气又颇会讨人喜欢的李队长了。他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衣服,黑乎乎的,很长,一直拖到膝盖以下,有个大兜帽,就像电影《哈利波特》里的长袍。只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才能让人看清他的脸。

那张脸苍白而阴郁,透过镜头看过来,竟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四个盯着屏幕的人心里同时一凉。

视频里的李景荣轻飘飘地冲着镜头笑了一下,接着,镜头开始往下转,一个赤裸的女人被捆绑在那里,衣服整整齐齐地罗在一边。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不停地挣动,被封住的嘴里发出细细的尖鸣。

“是周敏……”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

盛遥一边盯着屏幕,一边从桌上拉起内线电话,直接拨到审讯室:“夜熙,你们都停一停,出来看看这个。”

李景荣的手上亮出一把刀子,他俯下身,刀背贴着周敏的皮肤往下移动,镜头随着他的动作往下走,不时回过来拍一拍周敏那张布满了惊恐的脸。

在审讯室里的一帮人出来的时候,视频正放到李景荣解开自己的衣服,殴打并侵犯周敏的镜头。

“我操,这是什么玩意?”杨曼一嗓子叫了出来。

然而这时候,镜头好像完全忽略了李景荣,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周敏身上,接着,镜头放低了,像是正在拍的人弯下腰,近距离地在周敏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然后一只手从镜头外伸进来,把周敏嘴上的封条揭了下来,女人变了调子的尖叫立刻在办公室里回荡起来,盛遥手一抖,差点把视频直接关上。

那只手撕了封条,却没有撤走,很温柔地端起周敏的下巴,镜头又给了她一个特写。

姜湖注意到这人袖口所有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手指修长白皙,几乎称得上好看——他忍不住直起身体,悄悄地攥起拳头。

周敏这生前无比强悍的女人一开始是叫骂,后来声音叫哑了,慢慢地开始低声啜泣,语无伦次地恳求——安怡宁第一个忍不住背过脸去。

所有人都寂静无声。

李景荣发泄了兽欲,喘息了一阵,像是满足一样地叹了口气,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此时镜头仍然没有对准他,从视频里能只能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影子,像是在整理衣服。

镜头一直没有离开眼神涣散的女人,拍摄的人仿佛对她着了迷一样,换着不同的角度拍她。

李景荣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他重新捡起那把刀子,用刀面在周敏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低低地说:“我做梦都想看见你这个表情,今天真如愿以偿了。”

那声音似乎和他平时说话的样子很不一样,特别阴郁,杨曼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景荣坐在她身边,用小刀轻轻地在她的胸口往下画了一条印子,有的地方力度没控制好,血珠渗出来。

“别急。”这时镜头外有人说话了,姜湖的脸色登时一变,沈夜熙瞥见,立刻知道了这说话人的身份。

就听那人低声说:“怎么样,你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了?”

镜头对上李景荣的脸,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好像心里有一块一直堵着的东西被水冲掉了似的。”

“很好,那些就是你心里的毒,大声叫出来,大声发泄出来,你心里的阴影就会永远消失不见,明天一早,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像你渴望的那样,充满力量,充满信心……你会变成一个成功的男人。”

那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说不出的蛊惑意味。

李景荣顿了一下,猛地把刀尖捅进了周敏的小腹里,奄奄一息的女人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声音,那是垂死的惊叫,这回连杨曼也扭过了脸,安怡宁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

“你要像她一样,大声地叫出现在的感觉。”镜头外的男人视若无睹一样,仍然是那一副慢悠悠、甚至带着些许笑意的腔调,“相信我,你现在已经从她身上获得了力量。”

李景荣把刀子拔出来,发疯一样地再次捅入周敏的身体里,血溅到了镜头上,这回镜头的兴趣调转了,落到李景荣脸上,把他那狰狞疯狂的样子拍得分毫毕现。

李景荣嘴里毫无逻辑地发泄着他的愤怒:“臭婊子!你牛啊,你牛啊!你也有今天……嘿嘿,为了往上爬,你什么事干不出?装什么样子,处长能上,我就不能上么?我不但要上,还要干死你!让你耀武扬威,让你得意……”

后边他的声音太尖锐了,竟让人分辨不出他嘶吼了什么。

周敏的惨叫声越来越低,声气渐弱,最后听不见了,镜头往回拉,掠过女人满是血迹的脸,她的瞳孔渐渐开始涣散。

李景荣的声音一滞,也停顿下来,接着,他刻意压低的、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来:“那回的冷枪,都说是误伤,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放的……臭娘们,臭娘们……”

随后视频里满是粗重的喘息声。

镜头转回李景荣的脸上,男人无声地笑着,脸上溅满了血迹,顺着五官往下流,汇聚到下巴上,连露出来的牙齿上都有,像是传说中可怖的吃人怪物一样。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感觉怎么样?”

李景荣低低地说:“有点……有点累。”

“只是累吗?”镜头外的人说,“你看,你战胜她了——”

李景荣“嘿嘿”地笑起来,猛地剖开周敏的身体,一伸手,竟然把她的心脏剖了出来,顺手扔在旁边的地上,他像个开心的孩子一样,嘴里吹着口哨,用脚去踩地上拖出长长血条的心脏:“爽——真他娘的爽,好多年都没这么爽过了!”

镜头外的人轻笑一声,接着一声轻响,镜头黑下去了,视频结束。

足足有两分钟,整个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呆呆地盯着黑乎乎的屏幕。

魏余猛地推开挡住他的人,冲到了卫生间,众人这才灵魂归位。

孟嘉义脸色铁青,不停地摇着头:“这是人是鬼?我从来没见过……从来没见过……”

杨曼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奔审讯室去了,苏君子停顿了片刻,有点担心,追着她一路过去了。

盛遥哑着声音说:“后边还有几个别的视频,你们谁要看,自己插上耳机看。我受不了这个了。”

“姜湖你跟冯队继续去审那个江滨,盛遥你把所有登陆过这个聊天室的ip地址都给我追踪出来,怡宁你和孟队之前干什么,接着去做,我来把这些视频看完。”沈夜熙从抽屉里拉出一根耳机线来,插上。

这时,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伸手抓过一边的耳塞机,姜湖用脚拨过一把椅子,不由分说地坐下:“我跟你一起。”

沈夜熙看了他一眼。

姜湖说:“你注意罪案现场和凶手,我来注意这个‘拍视频’的人。”

沈夜熙十分清楚姜湖和柯如悔的关系,也十分了解这个旧导师给姜湖留下的阴影,他一只手抓着耳机线,不肯退让:“说了我来处理。”

本来在一边等着姜湖的冯纪、还有一帮被分配好任务的人都识趣地先退散了。

姜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轻声说:“你注意到刚刚那段视频里,对着周敏的脸拍了多久,对着李景荣的脸又拍了多久么?”

沈夜熙一愣。

“镜头对着周敏的脸总共拍了八分多钟,而对着李景荣的镜头只有四分钟。”姜湖望向沈夜熙,“知道为什么么?”

沈夜熙皱眉。

“因为拍视频的人是个虐待狂。”姜湖平铺直叙地说,“在他眼里,看着受害者最后的挣扎、恐惧,要比杀人凶手的花样百出都让他激动,另外……”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压在喉咙里说:“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半晌,沈夜熙叹了口气,松了一根耳机线给他。

审讯室里,杨曼厉声说:“李景荣你最好放老实点,我们刚刚登陆了你们那人渣聊天室,你做了什么事我们也都看见了,证据确凿,我告诉你,你没戏了,完蛋了!非枪毙不可!现在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他妈的想给老娘耍花样!”

苏君子随着她进了审讯室,默不作声地坐在她旁边。

李景荣端起下巴看着杨曼,嗤笑一声,转向苏君子说:“这女人跟周敏那婊子还真像,你们得留神,省的那天被她从后边放冷枪。”

杨曼用力一拍桌子,桌上茶杯里的水被她这么一拍居然洒出了不少,苏君子都替她手疼,于是轻咳一声:“你杀周敏的动机就是因为她曾经误伤过你么?”

“误伤?”李景荣的双手被铐在桌子上,他费力地抬起手蹭蹭自己的下巴,“苏警官,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这么天真呢?那么多人里她只打中我一个,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独吞功劳么?那贱人不择一切手段地往上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执法人员……嘿,别逗了。”

杨曼一动,苏君子立刻按住她,杨曼格斗冠军,一身蛮力,苏君子根本按不住她,还要分出心来问李景荣:“小杨!冷静点——你杀周敏的当天,在场拍视频的人是谁?”

李景荣笑了笑:“是大法官。”

“没听说过杂碎也能叫法官的。”杨曼人被按着,嘴却不饶人。

苏君子嘴上没说,心里顶了她这句话。

李景荣表情不变:“你们不会理解的,多说也没用。”

“你说的这位‘大法官’,是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到的?”苏君子问。

“我不用联系,有委屈和仇恨的时候,大法官自己就会出现。”

苏君子皱着眉和杨曼对视一眼,这人的样子,真的挺像加入了某种邪教走火入魔的。

“那他第一次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你们之间——包括和江滨之间,的联络途径是什么?”

李景荣双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笑起来,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查到什么,尽管去查,只要人间正义还在,审判就不会停止,有罪的人必然会受到惩罚……”

“放你娘的屁。”杨曼简短有力地评价。

“怎么,你也是罪人么?你怕了么?”李景荣咄咄逼人。

杨曼顺手就把桌子上的茶杯丢过去了,李景荣的反射神经还不错,一偏头躲开了,杨曼一击不成,就要亲自扑上去,用拳头爆他的头,再次被苏君子全力拖住。

盛遥很快追查到了所有登陆过聊天室的ip地址,让人心寒的是,十六个地址的主人,居然全是警察队伍的内部人员。莫局连夜发出通知,各地抓捕行动开始。

可是李景荣的那句话,却好像梦魇一样,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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