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逗海不忍再看,转过脸去,本乡和樱月一动不动,二琉主则出神地凝视着他(这不是小孩子应该看的东西吧),水星C依旧满脸笑容,天使兔团员、谷口,甚至连我也发出了悲鸣。“呜噢噢噢噢!”“喂,大爆笑先生,你还好吧?!”

“……根据《若望默示录》的记载,神支配了千年之后,力量衰微,撒旦也得到了暂时的解放……可是,就在他试图对天刀刃相向的瞬间,突然被打入火焰地狱,受到永远的惩罚。撒旦啊,你觉悟吧。野兽们,虚假的预言者们,准备迎来第二次死亡吧。我的名字是九十九十九。看吧,我马上就要归来。”说完,九十九十九的小指开始在左眼深处搅动,伴随着手腕的动作,他全身开始抽搐,随后回转身体,倒在地上。

“你这白痴!”谷口大叫着冲到九十九十九身边,跪在地上,开始检查他的呼吸和心跳。“你究竟要搅和多少次脑子才舒服啊浑蛋!你,帮我抬一下这家伙的脚。把他送到床上接呼吸机。”听到他的话,我正准备上前帮忙搬运九十九十九,水星C却突然说:“没事的没事的,大爆笑有三个肚脐,所以他死个两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不要说这种蠢话!”

谷口用充满正义地对水星C怒吼。水星C正脊椎反射式地想扑向谷口时,九十九十九却颠覆了谷口的正当性,开口说话了:“不要在神的王座上开口骂人。”

我仔细一看,九十九十九右手的小指已经拔了出来,顺便还带出了一些黏液和白色“豆腐”,不,是人脑寿司。

九十九十九带着左眼流出的混杂着血液的透明液体试图站起来,但他的双腿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发软,谷口想让他攀在自己肩膀上,可是他连抓住肩膀的力气都没有了。实在看不过眼,我只好上前帮忙,却不小心借出了自己的右肩,于是九十九十九的脑子混合着脑浆滴落到我手腕上,我只得拼命告诉自己“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我终于明白了。”九十九十九在我脑袋边上发话了。

我心想,够了你就别再说了,可是我知道他不会听的。而且大爆笑正是为了说出接下来的话,才第二次从死地复生的。我没有理由阻止他。

“请把刚才的画拿过来。”

福岛闻言拿起实况核查报告递给九十九十九,可是他现在的姿势却无法接下报告书。于是我和谷口合力把九十九十九带到沙发上坐下。可是即便如此,九十九十九也还是无力拿起书写板,更无法抽出圆珠笔。

“啊啊,不行啊。”九十九十九如是说。

于是我建议道:“不如我帮你画吧?”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九十九十九右手的指头伸向左眼,蘸取一些流淌的体液,再拿过书写板,在原来的示意图上又画了一个半圆。

九十九十九的血和脑浆从“七号房”正面开始,通过了“八号房门”,再穿过“八号房和九号房的墙壁”,钻出“九号房的窗户”,经过“独立小屋”,平滑地连接到“血迹”的所在地。

“为了完成这个轨迹的描绘,那些透明板材的左上角才会被打出一个铺在回廊地板上时毫无用处的孔洞。没错,这是多么宇宙性的视角啊。内和外是相互颠倒的。”九十九十九用呆滞的表情说完,又继续道,“原本在凤梨居内是左侧相邻的板材此时被排列成了右侧相邻,板材左下角的孔洞就能与特别打出的看似无用的孔洞相连,板材与板材之间就会形成交错相连的状态,铺在上面的地毯中浸透的血迹就会变成比原来的圆直径扩大了约两倍的半圆(见图34)。”

我原本并未留意的多余孔洞此时却被赋予了某种意义。在这里,真的不存在多余的东西。

“你能帮我去二楼查看一下八号房和九号房之间的墙壁吗?那里应该有个大洞,就隐藏在两间房的墙纸下面……”

被九十九十九指名的福岛说:“我们都知道了,那里确实有个方形的大洞。这也是蝶空寺嬉游先生告诉我们的哦。”

“那么请你去查看一下九号房的窗户吧。窗外树林的枝条一定已经非常靠近窗户,变得像屋檐一样了。”

我和应声前往的福岛一起跑出大厅,沿着内侧的楼梯跑上去,在奔向二楼九号房的时候,我想起来了。蝶空寺嬉游在进行推理的时候,水星C曾经在那间房窗外的杉树上举着弓枪冲我笑来着。当时我看到了那些杉树的枝条,水星C好像真的就蹲在凤梨居旁边吧……

福岛打开九号房的房门,我一眼就看到了对面。杉树的枝条确实异常繁茂,几乎盖住了整个窗沿。

福岛转身越过回廊的扶手向下做了个双手画圆的手势大叫着:“九十九十九先生说得没错!”

楼下的野村理惠也接过话头说:“难怪我的房间连白天都这么暗啊。”我还听到她带着兴奋的笑声。我看向九号房右侧,与八号房相连的墙壁。大概是之前为了将三田村的遗体搬出来吧,九号房一侧的壁纸也已经被撕开,完全露出里面的方形大洞,可以把八号房看得一清二楚。组合好的透明板材最后通过了这个洞穴吗……我正在想象那幅光景时,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我走出九号房,目测回廊的宽度。从扶手到走廊的距离大概有两米。而刚才的方形洞穴也大概有两米宽。在示意图中,七号房到血迹之间被画成了一个平滑的半圆,可是,这个弧形真的能够如此平滑吗?不对,那是不可能的。板材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地通过八号房的大门。在示意图中,所有的墙壁都被无视了。实际上在很多地方都需要细微的调整,让板材逐渐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度才行。而且还要在那个墙洞前断开板材搭成的桥,反正洞穴内部都隐藏在壁纸之下,所以凶手可能非常随便地便让三田村的遗体通过了那里吧?与此相反,房间的窗户则非常宽敞,所以只要能够通过墙上的洞穴,接下来的路线就比较顺畅了吗……想着想着,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凶手要把三田村的尸体从停尸间偷回来,再次放到墙洞里。

原来如此!这根本不是为了吓我们一大跳,也不是为了告诉蝶空寺嬉游他的推理是错误的。

我突然转身,三步就跳回九号房,盯着墙上的大洞。

那个洞里确实存在一些必须被隐藏的证据。

我胸口开始充满了兴奋感,这是我到这里后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于是我再次走出九号房,正好在这个时候,九十九十九的声音传了过来。

“可是墙上的洞实在太小,‘通往天国的阶梯’根本无法通过。所以凶手便把三田村先生的遗体拖离地毯,直接通过了那个洞穴。如此一来,洞里面肯定就会留下血迹,而且那些血迹光靠擦拭是无法瞒天过海的。所以大爆笑才会再次偷走三田村先生的遗体,把他重新放回墙洞中。这样就可以用后来的血迹掩盖先前留下的血迹了。”

搞什么啊九十九十九!他洞察力太强了吧!但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九十九十九只不过是想起了自己还是大爆笑时的记忆罢了,他肯定不是通过推理想到的。他根本没有老实待在停尸房里,从医院偷走三田村三郎遗体的就是那家伙。

大厅响起鼓掌声,天使兔的团员们早已忘记九十九十九就是大爆笑,我听着他们不断称颂九十九十九的名字。走过回廊,沿着楼梯下楼,我取出胸前口袋里的尖尖猪,对她说:“梢,你醒着吗?”

然后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睡着了。”

“事件差不多要结束了。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一定会发生变化的。”

真的吗?

“迪斯科,我们回去吧。”

“嗯。不过还要再等一下,看看情况。”说着,我来到中央大厅,加入大团圆的人群中,看着笑容满面的水星C,水星C并没有站在包围九十九十九的人群中,而是在外侧不断戳着出逗海的背部。他又在欺负不断摇头说不要不要不好不好的出逗海了吗,我想到这里突然醒悟过来,胸中变得一片冰凉。

欢呼声的背后传来水星C的声音:“那算了,我来帮你说就好。喂,喂。”

别这样。

可是天使兔团员已经注意到了水星C带着愉悦的声音。

“出逗海君又有话对大家说哦。”

欢呼声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出逗海。

“嘻嘻嘻,出逗海你快说啊,这可是你的责任哦。”被开心得不得了的水星C强迫着,出逗海不得已开口了。

“非常抱歉。要是我在刚才那个推理的时候就察觉就好了……应该说,如果我当初跟着大家一起到外面,听大爆笑先生说话就好了,其实,大爆笑先生发现的那些血迹,我想大概好像应该是我的吧……”

天使兔团员和我同时屏住了呼吸。

大家又都回忆起来,确实,这个白痴名侦探在今天的傍晚时分,突然受伤被送到医院去了。

因为他突然从二楼窗户跳下来,途中又被水星C踹了一脚。

那还是我们刚到凤梨居的时候。在我见到尖尖猪里面的梢,带她到独立小屋前的焚化炉交谈的时候,发现了我们的出逗海不小心发挥了他名侦探的古怪习性,从二楼窗户跳下来,在着地前又被水星C大脚踹了出去。现在回想起来,他被踹后落地的地方不就是实况核查报告的简图上所画的“血迹”的位置嘛!其实我看到那张图的时候也应该发现这一点的。还有水星C和出逗海也……不过这两个人真的没有察觉吗?我狐疑地看向二人,水星C解释道:“不是不是,真的。我一开始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真的不是故意不说的哦。我才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昵。”说完,他又呵呵地笑起来。

“我说得对吧?”二琉主开口道,“在这座凤梨居中,真相总是会像海市蜃楼一般,你一旦靠近,它就会逃离。”

那刚才的推理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又陷入了混乱当中。那应该是根据大爆笑的记忆来陈述的……我看向沙发,九十九十九此时正闭着眼睛,颓然靠在沙发背上,一动不动。

水星C说:“咦?他这是刺激过度被吓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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