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曼佛街警局里,戴蒙用马克杯端咖啡给德纳,并且告诉她,刚刚传回来一个消息,她儿子马修已经由警局的巡逻车送去学校的寄宿处,现正和几个朋友在看“班尼丘秀”。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他微笑着告诉她,尽管表达好意,内心却不免承认这句话的荒谬。

德纳没有反应,只是慢慢地环顾这间会谈室。隔音墙上沾了咖啡渍、香烟烧痕、发油的油污,以及其他难以辨识的脏污。刚才那一个小时,她给人相当好的印象,是个合作的证人;她坦然、尊严地回顾她和贾克曼夫妇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仿佛稍早曾设法逃逸的事不曾发生,而她最大的目的是来找警方谈话似的。她的左手平摆在木桌上,显然不觉得紧张。戴蒙望着那只孩子似的小手,为德纳·狄卓克生的平静而受到鼓舞。他很好奇,假想德纳已经决心坦承谋杀,而且马上就会以她个人的清晰的诉说方式说明她是怎么进行的、为什么要杀人等等,这样的念头不晓得是不是奢望?

“我们要继续了吗?”他说,等不及要把这次约谈带到最高潮。

另外一卷录音带开始录了。约翰·韦格弗照例一边注意看着法律许可证,一边依例记下号码、日期、时间。

“我们从水石书店的签名会开始讲起,”戴蒙提示她。“对于在现场发生的事,你显然觉得很难堪。”

“羞辱极了。”

她边摇头边回忆同一天稍晚时,她怎么鼓起勇气打电话到贾克曼家里。贾克曼教授出门去了,婕若尔汀接的电话,非常亲切迷人地邀请她一同参加当晚的烤肉派对。那似乎是个跟教授讲话的好机会,因为她可以不必久留,更好的是,她抵达时,贾克曼本人刚好在屋外遇见她。他提议开车去酒馆,经过一两杯饮料的时间后,他们便把所有误会消除了。

韦格弗选择在这时候发表意见:“所以,你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相处融洽?”

她拒绝作答。这也难怪,韦格弗这时的打岔,就戴蒙看来,犹如在葬礼上欢呼一般地不当。现在不是探寻她与贾克曼关系的时候,至少不是在她才又刚要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的当下。

停顿了很久,等这句话沉殿以后,狄卓克生太太才继续说:“他告诉我,他正在筹办珍·奥斯汀纪念展,但在收集展览品方面碰到困难。他提到珍·奥斯汀的姨妈在巴斯商店顺手牵羊而被拘禁。葛列格告诉我这个故事时,我好像想起什么事情,虽然我当时没说我想起了什么。噢,他还慷慨表示,他想再见小马,并提议要带他去大学游泳池游泳。”

这回,戴蒙自己打断她的谈话。刚才韦格弗打断德纳的话,他曾狠狠瞪了韦格弗,现在自己则明目张胆做相同的事。

“告诉我们珍·奥斯汀姨妈的事。”

“在商店顺手牵羊那件事吗?”

“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件事让你想起了什么。”

她先啜一口咖啡,桌上那只手仍稳稳地放着。

“唔,你们得知道她是李·佩罗太太。我刚才告诉过你们小马和他的历史作业的事,也提到我怎么带他去图书馆翻查盖伊街著名的居住者。”

“珍的姨妈住在那条街上?”

她摇摇头,露出些微不悦。

“假如你能让我好好讲,我马上会谈到。我们先从总图书馆地下室的本国史部门找起。可想而知,书架上满是有关巴斯、布里斯托以及周围一些小镇的书。我们浏览书名时,我看到一本好像是动物学部门错摆到历史部门的书。起初一瞥,我以为书名是《寻找鹦鹉》,但拿下来一看,才晓得自己弄错了。那个字应该是‘派瑞’才对,是一个叫乔治·派瑞的人写的书,他是本地人,那本书写的是他家族的历史。那本书对盖伊街的查寻没有帮助,所以我把它放回架上。可是后来,听葛列格谈起李·佩罗太太的故事,我私下决定再到图书馆,再仔细看看那本书,也许我会发现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事情……而且我心里想,假如我能找到他不晓得而对展览有助益的东西,做为感谢他救小马一命,那将是多么棒的事。”

“你当时没有对贾克曼教授提起任何事?”

“没有。因为我还不确定那本书有提到李·佩罗太太。”这时,德纳·狄卓克生双手手指紧紧交握。回忆那个时刻使她失去原有的沉着。“但事实上那本书里有提到。”她满足地说着。“书中有一段指出,各类文献档案认为,多数派瑞家族的人都不值得一提,那太可惜了,都是因为他们太奉公守法,否则必会被列为可提之人,比如李·佩罗太太,她于一八〇〇年因在店里顺手牵羊曾在通墩被审。”她的两只眼睛像婴孩一样大张。“我注视着那个名字,心想她一定是珍·奥斯汀的姨妈!而且——这更让人兴奋——作者补充说威尔特郡郡史室里有很多文件,其中对该审判以及一封李·佩罗家人写的信有所说明。”

“威尔特郡郡史室,那是抽布列基的所在地。”韦格弗插嘴道。他因为过于兴奋,以致于表情呆呆的。依照戴蒙的判断,他是在显示自己的博学多闻,但语气听起来又像是颇感挫折的样子。

幸好狄卓克生太太沉醉于回忆这些事情,所以没有因再被打断而停顿下来。她继续描述她如何一有空便立刻前往抽布列基申请调阅那些文件。

“老实说,文件摆到我面前时,实在相当令人泄气。那封信是一个叫约翰·李·派罗的人写的,而且等我辛辛苦苦看懂那手迹时,才发现内容没什么。对于审判的说明非常沉闷。我问那里的助理,有没有刚好保存了有关珍姨妈的东西。他先翻阅一个卡片索引,又查了查电脑,没任何发现。我差不多要放弃时,一个看起来比较资深的人,大概是史室管理员之一吧,走过来问我在找什么人的资料。我告诉她之后,她仔细翻阅我看过的文件,然后说以前有位同事曾处理过相关事情。长话短说吧,最后她拨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确认,一九六〇年代左右,曾有人向郡史室廉价兜售李·佩罗家族的很多信件。不管当时处理的人是谁,总之,那个人没注意到该家族与珍·奥斯汀的关系。不过,他们记下了兜售人的姓名,一个叫柯兰利-琼斯的船长,住笛怀兹。”

“你找到他了吗?”

“最后终于找到了。所花费的时间比我预料的长多了,因为那个名字在电话簿中找不到。”

“在那同时,贾克曼教授不晓得你在追踪那些信件?”

她摇头表示教授不知道。

“我一个字也没提,因为很可能最后完全没有结果。”

“后来你与住在笛怀兹的那个人联络上了?”

“跟他女婿联络上了。船长已经死了,但他们给了我遗嘱执行人的姓名,就是他女婿,住在威特岛。我写信给他,但两个多星期过了仍没有回音,我原以为这个追踪断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当时距离展览日期只剩几天了。但是,九月第一个星期的一个晚上,那位女婿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翻遍了船长的文件,终于找到一张收据,是出售六十三封家族信件的收据。六十三封!收购者是一名邮票交易商,住在库鲁克恩,名叫密多密斯。一九七九年,他花了一百五十镑买下那些信件。当然,我第二天立即开车前往,这次运气好一点,比我盼望的还要好。密多密斯先生仍住在原来的地址,而且仍保留着那些佩罗家族的信件。他当年所以买下那些信件,是因为有些信件上面有早期的邮票,我猜,有邮票的信件,他一定已经以好价钱卖掉了。但剩下的信件,他收藏在一个档案盒里,可以让我去找。”狄卓克生太太紧闭了一下眼睛。“在翻阅那些沾了灰尘的旧信函时,我内心的兴奋难以形容。剩下的那些信函有好几种笔迹,而且我猜,前后跨越八年的时间。有几封信缺了角,可能邮票原本是贴在那个地方。幸运的是,我感兴趣的那些信,不管是什么日期,都是在开始使用邮票之前写的。”

韦格弗像个学校里的资优学生似地提供了使用邮票的年代:一八四〇年。

但德纳·狄卓克生非常专心地讲她的故事,所以没有留意。

“想像一下,我找到那两封早在一八〇〇年写成的信时有何感受。两封信的收件人是詹姆斯·李·佩罗太太,地址是依契斯特监狱管理人的住所,而寄件人的签名是‘您挚爱的侄女,珍’。我当时实在傻眼了。”

“密多密斯先生晓得那两封信的重要性吗?”戴蒙问。

“我没有告诉他。”

“好坏呀!”

她把这句话听成是真的在斥责她。

“我不可能出得起他开的价。但那两封信他要了三十镑,他以为我是在调查自己家族的历史。我付了现金就告别了。这样有不诚实吗?”

“没有不诚实,是公平交易。”戴蒙评道。“自由市场的第一条规则:一项物品的价值,不多于也不少于买主愿意支付的金额。他以他的知识与你对抗,但你很聪明,知道它们有点价值,只是他不晓得。假如你告诉他的话,那就太傻了。你犯不着为此失眠,除非你可以杀价到二十五镑。交易商都以为买主会讨价还价。”

“我知道,但我耐不住性子那样拖延时间。”

“所以你很快带了信出来。”

“然后开车回家,一边想像我把它们交给葛列格时会是何等情景。”

“当时你还与他连系?”

狄卓克生太太迟疑着未答,两手抓住桌缘,让自己靠向后坐得舒服一点,仿佛她觉察到这问题里面有陷阱。

“当他带我儿子去游泳时,我见过他几次。”

“还包括去参加板球赛、汽球节庆。”韦格弗巧妙地使劲刺激她。

这招生效了。她冷冷地回敬:“你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一阵令人不悦的打断后,韦格弗试图补救。

“我的意思是,贾克曼教授以他个人独到的方式照顾你儿子。”

“唔,没错。”她认同了。

“所以让你更有理由送他珍·奥斯汀的信函做为回报。”

“你什么时候把信送去给他,当天晚上吗?”戴蒙。

她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回答。她原本说得很顺畅,但现在则否。戴蒙知道该骂谁。

“不是当天晚上,”她终于说。“是两天后。”

“在展览前一天晚上,我听说的,”戴蒙说。“你为什么那么慢才送去?”

她抓了头发,拨到肩膀后面,显得更不安。

“我,嗯……我从库鲁克恩回到家时,嗯……看到一个令人厌恶的景象——婕若尔汀·贾克曼。让我大为惊讶,她竟然在我家,坐在客厅里喝着咖啡。”

“她一个人?”

“不。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小马和葛列格在克拉文墩游泳时,有人从邱墩——在汉普夏郡,就是成立了珍·奥斯汀博物馆的那个村子——打电话到贾克曼家,表示他们允许让葛列格多借几样展示品。我们可以了解,他很想立刻南下去邱墩取东西,所以他请他太太开车载马修回家,她照做了。基于礼貌,小马认为最好邀请婕若尔汀进屋子喝杯咖啡,她马上接受了。所以我进家门时,才会看到她在客厅。但我不明白的是,几乎我一进屋子,那个女人就对我展开恶毒的攻击。”

戴蒙快速盯了一下韦格弗,以防他又插嘴。

“是身体的攻击吗?”

“不,我的意思不是说她打我,但那股力量几乎像出手一样。你们可知道,那是我们两个人头一次正式碰面。之前几星期,我们通过电话,她邀请我参加烤肉派对,当时觉得她相当亲切迷人。我不敢相信这次碰面的是那同一个女人。老实说,我一时认不出她来,因为她以辱骂炮轰我。”

“什么样的辱骂?”

“要我重复吗?”

“只要记得的都请重复。”

德纳·狄卓克生又抚摸头发,低头注视咖啡杯,低声说:“她首先问我,我自以为是什么人,事实上不过是个在小镇骑单车的料,凭什么开宾士车。”

“她说不过是什么料?”韦格弗问。

“看在上帝的份上,约翰!”戴蒙骂他。“狄卓克生太太,请继续。”

“我当时的感受是惊讶多于被冒犯。我问她是谁,她回答说,她碰巧嫁给我最近正在诱搭上床的男人。她竟然在我十二岁的儿子面前讲这种话。”她抬起头,脸孔因这回忆而痛苦地皱在一起。“你可以想像吗?所以,我立刻叫他离开客厅,那可怜的孩子,看来像是被袭击了一般。而在他走出房门前,婕若尔汀又追加一项指控,那指控的逻辑偏差到极点,连我都无法相信她是这么说的。她说,我利用马修做为掳获她丈夫的饵,说我发现葛列格没有孩子,明知他多么想生个孩子,所以老是带着小马在他面前晃——这些话,真的都是她讲的。”

“听了这种话,你怎么回应?”

“陈述事实。我说她讲的根本全是

荒谬之词,而且我从来没和她丈夫睡觉。接着,她当然极力为她那疯狂的想法说话,数算葛列格从游泳池送小马回家,我一共邀请他进屋子喝几次咖啡。我想,在厨房喝杯咖啡、吃片饼干,根本不可能导致别人离婚,我也这样告诉她。但在婕若尔汀的眼中,每件事都是我事先布好的网,包括游泳、外出、我在陆桥酒馆请葛列格喝饮料……当然,那是因为有人看见我们。由于没办法动摇她的想法,最后我只好不再抗议,任由她继续抱着她的希望回家——她认为她可以查出真相。经过就是这样。她来我们家,不是来倾听我的看法,只不过想借此出气罢了,老天帮忙,她果真的出了气,最后气呼呼地回家了。”

“她没有真的威胁你,或是下最后通牒?”

“没有,只是一阵侮辱而已。”

“最后你感受如何?我想一定很愤慨吧。”

“说是茫然比较贴切,头昏眼花了。我第一件事是和小马谈,告诉他,那个女人显然失常了。他向我道歉让她进屋子,但他说,在我出现以前,她很愉悦可亲。我知道,那类疯狂都是这样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好像完全清醒着。”

戴蒙点头。

“以防马修相信她的疯狂之词,我郑重向他保证,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我们都同意,葛列格与那样的女人生活是个可怕的难题。讲完这些话之后,我又跟小马说,我不认为他应该再和葛列格去游泳。”

在戴蒙听起来,这句话有如一个滑稽的突降音,但他一本正经地说:“他的反应怎样?”

“以他那种年纪而言,当时的反应相当有男子气概。当然,他起初也不明白我话里的意义。毕竟,经过七、八两个月的时间,葛列格一直有如他的第二个父亲,所以我的建议对他而言是很痛苦的。但我提醒他,照婕若尔汀所说的话看来,葛列格本人应该也会停止带他去游泳。”

“结果他想通了吗?”

“想通了。”

这段故事给了戴蒙一些重大的领悟。这件事固然未必是谋杀的直接动机,但它显然深深刺伤了德纳·狄卓克生的心。不但她的道德准则被攻击,连她为人母亲的清白也被糟蹋了——而这一点已足以刺激任何女人走上危险境地。虽然此刻已事隔多时,但她讲到婕若尔汀·贾克曼时,两只眼睛和声音仍显现积郁的愤怒。

他把她导回主要的侦讯上:“而你手边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珍·奥斯汀的信函。”

“现在你了解我为什么没有当天晚上就送去了吗?”

“但你后来仍然送去了。”

“是的。经过两个失眠的夜晚之后,我心里想,为什么要让一个哀怨嫉妒的女人剥夺了葛列格获得这两封珍贵信函的满足感呢?那两封信对我毫无用处,但交到他手中,一定可以在文学界引起骚动,而且可以保证他的展览成功。他冒了那么大的生命危险救我儿子,相较之下,假如我不再度去面对婕若尔汀的嘲讽,那实在太软弱了。因此,星期五晚上,也就是展览开幕的前一晚,我提起精神登门拜访。”

“你大可以用邮寄的,不就可以免去碰见贾克曼太太了吗?”韦格弗问。

“那两封信太珍贵了,不好用寄的。再说,时间也不够。”

戴蒙所说的比较贴心:“而且我敢说,你也想看看拿出信时他的反应。”

她的嘴角一弯,证实他说对了。

“坦白说,你猜得没错。我先打电话,确定他会在家。我在电话中只表示,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他,假如我马上过去是不是方便。我顺便利用讲电话的机会,再次谢谢他一直善待小马和我,并向他表明,我已决定游泳的事必须结束了。”

“你有说明原因吗?”

“我想他知道原因。无庸置疑,婕若尔汀已经把她的猜疑告诉他了,她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但不管怎么样,葛列格也没有追问原因。后来等我到了他们家时,是葛列格来开门的,我当然觉得放心多了。而在前面房间让他看那两封信时,噢,那是个美妙的时刻!我好高兴我到底把信送去了,他欢喜得像什么似的,这促使我详详细细讲出寻找那两封信的经过。接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进来,是个美国人。”

“强克博士。”

“对,是叫那个名字没错。他好像是研究珍·奥斯汀的权威,他见到那两封信时,也兴奋得想知道详情。他确信那是珍·奥斯汀的亲笔信函,所以几分钟后,当婕若尔汀·贾克曼进来时,她并没有得到她认为理当得到的注意,因此表现得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似的。”

从另外一种看法重听一个已渐熟悉的段落是引人深思的。戴蒙继续聆听时,专注于已知的事实,而没有仔细去体察其中的特质。令人注意的是,德纳·狄卓克生的追述与贾克曼和强克两人的叙述非常吻合。德纳当时也注意到婕若尔汀对强克露骨的传情,还提到那女人恶意地建议贾克曼带她——德纳·狄卓克生——外出吃饭,以表达谢意。

“我只是问一下,你后来没约定再去他们家了吧?”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她说。“我当时已在设法结束我们与贾克曼夫妇的关连了。”

“你如愿了吗?”

“是的。”她靠回椅背,褐色的眼睛显得疲惫。“全部讲完了,我没有别的可以奉告了。”

戴蒙注视她,一时不能确定她的表态究竟是调皮还是蔑视。他心中突然感到一慌,因为,他对演到一半的戏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你是说你需要休息一下?”

“不,”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狄卓克生太太,那就再讲下去吧,”他温和地说。“一定还有别的,我们知道还有。”

她的眼睛仿佛暗示戴蒙说得不错,但她嘴上不想承认。

“我被捕了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既然这样,我想走了。”

“既然这样,”戴蒙说。“我将不得不逮捕你。”

“根据什么理由?”

“开车不够谨慎、不够留神,可以构成逮捕的理由。”

“荒谬。”

“抱歉,你被捕了,狄卓克生太太。”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可以扣押你二十四小时或三十六小时,假如我决定这么做的话。”

她的嘴唇颤抖着。

“但我明天得工作,我的老板信赖我开的车。”

“他必须去搭计程车,难道他不会吗?”他看着韦格弗说:“录音可以停止了。我们待会儿需要一卷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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