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挖掘出的尸骸,是否能够判定为小林贞子的尸骨?是否能判定为自杀或他杀?……其鉴定的结果容后再谈,在此,先回头看看神乐坂警察署,刑警侦讯室内的情形。

除了三尺宽的厚重房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出口、约莫十张榻榻米大小的刑警侦讯室里,虽然被两个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映得透亮,可是,不论是谁被带进这房间,受到眼神犀利、态度凶狠的刑警围绕住,接受咄咄逼人的讯问,绝对都会怯惧不已吧!……更何况,如果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之人,惶恐害怕当属必然。

但是,其中还是有十足倔强的家伙,尽管刑警们粗暴的予以严厉侦讯,硬是顽强不屈。摄影师浅田顺一就是属于这种人!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完全不知道支仓人在何处了?”

根岸刑警以一般人被瞪一眼,都可能发抖的凌厉眼神,凝视着对方问。

“不知道。”被渡边刑警等两、三位刑警,团团围住的浅田顺一,黝黑的脸孔虽然有些苍白,却仍是淡漠地回答。

“你最好识相一点。”根岸刑警喝问道,“再隐瞒也是无济于事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支仓喜平那个家伙的藏身处。”

“不管你们怎么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哦,你还死不承认?你几乎每天都与支仓书信往来,不是吗?”

“是有书信往来,但那是透过大内照相馆为中介站,并非直接往来。”

“所以,你说出新的中介站的地址就行。”根岸不让对方有丝毫喘息的余地。

“大内照相馆曝光后,池只告诉我会另找地点,之后就尚无消息了,因此我也不知道,他目前人在何处。”

“瞎扯!……你们应该事先就已经商量好。你大致上应能想象,支仓喜平犯下了什么罪,更知道掩护罪犯,也是一种犯罪吧!”

“我知道。”浅田顺一点了点头说。

“那么,你赶快说出支仓的藏身处。”

“我不知道,所以没办法说。”

“哼,真是倔强的家伙。喂,你知道,自己已经被拘留几天了吗?”

“这点你们应该最清楚。”浅田顺一冷冷回答。

“呵呵……”根岸讽刺地笑了笑,“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最初我是尽量不激怒你,希望你能痛快自白。我一向不喜欢动粗,无论调査任何人,从未曾像现在一样,使用粗鄙的言语,可是,面对你这种倔强家伙,我的善良就不适用了。要知道,如果惹火我根岸,后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根岸刑警的声调虽然不高,但是他的讯问,具有另一种震撼力,慑人肺腑,而且眼神凌厉,连浅田顺一也忍不住颤抖。不过,浅田并非寻常的恶徒,对于根岸含有威胁意味的话语,仍旧力贯丹田地反击。

“无论你怎么说,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到底你是为了什么情义,如此力挺支仓呢?”根岸刑警的态度稍微缓和。

“没什么情不情义的。”

“哦,是吗?”根岸刑警冷笑道,“那就是有某种目的了?”

当根岸问及力挺支仓,到底有何目的时,浅田顺一内心扑通剧跳,却仍然未形之于色,淡淡地回答:“没有任何目的。”

“是吗?”根岸刑警微微一笑,“你会频繁地出入主人不在的支仓家,怎么想都是怀着某种目的。”

“……”浅田顺一默默地咬着下唇。

“你老婆带我去支仓家时,屋内似乎有什么争执吧?”

“……”摄影师浅田顺一仍旧一语不发。

“你老婆……是叫阿筱吧,当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那种婆娘,没有受过教育,经常大声嚷嚷,我也感到困扰。”浅田顺一冷漠地回答道。

“不只是这样吧!……好像你当时,做出什么不对之事哦!”

“什么意思?”

“喂,浅田顺一。”根岸刑警怒叫起来,“你若以为,一直装迷糊就没事,那可大错特错。我一切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浅田顺一反唇相讥。

“你对支仓的妻子所做之事!”

“是什么呢?”

“混账!……还在装蒜?你是看扁我根岸?……知道我是何等人物吗?最好趁我尚未动怒之前,乖乖吐实。”

“……”浅田顺一不语。

“好,那我只要找阿筱来,立刻就会明白,你在支仓家做了什么事情。渡边。”根岸叫渡边刑警,“你去把阿筱带来。”

“是的。”渡边刑警立刻站起来。

“等一下!”浅田顺一一见这个架势,顿时有些慌了。

“有问鹿吗?”渡边刑警讽剌地问。

“请你们不要找阿筱来。”

“不要找她来是可以。”渡边瞪视着浅田顺一,“不过你总得讲出个理由吧。”

“那女人根本就是一个智慧不足的白痴,只会大吵大闹……”

“那很好啊!……”渡边故意说,“如果你心里没鬼,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浅田顺一困惑道,“她会颠倒是非黑白。”

“真的没有的事,也不会怕人家乱讲,对不对?”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

“渡边!……”根岸刑警加强语气,“跟这种人啰嗦没有用,快点去带阿筱过来。”

“是的,我立刻就去。”渡边刑警回答道。

“等……等一下。”浅田顺一明显狼狈了,“找那种愚蠢的女人没用的。”

“喂!……”根岸刑警瞪睨着浅田顺一,“看样子,你是做了某件,怕被老婆讲出来的坏事了?”

“没有这回事。”

“如果只是帮助支仓逃亡,应该没有必要,如此怕老婆才是。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居心叵测,你到底做了什么?”

“绝对没有。”浅田顺一狼狈地摇着头。

“一定有。趁早觉悟吧!……我们会査得一清二楚。”

“我并没做什么……”浅田顺一好像死了心,“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我就全盘说出吧!”

听到浅田顺一要全盘说出,根岸刑警内心大喜,但仍旧不露形色地说:“只要你坦白说出一切,我们也非不讲情理之人,说不定就立刻释放你了。”

“这么说,只要我把一切讲出来,你们就会让我回家?”浅田顺一上身微微前挪问道。

“这一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们留你在这儿,等着发霉,究竟有什么用?”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告诉我,我早就把所知道的事情,都向警方讲出来了。”

“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

“根本没有!你们只是拼命地威胁我……”

“现在没必要再讲这些了吧?”根岸刑警微笑,“既然你已经明白,何不立刻说出来?”

“我说。”浅田顺一一脸认真,“不过,根岸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支仓目前人在何处。”

“什么?……”根岸提高声调。

“是真的。事到如今,我又何必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哼,完全不知道吗?”根岸刑警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半信半疑地问。

“完全不知道。但是,他说过不久就会通知我,所以,或许已经写信到我家了,也不一定。”

“住嘴!……”根岸刑警怒斥道,“别以为我根岸那么好骗。支仓有没有寄信到你家,我们早就调査过了。你如果再这样狡猾,就别想回家!”

“这么说……”浅田顺一怀疑地望着根岸刑警,“我家里没接获以松下一郎名义,寄来的信件吗?”

“没有。”

“那就奇怪了。”浅田顺一沉吟着,“不可能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也许今天就会收到吧!”

浅田顺一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所以,根岸刑警虽然感到怀疑,仍旧耐心地问:“这么说,与你商量事情时,都是支仓写信过来?”

“是的。”

“那么,也许不久会有消息吧!……”根岸刑警思索着说,“这样子好了,虽然我不知道,支仓喜平会用何种假姓名,和你联系,但是,如果是用松下一郎的名义,你能答应由我们拆信吗?”

“这……没办法。”浅田顺一不太情愿地说,“好吧,可是不能任何信件都拆阅。”

“没必要如此担心,我们还是知道为人常识的。”

“那就好。”浅田顺一深深地颔首说,“那么,我现在可以回家了?”

“这……”根岸刑警犹豫,“让你回家的话,信会直接落入你的手中,你有可能藏起支仓寄来的信。”

“我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浅田顺一立刻尖叫道。

“嗯,话虽没错,我们还是必须小心。”

“这么说,你们只是随便讲讲而已,并未真的要让我回家了?……你们到底懂不懂信守承诺?”浅田顺一愤然说道。

“没必要这样生气,警方会让你回家的。”根岸刑警静静地说,“不过有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浅田顺一不安地反问。

“也并非有多困难的事情,只是要让一位刑警住在你家,而且,全部邮件都要由他过目。”

“这个条件很苛刻呢!……”浅田顺一沉吟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说道,“没办法,我只好同意了,否则,你们不会让我回家的……对吧?”

“好吧!……”根岸刑警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这样决定,就立刻实行。”

浅田顺一吁了一口气。他终于能够脱离,这三天来的痛苦生活了,尽管对于支仓喜平的道义责任,与对支仓之妻的恋慕,使他始终倔强地拒绝回答,有关支仓喜平藏身处的问题,但是,在刑警的侦讯室,连日来受到的执拗讯问,却已令他稍疲力竭,何况根岸刑警已略微透露出,知道他在支仓家,对支仓的妻子所做之事的口吻,这使得他完全死了心,答应根岸所提的条件。

“那么,渡边先生!……”根岸叫着渡边刑警,“你陪同浅田顺一一同回去,直到接获支仓喜平的来信为止。”

“没问题。”渡边刑警点了点头。

在渡边刑警的催促下,浅田顺一落寞地走出神乐坂警察署大门。

浅田顺一的照相馆中,阿筱充分领略到丈夫遭警方拘留、三天不在家的孤独滋味,镇日里魂不守舍。虽然一时气愤,将丈夫交给警察,可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阿筱还是不自觉地想起丈夫,到了今天,已经开始坐立不安,真想不顾羞耻地,跑去求警方放了丈夫。

就在此时,丈夫突然平安无事回来,阿筱情不自禁跳起来迎接。

“啊,你终于回来啦!……”

“……”浅田顺一默然,只是不高兴地瞪着她。

“你生气啦?……”阿筱不安地说,“请你原谅,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一时气愤,讲出那些话来。”

阿筱恨恨地抬起脸,望着自己一心一意他诉说、却连半句话也不吭的丈夫时,忽然首度发现,丈夫身后站着陌生男子。

“啊,原来是还有别人!……难怪……”阿筱满肚子不高兴,“你到底是谁呢?大概又是刑警吧?”

“是呀,老板娘。”渡边笑眯眯地回答道。

“所谓的警察,可真是喜欢纠缠不清。”阿筱提髙声调,“又是来找支仓先生,寄来的信吗?居然一天里来两次。”

“喂,你住口!……”浅田顺一低叱道,转脸对着刑警,“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这女人一向如此。”

“这位先生不是刑警吗?”阿筱不安地仰脸望着丈夫,问道。

“是刑警先生。他是有事到我们家。”

“什么事?”

“如你所说的,来拿支仓先生寄来的信。”

“唉!……”阿筱目瞪口呆,“那样的话,你最好拒绝。”

“可是,没办法的,在拿到支仓先生的来信之前,他要住进我们家。”

“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快泡茶。”浅田顺一说完,在长火钵前一屁股坐下。

渡边刑警住进浅田顺一家,准备取得支仓来信的同一时间,石子刑警慢步走在藏前街上。

第二次掘获的尸骸,经过专家鉴定,很幸运地判定为年轻女性,而且,骷髅上醒目的两颗犬齿,与死亡的小林贞子的特征,完全符合。

石子刑警第一次见到阿贞的父亲时,立刻就注意到,他的犬齿异样发达。后来又发现叔父定次郎,也有同样的犬齿,可以说:这种犬齿的特征,乃是小林家的特征。

但是,只凭这点,仍不能断定尸骸就是小林贞子!

另外还有一桩困扰存在,亦即,鉴定结果,以十五、六岁的少女来说

,骨架稍微大了些。行踪不明的女仆身材,与其年龄相符,并非特别高大的女孩子,骨架过大,对于断定是否小林贞子的尸骸,乃是不利的鉴定。

因此,剩下的唯一线索,就是尸骸下被压住、勉强留下一小部分的衣物。石子刑警将破烂的衣物碎片,送往高等工业学校,请求鉴定,由于结果今天会出来,所以,他此刻正要前往了解结果。

对于石子刑警而言,目前可谓正处于成败关键。染色科教授的鉴定结果如何,将确定尸骸是否为小林贞子,一旦是正面答案,不仅是寻获三年前,行踪不明的女孩尸体,或许还可以进一步证实,支仓喜平所犯下的凶恶罪行。不过,如果鉴定结果与预期相反,那么,不只是费尽全副精力,进行的苦心,完全化为了泡影,他更无颜面对自署长以下的所有同仁,而且女仆失踪事件,再度陷入了迷官,就无法让支仓喜平俯首认罪。

自从支仓逃亡后,没有一天过得安稳的石子刑警,非常重视今天的鉴定结果,所以走在路上,脑子里思绪凌乱如潮,心情更是郁闷不安,步履沉重。

终于,他来到了高等工业学校的门口。告知警卫来意后,他走在沿着流入大河的小水沟而砌的,约莫五十公尺长的石板路上。校舍附近就是大河,湛蓝的河水,拍击着岸边卷起浪花,三月暖和的阳光,让旋起不规则波纹的浪头,灿亮眩眼。不知从何处传来蒸气冒出的声响。

染色科年轻教授敦厚的学者风貌,脸孔浮现微笑,迎接着石子刑警。

“已经很老旧的东西了。”教授开口说道,“我没有办法给你肯定的答案,不过,黑色布块的确是衣带使用的布料。至于另外的……”

年轻教授停顿了。正聚稍会神聆听的石子刑警,稍微愣了愣神,抬起脸来,很显然,他不希望漏掉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

从这儿可一眼览尽整条大河,河面上可以见到一艘鼓满风帆的帆船。停住话眺望窗外风景的教授,视线忽然回到了神情紧张的石子刑警的脸上,慌忙接着说道:“另外那块毛织布料上有图案,是大型花绘图案,应该是牡丹花的一部分,虽然是已经完全褪色,不过本来是红色的。”

听着之间,石子刑警一颗暗郁的心,仿佛沐浴春光的花蕾般,逐渐绽放开了,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了的喜悦微笑。

“谢谢你!……”获得内心想要的结果,石子刑警一面向教授道谢,一面接着说,“托您之福,能够得到宝贵的线索。”

“是吗?……那就好。”年轻教授似乎也觉得脸上有光。

走出校门,石子刑警脚步轻快。照着预料而挖掘出的尸骸,十之八、九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小林贞子,虽然尚未能判定。是自杀或者是他杀,可是,不论是挖掘出尸骸的地点,或是由前后过程来推测,视之为支仓喜平所为,并不为过。只要再尽量搜集证据,应该能够让支仓俯首自白。

可当下的问题是:支仓喜平现在藏身在哪里呢?

一想到这点,石子刑警开朗的神情,霎时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力图转变心境,急于赶回神乐坂警察署,向署长报告今天的成功收获。

替代石子刑警追査支仓行踪、住进摄影师浅田顺一家的渡边刑警,辛苦也非语言所能形容。他连一步也不能外出,三餐都是请附近的食堂外送,无论白天或者夜晚,皆不得疏忽,所有的邮件,他都要亲自从邮差手上接看,只要有所怀疑,立刻要求浅田顺一拆封,另外,浅田顺一寄出的信件,他同样必须一一注意。他仿如置身敌军阵营的斥候兵,将全身化为眼睛与耳朵,不容许有一丝一毫出错。

若是这回再容浅田顺一与支仓喜平书信往返,那才真正是事态严重!这两人皆非寻常人物,富于惊人的奸智,一旦彼此有了交集,想要再掌握什么线索,那就难上加难了。表面上,浅田虽然一副心有所惧的模样,可是,如果让他发现有机可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真的无人敢保证。

渡边刑警的辛苦,白白地持续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讲起来并不算长,可是,如此痛苦紧张地,持续三天三夜不合眼,绝非一般人能够忍受,就算是渡边,同样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神经紧绷,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会吓得跳起来。

支仓是否早已发觉,情况不对呢?或是浅田顺一用某种秘密方法,与他取得了联系?看他还是几乎每天,寄送嘲讽信件至警察署,不像是已经远走高飞的样子。当然,他曾寄过似乎意味着企图远走髙飞内容的信,导致警方派员,在各停车场盘检,不过没多久就査明,那只是在愚弄警方,他根本就毫无远走高飞的念头。

他好像只对巧妙逃避警方追缉、伺机嘲讽警察之事,有着无限的兴趣,而且并未意识到,自己所犯的罪行已经陆续曝光,有可能遭到警方逮捕的危机,否则也不会还连日寄送嘲弄信件给警方,更大胆露面,前往北绀屋警察署,指控电力公司要求赔偿,早就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究竞为了何种目的,如此愚弄警方呢?难道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大胆的行为,反而会让警方怀疑,自己的过去而更深入地去追査?

这一连串的疑问,怎么也无法解开。现实的问题是,在这三天三夜之间,渡边刑警完全未能査获,支仓喜平的任何讯息。他已经几近绝望了!

渡边刑警住进浅田顺一家里的第四天早上,正在为空泛的努力叹息时,邮差在门外叫了一声“邮件”后,丢进来数封信,便自行离去了。

一听到邮差的声音,立刻冲出来的渡边刑警,一把拾起邮件,发现其中一封的信封上,是熟悉的宇迹,迅速看信封背面,霎时间,“松下一郎”四个字,如电光般映入眼帘,他情不自禁握紧信件,内心不住地感谢神。

浅田顺一被渡边刑警找来,递给他松下一郎的信,立刻脸色苍白,双手不住颤抖地拆着信封。

信上表示:希望浅田顺一能送来戒指和手表,不过并未写明地点。

“没有写地点哩!……”渡边刑警眼光如电,盯视浅田顺一说。

“没有。”浅田顺一一面将信递给渡边,一面回答。“一定早就商量好地点吧?”

“不,绝对没有。”浅田顺一摇头。

“那么,你岂不是不知道,要送往去哪里?喂,你到现在还说谎,可就太不上道啦,快点坦白说出来。”

“但是,真的没有事先商量过。”

“那么,你要如何送去?”

“每一次都会另外约定地点。”

“要另外约定地点,那你岂不是知道,支仓他人在何处?”

“不,不知道。”浅田顺一慌忙辩驳。

“那又要如何商量?”

“由我写信,寄放在这封信上,所盖戥印的邮局。”

“什么!……”渡边刑警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邪恶智慧和深谋远虑了。

浅田顺一沉默不语。

“嗯。”渡边刑警静静交抱双臂,思索着。是要等支仓来取走信件时,当场逮捕他吗?不……不行,以他这样凡事小心谨慎之人,是否会自己前来取走信件,还是一大疑问,再说邮局通常都在相当热闹的地方,四周大小马路纵横交错,万一失手被逃脱可就麻烦,不如诱他至某个较为僻静的地方,比较容易逮捕。

渡边刑警抬头吩咐:“你立刻写回信,内容是这样,需要之物后天上午十时,带至两国的坂本公园,若不方便,请立刻联络。知道吧?”

“知道了。”浅田顺一乖乖地在渡边刑警面前,依言写信给支仓。写完后,渡边刑警再仔细看过信,确定内容毫无让支仓怀疑的余地后,才将那封信放入信封内,封口,由浅田写上收件人姓名,两人一同至邮局寄放,同时注意监视浅田,防止他在信件上动手脚。

这天下午,渡边告诉固定前来传递讯息的同事,详细的始末,嘱咐后天绝对要妥善安排好一切。之后,他满心兴奋地,一边审惧监视浅田的行动,一边耐心又焦躁地,等待着时日来临。

如今,大胆妄为的支仓喜平,已经形同袋中之鼠,在警网如水泄不通地逐渐收拢下,逮捕到他之日不远了。

但是,犯罪怪客支仓喜平,真的会这样轻易地,掉进渡边刑警布下的圏套,而遭到警方的逮捕吗?

等待的日子终于来临了!……今天上午十时,支仓喜平终于将要被,埋伏于坂本公园的刑警们逮捕了。

为防万一,渡边刑警仍然没有疏忽,对浅田顺一的警戒,从一大早。就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时间地。等待时刻到来。

时针刚过九时,一封邮件丢进来了。渡边刑警急忙拾起来,一看,寄件人是粗笔大宇的“松下一郎”,亦即支仓喜平所寄。

渡边刑警情急之下,也等不及叫浅田顺一,无意识地拆封,以一次两、三行的速度,快速阅读内容。

信上说,虽然浅田顺一表示,要将委托对象,交给日本桥的坂本,可是,他不认识坂本,觉得无法放心,希望浅田顺一后天上午十时,亲自送至深川八幡神社的境内。

渡边刑警茫然若失,手上的信掉落地上。多么小心谨慎的人啊!虽然渡边刑警如此苦心积虑、尽可能不让对方怀疑地,叫浅田顺一所写的信,支仓喜平仍旧不能信任。或许企图诱他至两国的坂本公园之举,令他感到不安也未可知。

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不厌其烦地,再度写信给浅田顺一的用意。如果前一封信并非浅田所写,或是浅田顺一受迫而写,那么,借着这第二封信,可能就了解真相。即使这样,将两国的坂本公园,故意写成不认识坂本之类的莫须有内容,已足以见证其狡诈!渡边刑警气愤得眼睛顿时一热。

但是,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件事!支仓喜平既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很难说不会在故意寄出这封信之后,却偷偷前往坂本公园,观察情况。就算他本人没有亲自前往,也可能拜托什么人去,如果发现警方在公园里布网,事情可就糟糕,很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写信给浅田顺一,这样一来,能否逮捕到支仓喜平,就将成为未知数。

必须尽快撤除公园的警戒网!渡边刑警焦躁不安了,但是,他自己又无法出门,因为一旦他离开,浅田顺一会采取何种手段无从得知。啊,该如何是好呢?约定时刻的上午十时,眼看已将到了。

就在此时,大门被拉开了,渡边刑警松了口气。进来的人,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石子刑警!

“你来得正好。”渡边刑警拉住石子刑警的手说道,“你看看这个。”

“支仓喜平那小子又写了什么吗?”

见到渡边刑警不寻常的反应,石子刑警赶忙看对方递过来的信,才看了一眼,立刻大叫,一把抓过信,开始阅读。

“又被他摆了一道!……”渡边刑警难堪地说。

“可恶!……”石子刑警读完,用力咬着下唇,“这家伙为什么,竟如此滑溜奸诈呢?”

“必须尽快撤除公园的警戒网。”渡边刑警叫道。

“没错!……如果被那家伙察觉,可就麻烦啦。我立刻打电话,要他们撤除。”石子刑警说,但忽然显得很沮丧,“啊,本以为今天不会再让他溜掉的……”

“我也是这么想,今天一早,就特别兴奋哩!……”渡边刑警颇为遗憾。

“无论如何我先去打电话。别泄气,还是有希望的,又不是已经被支仓喜平察觉了。你等我一下,我们慢慢地拟订对策。”石子刑警说完,快步走出门外。

渡边刑警紧握住支仓的来信,茫然愣立。不久,石子刑警匆匆回来了。

“不必担心了。”见到渡边刑警,他说,“警网立刻会撤除,那家伙不可能察觉有异,而且还留下一个人监视,注意看是否有疑似那家伙的人物,四处走动。”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渡边刑警总算放心了。

“不过,关于第二阶段的准备,我想,支仓绝对不是察觉,你叫浅田顺一写那封信。”

“我也是这么认为。应该只是那家伙,本来就有强烈的疑心病,为了安心起见,才会写信来,要求改变碰面地点。”

“一定是这样!既然如此,就得赶快回信,让他放心。”

“不错,我立刻叫浅田顺一写回信。”

“就这么办。我虽然认定今天会逮到他,不过,考虑到对手竟然是那种人,害怕再出了什么错,才会在前往两国公园之前,先过来一趟,想不到来得正好。”

“是啊!……”渡边刑警点点头,“如果你没有来,就没办法将这封信的事,转吿大家,事情将会变得更为棘手。”

“那家伙的昔日恶行,大致上已经查清楚。”石子刑警蹙眉说道,“若是不尽快逮捕,既有损警方威信,我也无脸面对署长。”

“我还不是一样。见到署长焦虑的神情,我觉得比自己被杀还难过,毕竟几乎每天,都接获嘲弄的信件

,却无法抓到歹徒。”

“没错。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像根岸刑警那么冷静。”

“大概是年龄的关系吧!如果我们多长几岁,或许也能够像他一样,但是目前不可能。”渡边刑警说。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尸骸已确定是小林贞子了吗?”

“嗯,确定了。”石子刑警恢复开朗的表情,“我忘了你一直在这儿,还不知道此事。头盖骨有很明确的特征,而且残存的衣物,也已确定,就是她离家时所穿之物,不会有问题的。虽然骨架稍微大些,我想不会有太大影响。”

“是吗?那可是大功一件啰!……”

“暂且不谈这个。你不是要叫浅田顺一写信?”

“没错。”渡边刑警朝楼梯口大叫,“喂,你下来。”

浅田顺一板着脸,慢吞吞的踱下了楼,斜眼瞪着石子刑警。

“支仓回信了。”渡边刑警将支仓喜平的信,递给浅田顺一。

浅田顺一接过,恨声问:“谁拆开的?”

“我。这是紧急状况,情非得已。”渡边刑警冷冷地回答。

“哦?……”浅田顺一低头看信上内容。

“希望你回信答应他。”渡边刑警严肃地说。

“好吧!……”浅田顺一表现得颇为干脆,“反正支仓先生的气数也该尽了,如果在八幡神社境内被逮捕,只能算是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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