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降落大坂市的地狱街之后,小野带著化名为小林美雪的松本千代,来到了津守街的街口。

在幽暗的衖巷裡,昏薰朦胧的灯光下,已经有十几个流莺在那儿向路人投注淫靡的微笑。

松本千代被小野带到这裡,心裡异常坦然,毫无厌恶的感觉。她今天经过刻意的打扮,作了头髮,而且还穿上了小野为她新购的一件红得刺眼的短裙露胸洋装。

“美雪,”小野抬手虚空画了一个圆圈。“看到了吗?这裡就是我小野的地盘,谁也不敢跑到这儿来侵犯。今天晚上我保证你在十二点钟以前,可以接到二十个以上的客人。”

“哦!”松本千代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我还是有点怕。”

“怕什么?”小野压低了他的声音,咬住了她的耳朵。“二十个客人保证没有昨晚我一个人厉害。昨天晚上你不是应付有馀吗?别怕,我已经吩咐‘浪人旅店’的老账房为你淮备了一间比较乾淨,宽敞的套房。有客人找上你时,就带他上那裡去。”

“对了,”小野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似的。“我的工作很忙,不能经常来看你,不过每天上午我都会到‘浪人旅店’来一趟,你将头一天所赚的钱交给我替你保管。一个女人身上放著太多的钱,那可危险得很!”

松本千代故意楞了一下,以迟疑的语气说:“小野哥,我可以拿去存在银行裡呀!?”

“哼!你以为你的想法很聪明是吗?那笔钱会越来越多,大坂警视署扫荡卖春的警官一旦发现你在银行裡有一笔钜额存款,必然向你追问那笔钱的来源。你怎么解释?一旦让他们发现你在从事卖春的行业,那你就要被送去坐牢了。”

“那么……。”

“我告诉你,美雪,交给我保管绝对没错,而且我还可以替你将那笔钱拿去放高利贷,那种利息比银行高得多哩!”

“靠得住吗?”

“哼!谁敢吃到我小野的头上来?你放心,除非你不信任我。”

松本千代连忙笑著说:“小野哥,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没有你,我即使心甘情愿来做这种生意,恐怕也会被那些站在巷子裡面的姐妹们将我赶走。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就照你的话办吧!”

“那就好了。”小野说到这裡,突然在她的手上捏了一下,低声说:“你看,那边有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注意你,我走了,祝你财运亨通。”

小野说完之后,匆匆离去。

松本千代此刻在心理上已经作好了淮备;她此刻不再是什么清高的安全工作人员,而是一个最下等的暗娼。她振作精神,目光向小野所指的那个男人看去。当她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面孔时,心头不禁一惊,接著又昇起了一股狂喜,原来那个男人就是吕奇。

吕奇头髮已经剪短,额前一绺头髮垂了下来,遮住了半个额头,左眼下面有一道约莫一寸长的红色刀疤。松本千代不禁暗暗地讶异,她真不知道那道刀疤是怎么“画”上去的。

吕奇自然早就发现了松本千代,不过,他还是先在其他的流莺面前浏览一番,然后才停在松本千代的面前。一双手抬起了她的下颏,冷冷地说:“蛮漂亮的嘛!”

此刻松本千代可以将一个堕落的女人表演得唯妙唯肖,但是她毕竟是在乔装一个生手,不能够太过份老练而露出破绽。于是,就羞涩地低下了头,低声地问道:“先生要叫我吗?”

“嗯!对你有点意思。”

“那么请跟我来吧!短时间日币五百元。”

吕奇却一把拉住了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说:“你有老板吗?”

“老板?”松本千代显得错愕地重複了一句,随后又摇摇头说:“没有,我是自由的。”

“嗯!你在这儿一夜可以赚多少钱?”

“不瞒你说,我还是头一天到这儿来。不过据这裡保护我们的小野大哥告诉我,我一夜最少可以赚到一万元。”

“来,”吕奇从衣袋裡取出一迭千元大票,往松本千代的手裡一塞。“这裡是十万元明白吗?从现在开始我要包你十天。”

“包我?”松本千代故意流露出不解的神色。“那……那是什么意思?”

其他的流莺已经纷纷围拢过来,有的以羡慕的眼光望著松本千代,有的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告诉她:“你真是外行,有这样的豪客上门,你还在萝唆什么?赶快收下钱,带他回旅馆去吧!一个客人在你身上花十万元,比你零卖好得太多了。”

“哦!谢谢!谢谢!”松本千代连忙向她们道了谢,然后走回来,挽住吕奇的胳臂,媚笑著说:“先生,跟我走吧!”

两人回到“浪人旅店”,那老账房显然业已经过小野的嘱咐,脸上的神色也不像昨天晚上初见松本千代时所表现得那样冷漠。慌忙站了起来,笑著说:“美雪,我带你上楼。有小野的嘱咐,我可得对你另眼看待,所以为你留下了一间最乾淨,最宽敞的套房。”

“谢谢你了。”

在老账房的引领下,松本千代带著吕奇进入了那间在“浪人旅店”说来算是最好的一间套房。

小野离去不久,立刻就从他的小喽萝嘴裡得到这件消息,所以他连忙就赶回了“浪人旅店”。

松本千代和吕奇进入房中,连一杯茶都还没有喝下口,门外就响起了小野的叫声:“美雪,你出来一下,有点事要告诉你。”

“哦!”松本千代答应著,其实她心裡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出房时也就顺手将钱包带出来了。

小野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问道:“怎么?听说那个客人包了你十天十夜?”

松本千代点点头,以欣喜的语气说:“呶!十万元全部在这裡。小野哥,这都是因为你的帮忙,才让我赚了这笔大钱,我想送两万元给你买酒喝,其他的八万你替我存著好了。”

小野贪婪地将一迭十万的大票接了过去,纳入怀中,笑著说:“美雪,你的良心可真不坏。不过我小野怎么可以拿你们女人出卖肉体的钱去买酒喝呢?你放心,这十万元我全部替你去存放利息。只要你在心裡感激我,以后听我的话就行了。”

其实,他心裡却在暗笑:哼!给我两万元?你给我九万九千九也不行啊!

松本千代自然心裡也有数,不过她到地狱之街来并不是为了要对付这些小流氓,而是另有重任。因此,也就不想和对方去计较心机。故意皱起了眉头说:“小野哥,这是我的一番诚心啊!”

小野钱一到手,也就不想再停留下去,于是连忙挥挥手说:“美雪,快进去招呼你的客人。拿了人家这么多钱,可不能冷漠人家啊!”

“我知道。”松本千代一面说,一面回身走去。

小野却又叫住了她:“美雪,慢点走。”

“小野哥,还有什么事?”

小野压低了声音说:“那个家伙既然一次出手就是十万,可能很有点钱,你好好地款待他。这十天之内,我保证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你,不过你可得用点功夫,将他口袋裡的钞票多弄点出来才行啊!”

“小野哥,我知道了。”

“快去吧!”

松本千代回到房裡时,吕奇正在对房内的四壁加以检查。他看完了牆壁,又去察看了浴室;最后连床脚,桌椅底下都一一细看了一遍。

松本千代走到他面前,双手搂著他的腰,红唇咬上了他的耳朵,悄声说:“吕奇,没有什么发现吧?”

“这裡大概不会有问题。现在,我们好像该到浴室裡去洗一个澡了。”

“好,我去放水。”松本千代说完之后,就跑进了浴室。

可是,当她刚打开热水笼头,吕奇也跟了进来。

“咦?”她以讶异的眼光问道:“你不脱衣服吗?”

吕奇在浴缸边坐了下来,同时拍拍他身旁的地方说:“来,坐这裡。我们只不过是要举行一次浴室会议。”

松本千代坐了下来,但是她却轻微地皱起了眉头。

“吕奇,为什么不将你这个寻芳客的身份表演得更像一点呢?”

吕奇自然懂得她的暗示,但是他却冷冷地说:“千代,这个浴室的四壁该没有任人窥视的小孔吧?”

“嗯!你好像在逃避。”

“你错了,千代,这是我在节省不必要浪费的精力,现在先让我告诉你正事。我的身份是一个被日本警方所追缉的贩毒巨魁金镇奎,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嗯!好像在报上见过。”

“按照常情,金镇奎自然不会将真名字告诉你,不过在人前你可以叫我金先生,而且可以稍微暗示一下说我可能是韩国人。”

“是要故意洩露出去吗?”松本千代不解地问道。

吕奇点点头说:“是的。我们假设‘美人局’在地狱街有一个接应据点,那么这个接应据点的负责人必然是在地狱街非常据有实力的黑社会人物。地狱街除了暗娼,收赃等行业之外,最大的买卖就是贩卖海洛因。那么,一个具有实力的黑社会人物也必然是从事这个犯罪行为的人。金镇奎是贩毒巨魁,在日本市场上的海洛因几乎有一半以上是他从汉城运来的。那么,他和这裡的黑社会人物必然有交道。”

不待他说完,松本千代就点点头说:“嗯!我好像明白了。”

吕奇接著说下去:“昨天在东京西银座我曾和日本警视厅特警部的官员合演了一部闹剧。现在金镇奎脱逃,而被日本查缉的通报和新闻,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如果从你的口中传出去,有一个姓金的客人以十万元包了你,而且你又说他好像是韩国人,那个黑社会人物就很可能会主动地找上我了。”

“他们找你干什么?”

“因为金镇奎在一个多月前从汉城运了一大批海洛因入境,可是他本人却在鹿儿岛海面上被水上警视厅的侦缉艇追击而落海溺毙。既然我在此地出现,那么那种传说就不正确。他们要找我,自然是想要买那批货。”

松本千代目光中流露出钦佩的神色,语气喃喃地说:“吕奇,我真想不到你会找到这样一个有力的掩护身份。”

“这要感谢日本警视厅特警部的‘田中老虎’帮忙;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金镇奎本人从未露面过。”吕奇说到这裡,吁了一口气,以很镇定的语气问道:“千代!昨晚上的屈辱不算太大!?”

松本千代皱了一下眉头说:“吕奇,你提这些干什么呢?一个杰出的女性工作人员他们有时候会假扮一个圣洁的修女,深入到某一个战地去;但他们有时候也必须要乔装一个淫荡的妇人,深入最肮葬,最下流的地区,从事最低贱的生活。在我来说,早就有了这种心理淮备,大可不必为我担心。”

吕奇淡淡地微笑著说:“在我的想像中,女性总有其软弱的一面。她们经常为自己叫屈,而你这个任务又是我派的,所以我心中总会存点不安和顾忌。”

松本千代摇摇头说:“那是不必要的。幸亏老账房为我们淮备了这间套房,牆壁都很坚固。如果我们是在一个木板的小房裡,为了使别人确信我们二人只是猥亵的嫖客和下贱的妓女,那时我的表现可能会令你噁心。”

“不!”吕奇神情很镇定地说:“即使你说出最粗俗的话,做出令人不堪入目的下流动作,我也认为那是最神圣的表演。”

“难得你夸讚。”说著,松本千代站了起来。“吕奇,我们的浴室会议开完了吗?”

“暂时告一段落。”

“那么,我们是不是真的该洗一个澡?”

“嗯,”吕奇点了点头,同时站起来缓步向门外走去,喃喃地说:“你先洗吧,至少在我们两人进入某一种情况之前,你该给我一点时间去做一番心理淮备。”

松本千代随后赶了出来,以几近揶俞的口气说:“吕奇,身为一个安全工作人员,难道连应变的机智都没有吗?”

吕奇耸了耸肩头,以自嘲性的语气说:“千代,和女性工作人员在一起,我经常有措手不及的感觉,这大概也就是我不大愿意和女性工作同志出任务的原因吧!”

松本千代豪爽地笑了起来:“哈!……想不到在我们这个机构中列为神奇人物编为S1号的首席工作干员,也有人性的弱点。吕奇,如果你是和敌手方面的女性打交道,你心理上也经常有措手不及的感觉吗?”

吕奇沉下脸来,冷冷地说:“我才不会有那种顾忌,因为敌手那方面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人看待。”

松本千代的脸色突然一变,显得非常肃穆,而语气也非常地凝重:“吕奇,我明白。因为你对和你同在一个机构中工作的女性同志有崇敬的心理存在,所以当我扮演著一个下流的女人时,的确难免使你有那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不过,待一会儿当我们要合演一齣无声的哑剧时,我会缓缓地使你逐渐进入情况,绝不会使你措手不及。”

吕奇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不过那样一来,你就不切合你目前所扮演的身份了。”

松本千代摊了摊手说:“吕奇,你真是一个太过于苛求的上司。做你的部下,或是做你的助手,似乎非常困难;而做一个女性助手,似乎更加困难了。你到底要我怎么表现呢?”

“表现出小林美雪那种贪婪,堕落和无耻的性格,就合乎我的要求了。”

松本千代不禁楞了一下,她发现吕奇人如其名。的确有许多奇特之处,不然他怎么能够在J.A.S.这个机构裡成为第一流的工作人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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