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込神乐坂警察署的密室里,以庄司署长为首,大岛调査主任、根岸和石子两位刑警等四人,皆是神情紧张,正在积极地讨论着什么事情。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大岛调查主任面对石子刑警说,“从大崎池田之原的古井中,打捞起来的尸体,有可能就是曾在支仓家当过女仆、三年前行踪不明的女孩儿小林贞子了?”

“是的。”石子刑警回答道,“据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了六个月,若是这样,死亡的时间,刚好与那女孩儿行踪不明的时间一致。阿贞这女孩儿,既然已经三年之久毫无音讯,应该可以认为已经死亡,而自井中打捞起来的女尸,迄今为止仍旧身份不明,也能视为与阿贞同属一人。何况,古井所在的地点是大崎,如果怀疑是支仓喜平那个畜生,将那女孩丢入井中,应该不为过。古井的位置,就是在支仓家附近,他要诱出女孩,趁隙将她推落井里,并不困难,因此我认为,打捞起来的女尸,很可能就是那名失踪女孩的尸体。”

“原来如此。”调査主任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年龄方面并不一致。依据当时的法医报告,女尸年龄为二十二、三岁,但是阿贞的年纪,却只有十五、六岁。”

“嗯。”大岛调查主任沉吟着。

“尽管年龄不同,我还是坚持认为,死者可能是阿贞的理由为,我虽然是在前往高轮警察署,调査支仓的纵火事件时,偶然得知有这样的身份不明的溺死尸体,但是,很奇妙的,主动帮我混入浅田照相馆的岸本青年,也吿诉过我同样的事情。”

“是在浅田顺一那儿打听出来的?”

“是的。浅田顺一的妻子阿筱说,池田之原的古井打捞起女尸的时候,她曾经去看过。”

“什么?……”主任身体前挪,“难道她说尸体很眼熟?”

“如果这样就没问题啦!……”石子刑警苦笑,“终究已经在井里沒泡了六个月,根本无法分辨。”

“那又是怎么回事?”

“阿筱说她去看尸体的时候,在现场曾经遇见过支仓喜平。”

“嗯。”

“而且,两人也互相谈过,尸体看起来还很年轻,真的很可怜之类的话。”

“原来是这样。”

“支仓会去看死尸,让我感到其中必有缘故。”

“不错。”主任点了点头,“我们刑警的教条中,有,凶手一定会回犯罪现场,观看结果,的教训,所以,支仓去看池田之原打捞起来的女尸之举,不能够等闲视之。”

“支仓喜平曾向浅田顺一的妻子说:,不知道是哪里的女人,真可怜。,从犯罪心理学来说,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没有加入对浅田顺一的侦讯,特别列席的根岸刑警也开口了:“我也有同感。”

不过,石子刑警又说:“可是年龄方面……”

“死亡已经六个月的溺死尸体,年龄是无法正确判断的。”一直默默听着的庄司署长首度开口,“问题是,该尸体是死于自杀或是他杀?”

“是自杀。”石子刑警回答,“但是并未进行司法解剖,只是法医依外观判断而已。”

“当时古井的状态如何呢?是可能因为失足,而跌落的状态吗?”

“这个……”署长深入追究似的质问,让石子刑警有些狼狈,“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后来古井也被填埋,所以,我们不太清楚,不过依据调査所得,井边有护栏,应该不可能因为失足,而那么容易就跌落井中。”

“哦。”署长频频眨眼,“那么,没有足以证明,那女孩可能因为觉悟,而自杀的事实吗?遗书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

“连一封遗书也没有。而且,女孩年仅十五、六岁,更有稍许笨拙,并非会自寻烦恼的个性,实在无法相信她会自杀。”

“这么说,既不是失足,又不会自杀,岂非就是他杀了?”

“是的,如果尸体是阿贞这个女孩的话。”

“年龄的差异算不了什么。”署长提醒,“依我的看法,有必要重新调査该具尸体。”

“可是,署长,该具尸体,已经判定为自杀了。”调查主任说。

“那并不确定。”根岸刑警开口说,“若是死亡已经超过六个月的溺死尸体,无法轻易断定,究竞是自杀或他杀。”

“话是这样没错。”主任点头,“看来高轮警察署,以一般行政验尸处理,未进行司法解剖是业务疏失。”

“那是因为和品川警察署,争相推诿管辖权的结果。”石子刑警说明,“那一片原野,正好位于两个警察署辖区的交界,髙轮警察署最后输了,在嫌麻烦的心态下,才会只是进行形式上的验尸。”

“先不要抱怨别人。怎么样,要重新调査该具尸体吗?”警察署长说。

“这……”大岛主任望着两位刑警。“挖掘尸体很费工夫,而且,届时如果确定不是阿贞……”石子刑警犹豫地说。

“我认为最好试试看。因为,以支仓喜平截至目前为止的手法来推断,很难说不会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行为。如果他只是偷窃《圣经》,根本没有必要,像这样四处逃窜,也无必要如此执拗地嘲讽警方。他这么做,只能认为他富于奸智,此等人通常不将杀人当一回事。”根岸刑警说。

“我也赞成你的意见,不过,这和尸体是否为小林贞子,完全扯不上关系。”

“可是你不是认为,尸体有百分之九十九,是行踪不明的女仆吗?”

“我是这样认为没错。问题在于,年龄有所差距,而且是溺死之后,半年才被发现,再加上埋葬之后,又已经过三年,就算挖掘出来,大概也无从鉴定真实身份了。”

“从年龄相异之点来说,的确值得考虑,因为一旦证实,女尸并非小林贞子,会被扯上责任问题。”

“先试试看再说吧!……”署长提髙声调,握拳往桌上一拍,“如果错了,也是无可奈何,到时候再想办法,一切责任由我来扛。”

听到署长表示要扛起责任,大岛调査主任脸红了,紧张地说:“那就决定挖掘尸体!不必麻烦署长,有任何责任由我扛。”

“我赞成。”根岸刑警说。

“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我也安心了,就这么办。”石子刑警强调语气地说。

“那么,挖掘地点和其他一切安排,就麻烦石子刑警了。”主任说。

“我知道。”石子刑警点头答应道。

讨论有了定案后,石子刑警立刻启程,前往大崎的公墓。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身份不明的尸体,是埋葬在坟场的角落、约莫十坪大小的区域内,但是,别说没有墓碑,连任何标记也没有,三年前由井中打捞上来的尸体,究竟埋在哪一带,此刻完全无从得知。而就算全面挖掘,也没办法证明,哪一具尸体方是目标物,亦即,只能找知道埋尸在此的人物帮忙。

石子刑警困惑不已。他设法寻找长期在这处坟场,挖坟的掘墓人,很幸运地找到两、三个人。但是,提到三年前的女尸,每个人皆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石子刑警毫不放弃。好不容易由自己提出,包括署长和调査主任都赞成挖掘,如果找不到埋葬位置,未免太对不起大家了。因此,他以公墓为中心,很专注地搜寻,到了当天傍晚时分,终于找到一位隐约记得,当时情景的坟地工人。

“这个……”工人侧着满是皱纹的黑脸,“没错,已经三年了,当时是夏天。我曾经埋葬过据说是从井里打捞起来、惨状令人不忍卒睹、全身肿胀的少女尸体,当时她身穿大花图案的和服,腰间系着黑带。”

“什……什么?”石子刑警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反问道。根据他以前听支仓的妻子静子所言,女仆阿贞离家时,身穿牡丹图案的毛织布料和服,腰系黑带。

“你连身上穿的和服,也记得这么清楚?”

由于石子刑警显露过度的惊异反应,工人分辩似的说:“那是因为,我见到和服图案,像是少女喜爱穿着之物,身材也像是小女孩模样,可是黑色衣带,却是老女人的惯用,所以……嘿!……嘿!……嘿!……”

工人猥琐地笑了,接着说:“当着警察先生的面前,是不该讲这种事,但……她的发育状态,却俨然已经是成熟女人,所以,我还和同伴打赌,猜她到底有几岁,正因为这样,我才会记得。”

听着之间,石子刑警头顶笼罩的暗影,如朝雾般逐渐消失了。他所担心的年龄问题,也似乎能够得到说明。此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井里打捞起来的尸体,就是阿贞!

翌晨,神乐坂警察署门前,停住一辆大型汽车,引擎声响彻周遭。车上坐着大岛调查主任、石于刑警和渡边刑警,以及另外四、五位刑警,与穿制服的巡佐,还有负责带路的工人……等等,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紧张的神色。他们是准备前往大崎的坟场,挖掘死亡半年后才被发现、已经埋葬三年的,涉嫌遭到他杀的女性尸体。

不久,车子开始往前疾驰。

天空一片阴霾,其下的鼠灰色奇怪云朵,仿佛阴森可怕的生物般.一边伸展蜷缩,一边被东北风吹卷,朝向西南飘行。

宽广的小山丘上,不规则地排列着大小杂陈的数百座墓碑,其间有写着梵文,被风雨吹打而泛黑者;也有仍然飘着木头香味的簇新者,全部夹杂在半破的白纸灯笼之间。墓碑周围的红黑色土壤,因犹未消失的强烈余寒,而丑陋肿胀。

远处,隔着山谷,火葬场的烟囱,整夜冒着可能是焚烧死人余烟的淡黄色烟雾。坟场里几乎不见人影!

此时,一辆大型汽车,恰似企图惊醒墓碑下,长眠的死灵般,引擎发出巨大声响,朝着这处大崎町的公墓,迎面而来。

不久,汽车在坟场入口停住。车上接踵而下的人们,正是前来掘墓的神乐坂警察署的一行人。

坟场一隅,有一片十坪多的平坦地区,若是未特别注意之人,很可能以为只是一块空地,但是,该处事实上却是埋葬无人认领、身份不明的尸体的处所。墓碑当然没有,甚至连墓牌也没有,埋葬当时稍微隆起的泥土,在饱经风吹雨淋之下,不知何时早已形迹全无。

警方一行人在带路的掘墓人带领下,站立空地前。

同样出生为人类,同样有长眠在地下的命运,但是有人长眠于堂皇富丽的巍峨墓殿里,经常受到子孙拜祭;即使未达此种程度,至少也会拥有墓碑一座,享有熏香几炷。但是,何等不幸啊,被埋葬在此的人们,连姓名都不为人知,犹如猫狗般随便掩埋。当然,他们也并非死于榻榻米上!

不过,会站在这座坟场一隅,心生感伤的人,毕竟是少数吧?在都市生活的人们,总是非常忙碌的,难得会有思考这种事情的空闲。

更何况,眼前的人们,皆是警界人士,只因为三年前被埋葬的身份不明尸体,有遭人他杀的嫌疑,才特地前来挖掘,所以,每个人的脸上,只呈现紧张神色,不可能会有产生同情心的余裕。

“是在什么地方?”大岛副探长回望掘墓工人,大声问着。

“这里。”工人指着空地的约莫中央位置,老实巴交地回答道。

“好,开始挖掘。”

在主任的一声命令下,两、三个工人手拿圆铁锹,走向该位置,圆锹立刻铲起红土。一铲、两铲、三铲……转眼间,已经挖出一个洞穴。警官们默默注视着。

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住在附近工寮的女人和小孩,有十多人远远围绕观看。

天空时而飘下一阵雨,冷风吹掠过毫无遮蔽的原野,仿佛渗人骨髄般冰冷。

挖起来的泥土,逐渐在洞穴四周堆高。忽然,在还不太深的洞穴里,工人的圆锹碰到某样物体。他们好像事先讲好一般,齐齐探头往下望,立刻停止拿圆锹的手,朝警官们做个暗号。

自方才就已迫不及待的石子刑警冲上前,望向洞穴内,穴底出现一部分的白骨!……

见到部分白骨后,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动着圆锹。不久,完整的一具骨骸,就被挖出来了。

埋葬尸体当时尽管简陋,应该也有盛棺的吧!但是到了现在,棺木已经朽烂得连碎片都见不到,甚至也见不到一丝可判断为衣服之物。

尸骸立刻被装入事先准备好的白木箱内,抬上车。等调查主任和一行人员上车后,引擎再度发出巨响,恰似奏凯歌一般地扬长离开。

尸骸直接被送往警视厅的鉴定课。溺死尸体和遭惨杀害的尸体之类,通常连近亲也很难辨别,更何况此刻挖出的尸体,从井里被打捞起来时,就已经死亡六个月之久,想要辨别到底是什么人,可谓难上加难。事实上,被怀疑将这女孩儿,丢入井中的支仓喜平,当时也曾若无其事地,去观看打捞起来的尸体,却无人察觉尸体是他家的女仆。

如今又再经过三年的埋葬,尸体已经完全化为白骨,如何能确定身份呢?

将尸骸留在鉴定课,由石子刑警留下来至鉴定结束,其余一行人,再度驱车回到了警察署。

庄司署长正在等待结果。一见到大岛主任,立刻问道:“怎么样?顺利挖到了吗?……”

“是的,在掘墓人指出的地点,有似乎已经埋葬颇久的尸骸。”

“是吗?……那么,已经送至鉴定课了?”

“是的。”

“不知道能否顾利鉴定出结果。”

“我想应该没问题。小林贞子的骨架特征等,各方面都相当清楚,另外,所穿着的衣服也取得一小部分。”

“是吗?”署长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关于逮捕支仓喜平的行动,丝毫没有进展吗?”

“对不起。”主任低头致歉,“根岸已经逮到那位姓浅田的摄影师,进行侦讯,我想大概不久,就可査明支仓的藏身处吧!”

“浅田似乎是相当不好应付的家伙,凭根岸行吗?”

“根岸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不过,视情况我会亲自侦讯,没必要劳及署长出马。”

“既然你这么说,就暂时由根岸负责一切吧。对了,鉴定结果什么时候会出来?”

“石子刑警暂时留在那边,一旦有了结果,立刻会回来报告。”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大岛主任站起身开门,一看,门外站着脸色苍白,如死人的石子刑警。他踉跄地进入。

“喂……怎么回事?”大岛主任惊讶地问。

“报吿署长!……”石子刑警痛苦似的激喘,勉强挤出了声音,“我自觉惭傀,想要辞职。”

“为什么?……”署长疑惑地望着他,“喂……你振作一点啦!突然间莫名其妙地说要辞职,总得有理由吧?”

“尸体搞错了,大错特错。”

“什么?……”署长和主任同时惊呼出声。

“完全错了。今天早上挖掘出来的尸体,是一具老人的尸体。”

署长和主任呆然对望。

听了石子刑警出人意料的报告,署长不由得和调査主任呆然对望,但很快就平静地说:“你不必如此激动,冷静些,告诉我详细情形。”

“是的。”石子刑警因自己过于狼狈,而有点羞惭,简单回答道,“从大崎的坟场,挖掘出来的已经化为白骨的尸骸,送往鉴定课的经过,主任应该已经向您报告。我独自留下等待结果,当时,在场的法医说了句话,,奇怪,这不是女人的尸骸。,所以,我就有点担心。正好这时候,因其他事情,前来鉴定课的帝国大学的大井博士到了,他盯视尸骸审视良久,说,,这具是男人的尸骨,而且是老人。,由于是博士鉴定的结果,我非常绝望。”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署长点头,“也就是说挖错尸体了?从池田之原的井里,打捞起来的尸体,不是男性的吧?”

“是的。”

“若是这样,由井里打捞起来的女尸,应该埋葬在坟场的某处才对,不是吗?”

“是的。如果高轮警察署的记录没错,的确应该埋在那座坟场的某处。”

“高轮警察署的记录,不应该会错误。而且带路的掘墓人,不是也承认,三年前处理过这样的尸体吗?”

“是的。但是我们挖掘他所记忆的地点,却挖到老人的尸骸。”

“问题是,”署长强调,“掘墓人不可能那么清楚,记得正确地点吧!……有可能偏差了三、五尺也不一定。”

“话是这样没错。”石子刑警脸上显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是,若漫无目标地挖掘,想要证明是否为问题的那具尸体,就很麻烦了。”

“麻烦?只要是真的埋葬在该处,就一定能够挖出来的。何况,大致上的位置,我们已经知道了,对吧?”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

“没错!”主任接腔,“只好再挖掘一次了,不可能就这样停下来。”

“既然埋葬,尸体就不可能不存在,绝对要挖到。”署长转脸面向石子刑警,“或者你甘心就这么放弃?”

“不……我不甘心。”石子刑警稍微加强语气,“只要署长允许。要挖几遍都没关系。但是,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无法判定目标的尸体,将会造成严重问题,所以我才想,现在就扛起责任地辞职。”

“此事没有严重到非辞职不可。你现在正在调查的,是三年前发生、证据几乎已完全被湮灭的,重大的杀人事件,如果只为了挖掘不到尸体,这么点小事就打退堂鼓,接下来怎么办?”

“我……”

“错了就错了,从头再好好干。”

“您这么说,给我很大的鼓励。”石子刑警感激不已,下定决心似的说,“我绝对会好好表现。”

他一鞠躬后,踩着充满勇气的脚步,走向门口。

署长悦然目送,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叫着:“啊……你等一下。”

正要踏出门外,却突然被叫住,石子刑警略带不安地走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

“哩,掘墓时我也一起去。”

“咦?……”石子刑警惊讶地,抬头望着署长。

“我随同在一旁见证,这样比较好。”

“但是,署长,”主任打岔,“您一起去的话,如果……”

“你一定是想要说,如果我去了,这次再出错的话,就很难再采取行动了吧!……别担心,一切由我负责,我不可能遭到失败时,任由部下替我顶罪,所以,我是否出面,皆无关紧要。再说,我一起前往的话,更能有效地激励石子。”

“这话也对。”主任点点头。“那么,明天大家一同出门吧。”

“可是,”主任好像仍不赞同,“这次如果失败,这桩事件,就要永远被埋没,没办法再追査了。”

“你怎么一直担心失败呢?”署长叱责,“就算是三年前埋葬的尸体,只要实际有埋葬,不可能会找不到的,更不可能会无法证明。警察抱着此种畏缩心理,那是不行的!我们肩负着要将恶人,从这个世界上根除的任务,为此,就必须检举恶徒,送至法官面前。恶徒既然永远不会,提供我们明确的证据,我们有时候,就不得不勇于冒险。所谓,预估犯罪行为,的搜索,当然,伴随着某种程度的危险,然而,一直坐待证据齐全,才采取行动的话,根本检举不了罪犯。”

“您说得没错。”主任静静地回答。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抱持确信心理,前往搜集能够证明,支仓喜平昔日恶行的证物吧!”

“我明白了。”大岛主任回答,“我并非一味地秉持消极主义。既然连署长都有这样的决心,对所有警察而言,那都是莫大的鼓励,一定能找到尸体。”

“好,那我明天也一起去坟场。”署长坚决地说,接着他又好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吩咐,“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尽快逮捕支仓才行。他逃亡之后,已经过了三、四个星期,可是至今仍旧几乎每天,寄给警方极尽嘲讽能事的信件,像这种傲慢蛮横的家伙,非得早日逮捕不可。”

“这点请您放心。侦讯浅田顺一已经有进展,我想再过不久,就能够査明支仓的落脚处。坦白说,我本来希望,石子也能早些过去帮忙根岸,只是为了挖掘尸体的要事耽搁了。”调查主任说道。

“我也希望尽早帮忙逮捕支仓,因为他对我,实在是极尽侮辱之能事。”石子刑警说。

“不错,你无论如何,必须逮捕到他,我对你有很高的期待。”警察署长用力颔首,接着语气转为严肃,“那么,明天一同前往坟场,挖出目标的尸体。”

“知道了,我会准备妥当一切。还有……”主任转脸对石子刑警说,“今天挖出的尸骸,明天必须埋回原处。”

“是的。明天出发时我会带着。”石子刑警回答。

大岛主任和石子刑警向署长鞠躬之后,站起身。两人脸上显露坚定的决心。

啊,他们真的能够挖掘到三年前埋葬的尸体,从而揭发支仓昔日的罪行吗?

包括大岛主任和石子刑警,挖掘错尸体的神乐坂警察署一干警察,在焦躁与不安之中,等到了天亮。

这天早上的天气,也像前一天同样明霾,暗云低飞,只是时而有淡淡阳光,穿透云层。

庄司署长坐镇于大型汽车之中央,车上载着盛装挖错的尸骸之棺木,车子时而卷起沙尘,时而溅飞起泥土地,朝着大崎的坟场疾驰。

昨日遭受失败挫折的石子刑警,简单地向带路的掘墓人,说明情况以后,要求对方再度仔细考虑埋尸地点。

“确实是在昨天挖掘的那一带没错呀!……”掘墓人如绉纸般的脸孔,浮现困惑之色,“也许是稍微偏左了些,也不一定。好吧,再挖一次看看。”

汽车抵达目的地后,掘墓人走向坟场中央,指着昨天挖掘过的隔壁位置说:“这次挖这边看看。”

跟在掘墓人身后的石子刑警,转头对大步追上来的署长说明:“今天准备挖掘这儿。”

“好啊!……”署长深深颔首。

掘墓人手上的圆锹,开始掘入松软的红土中。站立四周,包括署长在内的三、四位警官,默默地注视着掘墓人的动作。

洞穴逐渐挖大了。圆锹铲起一块红黑色的泥土时,旁边细碎的黄土块,紧跟着掉入了穴中。

不久,和昨天一样,穴底出现一部分白骨。石子刑警凝视着整具白骨,等它完全出现。

挖出来的尸骸,几乎只剩下白骨,棺木与身上衣物,皆腐朽殆尽,不留痕迹。只有尸骸背部压着的部分,还有一点点破烂的布片。石子刑警小心翼翼地,将布片摊开于地上。

是双层的布片,下层大概是衣带的一部分,上层则似乎是和服的一部分。似衣带者为黑色,显然是特别宽松的部分。

石子刑警的脸上露出喜色,呼唤正有些不安、审视着白骨的大岛主任。

“主任,这好像是女人衣带的一部分。”

“你说得不错。”主任的视线盯着布片,“这边则好像是和服碎片。虽然已经完全褪色,分辨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有某种图案。”

“质料好像是毛织物。”

“嗯,应该是。”

“这么说……”石子刑警脸上,终于有了神采,“服装方面,是与问题的尸体符合了。”他转头望向捆墓人问,“你说过,女尸身穿毛织和服,腰系黑色的衣带?”

“是的。”掘墓人点头说道。

“这与小林贞子离家时,身上所穿的服装一致。”石子刑警对主任说。

“这么说……”一直默默听着的署长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这具尸骸应该不会错了?”

“是的!……”石子刑警点头回答道。

“嗯。”署长满足地说,“从尸骸的尺寸看来,应该也是少女的身材。好,把尸骸弄起来。”

在署长的命令下,昨天挖起来的老人尸骸,被埋回到了原来的洞穴,棺中则放入了那具新挖出来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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