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地绝对是必不可少的。每个礼拜天晚上,伊格内修斯修女总是会自告奋勇地为纽伯利神父做一顿“真正的饭菜”。在威斯康辛州的这个地区,那通常等同于泡在罐装奶油汤里的汉堡。

其花色主要是依据这位好心肠的修女当时的心情而定——有时候是肉丸子,有时候是肉馅长面包,还有令人难以忘怀的那一次,焙盘里摆放着的卷起的管状物看上去像是一截截切断了的命根子,让人看着就感觉极其不安——但是其基本成分以及由此导致的消化不良症倒是始终如一,从未有过什么改变。

纽伯利神父很久以前已经知道,抗酸药是对付不了他的消化不良的。只有白兰地还能起点作用,能让他尽快地睡上一觉。在无知觉的睡眠状态下,他的胃才能成功击退由伊格内修斯修女的好心肠所召唤来的恶魔。

在这个特殊的礼拜天的夜晚,恶魔更加多样化了。在雄心勃勃的美食家的一阵激情驱使下,伊格内修斯修女用了只有上帝才知道多少种罐装汤烤了个肉馅长面包。当他问及这次大胆的烹饪实验所用的食材时,她竟然像个小女生似的短促地笑了笑,之后便用一把看不见的锁锁紧了双唇。

“啊哈,原来是神秘配方。”他对着她那玫瑰花儿一样的脸蛋微笑着说,其实心里无限担忧,唯恐那浸泡着肉面包的油腻腻的汤汁里还隐藏着蛤肉杂烩汤。

这就是为什么他这次史无前例地又倒了第二杯白兰地。而后,纽伯利神父在躺椅里看着电视睡着了。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屏幕上只有夹杂着静电嘶嘶声的令人惊惧的雪花点,钟面显示此时已是凌晨5点。

走过去关掉窗前的那盏灯时,他看到教堂停车场里停放着一辆结了霜的汽车,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它。那是一辆福特澳洲猎鹰,不过已经老旧得辨不出生产年代了。铁锈像癌细胞一样吞噬着车身——他们毕竟生活在一个盐渍道路像是盐渍食物一样平常的州里。

有那么一小会儿,意志的薄弱占了上风,他真希望能够偷偷溜回到温暖的床上,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辆车。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他已经向门口走去。在踏出门,走进昏暗寒冷的10月的清晨之前,他拉了拉毛衣,裹紧了自己饱受摧残的肚子。

教堂很古老了,从它朴实的外观看去,倒像是新教教堂,这主要是因为威斯康辛乡下的天主教徒总是会用怀疑的眼光来看待那些壮丽的事物。圣母像身上戴着闪闪发光的塑料饰品,看上去不像圣母,倒是很像主街上弗丽达时尚小屋橱窗里摆放的模特。教堂里唯一一扇彩色玻璃窗还很怪异地安装在了北面太阳永远照不到的地方,这样玻璃就不会发出七彩的光,也不会冒犯这里的教民了。

一个阴森森的地方,位于一个阴森森的州里一个阴森森的教区,纽伯利神父寻思着,并且同时怀念着他青年时代居住过的加利福尼亚。现在都快过了40年啦,他还在猜测是不是所有的坏牧师都被派到威斯康辛来了。

约翰和玛丽·克雷恩费兹在中间的座位上跪着,脑袋放在交叠的双手上,正向上帝表示他们的虔诚,虽然这虔诚在神父看来有点过火了。对这对老夫妻来说,在下班时间来教堂那是完全正常的——有时候他认为他们情愿选择孤独,也不愿意与那些全身都是罪恶的教众为伍。但是据他所知,他们以前还从来没有这么早来过。

若是就这样匆匆回到休息室,显然不是个好兆头,但是纽伯利神父实在不想询问他们为何此时来到这里,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叹了口气,在良心和责任感的驱使下,不情愿地顺着走道走向他们。

“早上好,约翰。早上好,玛丽,”他会对他们说,“今天又有什么烦心事啊?”然后他们会告诉他,他们在他的教众里又发现了一名同性恋——某个睫毛太长的男人,或者是某个嗓音太过低沉的女人——这些对他们来说足以构成某人是同性恋的证据了。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对同性恋的憎恶了;在他们看来,同性恋是“可恶的、变态的,是对上帝的眼睛的亵渎”,而他们则要对其进行激烈的讨伐。听他们自以为是的指控总让纽伯利神父感到悲哀,并且感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被玷污了。

上帝啊,就让这次是另外的事情吧,他向中间的座位走去的时候心里祷告着。毕竟,我已经承受了好心肠的伊格内修斯修女的夹肉面包的惩罚了。

这次的的确确是其他的事情。这个清晨让约翰和玛丽·克雷恩费兹烦恼的不再是教区里那些同性恋的疑似存在,而是他们后脑勺上那些细小弹孔的不容置疑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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