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在酒店突然醒来后,快速跑进了卫生间。她昨晚已经吐出了大部分东西,但胃还是不舒服。她干呕了一阵,站起来时感觉脑袋两侧突然被挤压得很紧,疼得呻吟起来。她倒了杯水,厌恶地从酒店卫生间那令人痛苦的大镜子上移开双眼,蹒跚着回到床上。

那么就这样了,她想,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十七年的婚姻、学习和奋斗全都白费了,就因为跟人在酒店卧室里上床,而最终床也根本没上,天哪,到底发生什么了?他看着我在卫生间里呕吐,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件事了,永远!

她在手袋里摸索着找出了布洛芬,一口气吞下三片,你不该那样做,而且,也不该仅仅因为丈夫的混账行为就喝得大醉,随便和某个男人胡搞,把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毁了。可他不能那么混帐,对吗?他不能那么混帐,因为我不允许他那样。这本应是我教训他、同时找点小乐子的手段,可是现在这里唯一受到教训的人是我。教训就是,你不能这样做,你太老、太丑,又没有酒量。天哪,那个男人现在一定在嘲笑我,还有赛文和他的所有客人——我怎么敢走出这个房间?

而在找乐子方面……萨拉静静地躺在那儿,用一只胳膊遮住眼睛,这时,她脑中的阵痛一点一点地逐渐减轻,这表明,等到太阳吞没太阳系,掉进宇宙黑色虫洞的时候,她又会好起来,健康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感到口干舌燥,也隐隐记得自己曾头疼过。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四处打量。舞会礼服散落在沙发上,穿坏的中跟鞋放在地上。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她起身下床,朝窗外凝视了一会儿。一艘八人赛艇从河面上划了过去,船桨在日光下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彩虹。

她想,赛文德拉一定在这儿,和贝琳达以及留下的家人一起。我敢在早餐时见他们吗?他们究竟会怎么想?我想这取决于他们看见多少,又联想到什么。如果他们真的在意我的话。

她冲完淋浴,穿衣服时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她可以像犯罪的流浪汉一样逃走,可是这有用吗?不管怎样,她很可能会在接待处碰见熟人,而现在她的胃完全空了,又饿了。她已经付了酒店早餐的费用,所以还是去吃早餐的好。回家前我也需要吃点东西。

她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鲍勃打电话,不过,她还是决定不打。让他等吧。他和斯蒂芬妮在开会,他还没有打给我。不管怎样,电话上也说不清楚。即使不为任何其他的人,仅仅为了艾米丽的缘故,我们也必须停止孩子般的幼稚做法,正确解决这件事。

她化完妆,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厅外面有一大束用缎带、花纸包装好的鲜花,还有一张卡片。她打开卡片,上面写着:

感谢这个美好的夜晚。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特里

出租车穿过兰德尔桥时,米拉达跌坐在后座上,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人们低着头,沉浸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里。她想,也许我不该回家。为什么不叫这位出租车司机带我去警察局?

“长夜漫漫,对吗,亲爱的?”

“是的,和男朋友一起。”上帝,她说谎了。他问这样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他看起来像个正派男人,三十五岁左右,衣衫干净,短发,啤酒肚,可能家有妻儿——他看我像什么呢?倒在他的出租车后座上,头发刺蓬蓬,妆容模糊,穿着皮夹克——也许像一个习惯吸毒的妓女?

“他一早就出去工作了,是吗?”

“是的。你瞧,很抱歉,我不想说话。”

“随你便。”他打开广播,集中精神开车。男朋友,她想,真让人好笑。那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实话太难讲,太糟糕,太可怕。我回家该怎么对妈妈说?我必须说点什么,但我又不能说——即使说一点点真相,都会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现在几点钟了?10点。上帝保佑,她去上班了,我现在不能说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

谁又会理解呢?

她睡着了,后来,还是司机叫醒她,询问到她家的方向,当他看到她家的房子时,显然很惊讶。她哭笑不得地想,这确实不是吸毒者通常住的那种地方。她妈妈不在家,感谢上帝。可能去工作了。她在一个花盆下找到了钥匙,跌跌撞撞走进去,突然倒在客厅的地板上。那只柯利牧羊犬看着出租车离去,欣喜若狂地过来迎接她,又担心地舔着她的脸。这是一只年老的狗,一直都很了解她。她热切地抱住它。

“噢,泰斯。”她呐呐说,“我都做了些什么?”

可是,一条狗是不能解答这个问题的。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上楼梯,到了浴室,调整好按摩喷头,直到感觉刺痛,硬硬的水柱钻入皮肤,冲走了他的气味,他的粘液,他留下的每个痕迹。她用香波、护发素和柠檬味沐浴露洗遍了全身,一直站在那里,直到热水箱里的水流尽,然后用冷水冲洗干净。她出来时,脸色红润,全身干干静静。她用毛巾裹着身体,吹干可怜的短发,直到头发变得柔软、顺滑,所有毛刺都不见了。随后,她化好脸上的妆,看起来好多了,就算不像模特,至少也有个人样了。老实说,她留着这头金黄色短发看上去更像她母亲年轻时的样子,而不是她惯常的样子。可是一点也不像昨晚的那个女孩。

那么现在怎么办,她凝视着镜中自己那大而无神的眼睛,思考着这个问题。我已经擦洗掉了所有的证据,我要去警察局哭诉他强奸我吗?对了,我想,他们可以检测我的血液,这或许还能显示他在咖啡里给我偷偷下药的蛛丝马迹。我可以给他们看这些药片。可是又怎么办?如果要进行审判,某个戴着假发的政府蠢人会问,我为什么去见妹妹的凶手——不,他们不会这样称呼他,对吗?——首先他们会称其为我妹妹的男朋友;然后质问我,是因为我像妹妹那样对他着迷吗?这是他昨晚说的;我是出于嫉妒,想把他占为己有吗?或者我是要试图弥补谢莉在浴缸里轻率自杀让他遭受的伤痛?

这样做是不会奏效的,陪审团会像之前那样再次放他走。那么,遭受痛苦的就不仅仅是我了。爸爸妈妈也会再次蒙羞,如果布鲁斯听说这事,他也会感到羞辱。天知道他会怎么做。也许会坐飞机过来,把那混蛋撕成碎片。

真应该把他撕成碎片。

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不应该受到伤害,不再受到伤害。这家伙像蛆虫一样钻进我们家里,从内部蚕食我们。妈妈是对的,他必须被除掉。

那么,该怎么除掉?

米兰达从皮夹克里拿出那盘磁带,默默放入卧室的播放器里。我最好还是听听,她冷静地想。要是我能证明他杀了谢莉就好了,而且是先用药片迷晕了她,这才符合实情。这是唯一可能有用的证据。

她坐下来,凝视着河畔田野里一台静静工作着的拖拉机,听着昨晚大卫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想着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

这无法减轻她的痛苦,可是让她有了一个主意。记得再来,他说过,让我开车带你去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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