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清晨,我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我揉着惺忪地睡眼去开门。外面站着郭小兵,他神色慌张结结巴巴地跟我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清他想表达什么。他重重地叹息一声,不管我是否愿意,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出房间。跟着老四拐过走廊,几乎所有兄妹都站在雷宇国工作了五年的办公室门口。

“怎么回事?”我拍拍二姐的肩膀。

叶秀珍没说话,而是侧身给我让出一条通道。

挤上前查探究竟。一个人趴在地板上,脖子后面插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死者是七兄妹当中的大哥刘振国。此刻,老大的眼睛紧闭,表情平和,看上去死前没受到任何痛苦。室内的窗户大开,外面的风很大,槐树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这种响声很有规律,声音为这起命案添加了诡异色彩。

身后传来拖鞋的声音,穿着睡衣的老五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命案现场。杨利民两眼通红,估计早前哭过了一次。管家停下脚步,对老五指了指办公室。

“怎么回事?”方志凯提出与我刚才相同的问题。

我和二姐两个人侧身让开,方胖子挤上前。当他看见尸体的时候,绿豆般的眼睛顿时大了一圈,“怎,怎么回事?”方志凯上不安地看着旁边的郭小兵,“老四,这是谁,谁干的?”

郭小兵摇摇头,两道杂密的眉毛完全连在了一起。

我刚要进室内一探究竟,只听一个声音冲我说道:“不可以。”

说话的是童润洁。这个大学生见到尸体完全不害怕,相反,她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镇定的一个。不,其实我才是最镇定自若的人。昨晚张爵明打电话给我,明确地表示他要杀害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刘振国。我对这次的杀人方式了如指掌,为了不露马脚,我尽量施展演技,不让他们揪住任何把柄。

“我想看看那把刀。”我说明意思。

“不可以。”七妹的双臂在腰间环抱,手掌紧贴纤细的小腰,“进去的话,会破坏犯罪现场。”

我见大家都没入室的意思,所以也站在门边沉默起来。这时,有只手轻轻将我拉到一边,是张爵明。老张左手推开我,右手移开旁边的方志凯,一声不响地跨进七妹所说的犯罪现场。

“喂……”童润洁没能力阻止他,只好不甘心地撅着嘴,在地毯上跺了两脚。

老张转身张开手掌,把所有人推出离房门两米的范围。他的皮鞋重重地踏在开裂的地板上,蹲在尸体边,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夹出一包纸巾,抽出其中一张,把它放在水果刀刀柄的下方,轻松地把刀从死者体内拔出。水果刀的长度约十公分,半个刀身的位置带着殷红的血液。二姐立刻把脸转到一边,不敢再看下去。

保镖起身跨过尸体,走向板床,床上只剩下一块木板,没有床单。靠着床探头往窗外看,窗台上堆积了厚厚的灰尘,上面没有任何痕迹。老张关上窗户,隔开吹进办公室的大风。他走回尸体旁,看了我们一眼,说道:“谁干的?”我暗暗发笑,他的演技比我还好。

“你凭什么怀疑我们?”潘少强带头表示不满。

七妹回过头问管家:“那些工人和厨师也在庄园过夜吗?”

杨利民仍在那里对大少爷的死感到悲痛,完全没有空回答问题。

张爵明代为回答:“工人和厨师并不住在庄园,他们下班就得离开。”

“这就对了。”童润洁像个小侦探一样,托着下巴说,“除去死掉的大哥外,昨天这里只有我们兄妹六人和管家,还有保镖。通往庄园的大门共有三道,其中第一道门装有监视器,第二道门需要通过指纹识别器或屋内的人才能打开,外人要想进入庄园非常复杂。所以,杀害刘振国的人,就在我们八个人当中。”

“操!”潘少强不屑地看着她,“少在这里跟老子装深沉,你算老几?”

“七妹没说错。”二姐没有别的理由,只是想替小妹说话。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郭小兵也赞七妹的观点。

“不错。”张爵明也是这个意思。

“报警吧。”童润洁果断地说。

“不可以。”叶秀珍显得比七妹还要果断。这次,她提出了理由,“父亲重病在身,要是知道大儿子死了,恐怕后果就不堪设想。”

“可是……”

七妹还没说第三个字,老四就插嘴道:“只要和警察商量一下,让他们保密的话,就可以进行调查了吧?”

“没有不透风的墙。”叶秀珍迅速说道。

“只要我们大家都不说,父亲就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郭小兵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相信你可以保证对此事闭口不谈,但其他人就很难说了。”二姐说话的时候没看老四,她把脸转向潘少强这边,“要是父亲因这件事悲痛而去,恐怕正合某些人的心意吧?”

老三斜斜视着二姐,三角眼里燃起了火光。

郭小兵不知所措地说:“不报警的话,这尸体怎么处理,难道就把大哥放在这儿吗?”

“老杨。”二姐扭过头,“从现在起,我要你住在忏悔室,就是父亲卧室旁边的那间。没经过你的批准,我们兄妹当中任何人都不准擅自入内。”

“你有什么资格对管家下命令?”潘少强愤愤地说,“刘振国才刚死,你就把自己当老大了?”

叶秀珍把视线挪向别处,根本不答理老三。

“这样吧。”张爵明说,“投票决定,是否报警。”

“我赞成报警!”童润洁率先举手。

“我也是。”郭小兵跟着表决。

“我反对。”二姐说。

“我弃权。”方志凯说,“你们别强人所难,我有不投票的权力。”

“我赞成报警。”潘少强举起手的时候看着我,“老五弃权了,现在票数是三比一,我看你这票投不投也无所谓了。”

这时,保镖迅速给了我一个眼神,看来他把所有的宝都押在我身上了。

“我也反对。”我清楚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不可以回避,“但是我和二姐的出发点不同。我所想的是,既然保镖张先生和七妹一口咬定凶手在我们当中,那么我想,假如警方介入调查的话,恐怕会给父亲带来不必要的闲话。二姐也说了,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若是被媒体知道的话,就一定会大肆报道。届时,恐怕会引起连锁反应。”

“什么连锁反应?”老四不解地问。

“昨天刘熙晨律师在宣读遗嘱的时候提到过一个词,不晓得大家注意到没有。那就是‘估价’,刘律师说‘固定资产总值估价两百亿’。这起杀人命案经过媒体报道,雷氏集团恐怕会蒙受不白之冤,与其合作的企业、集团是否会减少,真的很难说。集团被扣上了负面新闻的帽子,从市场前景来看,试问有几个消费者愿意购买这种企业的建材产品?到时候,这个两百亿的估价,以及父亲持有的股份的价值恐怕也会随之降低。”

方志凯立即接着我的话说:“那我不弃权了,我也反对报警。”

“侦探。”潘少强用奸诈的目光看着我,“你他妈真有一套啊,现在给你搞成三比三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改票,我反对报警。”

“你们……”七妹脸色灰暗,这种局面让她无言相对。

“老杨,拜托你按我说的做。”二姐对管家说,“除了医生,不可以让任何人进入父亲的房间。”

管家沉重地点点头。

“尸体怎么办?”老四问。

“泳池那里有个冰柜,我会空出一个存放刘振国。”张爵明说完,单肩扛起老大的尸体,气也不喘地往门外走。众人赶紧避让,深怕尸体带来的晦气沾到自己身上。

童润洁目视保镖离去的背影,突然说出两个字:“好吧。”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对方志凯来说,童润洁说一个字他都嫌多。

七妹不予理睬,只是把她想说的话说完:“警察总会来的。在这之前,调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希望各位可以配合。”

“你省省吧,看了几本侦探小说就把自己当福尔摩斯啦?”方志凯嘲笑道。

“我赞成。”郭小兵说,“七妹说得对,总得有人来做这件事。”

“我也赞成。”我和二姐异口同声地说。

“侦探。”老三瞥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又要用钱来吊我们的胃口?”

我对他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二姐处之泰然地靠墙站着,她对潘少强说:“没做亏心事,就不必害怕接受调查。”

叶秀珍的态度和昨天完全不同,我猜她已经准备向老三开战了。

时间退回到昨天晚上十一点半,我的房间内。

“准备开工。”张爵明在电话里说,“你的床下有一个黑色时装袋,把它拿出来。”

“嗯。”我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起身在床底下摸索,的确找到了他说的袋子。

“袋子里有一瓶药水,千万不要打开。”

“药水在哪?”我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那瓶液体蚊香就是。里面装了药水,现在千万别打开。你的卧室有插座,给药水充电加热,五分钟即可。同时,别忘了把房间的窗户打开。”

“嗯,搞定了。”

“袋子里还有一把钥匙和一粒褐色的药丸。”老张在那头确认我找到这两件物品,“听好,这把钥匙可以打开雷宇国办公室的门。药丸是针对药水的解药,有半小时到四十分钟的抗效,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我该怎么做?”我向他询问目标的身份。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刘振国。”

“刘振国?”我踌躇了一下,“先动老五的话,会不会简单些?”

“这是老板的意思。我刚才经过走廊,发现他的房间里还有灯光,应该还没睡。你去叫门。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担心叫门声被其他人听见。告诉他管家找大伙有点事,只要提到遗产他就一定会跟你走。进去以后你就关上房门,跟他聊一会儿,直到他倒地昏厥的时候,你再打我的电话。你的任务就是这样,听懂了吗?”

“知道。”挂上电话。我一边等待药水加热,一边吞下那粒褐色药丸,这药有股甜涩的味道。吃下后,我拉开房门伸出脑袋左右探视,走廊内很安静,墙壁上的挂灯闪着暗黄色的灯光。我知道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但走路的时候还是踮起脚尖,时刻保持着必要的警觉。

刚拐过走廊,雷宇国办公室旁的试衣镜吓了我一跳,看看镜中虚惊的自己,我重新调整状态。我拿出钥匙打开破旧的木门,将加热的药水放在板床下方并打开盖子,第一个步骤顺利完成。

带上办公室的门,整整衣领重新回到客房区。站在刘振国的房门前,灯光从门上的窗户透出,他果然还没睡。按动大哥房间的门铃,没有反应,多按一次门才被拉开。刘振国将门打开一道缝,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见他的右眼,即使是一只眼睛也让我感到一丝凉意。

“老杨刚才来找我,让我们去父亲的办公室一趟,他说这件事和遗嘱有关。”

“他人呢?”刘振国提问的时候显得很谨慎。

“去房间拿什么东西了吧。”此刻,我必须表现得非常自然。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他撂下这句话就迅速关上房门。

没办法,我只好用钥匙回到那间办公室,坐在床板上独自等待。过了近五分钟,他才过来。老大进门就问:“其他人呢?”

“老杨只叫了我们两个。”

“他怎么还没来?”老大谨慎地问。

“好像去找什么资料。”我见他还站在那儿,赶紧说,“大哥,你说会不会是考核方面的资料?”

“他这么说了?”他对我的话题产生了兴趣。

“没有,这只是我的猜想。因为只找了我们两个人,所以我想应该是比较特别的待遇。”

谈话间,无色无味的药水从床板下飘散,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什么特别待遇?”

他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都说了是猜测,怎么还这么问?

“等他来了就知道。”我想和他闲聊,但是他不是个善于聊天的人,我只好用遗产来刺激他的脑细胞,“如果现在就把二十亿给我,我看这辈子也够花了。赌场我是拿不到的,没那个本事。我倒赞成别搞考核,大家平分算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待会儿老杨来了我们就和他商量,让他通知刘律师取消考核。”

“这事老杨能做主?”刘振国的兴趣越来越大。

“应该没问题吧。怎么说他也是父亲的管家,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再说了,我们完全不用和那几个人打招呼,只要让老杨跟刘律师说一声就好。律师要求证的话,我们可以做个假的证明,模仿那五个人的签名

应该能蒙混过去。”

“行不通,律师肯定会亲自求证。”

“呃,要不这样吧。咱们二人各拿两亿,收买那个律师?”

“妄想,我不会出这笔钱。”说到这里,他突然捂住口鼻不再说话。

“怎么了?”我装模作样地走到他身边,“你不舒服?”

刘振国双眼紧闭,他努力睁开,眼睛再次不由自主地闭上。看来药物的反应很强烈,这么短的时间就起了作用。当他抬脚想往门外走的时候,我挡住他的去路,并关上身后的门,他恶狠狠地看着我,这是他最后一次与我对视,眼神里透露着杀意。

“雷可华……”这是他的死前遗言。

老大没做任何动作就倒在了地板上。很好,事情发展得非常顺利,接下来是第三个步骤。拨通张爵明的电话,对方没有接听,而是掐断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保镖就推门进入室内。

“把东西给我。”

“已经装好了。”我将钥匙、药水重新装进黑色时装袋交还给他。

“回去睡觉,这儿没你的事了。”老张打开窗户,从衣服内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我本以为他会用职业杀手那一类的武器,结果只是把水果刀。不过仔细想想,水果刀这样的东西,谁都能在厨房搞到。

张爵明单膝跪在刘振国的后腰上,左手摁住他的光头,右手将凶器狠狠地刺进老大的脖子,我几乎听见了脊椎断裂的声音。看到这残忍的一幕,我忍不住想起那个被我拖累的流浪汉。当时保镖对那家伙动手的时候,出手也是这么利索吧。

老大就这么死了,我不忍往下看,静悄悄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这就是关于刘振国死亡的真相。这件事只有我和老张清楚每一个细节,其他人都还蒙在鼓里。

卧室的门铃响了,童润洁进入房间,没有关门的意思。她换上了一身银灰色的外套,这衣服使她的气质成熟不少,严肃的小脸少了份稚气,多了份沉着。

“进展如何?”我关切地问。

“只调查了二姐、四哥和五哥。”她坐上床边的靠背椅,从外套外的口袋拿出一个硬壳记录本和圆珠笔,她现在的模样有点像电影里的调查员。这么长时间只问了三个人的证词,可见老五有多么的不配合。

“可以给我看看证词吗?”我请示道。

“不行。”她态度坚决地说,“过段时间,这份材料将由我亲自交给警方。”

“好吧。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大大方方地坐在她对面。

“昨晚你几点休息?”

“大概十一点多吧,可能十一点半或者十一点四十。”我强调,“因为头一次住进这么高贵的客房,有点不太习惯,所以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睡着。”

“睡觉之前反锁房门了吗?”

“锁上了,这里隔音效果比较好,所以没听见什么动静。”

“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手机吗?”她伸出手。

糟糕,我没有清除与张爵明的通话记录。不过作为一名保险公司的业务员,随机应变的能力我自认还是有的。

“不太方便。”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因为手机里存了客户的一些短信和号码,都是别人的隐私。七妹,我们相互配合好吗?”

她不太情愿地看着我,试图用柔弱的眼神触动我。

我立刻转开话题,“听老四说旧屋第一间办公室丢了一支钢笔,这事你知道吗?”

“我也听说了。”

“你认为这和命案有什么关联?”

“不好说,我更关心刘振国的死。”

“办公室的钥匙只有管家才有,刘振国是怎么进去的呢?”

“不知道。”童润洁干脆地说,“不过我想到了三种可能。第一,那间房门年代已久,木门和门缝空出了约有一公分的距离,用一张游戏点卡或者身份证就能把门打开;第二,除管家手里的钥匙外还有把备用的,而这把备用钥匙就在凶手手里;第三,杀人现场并不在办公室,而是在别的地方,凶手杀人之后再把尸体搬到那里。办公室的窗户开着,对面有一棵槐树,这种手法应该行得通。”

“你是说把刘振国抱上树,再扔进房间?我们当中除了方胖子外,没人有这么大的力气。还有,凶手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如果我是凶手,杀了人之后肯定不会处理尸体,直接把他丢在原先的现场就好,干吗要转移尸体?”

“在这件事上,六哥有什么意见?”

“意见倒谈不上,我就是觉得你说的第三种可能不太靠谱。不过你提到了槐树,我想到一种情况。可能有人爬上槐树,从枝头跳进室内,再从里面把门打开。”

“四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不合理。”

“怎么?”

“槐树倾斜生长,爬上去自然没问题。可是它的枝干离窗户有差不多三米的距离,原地跳过去的话难度较大。另外,枝干并不牢固,无法完成助跑。”

“或许可以利用枝干的弹力把人弹进去?”我信口开河地说。

“这种事无法精确计算,搞不好树枝会被折断。”童润洁抿了抿小嘴,又说,“不过,如果凶手有同伙的话,你说的这种方案就可行。两个人事先把刘振国打晕,再出门把昏迷的大哥拽上槐树,抓住四肢把他抛进房间。”

“同伙?”我笑着说,“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是什么?”她的瞳孔里闪烁着求解的问号。

“叠罗汉啊。那间办公室不是什么摩天大楼,只是二楼最边上的一间屋子罢了。首先让方志凯站在最下方,他的肩上站着郭小兵,然后再来个我这样身高的角色,我的肩上再托着你。通过这个天然的人梯,你可以顺利地进入房间,从窗户丢下事先准备好的绳索,一个人负责用绳子把刘振国拴牢,其余人进屋帮忙拉绳子,这样一来就很容易把刘振国拖进房间了吧?”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这样的话窗台就会留下痕迹。”

“呃,如果是从屋顶放一根绳子下来,由里面的人接住尸体,这样总行了吧?”

“六哥,这里没有天窗,屋顶是上不去的。”

“那我没辙了。”

突然,走廊外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我和七妹出门一探究竟。只看见二姐捂着被打疼的脸颊,走进她自己的房间。另一扇门旁,站着刚打完人的潘少强。见我们疑惑地望着他,老三嚣张的气焰再度燃烧,“看什么看?再看老子连你们一起打!”说罢,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二姐干吗要找他?”童润洁问我。

“我建议你别急着调查老三,先去问问管家和保镖。可以的话,让保镖陪你去找潘少强。”

“嗯。”我站在叶秀珍的房门口按门铃,数分钟后她才很不情愿地开门。

“可以和你聊聊吗?”二姐把我让进室内。

我对她说:“别怪我多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都该集体行动。你单独去找老三,风险很大。”

“他是杀人凶手!”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说,“你确定?”

“我从未这么肯定过一件事。”叶秀珍理直气壮地说,“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刘振国是被他和老五杀害的!”

“我不明白,请你详细说说。”

“老三这种人,撬锁对他来说算什么难事?他把办公室的门撬开,再让方志凯把老大骗出来。只要提到遗产的事,老大就一定会跟着去。进了办公室以后,方志凯坐在靠门的位置,刘振国坐在那张板床上。跟着,爬上树枝的潘少强只需要把水果刀飞向老大,就完成了杀人的把戏。”

没错,老三会耍飞刀,我差点忘了这事。

“可是,你怎么确定尸体上的伤口是飞刀所刺?”

“大哥的尸体你也看见了,一刀毙命。虎背熊腰的他坐在方志凯对面,老五无法从正面进攻。相反,从背后偷袭就不成问题。可是,如果刀子刺向他的后背,谁也不能预料他会不会应声倒下,毕竟他的身材摆在那儿。”她缓了口气,接着说,“考虑到这个原因,凶手选择以脖子为目标,试问我们当中有几个人具有这样的本事?除了潘少强这种人渣,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有点道理,不过这算不上直接的证据。”我嘀咕了一句。

二姐自信满满地说:“水果刀的刀柄没有紧贴死者身体。在通常情况下,想致人于死地的话肯定会刺得很深才对,然而刀身只刺入了一半,不是飞刀会是什么?他和刘振国白天就有了冲突,晚上老大就死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嗯。”我点点头,把责任全推在老三身上,“经你这么一说,搞不好真是这样。”

“没有‘搞不好’,事实就是如此。”叶秀珍铿锵有力地说。

“就算真相如你所说,你也不该擅自行动。警察没介入之前,最好还是低调些。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把你的想法告诉老三。”

“我没对老三说。”

“那,那他为什么要打你?”我很奇怪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想进他的房间吗?”叶秀珍哽咽了一声,眼泪也跟着落下,“是他硬把我拉进去的,那个畜生想强暴我。我踢了他的下体才有机会逃脱,刚才他打了我一巴掌,要不是你们出面,可能我又会被他拽进房间。”说到这里,她放声痛哭起来。

之前我什么都没听见,看来卧室良好的隔音效果给潘少强提供了方便。

“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的。”我安慰她。

“我恨不得死的人是他。”叶秀珍道出了心里话。

“呃,我先出去了,你一个人静一静。晚饭,我会让厨师给你送进房间。”

“可华。”她叫住我,泪眼带有一丝乞求之光,“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走出这个房间,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人就重重地撞在我身上。我侧身倒地,发现压在身上的人居然是管家。离我们几米开外的位置,站着气喘吁吁的方志凯。他和老杨的头发都很凌乱,刚才我和二姐谈话时,这里发生了某种纠纷。

“老不死的,敢动我?”方志凯抬起大脚又想踹老杨。

管家压在我上面,这一脚要是被老杨闪过,就直接踩在我身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张爵明跟着七妹赶到。保镖从身后抱住方志凯,两只胳膊稍稍发力,胖子就动弹不得。任凭老五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老张。童润洁使劲把杨利民从地上搀起,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才突如其来的一下把我压得不轻。

“凶手!”杨利民道出纠纷的缘由,“杀人凶手!”

按照管家的说法,雷宇国办公室的门只需使劲就能一掌推开,而且不会给门锁造成太大的影响。我不由想起邵斌曾和我提起的事,小邵大学的时候住在一间很烂的宿舍,那里设备不全,房门破旧。他一脚就能把宿舍的门给踢开,根本不需要钥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那栋宿舍楼经常遭窃。

管家的意思是,凶手要把门打开就得具备这样的力气。我不清楚老杨为什么没怀疑别的男人,而是一口咬定方志凯?七妹给了一个让我意外的回答。童润洁说:“管家的房间被人踢开,而且被人翻得一团糟。”

我赶忙问道:“他丢了什么?”

“通讯录。”

“通讯录?”我想了想,杨利民的房门很结实,普通人不是一两脚就能踹开的,这样看来的话,方志凯确实是唯一的人选。不过,为什么要偷通讯录呢?啊!难道说,这个小偷想获取刘律师的电话?

我的脑袋里出现雷可华的那句“先下手为强”。果然不错,在我们之前,真的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老五被保镖推进卧室,老杨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

“让他单独待一会儿。”我对七妹说,“请带我去管家的房间。”

管家的卧房一片狼藉,圆形的门锁因踹门的力度过大而飞到一边,这里每一个抽屉和橱柜都被打开。童润洁站在床边,学着小侦探的样子托起下巴沉思。我走向两台监控器,仪器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看起来庄园前两扇大铁门都被打开了。

“看来与保镖无关。”我说出想法,“张爵明应该有刘律师的号码,这个入室的小偷肯定在我们几个人当中。”

“没错。”七妹回忆道,“小偷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杀人事件,来到这个房间寻找他想要的东西。他不知道通讯录被放在什么位置,只好按顺序乱翻一通。”

我问道:“小偷为什么确定老杨的房间有通讯录?”

“在老杨送我们来庄园的路上,他拿出过通讯录。”

“窃贼为何断定现在通讯录不在他身上,而被放在房间?”

“我看到的通讯录仍然在老杨身上。”七妹解释,“这种东西难免要留一个备用的。”

“有道理。父亲这种身份的人,认识的朋友肯定很多,管家留通讯录也正常。”

“小偷要通讯录做什么呢?”七妹苦苦深思。

“这还用问?肯定是联系那个刘律师。”

“可是他怎么确定刘律师会透露考核的题目?”

“呃,”我想了想,“可以用钱收买律师。”

“每个人都收买律师的话,那不是和没考核一样吗?到头来,赌场的继承者依然分不出高低。”

“这就得看谁贿赂得多了。举例来说,要是你给律师几千万,而我给刘熙晨两亿的话,赢家自然就是我。”

“律师真的会收这钱吗?”童润洁说,“他看上去不像那种人。”

我被她的幼稚弄得哭笑不得,“七妹,在金钱的诱惑下,人性是会发生改变的。这又不是高考、公务员的那种考试,考题的保管没那么严格。何况,你和刘律师只有一面之缘,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她被我说得无言相对。我担心七妹又要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于是说:“出去吧,不要破坏犯罪现场。”

“嗯。对了,我建议咱们都别单独行动,以免成第二个受害者。”她善意地提醒我,“在凶手没查明之前,千万不可擅自行动。”

“第二个受害者?”我吃惊地看着她。

“就是孤岛谋杀。”

“什么孤岛谋杀?”

童润洁很认真地说:“孤岛谋杀还是推理小说里的一种套路,意思就是在某个孤岛或者别墅里出现连续杀人事件。”她补充道,“遗嘱里没有明确给我们多少钱,而是按照人数平均分配。也就是说,在这种局面下每死一个人,遗产就会多出一份。”

“这样说的话,大哥的死只是个开始?”

“很有可能。”她自信地说。

“你被侦探小说套住了,现实和小说是不同的。”我安慰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之小心为妙。”

“嗯。”

我和七妹回到各自的房间,由内反锁房门。我躺在床上,思考着“孤岛谋杀”。七妹说得没错。刘振国的死的确只是个开始,不过我知道后面的事,只需再死两个人事情就结束了,她完全不必操心自己的安全,因为根本就轮不到她头上。

手机响了,是张爵明打来的。

“有两件事要和你说。”不知为什么,老张的声音有点不自在。

“请说,我在听。”

“第一,早上你们看见的凶器不是我下手用的那把水果刀。”

“什么?!”我从床上弹起,“你,你确定?”

“千真万确。相信你应该有印象,昨天我刺得很深,绝对不是只刺入一半。在你离开后我就把凶器带离了现场,可是今天早上又看见尸体上的水果刀。还有,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特意关上了房门,今早老杨第一个发现尸体,他看见的时候门却是开着的。”

“不,不会吧……”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有人在看见刘振国的尸体后,在伤口上补了一刀。”他很肯定地说,“不然没有别的解释。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怀疑你在行动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不可能。”我果断地说,“我很小心,没被任何人注意。而且,而且大家那时都睡着了。”

“你只看见了关上的房门,并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在房间。”老张说,“我不是怪你,但这件事确实很蹊跷。”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战战兢兢地问。

“我问你,你在办公室打电话给我之前,都和刘振国说了些什么?”

我一五一十地说出聊天内容。

起初张爵明很耐心地听我叙述,当我刚说完时,他迫切地追问:“他喊了你的名字?”

“是的,他在晕倒之前说了‘雷可华’,怎么了?”我慌张地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老张说:“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现在来看,这事对你非常不利。”

“是什么,快告诉我。”我干咽着口水。

“我在把刘振国送进冰柜时,在他身上发现一样东西,那是个贴片式的窃听器,就贴在外套的下摆。”

“什么?!”我跌坐在了地上,“是谁?是谁把那玩意儿放在他身上的?”

“昨天你们吃晚饭时都坐在一起,我怀疑是坐在他旁边的人趁其不备放置的。”

“坐他旁边的只有老四和老五。”

“你现在跟我说也没用。我想,对方已经知道是谁害死刘振国了。”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别慌。对手没有声张,我们也不必焦躁。总之,在对付潘少强和方志凯的这段时间,我们要见机行事。”

“嗯。”

通话结束,我捂着阵阵发疼的脑门。这是怎么了?杀害刘振国的明明是老张,现在竟然另有外人介入。雷可华真是个有远见的家伙,这场遗产争夺战的确不简单,游戏刚进行第一回合,我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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