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仓喜平的案子,在警察署里广为传开,在情势比人强的情况下,大岛主任终于不得不详细地,向署长予以报告了。

“畜生,可恶的家伙!……”署长庄司利喜太郎按捺不住似的,等大岛主任讲完话,年纪虽轻却已秃额的头顶上,仿佛冒着热气般大怒,立刻以浓厚的北陆腔怒叫,“怎么可以容忍,如此嚣张的混账?好,动员整个警察署,全力将他逮捕。”

这位庄司署长是约莫一个星期之前,才刚从堀留警察署调任至此。前任期间,辖区内的赌徒可说是闻名丧胆。他的个性耿直,虽然有些坚持好强,不过大体上来说,是一位非常豪爽的血性人物。

在警界,许多人对庄司利喜太郎都耳熟能详,即使后来他进入了警视厅,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要角,专面重大刑案,而且以廉明著称,直至退休为止。不过当时大学才刚毕业五、六年,正是壮年气盛的三十二、三岁,只要他决定做一件事情,绝对会贯彻到底。

“那种家伙嘛!……”停顿片刻,庄司署长接茬说道,“以前一定也干过坏事,你何不深入调査他的过去?”

“我也正想这么做呢。”大岛调查主任回答道,似乎很是赞许警察署长的慧眼。

警察署长庄司利喜太郎果然料中!向支仓喜平的本籍所在地——山形县照会的结果,发现他果然有过三次窃盗前科。看来,他是否正式持有传教士的资格,还是一大疑问呢。

石子刑警立刻开始追査,支仓喜平来到东京以后的行动。他忍着每天接获支仓所寄的嘲弄信件、却无法査出对方行踪的闷气,四处奔波,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前追溯,努力想完整调査清楚,支仓喜平过去的恶行。

支仓喜平前来三光町之前,是住在髙轮的,高轮之前则是神田,神田之前是横滨。但是,很不可思议的,他以前所居住的三个地方,都曾经发生过火警。横滨是房屋全毁,高轮和神田则是半毁。问当时他在高轮住处的邻居,发现虽然房子只是半毁,可是,保险公司却支付全額的动产保险理赔。至于神田之时,则是有人向锦町警察署告密,说是支仓的邻居纵火,邻居因此被警方拘留一个星期,结果不但证据不充分,而且,支仓喜平还因为同情邻居的遭遇,进而要求警方予以释放,所以,该邻居没多久就获释了。

石子刑警查出这些事实之后,很难得回到家,静坐在客厅,交抱双臂陷入了沉思。

遇上火灾纯属偶然吗?……虽然不见得是偶然,可是,连续三次都同样遇上,而且,每次都领到保险理赔,应该不是偶然了吧?……还有,依调査所知,支仓的奢侈生活,远远超出他的收入范围。另外,目前居住的大宅邸也在他名下,并且另有家产。窃取《圣经》是能获得相当利润,不过若无其他手段,不可能拥有那么多财产。当然,也可以靠玩金融货币取得暴利,譬如进出期货市场,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但是,连续三次遇上火灾,绝对有可以怀疑的余地。看他从以前迄今的手法,几乎已能够确定,支仓喜平是利用纵火,来诈领保险理赔。

石子刑警正坐在火钵前沉思时,大门开了。

“会是邮差吗?”由于门是突然被拉开,太太君子轻声说道,站起身来。

“不是邮差哩!……”不久,她神情开朗地回来了,背后跟着岸本青年。

一见到年轻的岸本青年,石子刑警愉快地开口了:“嗨,你来得正好。”

“好久不见。”岸本一边放好坐垫,一边接着说,“你的脸色很差呢!……”

“嗯,都是为了你上次说的偷窃《圣经》者。那家伙让警方感到很棘手。”

“是吗?……还查不出来是谁吗?”岸本眼镜镜片后的双眸,闪动纯洁无邪的光芒。

“不,窃贼身份已经査出,只是抓不到人,才会感到困扰。”

“真的吗……到底是谁?”岸本青年好奇地注视着石子刑警问道。

“是叫支仓喜平的家伙。”

“什么……支仓?”

“没错。你认识他?”

“认识。果然是这样吗?……他的风评很差,年轻人都讨厌他。可是,教会里年纪大的一辈,都抱持息事宁人主义,而且,只要说出一点谎言、掉点眼泪,立刻就被他所骗……对了,你说支仓喜平那小子逃掉了?”

“是我让他溜掉的,真是丢人的事!……”石子刑警恼恨地说,“那家伙胆大心细又狡猾,坦白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除非我能够应付得来。”

“没有这回事的。”岸本微微一笑,不过立刻恢复严肃表情,“他真的是那么坏的人吗?”

“岂止是坏,简直是坏透顶。”

“是吗?如果是这样,我有一些事要告诉你。”

“是和支仓喜平有关的?”

“是的。”

“什么事?”石子刑警不禁将脖子往前伸。

“你也知道,我在城北中学念到四年级。当时校内有位理科老师——小林,是虔诚的基督徒,他有个女儿名叫阿贞,进入支仓喜平家当了女仆,同时学习礼仪。那是三年前的事,所以,女孩应该是十六岁左右吧!我那时还是不良少年,所以,常借机向女孩搭讪,或和同伙们一同写信给她……如此等等,让老师非常担心。因为她真的是个内向、可爱的女孩!”

岸本脸孔微红,但立刻恢复肃容,接着说:“那女孩不久离家出走,至今仍旧行踪不明。”

“什么?……是从支仓家离家出走吗?”

“不,好像不是。”

岸本虽不知道详细情形,但听说那位阿贞,是在支仓家工作时生病,因此请假,每天从朋友家至医院看病,可是某日早上,她和往常一样说,要去医院,离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迄今已经过了三年,还是行踪不明。

“会不会是支仓对她做了什么呢?”岸本青年不安地说。

岸本青年的言外之意,似是指可怜的少女,是遭支仓绑架而行踪不明。

石子刑警听完,叉着双腕,沉吟道:“嗯……”

如果是在支仓家当女仆的期间,行踪不明的话,那还有话说,可是已经请假,离开支仓家才出问题,就不能够随便怀疑支仓了。

不过,以支仓喜平的胆大妄为和前科,也不能立刻就说,这桩很平常的离家出走事件,与他就毫无关联。女仆生什么病呢?为什么会生病呢?……必须先调査清楚,她离家出走当时的状况才行。

石子刑警松开双腕,抬起脸来:“那位小林老师,目前还在学校吗?”

“是的,还是在教动植物学,不过学生们都很瞧不起他。”

“住在哪里?”

“江户川桥附近。应该是水道町吧!”

“你知道那女孩儿,得的是什么病吗?”

“当时有着很奇妙的谣传。”岸本压低声音,“说她得了花柳病。”

“哦……十六岁少女?……”石子刑警摇了播头。

“所谓的不良少年,都很有一套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出来的,反正,他们能知道很多事。何况,大家对老师的女儿有意思,就算她去了支仓家,还是会调查清楚,她的一切行动的。”

依据岸本听到的谣传,以及他自己的推测,判断少女是遭支仓喜平强暴,才会染上那种病的。

“同一年级里,有个很差劲的家伙,是某乡绅名士的儿子,有点低能,二十几岁才念四年级。那家伙在上课时间,大声问小林老师说,令爱生了什么病,。当时,小林老师嘴角扭曲、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不知如何形容的可怜表情。”

“嗯,这倒是个好消息,谢谢。”石子刑警再度交抱双腕,陷入了沉思。

岸本青年开始和石子太太交谈:“太太,有什么有趣的话题吗?”

“不,也没什么。只是,我也曾被刚刚你们在谈的,那位支仓喜平先生所威胁。”

“哦?怎么说?”

“他寄来了类似威胁的信涵。”君子蹙着眉,接着说道,“那信的上面写着说:,不久的将来,会送礼物到家,。”

“嘿,这家伙太过分啦!……”岸本青年厌恶般地说道。

“所以我每天都心惊胆战呢!……”君子浮现寂寥的表情。

石子刑警仿如未听到两人的谈话声,静静思索着。三年前的女仆失踪。是遭绑架呢?还是自杀?或者被杀害?……

不论如何,如果死了,应该会有尸体;家人只要知道,如果有酷似的尸体,一定会前往认尸。既然未发现尸体,难道是还活着?支仓的女仆谜一般地失踪……

看来,事件是愈来愈难解了。石子忍不住闷哼出声。

听岸本青年提及三年前,支仓的女仆行踪不明之事的隔天晚上,石子刑警前往女仆的父亲——城北中学教师小林家拜访。

长脸、颊骨突出,似对生活已感到疲倦的小林,背对堆满杂乱旧书、墙壁剥落的壁龛而坐,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讲得没错,她正好是在三年前行踪不明。到了现在,我已死心了,尽量不去想她。

“阿贞是我的长女。上面有个哥哥,可是却不学好,只知道在外面鬼混,我很担心日后会造成你们的困扰……底下有弟妹,弟弟刚念中学,妹妹则还在读小学。阿贞个性内向,兼且体弱多病,加上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境贫穷,所以辍学,在朋友介绍下,到支仓先生家去学习礼仪。”

房里阴湿,灯光也昏黄,但是小林的讲话语气,却有着某种吸引人之处,让石子刑警觉得不可思议。忽然他发现,那是因为小林泛黑的、参差不平的牙齿中,上面两颗犬齿,亦即所谓的“用来咬断丝线”的牙齿特别长,每次开口,总是给人一种异样的、有如妖怪般的印象。

“但是……”小林似乎毫未注意及此,继续露出异样的犬齿,接者说,“实在是让人意料不到。小女的身体虽然早熟,可是毕竟只有十六岁,而支仓又是身为传教士的圣职,我做梦都想不到会出错……”

说到这儿,小林停顿片刻,好像难于启齿。

“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有所耳闻了。”石子刑警一面想着,果然如岸本所言,一面主动这么说,目的是让小林比较好开口。

“哦,你已经听说了吗?……实在很惭愧。”

依照小林之言,阿贞是被支仓以暴力凌辱,然后因为染上那种病,而无法工作,不得不请假,让她暂时住在自己的朋友家,每天至医院接受治疗。

石子刑警愤怒得讲不出话来。

“三年前的一月末梢,深夜里,托付照顾阿贞的朋友派人前来,询问她有没有回来。我追问原因,对方才表示阿贞早上和往常一样,说要上医院,可是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问过医院,也找遍她可能去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接下来,小林也开始四处搜寻,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当然,阿贞未留下信件,更连一张明信片也没有寄回家。小林也向警方申请协寻,却同样是杳无讯息。

“我已经心灰意冷,当成她已经死亡。”小林眨了眨眼睛,“她虽然还是个孩子,可能也感到羞耻而自杀吧!……”

“你那位朋友,与你是什么样的关系?”

“介绍阿贞到支仓家帮佣的人。由于支仓答应,负责阿贞至治愈的全部费用,他也表示,愿意帮忙照顾阿贞。”

小林的讲话态度阴沉沉的,再加上时而露出的犬齿,使其容貌倍增怪异感觉,石子刑警感觉,灯光似乎愈来愈暗,但即使这样,他仍热心地继续盘问:“抱歉,我打岔问一下!……令爱被强暴和染病的事,是她亲口说的吗?”

“后来她自己也说了……不过,最先察觉的人是舍弟。他浪荡不羁、酗酒无度,和流浪汉差不了多少……真的是重重家丑。这家伙常来我家,当阿贞在支仓家的时侯,他也常去那边。俗语说,恶徒能够很容易嗅出坏事的气息,果然没错。他半威胁地,向阿贞问明白一切后,就不断找支仓敲诈。”

石子刑警对于居然有人能向支仓敲诈,觉得非常佩服,双膝前移,问道:“令弟也在东京吗?”

“是的,在神田。”小林似乎听到什么,令他感到困扰的问题一般,含糊地回答。

“可以告诉我,他的住处吗?”

小林当然明白无法拒绝,只好先要求石子刑警,不要对弟弟有所不利后,向他说出了详细地址。

石子刑警记下来以后,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小林家。不知何时,夜已深了。

翌晨,石子刑警便到神田三崎町,找小林定次郎。进入溢满脏污感的巷道,直行不久,见到一家屋檐倾颓的汽车旅馆。小林定次郎就是住在这里二楼的一个房间。

他踩着嘎嘎作响的简陋楼梯,局促地下楼,见到石子刑警,点头。一大早身上就带着酒

臭味。

“你是警察?我最近又没有惹出什么麻烦呀!……”

感觉上他的身材相当有肉,那一看就知道是酒稍中毒的红脸,以及裸露的胸脯,和骨瘦如柴的小林,半点也不相仿,几乎令人忍不住怀疑,两人会是亲兄弟。不过一开口,露出两颗异样长的犬齿,就足够证明,彼此的血统关系。

“不……不必担心。”石子刑警轻松地说,“只是有点私事,向你请教。”

“是吗?那么,不好意思,请上楼。不过有点脏乱,请别介意啊。”

石子刑警站在二楼内侧的一个房间里,立刻觉得很窘迫,好像头随时会撞到屋顶一般。裸露出的扭曲垂木上,堆积了一寸左右的尘埃。

“支仓那家伙吗?”石子刑警一说出来意,定次郎立刻大声反问,“刑警先生,没有比那种人更可恶的了。最可恨的是,他还是耶稣的传教士!”

“听说你在支仓家,当女仆的侄女行踪不明?”

“是的。那家伙竟然连才只十六岁的小女孩,也不放过,而且玩出麻烦之后,还把她拐骗出去杀掉!……”

定次郎的话,让石子刑警大吃一惊。

“喂……太大声啦!这种事可不能乱讲。”

“啊……对不起。事实上,我也没有证据,所以,不应该讲出来。当然,如果我有些许证据的话,也不会到现在,一直都默不吭声。

“哥哥一向懦弱,即使女儿遭遇那么惨,还是只会说一切都是,命运,,更说为这种事生气,简直是自取其辱……难道所谓,中学教师,都是这样?就因为这样,我才会看不过去。刑警先生,我曾出面找支仓谈判哩!……我要他还侄女的清白身体。支仓那家伙仍旧毫不当一回事一般,不过,他老婆比较讲理,表示说她本来要送侄女就医,但是,侄女却先被介绍至她家的人接走了,从对方家至医院就诊。”

“然后呢?……”石子刑警满脸铁青。

“然后……她为了表示歉意,给我二百……哈、哈、哈……刑警先生,家兄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向支仓敲诈二百两。”

“开……开玩笑!不对。刑警先生,像支仓喜平那样的家伙,就算敲诈、勒索也没用的,我连一毛钱都没有拿到。只是口头上讲好二百两解决,到了翌日,侄女就失踪了。”

“哦,那么,钱呢?”

“我判断一定是支仓那家伙,怕惹上麻烦而杀人,立刻冲去找他。但是那家伙很镇静,反过来咬我一口,说阿贞不见了,绝对是被我藏起来,要我赶快带她来,否则他不付钱……情势完全逆转了。”

“哦,那后来呢?”石子刑警急忙追问。

“刑警先生,我也不是那样好欺负的。”定次郎讲到兴头上,呼出酒臭味,接着说道,“我告诉支仓喜平那个畜生:把阿贞藏起来也没有用。但是,一旦动口,就非我所擅长,终于还是被支仓给压得死死的,只拿到一点点奠仪,就沮丧地回来了。”

“嗯。”石子刑警交抱双臂,“这么说,你对阿贞的事情,也是不知情了?”

“完全一无所知。不过,她也都十六岁了,如果自己想寻死,应该至少也会留下一封遗书或什么的吧!而如果还活着,漫长的三年间,不应该连半点消息也没有吧!……再怎么说,我都认为支仓喜平那家伙可疑。刑警先生,请你一定要把那种恶徒抓起来。”

定次郎的话,只是加深石子刑警对支仓的怀疑而已,在积极方面却毫无帮助。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旅馆。

出了旅馆来到外面,他本想就这样回去,找根岸刑警商谈商谈,不过忽然兴起,觉得何不前往支仓家,找支仓的妻子,问一些问题,立刻,他从水道桥车站,搭乘省线的电车。

支仓家还是一片寂然。隔了约莫十天,庭院里的梅树,完全不知道主人已经离开,一朵、两朵地陆续绽放。石子刑警被带至偏院客厅。抬头仰望梅枝时,脑海中历历回想起,支仓喜平逃走那天的情景,以及接下来连续四夜,通宵不寐的痛苦监视,还有至今天为止,无数辛苦追査的行动。感觉上,这一切仿佛已经延续了相当长的时日!

支仓之妻脸色苍白,低垂着头,静静坐在石子面前。

事件发生以来,石子刑警虽然已经见过她两次,却未曾仔细慢慢观察对方,此刻细看,才发现对方是文静贤淑的模样,而且容貌极美,嫁给支仓喜平这样的畜生,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以前曾问过她的年龄是二十八岁,可是看起来,她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性情和她的名字——静子非常相衬!

“你先生还是没有消息吗?”石子对显得僬悴已极的支仓之妻略带同情。

“是的,一点都没有。”

“你一定很担心吧?……但是,警方也很困扰哩——并非特别重大的案件,最好是主动出面澄清,采取这样的态度,反而会对他很不利。”

“是的。带给你们麻烦,实在抱歉。”

“你能不能劝劝他,早日出面投案呢?”

“当然,只要知道他的行踪,不必你说,我也会叫他赶快投案的,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他人在何处,真的无能为力。”她神色自若地回答。

“我明白。”

石子刑警判断,对方虽是女性,却相当有教养,又在主日学担任老师,只要决心保护丈夫,采用一般客气的询问方式,她是不会诚实回答。于是,他试着转变话题方向。

“大概在两、三年前吧?听说你家的女仆,突然行踪不明了?”

“是的。”对方狼狈似的回答。

“后来呢?”

“好像还是没有消息的样子。”

“听说是在你家得了病?”

“是的。”她第一次抬起脸来,用探索般的眼神,凝视着石子刑警。

石子刑警忽然心想:这女人眉毛很漂亮呢!

“是得了什么病?”

“这……”她再度俯首不语。

“我听说是花柳病,不知道……”石子刑警毫不放松。

“是的!……”她哀求似的抬头望着石子,“这是外子的丑事,他……”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消失了。

“对方的叔叔听说找上门来了?”

“是的。”她好像终于死了心,“她父亲是中学教师,人很好,可是虽然是亲兄弟,叔叔却是个非常不讲理的人。”

“那位女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很乖巧,人也长得漂亮,而且做事认真,即使染病后,被介绍至我家的人接走,从对方住处到医院就诊,她似乎也没有特别恨我们。由于家中并不富裕,她在外出时,总是系一条朴素的黑色衣带,外头再罩上一件牡丹图案的毛织披肩。听说她失踪当天,也是同样穿着前往医院,而且是神采奕奕地出门……即使到了现在,我仿佛还能看到她那模样……”

支仓喜平的妻子一面说,一面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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