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戈齐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认为战场也不会比眼前的场景更为糟糕,不然士兵们怎么还会留下来作战呢?

通往码头的路上已经塞满了应急车、新闻面包车,还有一大片高档多功能运动车、时髦的轿车——有些车子敞着车门、开着发动机停在了那里。头顶上还盘旋着新闻直升机,它们激起的气浪横扫地面的一切,旋翼击打着周围的冷空气,像是战争影片原声大碟一样发出有韵律的撞击声。

到处都是人:着制服的、穿便装的、现场办案人员,还有一些神情紧张的平民,正到处绕着圈子;另外一些决心较大的,则试图冲破两边的车辆检查点,到码头上去。

马戈齐开着福特左冲右突,穿过迷宫一般的人群和车阵,停到奇尔顿设置的岗亭边。透过挡风玻璃,他看到了身穿明尼苏达警察局制服的人员,以及里德·奇尔顿的手下正节节败退地阻止平民和媒体进入停车场。栅栏将新闻采访车挡在了外面,但是记者和携带便携设备的摄影师却到处都是,声嘶力竭地对着麦克风喊话——他们各自供职的电视台正在进行现场播报,用这个所谓的特别报道来切断电视台的常规节目。

除非火星人进攻地球,否则哈蒙德家的婚礼招待会大概会荣登晚间10点新闻榜首。凶杀案的发生以及招待会高昂的费用,是两个有力的保障。在这个热爱新闻成癖的州,马戈齐猜测全州大概会有超过80%的人此刻正守在电视机前看这一出闹剧现场直播。而这80%的人里面有一个或许就是凶手。

一个穿着晚礼服、长着一张职业杀手面孔的男人敲了敲他的车窗。马戈齐注意到那人价值上千美元的衣领被“雅哥”标志穿出了一个洞。他放下车窗,出示了证件,然后用拇指指了指肩后,“那都是什么人的车?”

“亲戚、朋友,谁知道啊,”那人脸上一副酸酸的表情,“自从发现了尸体,那艘该死的船上每个人都抱着手机狂打。看到后面那辆大型雷克萨斯了没有?”

“嗯,看到了。”

“跟辆坦克似的就撞进来了。我们一个同事想让它停下来的时候被它撞了膝盖。好像是婚礼上哪个孩子的母亲。我们应该开枪制止她的。”

“里德不让你们开枪吗?”

那家伙居然还会微笑,但是这一点都没有让他那张脸变得柔和起来。他看上去还是像一名职业杀手。

马戈齐停到两辆巡逻车之间,关掉引擎。50英尺以外的地方,一群已经被问过话的婚礼客人刚从游艇上下来,又像美味珍馐一样被扔向了食人鱼般的媒体。晚会的突发事件惊得他们呆若木鸡,而相机的闪光灯又闪得他们头晕眼花。这些平日里有钱有势的人,穿着名家设计的高级时装、晚礼服,看上去是那么柔弱、不堪一击。大部分人在记者们的问题的猛攻下,站在那里像是待宰的羔羊,但是有一位马戈齐看着眼熟的珠光宝气的年长女士却不吃这一套。当新闻10频道的一名咄咄逼人的女记者靠近她时,那女人猛地一下把她推倒在地上。

马戈齐终于认出那个女人正是新郎官的母亲。

“干得好,女士!”马戈齐坏笑着低声说道。他很高兴终于有人做了自己多年以来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下了车还没有走出两步远,媒体就像嗅到了鲜肉的气味一般迅速转向他。十几台相机同时对准了他,他赶紧抬起手来保护自己的眼睛免受闪光灯的伤害;而连珠炮般的提问则使得他皱起了眉头。人太多了,根本走不出去。他准备架起胳膊硬挤出人群。局里竟然制定了一个长期有效的配合媒体的政策,真他妈操蛋!这个时候,10频道的那个金发女郎像是挥着一把大砍刀一样挥舞着便携话筒,冲破重重包围圈向他走来。

对于现场播报主持人这个行当来说,她太漂亮了,也太急切了。她那种花边小报的思维模式与10频道那种平和的老少皆宜的新闻广播有些格格不入。马戈齐从其他渠道得知年内她即将转行,并且就他而言,当然是越快越好。她很粗鲁、咄咄逼人,还有个相当讨厌的习惯就是爱断章取义。另外,她从来都没有叫对过他的名字。

“马戈采警探?”她哇哇大叫,其他记者都吓得闭上了嘴。

马戈齐看到人群中有几道不满的目光。一般来说,明尼苏达州的媒体总体表现还是不错的。他们总是在同一时间说话,总是提一些毫无同情心的愚蠢问题,比如:当你知道你6岁大的女儿被她哥哥开枪打死时,你有什么感受?并且有些时候,比方说现在,他们甚至会大喊大叫,但那也是以有限的分贝。他一直很好奇,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最高音量用来作为急切和粗鲁的分界线。如果有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那个金发女郎刚才已经越界了。

“是你吼的?”他问道。人群中的窃笑以及她眼睛里愤怒的光芒,让他隐隐产生一丝快意。

“马戈采警探……”她又重新开始。

“是马戈齐。马——戈——齐。”

“对。我是新闻10频道的记者克里斯汀·凯勒。警探先生,您能否证实今晚尼克莱号上被枪杀的男人遇害时正在上厕所?”

粗俗的泼妇,马戈齐想。她肯定不会是本地姑娘。有教养的明尼苏达州人从来不会公开提及身体功能,话说得再隐晦也不行。

“我刚刚到场,凯勒女士。此刻我还无法证实任何事情。请让一下。”他开始从容地穿过人群向跳板走去,但是他发誓能感觉到她喷在自己后脑勺上的灼热气息。

“这是另外一起捣乱猴谋杀吗?”她在他身后大声嚷道。

真他妈的!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到她狡黠的微笑。

“我们的线人说昨天晚上发生在雷克伍德公墓的凶杀案和本地一家软件公司捣乱猴研发的一个电脑游戏一模一样。您对此有何看法,警探先生?”

“无可奉告。”

《圣保罗先锋报》的霍金斯大声说道:“说吧,里奥。我们接了一整天关于公墓谋杀的电话,都是些在网上玩过这个游戏的人打来的。他们说那起谋杀一点不差,正跟游戏对应。现在我们听说这起谋杀又跟那个游戏中的另外一起谋杀对上号了。”

“我们也接到了同样的电话。”马戈齐回答。

“这么说警方已经意识到谋杀和游戏之间的联系喽?”

“我们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相似性。案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那个游戏共有20场谋杀……”克里斯汀·凯勒又开始大声嚷嚷,但是紧接着电视台的直升机飞到了他们上空,发出的巨响立刻将她的声音淹没掉。

“把那个该死的玩意儿开到一边去!”马戈齐穿过人群匆匆走向甲板的时候还听到了她这一声尖叫。

马戈齐在主甲板上遇到了迈凯伦。

“这回麻烦大了,是不是?”他干巴巴地问道。

“对。这回我们可要上头版头条了。”

虽然抢了福斯特·哈蒙德风头的是一个被杀害了的人,但他还是不高兴了。他女儿的婚礼招待会上发生凶杀案的可能性或许让他小小地兴奋了一下,但是当明尼苏达警察局强行解散了晚会之后,他终于失去了幽默感。

本年度的社交盛事竟然变成了犯罪现场。新娘子的沮丧自是不在话下,价值2·5万美元的山珍海味最后也只能装在冒着热气的托盘里,送到市里的流浪汉收容所里去。另外,哈蒙德所有尊贵的客人都被驱赶到一个客厅里等待警察问话。

“就像对待一般的罪犯一样。”他气急败坏地对马戈齐抱怨。

在哈蒙德整个长篇大论的过程中,马戈齐竟然管住了自己的舌头——他觉得这种表现还是不错的。但是当那个狗杂种开始责怪警方办事不力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先在心里原谅了自己,之后说了一些不太得体的话,比如“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这个目中无人的蠢货”。

尼克莱号上的混乱场面现在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他站在50码远的地方,盯着密西西比河里黑漆漆的流水,寻思着他们究竟怎样才能抓到那个存在于网络世界却来到现实世界里杀人的小瘪三。

他抬起头看向河对岸,在那边的树丛、灌木丛里,参差不齐的岩层上,浓密的阴影里有着成千上万个藏身之所。那个狗娘养的或许现在就藏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正幸灾乐祸呢。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一次看了看河水,然后转过身去走向停车场里由一排排巡逻车组成的障碍。红蓝警灯还在闪烁,在尼克莱号的侧面照出一道血红青肿相间的抽搐着的彩虹。

吉诺终于成功地从船上的混乱中脱身,钻过随风飞舞的犯罪现场警戒线,向他走来。对于现在20华氏度的气温来说,他穿的稍微多了点:一件鼓鼓囊囊的羽绒服,一顶皮毛镶边的帽子,还有一副足以应付零下70华氏度气温的雪地机车连指手套。两名犯罪现场技术人员跟在他身后,推着一辆轮床,上面放着一个拉上了拉链的黑色袋子。

“你是不是准备待会到南极去探险啊?”

吉诺怒视着他,“我可不想把卵蛋冻掉!这才不过是10月,真他妈的够了!以前的小阳春气候哪去了?我向上帝发誓我一定要搬到南方去。我讨厌这个该死的州。我痛恨冬季。下周又该过万圣节了,门口全是穿着雪地机车装的要糖果的小孩子。每次你打开前门都会损失100块钱的热量……”

要是马戈齐不打断他,这通抱怨得持续到明年开春。

“有什么进展吗?”

吉诺长叹了口气,他的脸庞周围立刻弥漫了波涛汹涌的白雾。

“老一套,还是老一套。地狱来的噩梦。你想先听什么?八卦还是事实?”

“当然是八卦。事实总是太伤人。”

“好吧。市长正低头哈腰地在那里亲哈蒙德的屁股呢——为造成这样的混乱局面而道歉,你他妈的能相信吗?这个蠢杂种!”

“哪个?”

吉诺恨恨地笑了笑,“问得好!在这一点上,我敢说他俩半斤八两。不知怎么地,市长很快从刚才说的背部损伤中恢复过来。为了在他最大的竞选资助人面前挽回面子,他公然责骂迈凯伦和弗里德曼,说他们‘竟然让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这是引用的他的原话。”

“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我没开玩笑。这些该死的混蛋政客!但是我们的伙计是好样的,就站在那里默默承受了下来。”

“耶稣基督!等我们算工作量的时候记得提醒我给他俩多算点奖金和危险津贴。”

“我认为两枚紫心勋章应该是更合适的选择。”

马戈齐抬头看到里德·奇尔顿和他的两名助手正从船上下来。连里德这么一直从容镇定的人,也由于疲惫而面现倦容。就算是把诺克斯堡的黄金拿来全部交给他,马戈齐也不会和他交换位置。

“里德还好吧?我刚才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他。”

“哦,里德你是知道的。缓和局面的专家。我个人认为,他干现在这行简直太屈才了。他应该去做外交官。”

“知不知道谁会为此负责?我是说,等事情全部抖开了,人们会奇怪为什么现场30名全副武装的专业人员加上一个事前警告,还是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

“嗯,这真是个好消息。阿南特说受害者死于数小时前,在任何人还没有出现之前很久事情就已经发生过了。马格纳森带着我们的人检查时从来没有提及他的私人卫生间。只不过是一个装着一扇折叠门的小小的空间——大家都以为那是个壁橱。当然,无知不是借口——雅哥和我们的人在客人上船之前都进行了搜查。但是里德并没有推卸责任,我们也没有。我们只好求上帝给点好运气,希望这个问题能够就此了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马戈齐点点头,“还有什么消息?”

“我确定的唯一一件事情是,哈蒙德的律师们将会连夜赶出52份诉状。要是哈蒙德准备起诉死者,索要他的遗产作为自己的精神损失费,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谁让他竟然好意思被人杀掉呢!当然喽,这些起诉都站不住脚,因为我们事先已经警告过哈蒙德了,但是他选择了忽视这件事。”

马戈齐笑了,“这么说哈蒙德会成为某些起诉中受谴责的一方。”

吉诺眨眨眼睛,“我们只能说他会发现谁才是他真正的朋友。如果他有朋友的话。妈的!我才该向他索赔精神损失费——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帮海伦做历史作业。明天她考试要是挂科了怎么办?那对她来说可是巨大的打击,她的成绩会下滑,她就进不了大学——我们现在谈论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损失。总之,先把政治阴谋和法律诉讼放一边儿去,现在这里是来自‘死神’格里姆和你的印度朋友的独家新闻。还是老样子——这是我的话,不是他们说的——·22口径子弹直中脑袋。没有任何新消息。死者手上有一处新

齿痕。时间很近。像是就在死前几分钟。”

“太棒了!看来我们的对手还挺有创意的嘛!”

“是的,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也激动得不行,想着我们可以采集到DNA,可以找到配对的齿痕……诸如此类的收获,但阿南特告诉我他认为这齿痕是受害者自己咬的。”

“什么?”

“是的。那家伙用弯曲的犬齿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他的牙齿与齿痕绝对契合。”

“你想不想告诉我受害者为什么咬自己?”

“嘿,天不早了,我累了。再说我也不想再考虑这个问题了。拉姆巴昌会把这一切都解决掉的。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马戈齐越过搭档的肩膀往后望去,看到了法医那高高瘦瘦、绝不会被认错的身影。他正在外甲板上踱着步,敞开的衣襟飘扬在身后,低着头寻找一些对马戈齐来说只能靠猜测才能得来的线索。四目相对,马戈齐朝拉姆巴昌挥了挥手。拉姆巴昌则向他竖起一根指头,接着踱步。

马戈齐重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吉诺身上,“问话进行得怎么样?”

吉诺哼了哼,拖着穿了索列尔雪地靴的双脚在结了霜的沥青路面上走着。

“很慢。他们一看到警察,就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四下散开。”闪烁不停的警车灯让他极为恼火。

“我们能不能把那该死的玩意关掉?”他没有目标地嚷嚷着,“光清点人数就花了半个小时。一共有300多名客人。300人中的每一个都恨我入骨。”

“这是你个人的最好纪录,对不对?一个晚上就得罪了300个人?”

“你知道我必须得对这些人做些什么事情吗?我是说,他们每个人都盛装打扮来参加晚会庆祝这件社交盛事,明白吧?而我却不得不拿着一个脑袋上中了一枪的家伙的宝丽来快照到处询问,以防他是他们的约会对象、父亲或者别的什么人。你要不要猜一猜这个概率?你认为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在婚礼招待会上看到一张血淋淋的尸体的照片时会当场吐出来?”

“上帝,吉诺……”

“13个!有13人当场就吐了。这艘该死的船闻着像是周日清晨的醉汉拘留所。那些没吐的则变得歇斯底里。我们不得不用小纸杯发放安定片。‘来,吃完药后,看看这个死人。’上帝!我甚至都为新娘子感到难过。今天下午我还很想把她揍趴下。但是她只不过是个孩子,知道吗?没错,在她那个年龄,在自己的婚礼上若能发生一宗谋杀案,听起来简直就跟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似的。但是辨认尸体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盛装打扮,一身新娘子行头,身穿白缎子带蕾丝花边的婚纱,头发上戴着珍珠首饰,而我这个好人先生,却让她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去辨认一具尸体。基督!我的胃里简直要翻江倒海了。一想到他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我就吓得魂飞魄散,知道吗?”

马戈齐点点头,“但是他不是。”

“对。以前从来没有人见过他。所以基本上我们是一无所获。没有自卫性伤口,没有弹壳,凡是肉眼能看得到的线索一概没有。只是一个穿着西装没带钱包的家伙,跟游戏里一样。”

“这也就意味着要加快速度。只有做指纹配对或者去失踪人口管理处我们才能识别受害者的身份。”

“说不定在搜索周围环境的时候能在垃圾箱里找到他的钱包,谁知道呢?”

马戈齐将双手插进衣兜里,四处寻找被他落在壁橱架子上的那副手套,“我们需要确切的死亡时间来调查捣乱猴那几个人。”

“目前我们只知道是在2点到4点之间。你打电话告诉我这几人10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之后,在你来这里的路上,我就给那帮傻蛋打过电话了。现在你来告诉我这一点也不古怪。”

“确实很古怪。”

“总之,除了麦克布莱德之外,其他人都接电话了。问询的结果是:他们早早地下了班,独自回到家,然后呆在家里。这一帮人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一个能讲得通。除非我们追查麦克布莱德的时候,她能找到一个合理的不在场证明。”

“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啥都没说。只是问2点到4点之间他们在哪里。并且通知他们明天上午10点到局里做个正式的声明,没有提及今天这一出闹剧。”吉诺将脑袋歪向他,“你知道吗,伙计?除非我们把他们全部严刑逼供,直到他们中间有一个挺不住了,把事情全招出来。不然的话,我们就完蛋了。目前这家伙的进度是一天一个。你也知道游戏里面下一个谋杀是发生在哪里的。”

听到这个提示马戈齐闭上了眼睛。游戏里的第四个谋杀现场设在摩尔购物中心。在那么大的地方布控?那简直是每一位警察的噩梦,更不用说明尼苏达头号景点若是变成了一个杀人现场,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不是这样的。不是捣乱猴中的一员。”

吉诺摘下比一只小狗还要大的手套,在羽绒服上众多的口袋里翻找起来。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给我们打电话了?贼喊捉贼,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要知道,精神病人都是以玩这种小把戏为乐的。或者就是他们中间某一个人想把其他人拖下水。他们几人都知道这个游戏,再加上你刚刚还告诉我他们几个的过去都是一片空白。在我看来,那一帮人的问题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马戈齐盯着他那只上上下下全身掏口袋的手,“听起来你好像很希望凶手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对极了,我就是这么想的。要么是他们中的一个,要么是那张注册名单上某一个匿名的玩家。上次我问了露易丝。500多个人他们现在才排除了大概100个。她说,这种方法根本不可行;每一次他们需要进一步查证的时候——比如说捏造的地址、发单地址和住址对不上号——一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很受限制。没有传票的话,任何一个互联网服务提供商都不会向你提供用户的信息。现在我们这么做的唯一原因是凶手有可能在那份名单上。要是等着我们这种侵犯隐私的行为合法化,估计这座城市里有一半人已经死在那个家伙手里了。”

“我几乎都有些怀念J·埃德加时代了。”

“说得对极了!”吉诺情绪低落地说。

马戈齐扭动了一下鞋子里面的脚趾,还好,半数还是有知觉的。

“捣乱猴或许可以无需传票就能把这事办妥。”

吉诺停止了口袋搜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难道你疯了?”

“如果他们有办法抹掉自己的过去,那么他们肯定不用传票就能够帮我们找到所需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吉诺。我们需要相关信息。”

“很好!要是我们用不被承认的证据来对付凶手,最后还是不能把他怎么样!”

“如果我们能从他们的调查中得到一些新的线索,就不必再用不被承认的证据来对付他了。可以由此得到其他的信息来抓住他。”

吉诺哼哼着,“或许吧。但是让平民,并且很有可能本身就是凶手的平民来帮助我们排除多重凶杀案的嫌疑人?我看我们还是去找通灵师算了。”

马戈齐摇摇头,“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每一个潜在的线索从合法的角度讲都是死胡同。找到源头的唯一可行的办法是顺着死胡同往上追溯,一直追到它们开始的地方。捣乱猴那帮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我们不行。就算我们让汤米破坏自己的誓言,再触犯几项法律去做这件事情,那他也不过是一个人。局里面唯一一个有望追踪到那些匿名玩家的真实身份的人。这项工作会花费大量时间——”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吉诺瞪了他好长时间,接着掏口袋,“如果他们中的一个就是凶手,他或者她是肯定不会帮我们追到自己头上的。所以我们永远都没有办法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他们提供的信息。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马戈齐严肃地点了点头,“我考虑过。但我还是会去找他们。我们又有什么可损失的?”

“如果他们使个障眼法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们会损失时间。”

“不会比我们现在这样无计可施、到处碰壁损失的时间更多……你他妈的究竟在找什么?”

“找到啦!”带着胜利的微笑,吉诺从最后一个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在马戈齐眼前晃悠着,“救赎,涅槃。对生命中一切糟糕事情的安慰。”他打开袋子,周围的空气中立刻弥漫了一股自制巧克力脆饼干的浓香。

马戈齐接过一块饼干,咬了一口。

“我爱安吉拉!”他边嚼边含混不清地说。

“我会转告她的,”吉诺开心地吃着饼干,“希望这不会让她动心。”他看到又有好几个人走下了船,“我想我应该回到船上去了,以确保迈凯伦没有把所有伴娘的电话号码都装进自己的口袋。”

“或许我们运气好点,”马戈齐说,“某个客人看到过一个骑哈雷机车的文身壮汉,或者是一个体重两百磅的性感尤物。”

吉诺哼了哼,“这可是在明尼苏达。这里半数的女人都超过两百磅。”

“没错,但是她们没有那么性感。”

“真是不幸。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安妮什么?”

“博林斯基。你家里都有一个那么好的了,不应该再注意到这个。”

吉诺笑了笑,“死人才不会注意到呢。”他把羽绒服的领子竖起来,“该死!外面可真够冷的。医生来了。”

拉姆巴昌正小心翼翼地走下船来。他的双眼胶着在那个3英尺长的结结实实的跳板上,好像它是大峡谷上面的一道索桥。马戈齐看到他躲开媒体向他们走来,步态有些不稳。平日里那张兴高采烈的脸此刻也耷拉着,面露倦容。

“晚上好,警探先生们。”拉姆巴昌礼貌地点点头。马戈齐可以发誓他的脸色有些发灰。

“拉姆巴昌医生。我猜您大概不太喜欢船只吧?”

他勉强露出一个病恹恹的微笑,“好眼力。您说得没错。我对一切船只都有一种病态的恐惧,只要一上船就开始恶心。”

马戈齐惊奇不已,没想到这样一个整天跟腐尸打交道的人竟然在停泊的船只上也会晕船。

“很抱歉又一次破坏了您的夜晚,医生。”

“恶人永无宁日。”拉姆巴昌勉力挤出一个轻快的微笑,很明显因为自己终于有个机会可以使用成语而高兴,“别担心。我已经给我的好太太打过电话说我会晚点回家。这些凶杀案已经成为某人的坏习惯了,我想今晚就拿出尸检结果。或许会对你们的调查起点作用。”

马戈齐真想献给他一个吻,“我们欠您太多了,医生。谢谢!”

“这是我的工作,警探。一有新发现我立刻向您汇报。”他转向吉诺,轻微地点点头,“很荣幸今晚和您一起工作,洛尔赛斯警探。刚才执行那项让人不快的任务时,您对客人们态度很好。”

不习惯任何方式赞美的吉诺,脸刷地红了,大大咧咧地说:“是的,嗯,不这样我也可以完成的。不就是替那帮人舔舔蛋蛋吗?”

拉姆巴昌两眼发光,看着马戈齐,“‘天弹’?这种说法我那本书上也有吗?”

马戈齐忍着笑摇摇头,“或许没有吧。”

“那您下次解释给我听?”

“乐意之至。”

“太好了。再次祝两位晚上好。”

直到那个印度人走远了,吉诺才带着个大大的笑容转向马戈齐,“你们俩这是怎么了?看来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啊!我都听不明白那家伙的话,而你们俩却聊得如此投机,像两个喝下午茶的英国贵族似的。”

马戈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有点……太礼貌了。并且很天真。这是个很好的组合。他还以为《如何讲明尼苏达话》是本语言学教材。”

吉诺大笑起来,“我希望你已经告诉他了。”

“还没有呢……”马戈齐的手机响了,他摸索着把它掏出口袋。

“该死!等一会,吉诺。我是马戈齐!”他对着话筒大吼。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吉诺发誓自己看到了他脸上一丝微笑在慢慢漾开。

“没开玩笑吧?你找到地址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纸头,匆匆地在上面记下了几个数字和一个街道名,“对一名大富豪来说,住这么个地方还真是有点意思。干得好,汤米!你现在回家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还得早点开工。”他动作潇洒地合上手机。

“好消息?”吉诺问道。

“格蕾丝·麦克布莱德,或者不管她是谁也好,登记在她名下的有6把枪。其中一把正是·22口径手枪。”

吉诺会意地点点头,“是她干的。”

“我现

在就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把她堵在家里。调查一下2点到4点之间她的行踪。或许还可以看看那把枪,然后请她帮忙处理一下那张登记表。”

“好计划。您能不能帮我们找到凶手,当然,除非您自己就是凶手。真是这样的话,我能不能看看您的枪?”

马戈齐耸耸肩,“你还有其他的主意吗?”

“对,我有个主意。尽快远离这起案件。我和吉米正考虑做操盘手的事情。可以先从蒙大拿做起。”

第一时间更新《致命游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