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贯警部回到办公室一看,那里一如往常,只有丹那一个人在无所事事地看着摊开来的报纸。鬼贯看到他时,他已经把大部分的新闻内容读透了,正呆望着广告中美女模特儿的照片。

“您回来了啊?刚才有电话……”

“你先听我说……”鬼贯警部抢着说话,因为他想赶快跟丹那讨论,以确定自己调查的结果,能推导出怎么样的解答。他拿了毛巾使劲擦掉汗水,然后坐了下来,不停地扇着手上的扇子。

“就像你已经知道的,我认为菱沼夫人伪造了她的不在场证明,我亲自出马调查,就是为了破解她的诡计。但是,不管是松野车长还是女大学生,都作证说她的不在场证明是真实的。我虽然发愤要把它查个水落石出,调查到的却不出须藤之前就查到的东西。毒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照在我身上,当时我的心情荡到了谷底。”

长年的合作经验,让丹那对搭档的气性是了若指掌,因此,看到鬼贯的表情与声音中展现的神采,就直觉地知道鬼贯一定有什么不错的收获,他已经等不及要听他的发现了。

鬼贯警部一手用扇子扇风,另一手则从提包拿出列车时刻表,然后把它丢到桌上。

“可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应该说我出门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与所有证人碰面,亲耳听他们的证词。最后,我从菱沼家的佣人大桑代那里,听到了一个意外的事实。”

鬼贯警部说完,便详细地描述了他们在冰川神社的对话。随着谈话内容的推展,丹那的扇子摇动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戛然而止,丹那的黑脸上,明显地浮现出振奋表情。在听完鬼贯的描述后,丹那暂时沉默不语,似乎想在脑内好好地整理刚才听到的事。

“……的确有必要彻底追查这个矛盾点。”

“没错。”

“不过我听到这件事后,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些疑问……”

“不要客气,尽量说吧。”鬼贯警部催促着,手中不停擦拭大量冒出的汗水。他的声音之所以带着一点鼻音,是因为说话当时,他正擦着他的鼻子。

丹那舔了舔嘴唇,开口说道:“佣人会不会去了两次长冈呢?第一次坐信越线,第二次则坐上越线……如果那个糖是在她坐上越线去的时候拿到的话,不也能说得通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跟她确认过了,她的回答是,不管是去长冈还是别处,从以前到现在,长途旅行也就只有那么一次。”

“真是太奇怪了……竹叶糖在信越线的直江津车站也有卖,她吃的那个别人送的竹叶糖,真的是汤泽的竹叶糖吗?”

“标签清楚地写着‘越后汤泽’四个字。”

“可是,就理论上来看……”

丹那毫不退缩,用摺起来的扇子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紧迫盯人地说:“给她糖的那位乘客,也有可能在前一天曾经搭过上越线,又刚好在那一天,与大桑代她们一起坐信越线啊?他们或许是拿着前一天,在汤泽车站买的糖坐信越线,然后,再把糖分给在列车上认识的大桑代。这样一来,搭乘信越线的大桑代,会吃到在上越线的汤泽卖的糖,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件事我也确认了无数次。有一对貌似夫妻的中年人坐在她前面,他们在途中列车停靠的某个站上,从小贩那买了竹叶糖,这件事是她亲眼看到的。因为对方就在她眼前的车窗那里买的,不可能看不见,所以,竹叶糖绝非你所说的那样是前一天买的。”

“……”

“上越线的名产,不可能在信越线的车站卖,因此,那对中年夫妇必定是在上越线的车站,更清楚地说,是在越后汤泽车站买的,而大桑代所搭的一定也是上越线的列车。”

鬼贯警部用平缓的语调解释着。

“可是,菱沼文江既然就坐在旁边,她应该会把那张标签拿走后处理掉才对。因为她没把它拿去丢掉,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反过来想,文江之所以没有把那标签撕毁丢弃,是因为她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换句话说,她当时并没有跟大桑代坐在一起,这样一来,文江仍有可能坐信越线前往长冈的不是吗?”

丹那针对所有破绽,穷尽各种可能性,来探讨鬼贯的逻辑。这是他在这种情况下,经常使用的策略。藉由丹那的验证,鬼贯的逻辑也变得更加完备。

“因为,那对夫妻给大桑代竹叶糖时,列车正停靠在越后汤泽的下一站,也就是石打站。菱沼夫人那时拿着集印册到月台去了。当然,那只是形式上用来掩人耳目的表演罢了。而大桑代是个迟钝的女人,拿到的糖也没给主人看,就把它收到口袋里,自己一个人吃了。”

“真是个贪吃的女人。”丹那虽然在嘴上骂了一声,但他的表情亮了起来、看来他总算同意鬼贯的说法了,因为他也知道,经由上越线前往长冈的话,到长冈的时间,就可以大幅度缩短。

“这样事情就变得很奇怪了。根据松野车长与女大学生的证词,主人与佣人应该是搭信越本线的列车。但依照大桑代的说法,却只能推测出,她们搭的是上越线这个结论。我想我们最先要做的,就是判定到底哪一方才是事实。”鬼贯警部说。

“坐上越线那方才是真的,因为能更快到达长冈,这样应该可以赶得上犯案时间才对,不然的话,就没戏唱了。”

“我也很想要这样想,可是啊,丹那,那位女大学生的证词,清楚地证明:她们两位搭上从大宫出发的311次列车,而松野车长也记得,菱沼夫人有去过那辆列车的车长室,这该怎么解释呢?”

“那是伪证。”

“那我就要问问你了,菱沼夫人又怎么让两个证人,替她作伪证呢?她收买了他们?”

“这个吗……”虽然是自己提出的想法,但丹那却没有自信。从过去的经验,他非常清楚收买这手段有多么危险,掩盖事实又有多么困难。

“我认为她绝不可能收买松野车长他们的,因此,我们只能相信,证人说她们搭的是信越本线的证词。所以,我想在相信这些证词的基础上,作出菱沼夫人她们是搭上越线前往长冈的解释。”

丹那看向鬼贯的脸,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鬼贯下颚方正的脸上却露出了非常认真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把矛盾当成矛盾的样子。

“这种事做得到吗?”

“你先听我说完。因为我有这种想法,所以我试着向那个佣人,问了两个问题,其中一个——虽然从她的智力,应该就能想象得出答案是什么——是问她记不记得,中途经过的车站名。”

“结果呢?”

“她一点都不记得。不,不是不记得,而是她一开始就没有兴趣,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只要利用这一点,菱沼夫人轻易就能在列车开过上越线时,灌输她这条路线是信越本线的观念。而且,大桑代她单纯善良,是个根本不懂得怀疑别人的老实女人啊。”

“原来如此。”

“第二,就是要知道她究竟是何时到达越后汤泽车站的,这样一来就能确认:那辆上越线的列车到底是哪一班,也能知道那班列车是何时到达长冈,并且知道文江到底赶不赶得上犯案时间。”鬼贯警部的言语中,充满了强烈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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