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八月十六日(星期二)凌晨两点十分

地点:‘华厦K’二O一室

“——是,是是。”

拿起来三通电话时,岸森范也的手和声音微微地颤抖,“我,我是岸森——喔,你,你好。”

打电话来的,正是那个人。

凌晨两点十分。

比预定的时间晚十分钟,但这十分钟对胆小的他而言是多么地长啊!

“——是,是是。对,只有我一个人。”呼吸声似乎有点混乱的样子,但听筒中对方的声音相当的冷静。岸森怱地全身僵硬地听着对方的指示。

K华厦二楼,二O一室。岸森范也,一人租屋于此的TXX大学经济学系学生。

离拥有小田急线及JR线车站的市中心十数公里的这座大楼,虽然M市在这几年也急速地开发成卫星都市,但这附近以住宅地而言,街处于开发途中。独立于境川旁的K华厦,是座六层楼钢筋大厦,四壁贴着赤红砖片,式样新潮现代。

虽说交通多少有些不便,却也是座环境幽雅的高级华厦。以一介学生而言,独居于此似乎不合身份,不过岸森一点也不觉得不好。

他的父亲在名古屋算是一位大地产公司的董事长。而他展翅离巢也非有其他理想,只是为了离家,才应试数间东京的大学。结果呢!只有在私立的TXX大学取得了候补录取。

他不在乎是否为候补,只要上得了就是老子的。对独子范也彻底溺爱的母亲,禁不住他的撒娇,买了这层楼给他。于是他开始了穷学生看到都会想掐死他的奢侈浪费的生活,日子一过就是两年了。

喔!忘了提到,他的嗜好是车子。

将母亲买给他的车子,装潢得无与伦比,每晚奔驰于东京市中。车子及全身最新名牌服饰,还有从高中时就磨出来的舞艺,这三样吸引来不少少女们,再加上从各方的杂志上收集到的玩乐情报,夜夜都是“充实的一晚”。当然,大学课堂的出席次数是屈指可数的。

但是——

如此这般,怠惰又平稳(虽然他本身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怠惰又平稳)的学生生活,而今要陷于破灭的危机了。破灭——活了二十年来,从来就没想过这名词会落到自己身上。

一个月前——当他在想着这台车也差不多开厌了,以及如何向母亲耍赖多要点零用钱的当时,在半夜游玩车河的归途中,他撞了人了。

出事场所就在这附近。那里街灯原本就少,再加上当晚雨下得很大,视线非常不清楚。还有当时的他也醉得相当厉害。

自己开了多少时速也不清楚。当时也知自己醉了,开车已比平常小心多了。只不过后来看家快到了,才松弛了注意力也说不定。直到发现有人正穿过亮着绿灯的斑马线时,已经来不及了。

尖锐的刹车声,碰地一个撞击,转了一百八十度才停住的车……

夜路上,躺着一个身着黑西装似的上班族男人身躯。

(怎么这种时间走在这里啊!)

他一股想哭的冲动,冲出了车子。

(喂!拜托!老天不要开我玩笑……)

似乎在撞弹下,头去敲到地面的样子。血流满面,头部变形,一眼即知那男人早已毙命。

他呆立着,让雨敲打一会儿。酒醉的快意早就消失不见,代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呕意,让他非得压住胃不可。

一点也没想到要去报警。本能想到的只是如何从这无法辩解的罪中脱逃。

他看了看四周。

半夜三点,没半个人影。路旁略远处有些国民住宅大楼,但似乎也没人听到车祸声伸出头来看。而且幸运地,道上也没别的来车的灯光。

他快速地将车驰近,把尸体抬入副驾驶座。因为除了头部外并没什么大伤口,所以衣服及车上也没留下多大的血迹。之后他将尸体丢到附近的树林内,因为实在没勇气将尸体载得更远了。

回家后他冲个澡——边镇定心思边思考。

从车库到回屋途中,在电梯前与一位下电梯的女孩擦身而过,或许是自己脸色过于苍白,她感到稍微异样地看了他一下——这也不用放在心上。

路面上残留的血迹,雨水会冲洗掉。等到树林的尸体被发现,撞车逃逸事件被公布于世时,其中也需一段时间。

他也想过万不得已时打电话去向母亲哭诉,但事情的严重性令自己无法开口,因为这是杀了一个人啊!在此之前遇到问题时,母亲总会全力地支持帮忙解决,但这事就算她也是……

沾着血迹的衣服及车上的椅套,在那夜已全塞入垃圾袋,当垃圾丢出去了。检查了停在一楼车库的车身后,隔日马上开到离这儿远远的地方找修车房,修理凹下去的保险杆。

一星期后,在报上得知那男死尸被发现了。虽然警察的调查方针全然没指向自己,但连续一阵子他都失眠。尸体因为发现得太晚以及夏日让它快速腐败,使得搜查上遭到难题。

所以,他想这下安全了。虽说撞车逃逸的检举率相当高,但自己这点倒是非常幸运。

这样的幸运,使得自己不禁想向向来不信的神感谢。

(可是却……)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结果却只是短暂的安心而已。

“撞死人逃跑的罪是很重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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