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几句话令德·夏尼夫妇方寸大乱,他们和德·埃斯特雷谢、拉乌尔·达韦尔努瓦两位表兄弟,小声地商量了一下。听到她提起谷地及穿大衣的人藏身的地方,圣康坦一下子瘫在圈椅的软垫上。多罗泰简直疯了!说出穿大衣的人的行踪,不就等于说出她和圣康坦,他们自己的行踪。太大意了!

可是她,在一片惊慌和不安之中,依然是那么平静。她似乎轻车熟道,朝着既定目标前进,其他人则在她的带领下,跌跌撞撞,提心吊胆地走着。

“小姐,”伯爵夫人说,“您揭露的事令我们感到诧异。它证明您眼力过人,是您提醒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太太,您这么热情地接待我,”她回答道,“如果我对您有所帮助的话,我感到很高兴。”

“您真正地帮了大忙,”伯爵夫人真诚地说道,“我希望您能够继续帮助我们。”

“怎么帮法?”

“把您所了解的事全告诉我们。”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您也许还可以知道得更多一些?”

“有什么办法吗?”

伯爵夫人微微一笑:“就用您刚才所说的巫婆的本领。”

“太太,您不是不相信这些玩意儿的么?”

“我现在开始相信了。”

多罗泰点点头。

“我愿意试试……不过,不是次次都能成功的。”

“试试看吧。”

“行。我们试试看。请诸位千万不要见笑。”

她从圣康坦的口袋里取出一条手巾,蒙住自己的眼睛。

“蒙上眼睛,才能做到心明眼亮。”她说。“眼睛愈是看不到东西,心里愈是明白。”

接着,她严肃地补充道:“太太,请您提问题吧。我将尽力回答。”

“就这样醒着问吗?”

“是的。”

她将双肘支撑在桌子上,两手按着额头。伯爵夫人问了第一个问题:“是谁在挖掘?是谁在喷泉和日晷下寻找东西?”

一分钟过去了。大家感觉到姑娘聚精会神,慢慢地脱离周围的一切。她最后深思熟虑地说,与巫婆或者梦呓者的腔调毫不相干:“我在广场上什么都没发现。在这一边,应该有好多天了,所有的痕迹都被掩盖了。但是在谷地里……”

“在谷地里?”伯爵夫人问道。

“竖着一块石板,有个人在用铲子挖土。”

“有个人?是谁?他有什么特征?”

“他穿一件很长的大衣……”

“脸呢?”

“脸上裹着一条围巾,连头上耷拉着帽檐的帽子都包住了……也看不见他的眼睛。他干完活,放下石板,带着铲子走了。”

“没有带走别的东西吗?”

“没有。他什么都没找到。”

“您肯定吗?”

“绝对肯定。”

“他走哪一条路?”

“他沿谷地回来……一直到庄园的栅门前。”

“栅门是锁着的啊!”

“他有钥匙。他走进庄园……大清早……还没有人起床……他朝柑橘园走去……那里有一间小屋子……”

“不错,是园丁放工具的屋子。”

“那人放下铲子,脱了大衣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不可能是园丁!”伯爵夫人大声说道。“脸呢?……您有没有看见他的脸?”

“没有……没有……他始终裹着头……”

“衣服呢?”

“衣服?……我没有注意……他走远了……不见了。”

姑娘停住不说了,仿佛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但是,这个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像幽魂一样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看不见他了,”她说,“……什么都看不见了。啊!不,城堡的石阶上……门轻轻地关上……然后……然后有一道楼梯……长长的走廊,靠几扇小窗勉强有些光线……但是,我看到几幅画……飞奔的马匹……穿红衣服的猎人……啊!那人……是那个人,他跪在门前……他找到锁孔……走进去……”

“是仆人,可以肯定……”伯爵夫人低声说道,“……走廊里有画,说明这是二楼的房间。这间房间是什么样子的?”

“百叶窗关着。那人打开手电筒,在四周找了找……在壁炉上有一本日历……今天是星期三……柱子镀金的帝国时期的大挂钟……”

“我客厅里的大挂钟,”伯爵夫人小声说道。

“钟上指的是五点三刻……手电筒的光立即转向钟的对面,照着两扇门对开的红木柜子。那人打开两扇门,从中取出一个保险箱。”

大家十分焦急,静静地听着多罗泰说话。因为紧张,个个都绷着脸。这个姑娘从来没有来过城堡,没有跨进过小客厅的门槛,可是,她如数家珍地讲述着她根本不可能见过的事物,谁能不相信她所描写的幻觉呢?

伯爵夫人大惊失色,说:“保险箱是锁着的……我肯定……我把首饰放回去以后上了锁……我记得保险箱的门咔哒响了一声……”

“锁上了,是的。但是,钥匙在箱子上面。”

“那也没关系!我已经把锁上的几个字母弄乱了。”

“没有,因为钥匙转动了。”

“不可能!”

“钥匙转动了。我看见有三个字母。”

“三个字母!您看见了?”

“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个是R,一个是O,还有一个是B,也就是罗伯莱这个名字的前三个字母。保险箱被打开了,里面有一个小盒子。那人的手在里面搜索……拿走了……”

“什么?什么?他拿走了什么?”

“两个耳坠子。”

“是不是两颗蓝宝石?两颗蓝宝石?……”

“是的,太太,两颗蓝宝石。”

伯爵夫人十分慌张,手忙脚乱地走出大厅,后面跟着她丈夫和拉乌尔·达韦尔努瓦。多罗泰听见奥克塔夫伯爵说:“如果是真的话,达韦尔努瓦,您得承认,她的未卜先知的本领实在是太神了。”

“确实太奇怪了。”德·埃斯特雷谢附和道。他跟在他们后面送他们出去,然后关上门,往回走了几步,他显然有话要和姑娘说。

多罗泰取下手巾,揉了揉眼睛,好像一个人刚刚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样。

大胡子绅士和她,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接着,经过一阵犹豫,他又朝门口的方向走过去。但是,走到门口,他再次改变主意,对着多罗泰转过身,一只手持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脸上得意地露出一丝冷笑。

说到笑,多罗泰从来是有来有往的,她像大胡子绅士一样笑了笑。

“您笑什么?”

“我笑,因为您先笑了。但是,我不知道您高兴什么。能告诉我吗?”

“当然,小姐。我笑,因为我觉得十分有趣。”

“什么事情这么有趣?”

德·埃斯特雷谢朝前走了两三步,接住话头说道:“把两个人混为一个人,这个主意很有趣,其中一个人在石板下挖掘,另一个人在深夜潜入城堡偷首饰。”

“您的意思是……?”姑娘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得明白一点,要把圣康坦先生偷东西这件事……”

“嫁祸于德·埃斯特雷谢先生。”多罗泰帮他说完了他要说的话。

大胡子绅士抑制住心中的不快,没有借题发挥。他只是接着说道:“正是这样。不如大家都开诚布公,好不好?您我都不是睁眼瞎子。昨天晚上,我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口滑下来,您看见,您……”

“有位先生头上挨石板砸了一下。”

“完全正确。我再说一次:您把两者混在一起,实在是很厉害的一招。很厉害……也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

“有进攻必有反击。”

“我没进攻啊。但是,我想让人知道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包括给我栽上偷耳坠子的罪名?”

“也许吧。”

“噢!噢!那我得赶快证明耳坠子在您手里,是不是?”

“您就抓紧时间吧。”

他又一次在门口停下来,说:“这么说,我们是敌人了?”

“为什么是敌人?您都不认识我。”

……

“我不需要认识您,就知道您是什么人。”

“怎么,我是什么人?我是骑士马克西姆·德·埃斯特雷谢。”

“可能的。不过,您还是瞒着亲属,偷偷摸摸地寻找……寻找他无权寻找的东西的那位先生。如果不是为了占为己有,不知还有什么目的?”

“这也关您的事?”

“是的。”

“凭什么?”

“您很快会知道的。”

他做了个手势,不知是愤怒,还是蔑视。但是,他马上克制住自己,咕哝了一句:“该您倒霉,该圣康坦倒霉。回头见。”

说完,他点个头,转身就走了。

奇怪的是,在这场可以说突发和激烈的决斗中,多罗泰竟然行若无事,出于少女的本性,大门刚刚关上,她就用拇指顶着鼻尖,做了个表示轻蔑的手势,踮着脚尖在原地转了几圈。她对自己对事情都相当满意。接着,她打开一个玻璃柜,取出一瓶嗅盐,走近躺在椅子上的圣康坦:“来,老朋友,闻一闻。”

他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喷嚏,嘟嘟囔囔地说道:“我们完蛋了。”

“你开玩笑,圣康坦。为什么我们要完蛋?”

“他会去检举我们的。”

“不错,他会把矛头指向我们。但是,检举我们,说出他今天早上见到的事,料他没有这个胆量。否则的话,我一样可以说我见到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多罗泰,没有必要牵涉到首饰的事。”

“反正迟早会发现的。我先说出来,可以转移目标。”

“也可能引火上身,多罗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指证大胡子绅士。”

“必须有证据才行。”

“我会有的。”

“你这么憎恨他啊!”

“不是憎恨,是要他完蛋。这是个危险的人物,圣康坦。我凭直觉可以这么说,你知道我是很少出错的。这是个无恶不作,不择手段的人。他背叛他的亲戚德·夏尼夫妇。我要想尽一切办法使他们摆脱他。”

圣康坦努力使自己放下心来。

“你真是了不起。策划,计算,行动,预测,使人感到你按部就班,有一个非常周全的计划。”

“小伙子,我完全没有计划。我是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

“不过……”

“我的目标很明确,仅此而已。我的面前站着四个人,毫无疑问,一个共同的秘密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然而,因为‘罗伯莱’这个名字,我父亲临死时反复说的这几个字,使我有权搞清楚他是否是其中的一分子,看看他的女儿是否有资格继承他的位子。到目前为止,这四个人齐心协力排斥我。虽然我尽了一切努力,争取他们信任,让他们说出真话,结果却是零。但是,我会成功的。”

她突然一跺脚,表现出这个笑眯眯的美人儿的全部决心和力量,接着又说:“我会成功的,圣康坦,我向你保证。我还有可以揭露的事实。其中有一个可以使他们更加信任我。”

“是什么事,多罗泰?”

“我心中有数,小伙子。”

她停住不说了。她的视线转到窗外,窗子开着,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在窗下打架。急促的脚步声在城堡里回响。有人发出惊叫的声音。一名仆人快步穿过院子关上大栅门,庄园里还剩下一小部分人,以及三四辆大篷车,其中包括多罗泰马戏团这一辆。

“警察……警察……”圣康坦结结巴巴地说道。“在那里……正在检查射击摊子。”

“德·埃斯特雷谢和他们在一起,”多罗泰告诉他说。

“呵!多罗泰,瞧你干了什么好事?……”

“我无所谓,”她沉着地回答说。“这些人有个秘密,他们的秘密或许也是我的秘密。我要知道这个秘密。惊惶失措,风云突变,所有这一切都对我有利。”

“但是……”

“讨厌,圣康坦。我这一辈子就看今天了。你不要发抖,开开心才对……来,朋友,让我们来跳小步舞。”

她揽住他的腰,像抱着一个双腿软绵绵的假人,强迫他转了起来。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从窗台爬进屋里,跟着是蒙福贡上尉,他们围着这一对舞伴,一边唱歌,一边跟着跳了起来,先是在客厅里,后来一直跳到了宽大的前厅。

但是,圣康坦又

一次摇摇晃晃,使大家十分扫兴。

多罗泰不耐烦了。

“又怎么啦?”她问道,一边使劲地扶住他,不让他倒下来。

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怕……我怕……”

“咳,怎么搞的!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窝囊。你怕什么呀?”

“首饰……”

“笨蛋!你不是扔到树丛里了么……”

“没有。”

“你没有扔掉?”

“没有。”

“那,它们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按你的指示,我把篮子翻遍了,我知道是我亲自放进去的。篮子里找不到。硬纸盒不见了。”

多罗泰听他解释,神情变得愈来愈严肃。她突然感到了危险。

“你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如果你说了,我就不这么干了。”

“我不敢。我不想让你烦恼。”

“啊!圣康坦,你这个小家伙,你可是大错特错了。”

她没有再责怪他,继续说道:“你估计是什么原因?”

“我估计是我记错了,我没有把耳坠子放进篮子里……而是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了……放在大篷车里的另外什么地方……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但是,他们,他们会找到的,那些警察……”

姑娘被惊呆了。让他掌握耳坠子,按法定手续正式立案,结果将是逮捕坐牢。

“不要管我,你走吧……,”圣康坦呜呜咽咽地说,“我是个笨蛋……我是个罪犯……不用救我了……把什么都推给我,反正这也是事实。”

此时,穿制服的警察队长在仆人的带领下,出现在前厅门口。

“你不要做声,”多罗泰小声说道,“不准说一句话。”

队长走上前来:“多罗泰小姐……”

“我就是,队长。有什么事吗?”

“请跟我来,有必要……”

这时,奥克塔夫伯爵夫人在丈夫和拉乌尔·达韦尔努瓦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她的到来把队长的话给打断了。

“不,不,队长,”她大声说道,“我坚决反对任何对小姐表示怀疑的行动。这是一场误会。”

拉乌尔·达韦尔努瓦也表示反对。但是,奥克塔夫伯爵说:“亲爱的,您知道这是个普通的手续,警察队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是发生了盗窃案吗?因此,对所有的人进行调查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是小姐告诉我们盗窈案的。是她在刚才的一个小时里,揭露有人在策划针对我们的阴谋。”

“为什么不能像大家一样,也问问她呢?正如德·埃斯特雷谢刚才所说的那样,您的耳坠子很可能不是从保险箱里偷走的,或者是您在今天无意中戴上它们,丢在外面什么地方了……然后,被什么人捡去了……”

警察队长,一个很诚实的人,看到伯爵和伯爵夫人各说一套,显得非常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多罗泰帮他解了围。

“伯爵先生,我同意您的意见。你们觉得我这个角色可疑,大家也有权提出疑问,我怎么知道保险箱上的字母的,巫婆的本领是不是足以解释我的洞察力。所以,没有任何理由给我特别的优惠。”

她在伯爵夫人面前鞠了个躬,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太太,您不要参加搜查了。这没有什么意思。我们这些卖艺人经常遇到麻烦,对我来说,这只是多一次罢了。您看了一定会难受的。不过,一会儿他们问话的时候,请您千万来一下,到时候您会明白为什么……”

“我一定会来的。”

“队长,请吩咐吧。”

她和她的四位朋友走了,还有那位队长。圣康坦一脸颓丧,好像一个被人送上断头台的囚犯。蒙福贡上尉,双手插在口袋里,手腕上套一条绳子,拖着那辆满载包裹的小车,口里嘘嘘地吹着一首美国歌曲,好像他知道根本不会有事似的。

在院子外面,打开的大栅门旁边守着一个乡村巡警,最后一批农民已经走了。在柑橘园里,游乐摊档的档主们聚集在他们临时搭建的木棚周围,另一位警察在检查证件。

多罗泰一行来到大篷车前,她发现德·埃斯特雷谢在和两个仆人聊天。

“是您指挥搜查啊,先生,”她快活地说道。

“不错,小姐……为了您的利益。”他以同样的语气回答说。

“是这样啊,我对检查结果毫不怀疑。”

她又转身对队长说:“我没有钥匙可以给您。多罗泰马戏团没有锁。一切都是公开的。手里没有东西,口袋里也没有东西。”

队长似乎并不喜欢这份差事。但是,两个仆人却干得风风火火,德·埃斯特雷谢在旁指手画脚。

“很对不起,小姐,”他把姑娘拉到一边,说。“为了还您清白,我想我们应该一丝不苟地查一查。”

“太严重了,”她挖苦地回答说。

“严重什么?”

“真的!您想想我们的谈话吧。一个罪犯:不是我,就是您。”

德·埃斯特雷谢肯定把姑娘当成了一个可怕的对手,而且非常害怕她的威吓。因为,虽然他摆出和气的样子,甚至可以说相当殷勤,一边还和她开开玩笑,但是,搜查工作一点儿都不马虎。在他的指示下,仆人从车上搬下了所有的篮子和箱子,掏出一件件又旧又破的衣服,和姑娘喜欢用来打扮的围巾头巾相比,在色彩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搜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他们又仔细检查大篷车的四壁和天花板,垫子,独眼喜鹊的鞍辔,装燕麦的袋子,储备的食物。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又对四个孩子搜身。一个女佣人搜了多罗泰的衣服。结果还是白花气力。耳坠子始终没有找到。

“这个呢?”他指着在大篷车车底摇晃,装满坛坛罐罐的大篮子问道。

圣康坦又站不稳了,多罗泰暗中朝他的踝骨轻轻踢了一脚,叫他站直一点。

“我们快逃吧,”他结巴地说道。

“你真蠢,明知道耳坠子不在了,还怕什么。”

“我可能搞错呢。”

“你真蠢。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搞错的。”

“那,纸盒子去了哪儿?”

“你的眼睛瞎了?”

“你,你看见啦?”

“当然看见咯!就像看见你脸上长着鼻子一样。”

“在车上?”

“不是。”

“在哪儿?”

“在地上,离你十步远,在大胡子的两腿中间。”

她用目光指指蒙福贡上尉的小车,这时,小孩子已经放下车子,在一旁打陀螺玩,车上的小包裹,小箱子,小行李,小袋子,在德·埃斯特雷谢的脚跟后面撒得满地都是。

其中一个小箱子正是装着耳坠子的纸盒,那天下午,蒙福贡上尉把它放进了他所说的车队里。

多罗泰向圣康坦暗示她的意外发现,想不到她要打击的人具有如此细微和深入的观察力,结果犯下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德·埃斯特雷谢在一副黑眼镜的遮掩下,暗中注视的不是姑娘,而是她的朋友圣康坦,他早已注意到小伙子慌张和虚弱的表现。多罗泰一直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圣康坦最终会不会露马脚呢?

事情果然如此。圣康坦认出用红色橡皮筋捆住的小纸盒,松了一口气,立即放下心来。他想,小孩子的玩具散乱在泥沙上,唾手可得,但是,谁会想到去打开它们呢。德·埃斯特雷谢在无意中不止一次地踢到这些小玩意儿,车轮也绊了他好几次,而且次次都招来上尉毫不客气的指责:“哎呀,先生,如果这是你的汽车,让我撞它几下,你觉得怎么样?”

圣康坦摇摇头,在一旁耻笑。德·埃斯特雷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明白了。耳坠子就在那里,它受到意外的保护,而上尉则不自觉地做了同谋。但是,到底在哪个包裹里呢?他觉得那个纸盒子特别可疑。他一言不发,突然猫下腰捡起小盒子,然后站起身,悄悄地打开一看,在白色的小石子和贝壳中间有两颗蓝宝石。

他看看多罗泰。她的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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