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卷一边在意识的深处思考着,一边被刚才一点儿也没有料到而突然听到的一句话——元美的话深深震撼了。

——间谍。

就在这一瞬间,在千卷的脑海里十分真切地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容貌,那就是新搬来的邻居梶行雄。

清瘦的体型,毫无多余肌肉的脸庞,第一次见面时,千卷就猜过他的年龄。猛一看也就二十来岁吧。但他那眼角和嘴角徽笑时露出的皱纹,显示出和他的年龄不一致的样子,不禁使人想象他比实际的年龄要大一些。

当后来听他说是1957年出生的时候,马上想到他仅比自己小2岁,而马上便联系到自己为这毫无意义的比较生起气来。

那个男人来了之后,便发生了这种事!至少要被问起事件之前有过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话,只能回答新邻居搬来这件事。这是最新的,也是最大的变化。

自从他搬来之后,千卷的心中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心情慌慌的感觉。相反——如果这个阿梶不来的话,大概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的!千卷明白这不是一种情绪,而是理智的考虑。但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心情,去怀疑阿梶?然而,森兼警部因为没找到阿梶的犯罪动机和他有“不在现场证明”,他的嫌疑被否定了。

于是,千卷决心忘掉阿梶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在千卷的潜意识中,总也抹不去这个人。对,自己依然抹不去对他的怀疑。而且有一种“理不尽、剪不断”的心绪,而且在内心深处依然继续寻找着怀疑他的各种理由。

特别是听元美这样“提示”以后——间谍。那个男人不是间谍的证据又在哪里?

从“东京软件俱乐部”回来之后,千卷从新宿乘京主线,在府中下了车。

刚下午4点半多一点,可是由于天要下雨吧,大街上已经像黄昏一样昏暗了许多。那个人在等着吃晚饭——千卷急急忙忙从检票口走了出来,这时才注意到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急于回家:他——丈夫也不在人世了。她的心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样顿时虚了下来。

整天陷入要寻找凶手的高度集中之中,竟然忘记了丈夫已不在了,自己一个人怎样生活下去呢……千卷的心中充满了茫然和困惑。

本来她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事情。但芦田毕竟不是因病而死的,因此在事件解决之能她什么都不考虑!她用这种坚定的信念和决心支撑着自己。与此同时,在她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要补偿丈夫的心理。

可自己到底要补偿丈夫什么呢?

走出府中站前的转盘,她便向右朝甲册大街拐去,这时,她便看到了一幢十分旧式的紫色的三层楼。那是府中警察署。那里有芦田案件的侦查总部。

千卷走进去后,马上向一名站在走廊上的警官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并说明自己要见一下刑事科长森兼警部。

这名年轻的警官听说是事件的死者的妻子亲自来访时,脸上不免流露出了多少有些紧张的神色来。

“请您在这儿等一会儿。”他向旁边的长凳指了指后,便马上大踏步地进去了。

他很快就来了,然后领着千卷进了走廊前方的一间小屋。几乎是同时森兼也出现在了这间屋里。他向千卷也致以问候。过了一会儿,他又用道歉的口气说道:“侦查还没有什么进展,不过我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面对千卷的注目。

“是这样的,您说过,如果发现了有关我丈夫的什么线索……”千卷说到这儿顿了倾。

“噢,那当然。”森兼马上明白了千卷来的目的。

“哦,回忆起了一点儿……不过也许不是什么重要的……”

“请您讲讲看。”

“今年2月9号星期四下午3点半左右,我去涩谷一个朋友串门回来的路上,想买点儿东西,顺路去了‘光轮’饭店。”

“啊。有这么一家饭店,是在涩谷,是个很老的饭店。”

“当时我看到我丈夫坐在大厅里面的一个椅子上,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谈话。后来我们两人分别回到家;回来后我问了他,他说那个人是‘东京软件中心’的初冈先生,是偶然遇上的,然后他们在一块儿喝了会儿茶……”千卷说道。

“‘东京软件中心’?是AD医疗软件公司的竞争对手吧。”森兼也知道一点这方面的事情。

“是的。我丈夫讲,好像以前初冈先生也在医疗软件公司干过,因此在学习交流会上认识了,还有点儿交情。不过现在他不从事具体研究工作,成了公司的负责人,是什么董事,再也见不着面了。那一天是偶然碰上了,就一块儿聊了聊。”

“那后来呢?”森兼饶有兴味地问道。

“不,就这些。不过,我当时觉得我丈夫为什么要去一家环境那么不好,甚至阴森森的饭店?因为附近有不少环境不错的小吃店什么的。于是我想也许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呢?”

“不过,也许那些店子人都满了呢!”森兼的脸上流露出十分失望的样子对千卷解释道。但他还是掬出了笔记本,记下了什么,“‘东京软件中心’,初冈董事,是吧?”

“是的。”

“反正要调查一下的。”他像对自己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我丈夫的告别式上他也去了。不过,也许他真的只是和我丈夫聊了聊天,我这样报告,好像有点失礼。”

森兼用听明白了千卷的担心的样子点了点头。也许他决定对初冈进行一下秘密调查,或十分谨慎地直接问话形式,但他不一定会从初冈那里问出秘密交易之类的事情来。因为千卷想,和仓元美虽然说从芦田那儿弄到了什么资料,可像丈夫那样自尊心很强的人,也许不会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如果这种事是事实的话,那十有八九,也许会是初冈让和仓元美那样说的呢!不管怎么说,警方也许会调查一下初冈“不在现场的证明”吧。为了保证避免无效劳动,一般警方都会先对涉嫌人员进行这样的调查的。这是原则。森兼对千卷解释过。

如果“不在现场证明”成立的话,那么警方就会在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中除去初冈的名字。就算是万一发现了他们之间有私下秘密交易的事实,那也不会对初冈“杀人”嫌疑有什么决定作用,千卷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只希望这条线索能对侦破此案有所帮助而已。

在从新宿回府中家的路上,千卷不停地思考着,上述就是她的结论。但是,千卷之所以要到府中警察署,还有一个目的。

“实际上……我一直到今天都在看计算机的书,我想明白我丈夫一生从事的这个研究事业。”

“噢。”森兼附合着。

“很深的专业书我看不懂,所以我只好看一些有关揭露这个行业内部事情的书。比如利用计算机犯罪什么的事情。”千卷说道。

“关于利用计算机进行犯罪的事件,最典型的是金融机构里的职员,利用联网系统,向自己或同谋者的帐户转移巨额资金。”森兼变换了一个姿式,点燃了一只烟答道。

“还有一点是伪造信用卡或透支一类的违法使用,随后利用计算机内的自毁系统消除痕迹,造成意外事故的样子,使其无从查起。大体上是这么几种手法。”

“是的,在企业间谍战的书中都是这么介绍的。”森兼答道。

“还有,在软件公司之间的竞争中,还采取挖走对方优秀人才,或派间谍打入内部,盗取该公司的研究成果的方式。这种方式好像现在比较严重。”千卷继续说道。

“间谍?”森兼的表情有些严肃了,“是呀……的确在软件研制业,间谍活动十分颇繁。不过,新闻界对这种‘炒’得比较厉害,实际上我可没有怎么见过。”

“首先,我不认为一个企业里会有一个间谍网,目前只是单独的个人行为。但这类的犯罪一般不会被受害者察觉,也不会由被害者提出调查,一般发现后也会采取内部处理的方式加以解决。因此要掌握实际情况比较困难,另外也说明自己的防范不严密。”

“也就是说,一般,这样的公司不太注意保密性?”森兼问道。

“是这样的。一般说来这些公司更多的精力放在新产品的研制开发上,对间谍行为比较琉忽。也可以说处于完全不戒备的状态吧。例如,我就知道一家公司发生过一起案子。在一所大学内,在计算机界内很有权威的一名教授的教研室里,夜间进了一名小偷,偷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磁盘。也许因为是大学,所以也没有安装报警装置什么的吧。大体上大学里好像都是这个样子。”千卷停了一下又说道,“我丈夫几乎对间谍这类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戒备心理,他从来没有讲过这类的话题。因此,如果有人瞄上了他……”

听到这儿,森兼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夫人怀疑这个案件可能和企业之间的竞争有关。我看也有道理,当然我们从一开始也考虑过。”

“是……”

“您还有具体的看法吗?”森兼问道。

千卷一下子犹豫起来,似乎拿不定主意般地摇了摇头,“不……只是稍稍来问一下。您这么忙,实在是打扰了。”

“不,不,非常感谢您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们会认真考虑夫人今天的提议,会着力进行调查的!”说着,森兼按灭了烟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突然,千卷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的为什么后侮的感觉来。

虽然她没有说出“梶行雄”的名字,想必他也会出现在侦查总部的名单上吧。不过,他没有动机,也有“不在现场”的证明,目前不在嫌疑人当中。今天,森兼听了我的话后,对阿梶是不是间谍这一点也许会重新考虑吧,也许像森兼说的那样,对这种可能性没有再调查的必要了吧。不过,无论如何,瞥方对计算机软件这一行业还是不太熟悉。反正从森兼的表情上看不出来。梶行雄就住在我的隔壁……

——在等绿灯、停下了脚步的千卷,还在考虑着今天的事情,她的心里不觉产生了一种不知原因的悸动——

如果是我,也许更方便对阿梶进行秘密调查。

他的“不在现场证明”可靠吗?

这一点必须是绝对的。如果他的目标是芦田,那么他就一定有漏洞,或是还有一个同伙杀死了丈夫。因此,我必须查明他的真实身份。这一点不容犹豫。

这一瞬间,千卷不可思议地产生了一种异常冲动。她过了十字路口后,打了一辆出租汽车。

傍晚的昏晚渐渐地降临到周围。

在“光轮”饭店看见丈夫和初冈之后,自己急匆匆赶回家时,天色也是这样的昏暗。

当时离开“光轮”饭店时,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初冈,但不知为什么对他产生了一种阴郁的印象。他那略徽驼背、像猫一样的溜肩膀,推开转门的情景,千卷记忆犹新。如果确实与此案有关的话,他的那种阴晦昏暗的神情,是不是由于屈辱感造成的呢?

“初冈在3年前也和芦田先生一样,在一家计算机公司,而且也是一位顶尖的人物。可以说是芦田先生的对手吧。”——和仓元美的话又在千卷的耳边响起。

不过,到了今天,他从一个竞争对手堕落到专门挖人家墙角,诱引别人出卖情报、背叛自己的公司的掮客的地步了。无论哪儿有什么他需要的人才和研究成果,他都决不会放过。似乎这是事实。也就是说,东京软件中心在研究上落后于AD医疗公司,因此他就要采取间谍的手法弥补这一不足吗?

如果他再年轻一点儿,头脑还比较灵活的话,他就会借助芦田的智慧为他自己的成功铺平道路的!

这种无奈和屈辱,如果放在和丈夫芦田分手离去的初冈脸上,不正是可以说明他为什么会表现出沮丧和阴晦的神情来吗?

两个人在芦田并不喜欢的那种情调的饭店里会面,又分别从两个出入口分手,也证实了元美的话。他们一定要选择一处不被同行所注意的场所进行现金交易!不过——如果说屈辱的话,芦田为什么神情正常?

元美讲,AD医疗公司的业绩也不是很乐观的。当时这情况丈夫也曾透露给了自已。

于是,丈夫便背叛了公司,把自已的研究成果出卖给了昔日的竞争对手。但是,那天他回家时的样子,却一点儿没有应当有的像初冈那样的不快表情。他用高价给千卷买回来的项链,交给自已时的表情也是兴高采烈的嘛!

这不同点是为什么呢?

“一个优秀的人才,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转化成物质利益,这也算是个人的业绩,这一点也无可非议。”千卷又回忆起元美的话来。

在AD医疗公司,一定存在着轻视丈夫业绩的事情。如果公司不景气,当然也就不会满足丈夫的报酬要求。于是,丈夫为了我们的生活,希望我们两个人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会有所考虑的。

千卷不知对不对,反正顺着这种她

认为“有一定”道理的猜测,心中也“格登”一下清醒过来。

出租车停在了家门口,千卷下了车。

邻居家的窗户里亮着灯。看到这情景,她的心不禁又剧烈地跳了起来。

阿梶的家在西侧,另一户新居不知什么时候也建得差不多了。千卷虽然心中十分烦恼,可又一想,反正和自己家又没有多大的直接关系。如果从阿梶那里打听出什么或因刺探他引起了不快的后果,自己便会马上从这儿搬走的。

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形式。也要和阿梶弄个“明白”。

一个星期过去了。

在这期间里,警方的侦察员来过一次,但只是来问问有什么新发现而已。当千卷问他们东京软件中心那个叫初冈的人有没有可疑之处时,对方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这个名字也是在告别式上的签名薄中看到的。

当天下午,从森兼那里又打来了电话。

“您说的那个叫初冈的人,我们的侦察员已经见过他本人了,并对他进行了直截了当的问话。他说2月份和芦田先生的见面纯属偶然,而且对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全记不清了。”

听了这话,千卷马上放下了心来。大概初冈也很慎重,一点也没有透露他们之间买卖情报一事。

“这么说,这个案子和初冈先生一点儿……”

“至少目前还找不到与此案有关的动机或背景什么的。而且他还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呢。事件当天的下午4点到8点,他们在公司召开了十来个人的会议,全体人员都证明从始至终他都在场。”

“这么说,初冈先生一点儿没有关系了?”千卷急切地问道。

没有听到森兼十分肯定的答复,她的心一下子不动了。

这么说,初冈的事还是忘掉的好……

一方面,AD医疗公司的小田切又来过两次,和第一次来不同的是,他这两次来都戴了一副黑框的高度数的眼镜。

他一来,就在书房里呆了有两个小时的样子。由于上次他把软盘都带回了公司里。所以这次他十分仔细地把芦田留下的笔记本、专业刊物和参考书等浏览了一遍。虽然千卷不知道他究竟在查找什么,但她感到这个小田切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当小田切坐在起居室里、千卷端来茶水时,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向千卷问起芦田平时的工作情景来。但千卷没有痛痛快快地全部对他讲,尤其是丈夫和初冈见面一事。

“在计算机行业里,说有不少间谍类的人物在活动着,是真的吗?”千卷问道。

听到这里,小田切那双在眼镜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珠迅速地一亮:“这个嘛……我也听说过,不过真实的情况也不太清楚。”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千卷觉得在案子的线索方面,他了解的和森兼也差不多。

“我看了一下有关的书籍。我丈夫的研究成果没有存在计算机里面吗?”

“不,没有。他的进展计划和报给公司的数据的磁盘都有,但看样子他并没有什么戒备,也许他认为自己的研究比较先进,一般的间谍即使看到了也弄不太明白而非常放心吧。而且一般人都不会对这种事情非常戒备的。”

“不过,万一让同行的间谍偷走了,不就可以复制利用了吗?”千卷又问道。

小田切想了想,然后默默地问道着千卷,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今天小田切先生戴了眼镜?”千卷换了一个话题。

“不,平时我戴隐形镜片。”小田切扶了扶镜框苦笑道,“我妻子说戴隐形眼镜好,而且不怕孩子给碰坏了。可我这个人不太注意这些事,常常放到了什么地方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所以,我还是配了一副眼镜。”

实际上,小田切黝黑的皮肤上戴上一副深度的眼镜,给人一种小偷小摸的样子的印象。

啊,终于要和阿梶辨明是非了!千卷全力以赴,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11月1日星期四夜里,她按响了这个邻居的门铃。

阿梶平时回家的时间不固定,今天是7点以后他家里的灯才亮的。千卷打开自己家厨房的一扇小窗户,这样正好可以看到阿梶家的灯亮不亮,用以判断他是否回家了。

千卷估摸着他吃过了晚饭,便于8点钟来到了他的家门前。梅雨期的湿热夜风,把大学农场的饲草香味送了过来。

听到门铃声,从对讲机里传来了阿梶的声音。

“是哪一位?”

“我是隔壁的芦田。”千卷答道。

“啊,请,请!我马上开门!”阿梶高兴地答道。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阿梶穿了一身运动服,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

“今天我试着做了一点儿巧克力点心,这是我丈夫生前最爱吃的。我特意给你送过来点儿。”

“哎呀,真不好意思。”阿梶连推托也不推托一下。

“其实是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而且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一个人过得真没意思。”

“那,给您来点儿茶吧!”

“好哇。今天夜里我特别想和人聊聊我丈夫的事呢。”

“请,请吧。”阿梶十分欢快的样子,把千卷迎了进来。

以前别人住在这儿时,千卷进来看过里面的样子:一楼是餐厅、厨房和起居室,二楼是4个房间。设计和千卷的家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千卷家多一个书房,面积稍稍大一些。但实际占地面积应该是一样的。

“请坐吧。”

千卷被让进起居室后,坐在了沙发上。沙发的后面是一个书架。书架的书不少,有生活用书、旅行游记的随笔、恋爱小说,另外还有3本关于猎枪的书。一看就可以看出这家主人的爱好来。

“喝茶还是什么?我还有咖啡,要不来点儿冰镇啤酒?今天天可真闷热呀!”阿梶说道。

“那,也好,就来一点儿吧。”千卷答道。

于是阿梶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又拿了两个酒杯,放在一只托盘上端了过来,在盘上还放了一些苏达饼干。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轻轻地碰了一下酒杯。

“我来后得到您不少帮助……”

“不,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们相互寒暄之后,就轻轻咽了一口啤酒。

“自从我搬来2个星期后,承蒙芦田先生和夫人为我开了一个欢迎会,这件事仿佛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可不,都过去2个月了。”千卷也十分感概地说道,“现在连我都不信。”

“我也一样。对不起,夫人今后打算一直在这儿住下去吗?”阿梶问道。

“这个……以后怎么办我也拿不准,至少等事件解决之后再说吧。”

“对……”

“我家里的人都担心我一个人这么过不是办法,劝我回娘家过,可我还下不了决心。”千卷答道。阿梶似乎十分理解似地认真地点着头。

“那么阿梶先生打算怎么办?好像听你讲不久要成家。”

“啊,没有的事,我只是随口……”阿梶有点慌张地掩饰道,并把双手习惯地放到了头后。

“有女朋友了?”千卷关切地问道。

“不,没有,一直没有一个关系明确的。”说着,阿梶像要躲开这个话题一样站起来,朝冰箱那儿走去。

这和他开始来时讲的大不相同呀!记得他刚搬来时说过——“虽然这会儿是一个人,可就要成家了。”

千卷接过阿梶又递过来的一罐啤酒,故意为难般地问道:“可是,这个家里不像只为了住一个人的呀!”

“不,我打算把我母亲接来的。可她本人还是不想离开热海。”——如果他说的是假话,干嘛一开始不说“打算把母亲接来”呢?于是。千卷的心里马上找到了这个答案。

阿梶不想让芦田产生哪怕是一点点的戒备心理。因为搬来的一个年轻独身男人,说马上要结婚了,会使对方的家庭放心的。除去对方的戒备心理后,阿梶就可以大胆地与他们接近了,森兼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千卷不知道,反正当他问千卷时,千卷一口否定了这一点,因为后来她自己观察,似乎阿梶不是那种人。

“你搬来的时候说,你在小时候在西久保巴町住过?因为和我丈夫一样,我们都不善交际,可他还是为你举行欢迎会。”

“谢谢了。”

“你是在区立小学上过一年?”千卷问道。

“是的。”阿梶答道。

“那我就记起来了,从小学校出来的电车道的拐弯,有一个卖文具和玩具的商店吧?不,不,都二十四五年了,我又没有亲眼见过那儿。我只是前年和我丈夫去那时,他指给我看的。当时他说起来时样子很兴奋哪!那是幢钢筋水泥的建筑。他说过去是一位木建的房子。他在下课或放学时,常常去那儿买图画纸、蜡笔和画儿什么的。”

“啊……您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是有个什么店子……”

“叫‘丸福商店’?”

“对,对了?”说着,阿梶打了个响指,“真令人怀念啊,那个店子还在吗?”

“前年好像还有。”

“那么也许现在还有,这次我好像还看见了呢!”

不过,如果阿梶真的去看一下,就知道根本就没有了。

如果那家商店在前年就经营不下去的话,千卷考问他,他应当能马上回答出来。实际上根本没有到前年,二十四五年前后的不久,那家商店就不存在了。因为芦田特别爱回忆童年时代的事情,但千卷却一次都没有听他讲过。

今天的“考试”就可以了。千卷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向身后的书架上扫了一眼。

“除了工作,你看的书也有这样不同的种类呀,我的丈夫……”

“芦田先生喜欢看什么样的书?”阿梶问道。

“还不就是计算机的书!再就是医学的书。偶尔为了换换脑子、放松一下,看一点儿战犯什么的。好像从来不看恋爱的。”千卷答道。

“我可从来没看过计算机的书。”阿梶的目光一边向昏暗的窗外望去一边自言自语道。

“你的工作一点儿也不需要使用计算机?”千卷吃惊地问道。

“公司倒有,不过我可以不碰它。”

“你们不是住宅管理公司吗?”

“是的。”阿梶答道。

“大学毕业后一直在那儿?”

阿梶一边用手指在酒杯边上滑动着一边沉默着。他低着头停了一会儿:“不……开始在一家商社工作,后来因为工作繁忙累坏了身体,5年前到了这家公司。”

“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太失礼了。”说着千卷向他低头表示谦意,“太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么半天。”

“哪儿的话,我还要谢谢您带来的点心哪!方便时请您常来吧。”

“谢谢。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了。只是有时一个人呆久了,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说着千卷突然涌出了眼泪,话也半截停了下来。

“那当然了。您有一位那么出色的丈夫,突然走了!”阿梶安慰般地说道。

“嗯——有个要求,不太好意思……”千卷说着用手指了指书架,“这本书可以借一下看看吗?”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像是说一位著名的女演员,和恋爱多年的男友终成眷属,可他又不幸因癌症死亡了吧?”

“是的……不过……我觉得您还是看几本喜剧的小说好吧?”阿梶说道。

“不,就是它吧,我知道我应当怎样对待生活。”千卷坚定地说道。

“那请吧。”说着阿梶便抽出了那本书,同时千卷也把手伸了过去。

当两个人的手在空中“接触”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千卷感到了如同触电的感觉。

阿梶把书递了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千卷一边说着一边“哗啦哗啦”地翻动着这本书,而她的视线又情不自禁地被那书架吸引过去:在前排的书后面,还有一排书籍。

千卷凭直觉感到,后排的书是有意截起来的,肯定与前排书有明显的不同。

就归还这本书——实际上她一天就看完了。但她认为更等两天再还才自然。而且,三天后正好是星期日。前一天下了一场挺大的雨,随后风也刮了起来。但窗外乃是阳光灿烂的清晨。

10点多钟,千卷来到庭院里,正在眺望着院子里的蔷薇花和桅子花时,阿梶也出现在隔壁的草坪上,正要晾晒衣服。

一看他就是个生手。好不容易把快干的手帕要搭在铁丝上,一阵风吹过来,把那块手帕吹到了用于隔离院子的木犀篱笆上。

阿梶一直盯着手帕,正好碰上了千卷的目光。

“啊,您早。”他连忙打着招呼。

“你要用夹子夹

住!”千卷提醒他。

“噢,原来有,搬家时找不到了,又没有去买。”

“那用我的吧!今天的风特别大……”说着千卷来到了篱笆的这一边,把那块手帕捡起来。正要连同夹衣服的夹子一块递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样吧,我把借的书也一块送过去吧?”

“请吧。”阿梶高兴地笑了。

于是千卷马上从大门走了出去。其实从篱笆上也可以迈过去,不过那样多少有些不雅。阿梶打开了院门等在那里。

“非常感谢这本书。真让我感动。喏,夹子给你!”

“哎呀,太感谢了。”

“你这件运动衫还是翻过来晒,要不就褪色了。”千卷又提醒道。

“哎呀,真的呀!……这阵子您还去打网球吗?”阿梶问道。

“噢。这么痛快的天气,我也想开始打呢!可一想起这些天的事……”

听到这儿,阿梶轻轻地“啊”了一声。

“夫人那天的事儿,是您去打网球回来发生的吧?”

“嗯……”千卷点了点头,“当时如果我在家里……我一想到这儿……”

阿梶一看到千卷流下了泪水,马上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把目光转向别处。

“噢,我可以进去吗?你家里在煮咖啡吧?我都闻到香味了呢!”千卷笑了笑,阿梶连忙把一双拖鞋放在了门口。

趁阿梶进屋处理咖啡的时间,千卷又来到草坪,把他洗好的衣服一件件夹好。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阿梶十分恭敬地低头行礼,然后把装有咖啡的杯子放在了桌上。

“警方又来问过什么吗?”阿梶关切地问道。

“没有,一点儿没有。”

“侦查总部怎么看这件事?”

“好像要从‘女人’这条线索下手。”千卷信口胡说道。什么间谍的事情,连警察都不信,自己也是那样猜侧而已。

“是女的?”阿梶惊讶地问道,“那……芦田先生,不能那样认为吧?”

“当然我也不相信我丈夫会是那种人……毕竟我是他的妻子,不过……警方从他的工作关系的方面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另一方面,凶手从外部很难知道还可以通过车库的门逃走,包括室内的情景和钱被盗等方面来看,怎么也不像是一般的入室盗窃。另外,也很难认为是流窜犯作案。那么,剩下只有一条‘情杀’这一线索了……”千卷说道。

“这么说夫人已经有了一点线索了?”阿梶问道。

“不,也就知道这些。不过,今后我想从这条线索上查下去。因为我是我丈夫最近的人。所以应当只有我才会查出来的。”千卷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么说,一个女人在这个时候会是一种什么心理呢?”阿梶一边问,一边习惯地用手指在杯子口的边缘上滑动着。

“你这样间未免太残酷了,不过……一直让我信任的丈夫成了受害者,而且也许凶手又是一个女人,当然不是偶然出现的女人,也许是有了那种关系的女人,我当然会憎恨凶手了,同时对背叛自己的丈夫……”千卷矛盾地答道。

“真是不可思议。只有女人才这样,只是因为丈夫被害。被丈夫背叛也不会幸灾乐祸。甚至会想用自己的手去复仇。”阿梶不解地说道,“你的爱情观太纯情了。”

听的这儿,千卷仿佛万针穿心一样痛苦万分:“虽然我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我在丈夫死了之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报复心理。我要抓住那个凶手和复仇的心理是同样强烈的!”千卷咬着牙说道。

“可你为什么不仇恨背叛了你的丈夫?”阿梶问道。

“为什么?连我也不明白!”

两个人沉默了良久。在这期间里,阿梶十分感慨的样子,时不时抬起眯着眼睛的脸,看看千卷。

“旁边那家快建好了吧?”千卷忽然一转话题,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嗯,这几天我遇见了房东汤原先生,他说计划8月完工。”——大概是星期日,工人也休息吧,平时十分唁杂的施工嗓音也听不到。

“如果盖好了,又会搬来一家新的邻居。对了,阿梶先生为什么租这几间房子?”千卷巧妙地利用西侧新建房屋的事扯到阿梶的身上。

“因为我喜欢呀。而且到新宿还有一条电车专线。”

“可是,京王线、中央线沿途也有更便利的公寓呀?你看这儿商店都很少呢!”千卷追问道。

“不,这儿更安静。而且树多,空气清新。”阿梶答道。

“决心来时先看过这儿吗?”

“那当然了。因为我的工资低,不能找一处租金高的房屋。同样的租金我当然要最好的地方了。”阿梶毫不犹豫地答道。

千卷的租金是每月11万日元,阿梶这处是12万日元,这是她从汤原那儿听来的。虽然她还不知道阿梶的收入几何,但房子的租金肯定占了他收入相当的比例。当他决定要住时肯定和房东汤原讨价还价来着。

“我还想把母亲接过来。因为她在热海也是租房住,住在一起还是比较经济的。”

“好像在府中和国分寺那一带开始建造许多的公寓和出租房屋呢。”

“是的,我也有几份不动产公司的介绍说明书呢。”

“怎么样?”千卷像很有兴味地问道。

“噢,到国分寺车站步行10分钟左右,在那儿建了一处新的房屋,看上去挺迷人的,不过我还是选择在这儿了。”

——另一个“考试”目的达到了。像要隐瞒住心中涌出的波涛一样,千卷站了起来,慢慢地朝草坪那儿走去。

从阿梶那儿借了书的第二天,千卷从房东汤原那儿打听了府中站前不动产公司,以一个租房人的身份进行了调查。

她听到的情况却是这样的:按这家不动产公司的人的话讲,阿梶对那儿的房子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动心的样子,当时,经营者暗示阿梶租国分寺的公寓,但是,阿梶却租了汤原的房屋,还马上付了定金。

也就是说,阿梶对自己隐瞒了某种目的,成了自己的邻居。他还详细地了解了芦田的经历,知道了他在少年时代在西久保巴町住过的历史,编造了一段奇遇的故事,编取了芦田的信任。

秘密侦查的第一阶段结束了!

下一步是要侦探出他的“意图”。

怎样做呢?

这时千卷稍稍感到了一阵头晕。想到下一步的困难,一时间她胆怯了。连警察都抓不住的企业间谍.我一个女人就行吗?不!比起警察来,自己有更有利的一面。

千卷想到这儿,便拼命鼓起了勇气。

她想自已和阿梶住邻居,而且已经和他有了进一步密切起来的基础。如果幸运的话,他决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怀疑和提防之心的。

这次该我“接近”他了。我要更频繁地出入他的家,当然要让他感到十分自然。而且,还要在他的家中进行调查——肯定会有证据的!

这时,千卷心里突然一惊。原来是阿梶来到了她的身边。

“我还想请您到我家进餐。什么时候方便都行。公司里有几位擅长做菜的男同事,找上两三位。吃完饭还可以打打麻将。像您这样太沉闷了对身体不好。”

果然,一个星期后,阿梶如约要开一个“家庭晚餐会”了。

这天,他家里来了3位公司的男同事,其中一个人和阿梶一块儿准备饭莱。

他们肯定都用十分奇怪的心情去观察千卷,琢摸她和阿梶的关系。不过,这些人聊起天来还是挺兴奋的。他们教千卷打桥牌。虽然刚刚学会,可千卷居然还总是赢。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把话题转到了打猎和猎枪上来。

据说这3个人都和阿梶差不多大,今年三十二三岁,也都有了妻室。

和他们比,独身的阿梶应当看上去要年轻一些,可并不那样。虽然人不是那么“老”,但办事有点儿老气横秋的样子,总让人感到他考虑问题过于复杂。

从这天夜里,阿梶和千卷就又密切了一步。千卷整天估计着阿梶到家的时间,然后再去按门铃,这时双方都不会感到不自然了。而千卷的借口也很多,什么做的莱吃不了了,白天邮局送来的信件了,抢到了风吹过来的晾晒衣物了等等。

对于来访的千卷,阿梶尤其感到高兴。不知是出于礼节,还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到来。对千卷也是这样,和阿梶接触期间,虽然有些紧张,但心中肯定没有痛苦,当然,以至后来她十分惊讶,自己在看着阿梶时竟然会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思念之情来。似乎阿梶在哪一点上和丈夫芦田有些相似呢。

渐渐地,千卷居然感到看见了阿梶,就仿佛丈夫又复活了一样。

——这种情景是案件发生半个月之后形成的。

6月29日,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结束之后,千卷得到了2千万日元的生命保险金和灾害死亡赔偿金。作为财产,她只有包括丈夫生前从初冈那儿得到的2千万日元;这下子全部加起来,千卷一时的生活不必担心了。

这阵子新闻记者们也不来了,社会舆论似乎也忘记这件事了。加之新的案件层出不穷,人世间似乎已经把芦田的死忘到脑后去了。可对千卷来说警察署的侦查总部当然还没有停止调查,但千卷再也没有得到什么通报。

千卷关注的还是阿梶一个人。她时时地创造着各种机会,等候到他家里进行详细的调查。如果抓住一个他作为“间谍”的证据,她就会通知森兼,对他进行彻底的背景关系调查。

千卷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件大事。

7月7日星期五,天气预报说气压很低,而且午后有大的风和雨。到了傍晚,空中果然雷声隆隆。

千卷最怕打雷。过去丈夫在家办公,她还可以忍耐;可今天一个人在暗夜里,雷光闪闪,雷声隆隆,她只好堵着耳朵,躲在房角里。

到了晚上7点,千卷目不转睛地寻找着机会盯着小窗户外边,看着邻居——阿梶的家灯亮了没有。突然,她的心头猛然闪出了一个念头:

利用这雷雨天气,对阿梶的家采取进攻的方式。

由于千卷最近去过多次阿梶的家,知道他不胜酒力,一喝酒就爱睡觉。

于是,她回到卧室,从抽屉里拿出几粒安眠药。这是芦田一位当神经内科大夫的朋友给他推荐的,要他在过于疲劳时用这种药促进睡眠质量。最近一个时期,千卷由于思虑过度、休息不好,曾服用过它。因为她从未吃过安眠药,因此对她很起效用。她还听人讲,如果和酒一块儿用,效力更大。

她把两粒椭圆形的药片在案板上碾碎,用纸包好,悄悄地藏在了裙子的口袋里。

听到敲门声,阿梶连忙打开了房门,他惊讶地瞪着在雨中淋着、连伞也没有打的千卷。

“怎么回事儿?!”

“对、对不起,我怕打雷……”千卷低低地说道。

“那快进来,别淋雨了!”说着,阿梶连忙取来一条毛巾,这时千卷顺手把门关上,并插上了插销。

“对不起,真的。我一听打雷就吓得不得了,特别是我一个人时,我会吓坏的……”

“真是胆小呀!”阿梶一边笑着,一边接过千卷还回来的毛巾为她擦了擦后背。

“请进来吧!喝点白兰地吧?”阿梶关切地问道。

“谢谢……”千卷点了点头。当她随着阿梶进了起居室时不禁“啊”了一声,“猎枪!”

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放着一支猎枪,还有子弹带、擦枪布、工具箱等东西。

“我正在收拾呢!”阿梶解释道。

“那我打搅你了。”

“不,不,不着急收拾。”阿梶连忙说道。说着,他把这些东西划拉到一块儿,连拖带抱地送到了另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正好相当于千卷家的书房,但他家里却没有书房。

让千卷坐在沙发上后,阿梶马上为她端来了一杯白兰地酒。

“你的脸色好苍白呀!”阿梶在她的对面坐下后,关切地说道。桌上也有一杯水,大概是他一边收拾猎枪一边喝水吧,这杯水已只有半杯了。

“最近打猎吗?”千卷问道。

“是的。下个星期日我要去伊豆,还有几个朋友一块儿去。可我好久不打了,手都生了。这不还要收拾一下。”

“每次用前都要收拾一下?”

“那可不,当然不需要大卸八块地收拾,因为我真拆了可就装不上了。”阿梶说道。

“这是步枪吗?”

“不,是散弹枪。”阿梶对千卷的“无知”笑了笑,“步枪太响了。而且一般不许私人拥有。但散弹枪属于猎枪,允许个人拥有。我是5年前办的手续。”阿梶说道。

“打什么?”

“去伊豆打点野兔

、野猪什么的。”

“可是……你喜欢枪?我看你不是那样的人嘛!”

“噢,我看了井上靖的之后就喜欢上猎枪了。”

“……?”

“这个人嘛,干什么事都有各种各样的动机。像我只是喜欢而已。不过,光喜欢和迷上狩猎是两回事。而且这的确是一种发泄的方式呢!”

“发泄方式?”千卷不解地看着阿梶。

“是呀!比方说我吧,为了解脱挫折感……简单地说吧,就是为了减轻压力。”阿梶解释道。

“挫折?怎么讲?”千卷有点不解地问道。

阿梶默默地站了起来,向厨房走去,也许他要到厨房里去取开水,给自己的杯子里加点水吧。于是,千卷连忙从裙子的口袋取出那包药粉,拿在手里。

“还在下呀了”

“好像是……”阿梶在厨房里答应了一声。

千卷看他从洗手池上方的窗户方向探了探身子,把脸贴近玻璃窗上。于是,千卷趁机把手伸到这会儿阿梶看不到的右侧,把药粉放到了右手上。

“是受低气压的影响吧?”一只手提着水瓶回到起居室的阿梶,把水瓶放在桌子上,然后他又走到了冰箱旁边,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冰盒来。

这时阿梶的背正好冲着千卷。当他把冰盒里的冰取出时,千卷迅速地把右手里的药粉倒进了阿梶的水杯里。

当她的手正伸在阿梶的水杯上时——突然一阵雪亮的闪电,吓得千卷一下子蜷起了身子。当她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时,一阵石破天惊的雷声响了起来。她马上伏在了自已的膝上,双手拼命地捂在脸上。

“不要紧了吧?”

千卷突然听到了耳边阿梶的轻声问话,连忙把手放了下来。

“农工大有避雷针,这一带都是安全的。”阿梶笑了笑,但突然脸色一变,“那是什么?!”

原来在千卷的膝上洒了许多药粉。由于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所以上面的白色药粉十分明显。

“那是什么?!”阿梶又问了一句。脸上明显地僵硬了起来。他的目光从千卷的膝盖移到了她的手上,然后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杯。在水杯的边缘上,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有少许粉末。

于是,阿梶又仔细地眯起了眼睛观察起来。千卷感到他会详细追问的。

——这粉末是什么?你为什么拿这些来?要干什么?

怎么回答?!不能含糊其辞……千卷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她准备开口回答。

这时又来了一个机会:门铃响了。两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门铃又响了一下。

阿梶生气地站了起来:“都这会儿了!什么人?!”

——这时时间是7点20分。

趁他站起来出去的机会,千卷连忙掸了掸裙子,并迅速地用手指抹了一下水杯边缘上的药粉。

“不……前几天失礼了。今天这么晚了,实在对不起……”大门那儿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千卷觉得声音很熟悉。

“有什么急事儿?”

“噢,稍稍待一会儿。不,我刚才先去了芦田先生家,但好像夫人不在家……”

千卷突然记起来了:一个“V”字形无顶的前额,不健康的灰黑色皮肤的男人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因为您家亮着灯,所以我就来看看……”

千卷感到十分狼狈。因为在门口放着她脱下的一双红色的凉鞋。小田切去过自已家里好几次,肯定记得。而且,他是不是在跟踪阿梶,那样他一定会发现我来了?

千卷处理好药粉后,便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了大门口。

“我打搅你了。白天邮递员送来的小包请你收好……”

“啊,您果然在这儿呀!”今天小田切没有戴眼镜。他那双说是戴了隐形眼镜的黄色眼珠,审查般地不停地在阿梶和千卷的身上扫来扫去,“那太好了。正好我还想和阿梶先生、夫人谈点儿事。”

阿梶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只好把小田切让进起居室。

“我去泡茶。”

“不,不必准备。”

小田切回答得十分干脆,所以阿梶也就没有再让,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在小田切和阿梶之间,千卷坐在了呈“L”型摆放的沙发上。

“夫人,像一开始我对您说的那样,我受命于公司,来看一看芦田先生的研究进展到了哪一步,怎样再继续下去,调查一些情况等等。这些事情对公司来说当然是希望失去了一名优秀的研究人员后把损失压缩到最小的程度。表面是这个任务,但在我内心还有一个秘密。”小田切一口气说道,“我想再告诉您一下,这个案件的原因,也就是说与芦田先生的研究有关系的原因,我已经找到了。而且我考虑应当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才对。”

千卷也听他讲过好儿次,说他有一个“秘密计划”,和什么“悄悄进行”。这种“卖关子”的话是小田切的风格。

于是,他又面对着阿梶:“阿梶君,我几次来打扰你,也是基于这个秘密。”

这次千卷可有点儿意外。看来小田切也到阿梶家好几次了?

“坦白地说吧。我的目的有两个:芦田先生除了为AD公司研制软件外,是否还私下将研究成果转卖给了其他软件公司?因为案件有可能是因此而发。例如报酬的纠纷和为了保密、版权的安全等。可十分遗憾,这个证据我至今也没有找到。因为如果是利用计算机进行画像传递,利用电话进行解释说明,那么任何痕迹都不会留下的。现代科技已不需要人们面对面地交换情报了。只是在报酬交接时才会见面。也许会记录在银行帐户上。不在现场抓住这种交易,那就根本不会抓住证据的。”

听到这儿,千卷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另一个可能,就是产业间谍。”

听到这儿,千卷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我在坚定地进行秘密调查。这是一件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独立的调查。当然警方也在进行调查,可这种分科特点,警方和专业人员比,我们更占优势。因为有关的数据、术语以及研究成果,一般到不了警方手里,即使到了他们手里,他们也看不出哪些会引起该领城内人士的重视,会导致不幸事件的发生。因为这些都是企业的机密。一旦传到外界,不是造成经济上的损失,就是公司名誉受到极大伤害,因此警方的调查会受到受害者和施害者双方的阻力。因此,大凡警方记录在案的奸细案件,多是小偷小摸,真正的大间谍是在暗中十分活跃。”

“因此,既然指望不上警方,那么企业就必须加强自己的自卫能力。各公司会竭力培养自己的情报人员,各处打探情报、买卖研究成果。不是到处都发生这类事件吗?不是总有受害人吗?甚至情报人员之间也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参考这些,方可制定本公司的防范策略,用以展开新的买卖战略。可以说,间谍的背后,往往是一个或几个集团公司作为背景进行战争的。”

小田切的口气中,明显地流露出一种先知先觉的自豪神情来。

“因此,我认为围绕着AD医疗公司有好几个情报机构在暗中活动着。虽然很早以来我没有掌握这方面的情报,但我已经从表面深入到了里层,也掌握了几个情报。那么,阿梶君大约是5年前,曾在美和综合管理中心工作的吧?”小田切问道。

“……”

“市内的二十来栋大楼都由你就职的公司进行管理,然而,我对此进行了调查,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小田切的口角,流露出捕捉到了猎物那样的快感。

“我从公司里记录的二十多件间谍事件中发现了两件发生在美和综合管理中心管理的办公大楼里。也就是软盘被盗事件。”

“什么时候发生的?”阿梶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年前的年底,和前年夏天。”

“可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呀!”阿梶平静地答道。

“是的,任何人也没有向警方报告,也未向新闻界透露。只是在公司内的情报人员及这个行业中内部传说着。”

“那可靠不住!”阿梶反驳道。

“是呀,我也不能仅凭听说的这点儿消息就下决心。所以我决定查个水落石出!”

“为什么?”千卷在一旁问道。

“当然是有关他了!阿梶君!”小田切说到这儿瞥了瞥嘴,“你在大学的经济系毕业后,就职于东京商产。作为一家商社,虽不能说是超一流的,可也算是家大公司了。但你却在5年后辞职了。对不对?”

“那是因为我的身体弄坏了……可这些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是的,你说因为过度劳果,得了胃溃疡,对吧?”小田切又问道,“但是,这是一种多因精神因素而引发的疾病。更准确地讲,这是由于过度使用计算机造成的神经衰弱的症状之一。”

阿梶默默地听着。

“这是我从当时你的上司的口中听说的。你自从进入公司后,一直在营业部负责组织规划的工作。因此你拼命学好了计算机,26岁便成了营业部主任。但在后来,你在一次重大的运作计划失策后,便将赊卖货款的数据全部清除,这对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至于还有多少赊卖货款,你弄到了哪儿,谁也不知道,反正全部追回是不可能的了。”

听到这儿,千卷发现阿梶的脸苍白得仿佛变成了别人的脸一样。

“我再罗嗦几句。1970年初,也被人们称之为利用计算机犯罪的初期,在美国就发生过这种情况,美国当时的一家电机销售公司,就曾有一名职员,对公司处理他的做法不满,于是用计算机将输入的赊卖货款的数据全部毁掉。由于没有备用的帐目,这家公司只好在报纸上发布公告,希望所欠公司货款的机构前来办理赊账手续,最后只有2`3%的人认办。其余全部装聋做哑,佯装不知。公司因没有了证据,也毫无办法,不久便倒闭了。”小田切流利地讲道。

“不,我不是……”

小田切像要堵住阿梶的嘴一样,坐在了草席上。他摆了摆手:“当然,现在和那个时代不同了,东京商产不那么傻,也许它极力掩饰了自己的损失,也许是你的上司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只有你心里最明白。”

阿梶又沉默了下来。

“自从那次你的工作中发生失误以来,后来你又有两三次失误,于是你开始产生了对计算机的恐怖,精神压力很大,引起了机体的一系列症状;你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便只好退职。这样一来,你摆脱了对公司损失所要承担的法律上的责任,同时你也对这项工作失去了信心。”小田切得意地看着阿梶。

“你,你胡说!!”阿梶愤怒地说道。

“实际上,一方面你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掌握计算机,也就是说你还不完全会使用计算机;另一方面,你也对计算机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对吧?”

“你在胡说八道!”

“夫人。”小田切不理睬阿梶了,他转向千卷,“请您仔细考虑一下,一个有这样前科的男人,一个隐瞒了自己秘密的男人,在案件发生的一个半月前选择您家做邻居,你会相信这是偶然的吗?”

千卷不知如何回答。

“我坦率地推论一下吧!”小田切的脸由于兴奋,浅黑的脸上开始泛红。

“阿梶君,你为了充当窃取芦田先生研究内容的间谍,搬到这里,并设法接近芦田夫妇,利用这个机会观测她家中的情况。而且在案发当天,趁芦田先生外出散步之际,悄悄潜入他家的书房。也许是芦田先生没有锁门,也许是你通过车库的里门进来的。”

阿梶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听着小田切的说话。

“你的目的,就是偷取磁盘,然后带到自己的家中进行复制。但你一时无法弄清到底哪个磁盘是,便将一口袋的磁盘都装上带走。不幸的是,正好芦田先生散步回来,这也许使你感到走投无路了吧?”

这时,屋外雨大了起来,打在房顶上“叭叭”作响。

小田切继续说下去:“我想你当初的想法并不是要杀死芦田先生,而是想用商量的口吻与芦田先生做一个交易;但不料芦田先生十分气愤,情绪激昂,要马上报警。你们在争斗中,你顺手拿起那只青铜镇纸,把芦田先生追到了书房的小屋里,连打两下,于是……”

“胡说!!”阿梶开始企图堵住小田切的嘴,他像一头狮子一样咆哮道,“你在胡说八道!全是胡说!你什么证据都没有!我有‘不在现场证明’!”

可小田切像等着他这句话似的,笑了笑又说道:“是啊,连警方对你过去工作过的公司里发生过两起这样的事件都一无所知呢!而且你果然成功地制造了你的‘不在现场证明’,暂时把你从犯罪嫌疑人中排除出来。而且后来的事情也不会被人所知——不过,你骗

不了我,你的‘不在现场证明’的伪证同谋人不会支撑到底的!”

“什么?你说什么?!”

“事件的当天,你乘新干线于下午4点19分在热海下的车。出了检票口,你见到了你认识的旅馆女老板。她带着一个服务员,你说你们一直聊到4点半,然后分手,你坐上出租汽车走了。”

“是这样的!”阿梶怒气冲冲地说道。

“如果那个女老板和你的证词一样,你的‘不在现场证明’当然就成立了。但我为了核实,又从另一个角度调查了一番。”

阿梶盯着小田切。

“那家叫‘红梅苑’的旅馆,女老板叫柴田笃子,五十多岁。带去的那个女服务员叫山根阳子。如果说你是怎样和那个女老板认识的,也就是你在公司组织的慰劳旅行团担任干事,去那家旅馆认识的,因为你两次都住在了‘红梅苑’。而且这个女老板还为你特别‘服务’了。后来你们两个人关系密切起来了。关于这些,我认为没有什么出入吧?为此,我特意去了一趟热海,也特意住在了那家‘红梅苑’,当然情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我请那儿的服务员喝了顿酒,人家就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千卷惊讶地看了看阿梶。

小田切继续说下去:“柴田笃子现在也是一个人,但她离过婚,还有一个女儿,叫美也子。虽然还是个中学生,但却出落得楚楚动人,十分漂亮。当初离婚时她要了孩子。虽然要孩子的年龄大了一些,但笃子并不显老。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培育女儿成长上了。但是,大约两年前,美也子也遇到了一件事。”

听到这儿,千卷看到阿梶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空虚起来。

“那是两年前10月的一个夜晚。那天晚上,美和综合管理服务公司的一行人第一次住在‘红梅苑’。晚饭后你们又上大厅去喝酒。但回来时却是稀稀拉拉,没有一块儿回来。你是和另一个同事从旅馆的后门回来的。你还记得吗?”小田切问道。

阿梶没有回答。他只是痛苦地皱了皱眉毛。

“‘红梅苑’旅馆占地很大,院子里又有许多大树。当时你回来后,发现树后有异样。你们两个人走过一看,原来是一个住店的旅客只穿着一条裤权,正在欺负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于是你们上前把那个男人拉开,但那个男人拼命挣脱后跑回屋去了。你们俩一个人安慰这个女孩子,另一个人去喊女老板。正好女老板屋里有一个年龄大的服务员也赶来了。直到这会儿,你们还认为这个女孩子也是住客。但女服务员一来,才认出她是女老板的女儿美也子。当时她在孩子的房间里看电视,被一个喝得醉熏熏的男客骗了出去,企图强奸……”

阿梶默默地听着。

“女老板一看是自己的女儿,而且没有造成伤害,便想息事宁人,决定不让将此事传出去。然而,她对你和另一个同事会怎样感谢,这并不难想象。你和女老板的认识,也可以说始于那时吧?”

“事情都过去了,还翻腾它干什么?”阿梶不满地反问一句。

“不,这件事具有重大的意义。虽然警方也向那个女老板寻问了关于这个案件的证词,但对两年前的事情除了那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另外,当时和你一块儿参与此事的同事在那之后也离开了公司。那么警方恐怕无从知道柴田笃子和你之间的这么一层独特的关系了。这样一来,她的证词就成了最好的证词。”

“那当然了,因为那是事实!”阿梶坚决地说道。

“别着急,我们再把话回到那天。柴田笃子证明,当时和你在热海车站前聊到4点半,然后你坐出租车走了。她是一直目送你走的。后来她和阳子一块儿检票进站。这是一条十分微妙的计谋。听到这一点的人,都会认为是笃子和阳子一直目送你走的。所以我又向那个老服务员打听了一下,并把阳子叫来问了一下。当然她的回答和我预料的一样,‘老板娘和阿梶先生说话时我去买票了,回来时,阿梶先生已经走了,只有老板娘一个人站在那里。后来我们两个人就检票进站了。那时正好是4点半钟吧’。也就是说,你说你4点半坐出租汽车走的事实,严格地来讲,只有柴田笃子一个人才是证人。”

“反正事实总归是事实……”阿梶无力地说道。

“关于你说你在4点半还在热海车站的证词,有十分重要的价值。因为这说明你还没有乘上4点23分开往东京的‘回声’号列车。假如你没有坐上这列火车,那么你就不可能在夫人打网球回来之前结束犯罪活动。也就是说,柴田笃子一个人的证言可以证实你的行为。那么,笃子不仅是为了报恩,还和你共同欺骗了警方。实际上呢,你是在4点20分左右在检票口前和她见面的。她让阳子去买票后,你马上转身上了4点23分开往东京的列车!”小田切一口气说完了。

“你在编造谎言!”阿梶再一次发火了,“无论如何我有‘不在现场证明’!”

“可它却有了破绽!”

“不,不对!你这是在胡说……你说我的‘不在现场证明’是虚构的,但我根本没有必要制造这个谎言!女老板说的是事实!”

“夫人,您信吗?”小田切像一个胜利者一样看着千卷,“这个男人过去也是个计算机的专家,但把这一点牢牢地隐藏起来。他由于工作上的失误,离开了那家公司,来到了现在这家管理公司,开始从事偷盗有价值的软件的勾当!尤其是他搬到你家旁,成了邻居才一个半月,您的丈夫芦田先生就遇害,而他的‘不在现场证明’又那么脆弱。难道您不认为这些都是一个完整的计划吗?这个男人是企业间谍,他是杀害芦田先生的凶手!”

“胡说!我绝对不是杀害芦田先生的凶手!!”

“别喊!还有一个证据!”说着,小田切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手指向身后的书架,“在这个书架上就有许多和计算机有关的书籍!因为你是间谍,你就要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不但如此,如果你不是问心有愧,干嘛要把这类科技书藏在爱情小说后面?!”说着,小田切把前排的书拿掉。这时,阿梶扑向他的肩膀。

小田切仰面朝天地倒了,阿梶也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接下去就发展成了一场格斗。

千卷吓坏了,她从椅子上起来连忙后退了几步。但后来她的脚碰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原来是刚才阿梶放在一边的猎枪。

这时,小田切像一名刑警一样,把阿梶反手压在了下面;但阿梶没有束手被擒,他虽然清瘦,但动作灵活,毕竟他比小田切年轻10岁。小田切一边气喘吁吁地喘着,一边咬牙切齿地喊着什么。

“夫人,快……电话给警察……这家伙是杀你丈夫的凶手!……”

千卷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快……他是凶手……”

一刹那间,小田切看到了猎枪。

“那个……把那个……对着他……”

于是千卷迅速从身后捡起来那只猎枪。无意识摆成了射击的姿式,这时的枪口正好对准了正在扭动着的阿梶。但由于两个人不停的扭动,距离千卷的枪口很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她把枪口指向了一边。

“快!快……用它制服阿梶……”小田切伸着手,拼命地要压制住阿梶,然后要起来抓猎枪。千卷看他要过来抢枪,又反射性地把枪口冲向了他们两个人。

就在这一瞬间,千卷不由自主地扳动了板机。

枪声响了——

枪口正好冲着抬起了半个身子的小田切。

他双手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渐渐地松开了双手,眼睛却惊奇地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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