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得够快的啊。”两名刑侦警官到达圣帕特里克医院一尘不染的停尸房时,阿诺嘲讽道。

珞恩知道皮特不喜欢被嘲讽,迅速瞥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回嘴。

“好啦!你们还在等什么?等二路汽车吗?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去换上工作服和鞋套吧。小骨头,带他们过去。”

小骨头是阿诺的病理学助理。他不情愿地领着他们走进更衣室。更衣室角落里有一只高高的,标记着“已消毒”的塑料桶,他在里面翻了半天,抽出两件外科医生丢弃的绿色灭菌手术服。

医院觉得花钱为病理部买新的手术服是一种浪费。反正尸检结束以后血迹斑斑的手术服总归是要被丢进焚化炉烧光的。最后,他们在鞋子外面套上鞋套,就算穿戴整齐,可以出发了。

几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回操作室。路上皮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话说……”

珞恩不安起来,并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她的搭档又要问他那些愚蠢的问题了。

“这昵称怎么来的?”他问那个还蒙在鼓里的受害人。

书生气的小个子助理回敬他说:“小骨头不是昵称,是我的姓。”

皮特笑了笑。

“你有意见吗?没错,所有俏皮话我都听遍了,你就别浪费时间想什么新点子了。”

“嘿,哥们,真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聊聊天。”皮特回答。

年轻人的出其不意让皮特大感意外,珞恩看见他的那个样子硬生生把笑憋回肚里。

他悄悄对她说:“他火气好大。做这么一份死人气的工作,他的幽默感大概早就死光了吧。”

“饶了他吧,皮特。”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肋骨。又说,“你就不能闭起你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少说两句吗?”

珞恩清楚,他不合时宜的幽默只是虚张声势,是他在当现在这个环境里感到不自在的表现。

珞恩身着手术服,走向房间中央的不锈钢桌子,站在距离尸体45公分的地方,确保自己能鸟瞰整个过程。而皮特则站在一把被随手放在出口旁边的椅子边,那是个便于撤退的有利位置。他此时表现出的胆怯显得荒唐可笑。

阿诺站在桌子旁,利落地套上橡胶手套。他的工具都搁在身边一辆齐腰高的手推车上。珞恩打量着这些工具,觉得有些看起来不像医疗器械,倒像是在当地五金店里买的家用工具。除了修剪钳,振动骨锯以外,还有一把刀,就像她在家里切面包用的那种。里而还有许多各种型号的解剖刀,或许他的助理小骨头每次检查结束后都会细心地将它们磨锋利。

小骨头拉开了尸袋,然后与阿诺两个人站在桌子两边顺势一拉,把袋子从尸体下抽了出来。

他们在案发现场就将尸体用白床单裹起来,现在它像具木乃伊一样躺在桌子上,珞恩瞟了一眼皮特。

小骨头和阿诺小心地揭开床单。珞恩希望皮特看到腐烂的无头尸,不会晕过去或是吐出来。

小骨头将床单摊在一边,确保所有证据都留在床单里以便稍后仔细检查,哪怕是蛛丝马迹也要完好保存。

放置尸体的桌面上有孔洞,如果尸体上有液体流出,都会从孔洞里流到桌子下面的接水盘里,这些液体样本稍后同样会得到分析。

小骨头走到旁边打开了录音机。

阿诺在尸体上割下了第一刀,珞恩立刻戴上了外科口罩。很快,腐烂肉体的气味就弥漫到了皮特站着的地方。他一阵恶心,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可恶,果然不出所料。验尸房真是个区分开男人和男孩好地方。出于某种原因,在这样的环境里,女人们似乎比她们的男同事们更能应对自如。珞恩总觉得,不得不经历分娩的考验,帮了女警官们不少忙。

“我解剖尸体的时候,请随意提问。”阿诺突然说。

验尸时不佩戴口罩的病理学家,珞恩仅见过为数不多的几个,阿诺就是其中之一。她曾经问过他原因,只换来他不耐烦的回答——口罩会掩盖至关重要的气味,比如氰化物用于杀人案时散发出来的杏仁味。珞恩怀疑,他可能一闻到腐烂肉体的熏人臭味就兴奋不已,但羞于承认自己对此痴迷不已。

“在案发现场,你怀疑尸体曾经被人移动过,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医生?”珞恩问。他割下的每一刀都分散着她的注意力。

“啊,对,虽然尸体在一堆树叶底下发现,但尸体上沾满了泥巴。据我所知,树叶分解的时候,不会莫名其妙的改变它的自然成分。我怀疑有人回来过,并卸走了它的部分肢体,你看这儿。”他指着右肩上的一个裂开的口子说,“这只胳膊不是用利器切开,而是直接从关节上拉下来的。也只有尸体开始腐烂分解时,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这一点。”

“哦,上帝啊。”皮特大叫着夺门而出。

“看来你的同事对这事儿失去胃口了。”法国人讪笑道,深邃的深棕色眼睛里焕发出光彩。

她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看来这个难以捉摸的人,还有那么一点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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