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袋与刷子从家里带来即可。小桶子和水杓可以向寺里借。另外还需要的是线香与鲜花。要去哪儿买……。

不,慢着,说不定那两样,他母亲都已准备好了。

忍在纸上列出替和马扫墓所需的用品后,抓着笔的手寻找面纸。

不知不觉,又鼻塞了。又吃了一颗鼻炎药后,她看着桌上的月历。

凝视后天六月六日特别标明的黑圈,视野不禁模糊。

她又抽了一张面纸,这次是压在眼睛上,一边想着要打电话给和马的母亲。

现在不是操心线香与鲜花的时候。仔细想想,更重要的大事都还没谈妥。必须赶紧决定后天几点在哪碰面。

说不定,儿子生前的未婚妻要在忌日一同去扫墓,会让她很不愉快。据说做母亲的往往在心底深处都想独占儿子。

手机现在被教官室保管。只有周六周日才准使用。无奈之下从皮夹找出电话卡后,忍打开桌子抽屉。

挪开薄荷油的瓶子,把底下压着的信封信纸放到桌上。

双手戴上犯罪搜查实习课用的白手套,吐出一口气后,以水性签字笔开始写字。

“敬告岸川沙织:两年前的六月六日,你犯下的罪行,我都知道。别以为撞死了人可以就此逍遥法外。你绝对逃不了。赶快俯首认罪去自首吧。”

写好后,她一边检查自己的笔迹有无露出马脚一边重读。

这是第六封。或许是已经写习惯了,左手写的字,比起以前工整许多。

或许该另找方法来掩饰笔迹了。她这么想着,一边把信纸塞进信封,贴上邮票。

等后天扫完墓,这次还是搭电车吧。坐到尽可能远离学校的乡下小镇,再把这个投进邮筒就行了。

她把信封收进观音深处。

把脸转向床上,随手扔在那里的素描簿映入眼帘。本想把那个也收起来,但忍中途停手。

她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仔细画出一张和马的肖像画。

然后,换上运动服走出房间,拿着电话卡,走向宿舍大厅。

公用电话前,排着小小的队伍。一周到了后半,傍晚总会看到这种情景。

除了打电话,还有两件事必须马上做。其一,是向指导教官风间报告沙织的事。另一件事,是把明天要上的临场课大致内容通知第三组的成员。

她实在提不起劲,也感到呼吸困难。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的课,还有无止境的杂务追在屁股后头。明天傍晚,还要替练习用的警车打蜡。

她与去餐厅的学生们逆向而行,先去教官室。

风间在自己的位子上拿着文件。桌上收拾得很干净。桌垫上只放了黑漆茶杯。

忍在风间的斜后方立正,开口说道:“我是楠本忍。报告教官。岸川沙织自第五堂课已回去上课。她只是轻微的晕眩,所以已经没事了。没有任何异常。”

既然受命担任保健委员,就得随时将学生的健康状况通知指导教官。

“知道了。辛苦了。”

听到风间回话的同时,鼻子深处痒痒的。她慌忙在口袋找手帕。

来不及了。忍以手心捂住嘴巴打喷嚏。来不及用上的手帕,与电话卡一起掉落在风间的脚边。

风间弯身捡起手帕与电话卡,递还给她。

她不确定风间的视线锁定在何处。带着些许困惑,忍低头行礼,接过掉落的物品。

“花粉症吗?”

“是。鼻塞很严重。”

“后天有法事是吧?”

周末假期要外出时,按照规定必须在外出及外宿专用的本子上填写目的与去处。她在这周刚开始时已填上“扫墓”。

“是。我要去替祖母扫墓。”

说完后有点后悔。应该说祖父才对。如果与和马一样是男的,相对的,说谎的程度本来可以低一点。

“别忘了口罩。”

风间站起来,走到窗边放的柜子。用钥匙开门。

柜子里放着纸箱。里面,塞满三十支手机。

“趁现在,把你自己的拿走。”

“可以吗?”

本来,手机只有在周六日的早上才能领回。

“没关系。”

“谢谢教官。”

电话卡掉地果然是对的。忍用这句话总结这小小的幸运,探头往箱内看。

外形相似的很多。但是,要找到自己的手机很简单。只要找会随光线照射角度变色的机种就行了。外壳有偏光涂料的手机并不多。

“楠本,我刚刚正好在看你的资料。你以前,好像是做室内设计的吧?”

“是。”风间关上柜子门,回手指着自己的桌子。

“你认为如何?这张桌子的周遭摆设。”

“恕我直言,实在谈不上洗练。”

“噢?那么,该怎么改变?”

忍把风间的办公椅挪到旁边,改而从背后的电脑桌将蓝色电脑椅拖过来。

“考虑到接下来的季节,应该尽量选用凉爽的寒色系。还有——”

桌垫的绿色太深也令人介意。掀开一看,背面也是同样的绿,但比表面的色调稍浅。

她拿起茶杯,索性把桌垫整个翻面。

“这样或许比较好。”

“用来工作不嫌太亮吗?”

“不会。”忍把漆黑的茶杯放回翻面后的垫子上。

“有这个重点点缀便可取得平衡感。”

“原来如此。气氛整个都变了呢。”

风间的白发或许会有点破坏这种平衡。把椅子与桌垫恢复原状,她倏然闪过这个念头。

“以你的才华,想必应该有很多人委托你设计吧?”

“还算过得去。”

“我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教官请说。”

“你为何不惜抛弃那种才华立志当警察?”

忍不停朝他眨眼。

“做了两年室内装潢的工作,觉得还是不适合自己。于是,决定向从小憧憬的警职挑战——你报考警校时,在面试那关是这么回答的。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

“我倒觉得似乎有更强烈的动机。”

“并没有。”

“好吧。对了,今天你画的是谁?”

差点脱口反问“啥?”时才醒悟教官是在说肖像画社团。

“岸川同学。”

“是吗。那你昨天画的是谁?”

这次,她真的脱口冒出一声“啥”。社团活动一周只有一次。

“你的这里,”风间在胸前做出敬礼的姿势,指着手掌的侧面,“被铅笔弄黑了。”

“是。正如刚才所说,今天我在社团活动画了画。”

“不,你的手,除了周四之外也会弄脏。不管有无社团活动,你不时会在房间画某人的肖像。不是吗?”

“……教官说得对。”

“是谁的肖像?”

“可以让我保留这个秘密吗?”

风间微微点头,坐在椅子上,再次拿起资料。

“今天,我听服部教官说。你好像很擅长侦讯。”

“会吗?我倒觉得只是成功地模仿了刑警连续剧。因为我从小就爱看电视。”

“不,就连难得夸奖学生的服部教官都很肯定你。你是有才华的。你不想试着一展长才吗?”

“您是叫我走刑警那条路?”

“是的。”

“我会考虑。失陪了。”

她行以一礼走向出口。

“还有。”

风间叫住她的声音,和之前的音调有点不同。

“岸川常常收到信。”她虽转过身,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寄那个的,是你吗?”

她感到眼前有点晃动不定。风间怎会知道?

不是。差点说出口的这句话,在最后一刻被她吞回肚里。

“……是我。”

她只能承认。风间有一双火眼金睛。对此人撒谎也没用——

“为什么?”

“教官是指什么?”

“你为什么要特地做这么麻烦的事?如果对岸川有话要说,直接当面告诉她应该就行了。”

“那个,纯粹,只是恶作剧。只是跟她闹着玩的。”

风间从资料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因为沙织……岸川同学,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要精神再松懈一点,声音就要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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