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特里又来到丘吉尔的办公桌前。敌意仍旧明显,尽管有一夜睡眠时间作缓冲,仍能一点即燃。

“但愿你没生气,特伦斯?干这种差事,同事间拌几句嘴很正常。我一向鼓励队中的伙计们要直言敢谏、有一说一的,你知道的。”

“是,长官。”

“听着,特伦斯,我昨晚没怎么睡,一直在想事情。实际上,是你犯的一个错误让我睡不着的。但话又说回来,没人是十全十美的。有时候旁观者清啊。”

特里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如此厌恶自己的上司了。“我不明白,长官,”他木然地说。我只知道你年龄比我小,还占了我的位子。

“不,我明白就行了。”丘吉尔带着深深的自我满足端详着特里。“但瞧瞧证据,老伙计。我们先后遇到了6起性侵犯案——克莱顿,惠特克,吉尔伯特,斯蒂尔斯比,赫斯特,现在是萨拉·纽比。你原本的思路是这些案子都是同一个人干的——即加里·哈克。但那个思路行不通。DNA检测结果证明他并没有袭击卡伦·惠特克。他不可能袭击海伦·斯蒂尔斯比,因为当时他正被拘禁,而贾斯敏·赫斯特是被西蒙·纽比谋杀的,所以我们唯一确定的性侵犯就是他企图强奸萨拉·纽比,因为我们亲眼目睹了。”

“还有雪伦·吉尔伯特,长官。”

丘吉尔明智地点点头。“我同意,雪伦声称自己被他强奸了,有证据支持她的指控,但并不是所有的证据,到现在也是如此。”他故作高深地朝特里一笑。“和你不同的是,我仔细检查过那个蒙面头套,就在将它交给法医的时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特里故意不回答,丘吉尔面对着他的敌意却仍面带欣喜。

“金色的头发,特里,上面还泛着淡淡地红色,是很短的头发……”他食指和拇指之间捏着一毫米的空隙。“……留在蒙面头套里,那肯定是戴帽子的人留下的头发。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要仔细研究证物啊。你的老朋友哈克是棕发,而西蒙·纽比的头发是——来吧,告诉我是什么颜色?”

“金色,长官,”特里一脸苦闷地说。“但是……”

“而且也非常短,我记得。照我父亲的话讲,是平头,对吧?”

“但肯定不是他干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哈克……”

“这个证据可不是啊,特里……”

“雪伦认出他了,看在老天的份上!她儿子也认出来了!”

“他蒙着面呢,特里!带着蒙面头套!”

“但……”特里开始结巴了,想要列举几条他认为是显而易见的原因。“……但西蒙甚至都不认识她!”

“不认识吗?强奸犯的全部行头都是在他的棚屋里发现的。”

“是啊,但那块手表!强奸犯拿走了加里的手表。”

丘吉尔点头。“我同意,这就是关键点。即使如此,这手表是在哪里找到的呢?在西蒙的棚屋里,加里是去那儿找的。这说明什么?也许他让西蒙去替他拿回来,而西蒙在解读他的指示的时候有点兴奋过了头……”

“那太荒谬了,长官,那肯定是……”

“是吗?是种可能,没错,但瞧瞧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加里和西蒙的母亲大吵一架,并袭击了她——一起严重的暴力袭击,但她却不愿意出庭指控。为什么?我想是害怕加里会把他儿子的事不小心说出来吧?也许还会抖搂出她的事?那些他们心知肚明的事?”

特里闷声的沉默似乎令丘吉尔异常满足。

“你一直以为这些攻击都是一个人干的,是吧,特里?那个《晚报》上说的蒙面杀人犯。嗯,也许你的思路没错,但你抓错嫌疑人了,就是这样吧?万一这个连环强奸犯不是加里,而是西蒙·纽比呢?”

特里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长官。”

“嗯,再仔细想想。我把西蒙的头发拿去做DNA检测了,让法医将其与蒙面头套里的金发做出对比,行吧?我还叫他们拿惠特克案的疑犯头发跟这两者相互比对。如果这三者都互相吻合,我们就能立刻破获五起性侵犯案中的三起——雪伦·吉尔伯特案、卡伦·惠特克案和贾斯敏·赫斯特案!”

“那要是不吻合呢?”

丘吉尔耸了耸肩。“要是不吻合,我们仍然起诉西蒙杀了贾斯敏,再继续追查其他案件。但我想一定会吻合的,特里。原因有两个,其一是惠特克的袭击者也长着金发,带着些许红色的金发,不多不少——在我那位美丽的法医学家的显微镜下,两者看起来完全一致。其二嘛,就是斯蒂尔斯比所作的相片拼图。记得吗?”

特里一脸阴郁地点点头,他能预感到丘吉尔要说什么。

“那拼图看起来并不像是加里,对不对?当然不像了,他当时还被关在牢里呢。但那的确很像西蒙,记得吗?尤其是鼻子。如果斯蒂尔斯比在列队辨认嫌犯时能认出他,我们就又搞定一个案子了,只剩下玛利亚·克莱顿案悬而未决了。”

丘吉尔若有所思地看着特里。“西蒙跟她有什么关联吗?”

“据我所知,没有关联。”

“但你之前并未着意调查其中的关联啊,是不是?现在可得好好找一找了。我要你再仔细翻一遍那个案宗,逐条查找任何与西蒙·纽比相关的线索,要是有关联的话,你那一套连环强奸犯的理论就又说得通了,是不是?”

丘吉尔嚣张地笑着。“你只不过把注意力集中在错误的嫌疑人身上而已,老伙计,是西蒙,而不是加里,所以贾斯敏·赫斯特谋杀案也许不是我们起初以为的激情犯罪,而是惯犯所为。”

门开了,一个小男孩探出头来。哈瑞·伊斯比微笑了一下。

“你好,韦恩,你妈妈正在工作吗?”

“没有,她在上厕所。”

“哦,那好。”哈瑞迟疑了一下,有点吃不消这个异常直白的回答。“嗯,呃……”

“是谁啊,韦恩?”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楼上飘荡下来,伴随着马桶的冲水声和下楼的脚步声。

“一个男的,妈,他是……”

看到哈瑞,雪伦·吉尔伯特脸上那欢迎光临的微笑就消退了。“哦,是你啊。”

“别这样嘛。我把你的戒指拿回来了。能说句话吗?”

“如果非说不可的话。”雪伦在客厅里坐下,韦恩爬到她腿上,一脸猜疑地盯着哈瑞。

“你女儿呢?”

“在楼上睡觉。”她冲他皱着眉。“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你们抓到他了?”

“加里?我们把他吓得屁滚尿流呢。”他把镶着S形图案的金戒指还给她。她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侮辱。“你们不是需要拿它作证物吗?”

“我们检查了一下,没在上面发现指纹。”

“那你们拿什么指控他?”

“恐怕不指控了,亲爱的。他……”

“不指控了!但他强奸了我——我告诉你们了!”

“我知道,雪伦……”

“这个戒指和那只手表就是证据,庭审结果全错了。”

“我也知道,但法律规定同一罪名不能被起诉两次……”

“所以他又没事了,那个混蛋。”

“是的,对不起。”

有一瞬间,哈瑞还以为她要哭了,韦恩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把双手张开,抱了抱母亲,雪伦也用力地回抱了他。然后他们听见卡蒂在楼上嚷嚷,雪伦把韦恩放下。“厨房里有一瓶橙汁,拿上去给她吧,行吗?韦恩。”

韦恩离开房间的时候,哈瑞笑了。“真是个小大人。他现在几岁了?”

“7岁,他一直照顾着妹妹,还照顾我。”

哈瑞点点头,想起她庭审时的情景。“他的确是那样的,一点不错。”

雪伦打开手提包抽出一根烟。点烟的时候头发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哈瑞再一次注意到她是多迷人。他同时也意识到,她是多么的愤怒。

“加里就这么逍遥法外了,跟只鸟一样自由自在。他要是来这里的话,我该怎么办呢?他很可能会来的,你知道!”

“给警局打电话,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打给我。”

“啊,是的。”雪伦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加里能把你这样的家伙像早饭一样吞下去。”

“他之前看起来可没那么凶悍,就像我说的那样,他都屁滚尿流了。”

她长吸了一口烟。“你是谁啊,我的私人保镖?”

哈瑞原本无此打算,但他忽然想到这也许行得通。毕竟,人们总是鼓励警官要积极主动。“嗯,如果你觉得需要保护……”

“你就会来保护我?”雪伦大笑,笑声里混杂着愤怒和轻蔑。“不过如此,是吧?被强奸的我就落得这个下场,被警察和天杀的律师压榨——你!那你要作什么呢,帅哥?不执勤的时候就跑到这里来?”

“可以。”哈瑞轻柔地说。

一阵沉默。雪伦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缓缓交叠起双腿,把烟灰弹到壁炉里,眼神中闪过一丝冷酷和心照不宣。“哦,对呀,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服务内容让你浮想联翩了,是吧?”

“我可能会对你有帮助,”哈瑞说。

她又大笑了一声。“像那样有帮助的家伙,我一挥手就能招来一打儿。”

“我当然相信。我是说其它的保护。”他朝着楼上孩子们声音传来的方向点点头。“好比说社工那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飞快地跑来了。什么安全条例啦,儿童保护啦,寄养家庭之类的,你不想招惹这些麻烦吧。”

“你这个王八蛋!滚出去——快滚!”

哈瑞站起来。“我也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雪伦。我觉得他们两个孩子棒极了。你自己也不赖。”他把手放在她胳膊上,被她狠狠甩开了。

“滚开!”

“你不是当真了吧,雪伦。对不起,我不该提孩子的事,只是举个例子,仅此而已。我会对你有帮助的,你也会对我有用……”

他摸着她的头发,动作极轻,手指在她下巴上划过。她脸上还带着愤怒的神色,但也有一丝——顺从。

“我对你有什么用呢,你这混蛋?”

他将雪伦的下巴抬到近前,品味着自己力量所带来的兴奋。“我想你清楚得很呢,亲爱的。不是吗?”

是惯犯所为。丘吉尔的话回响在特里的脑海中。他浑身颤抖,不仅因为受到了屈辱而气不过,更可怕的是丘吉尔有可能是对的。特里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这种心理打击,如果这个卑鄙小人能随便凑上来,简单看看案子,就立马瞧出了特里几个月来都没注意到的真相——那么,这说明什么呢?

而丘吉尔的论断却相当有说服力,头发和DNA检验的证据可能会将西蒙牵连到惠特克案当中,令人讶异的是,他甚至还可能和雪伦·吉尔伯特强奸案有关。海伦·斯蒂尔斯比也有可能在列队辨认嫌犯时认出他。这样一来,只差破解玛利亚·克莱顿谋杀案,丘吉尔就可以摘得大满贯了。而对于新官上任的侦缉总督察来说,这可是个辉煌的胜利。

但是,这个男孩不是那种会犯罪的类型,特里想。他所认识的全部连环杀人犯,都是从小犯罪开始的——入室行窃,小偷小摸,小打小闹——积少成多,越来越邪恶暴力。加里·哈克在警方的犯罪卷宗上有这样一长串的纪录,西蒙·纽比却没有,他的犯罪记录是空白的。

除非我们忽略了什么事情。仔细翻一遍那个案宗。逐条查找……特里翻看玛利亚·克莱顿的卷宗时心里极不情愿,起初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随后才恍然大悟,因为这让他想起了亡妻玛丽。

玛丽在特里去上班之前仰起脸与他吻别,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那天晚些时候,两个驾车兜风的小流氓把她妻子连人带车撞得稀烂,连人带车卡在他们那辆偷来的捷豹汽车和花园墙壁之间。

这是玛丽死后他接手调查的第一个重案,特里甚至已经忘了当时是多么难以面对那场景。许多同事都建议他不要那么快就接谋杀案,但他意志坚决。他想报复残杀玛利亚的凶手,就如同他希望法庭会严惩害死他妻子的那两个臭小子一样。

但这两个愿望都未实现。那两个男孩只被判了两年的少管所监禁,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释放了,而特里也始终没能找到杀害玛利亚的凶手。

几个月之后,特里没有获得提升,肥水流了外人田,便宜了丘吉尔,一个比他小8岁的家伙。一个在成功之路上决意羞辱特里的家伙,一个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家伙,相较之下特里已经失去精力和雄心了。

特里叹了口气,翻开了克莱顿的卷宗。谁抓到犯案的恶棍并不重要,他对自己说,只要能抓住就好。但他并不相信这句话。

他错了,而你能证明他就是错的,脑海中另一个声音说道,那

是以前那个年轻特里的声音,那时玛丽还活着;那时的他,有时整夜工作,周末也不休息;那时的他,只训练了几个月,便在大北方长跑中取得前50名的好成绩。

从头开始,那个声音告诉他。仔细过一遍。答案就在里面。要是找不到的话,你就出去调查,直到找到答案为止。

翻开卷宗的那一刻,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回来了。

玛利亚·克莱顿是在去年9月被弃尸在斯特兰索公地的。她遭到捆绑,是被掐死的,也被强奸过。她的那条约克夏犬是在几米开外被发现的,脖子被割断了。玛利亚·克莱顿是个高级妓女,生前住在斯特兰索的一座舒适的独栋别墅当中。35岁左右,女儿在寄宿学校上学,光这一点就能说明她是个多么成功的妓女了。她的生意一向谨慎而有条不紊。女仆安·斯林斯比是个50多岁的寡妇,曾经打电话报警说女主人失踪了。

最值得怀疑的人群就是玛利亚的顾客们,他们的到访都有记载可查,在斯林斯比女士的预约簿中记载着每一个人的喜好。特里面带嘲讽地笑对玛利亚那些尴尬的顾客,其中包括商人、社工、飞行员,甚至还有一名校长和一位老当益壮的退休人士。对于玛利亚广告中宣称的“性疗法”,他们全是慕名而来的。她的许多顾客都看似婚姻美满,但事情曝光后,恐怕有些人已经没办法再维持美满婚姻了。

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像西蒙·纽比那么年轻,全都有体面的工作,才能付得起高昂的收费,这点也跟西蒙不同。许多人在她死时都跟家人或朋友在一起,没有哪个顾客看起来有杀她的理由。

特里心里想,我们就这样走到死胡同了。她是一个生活安逸宁静、没有仇家的女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杀人动机,无从解释为何唯独玛利亚被杀,而不是当时当地独自散步的任何别的女士。当然,此种蹊跷使得这宗案件令公众和媒体感到更加恐慌,也增加了警方的侦破难度。

特里的调查组对每一个当晚可能出现在斯特兰索公地的人都作了笔录。有几个人说看见了玛利亚在遛狗,但当时她是一个人,而且看起来相当高兴。没有人听到尖叫声或是犬吠声。一个男人自称见过一个蒙面黑影从陈尸区域跑过。但那身影出现100米开外,很有可能就是个黑人,而不是蒙面匪徒,甚至有可能是个女人。

特里叹了口气,把照片平摊在办公桌上。现场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贾斯敏·赫斯特的陈尸照那么骇人,这跟他之前调查过的任何一起谋杀案的恐怖程度不相上下。

玛利亚是被绑着掐死的,而且是先奸后杀。唯一令人困惑的是,没有找到残留的精液。以特里的职业推断,他以为会找到一些残留的精液,但安·斯林斯比说女主人的所有顾客都使用安全套,而她阴道中也的确发现了润滑剂的痕迹。

除了被勒死时留下的淤青,玛利亚喉咙上还有一小道割伤,就在气管靠左一些的位置,有可能是什么人从后面拽着她,拿刀威胁她的时候弄伤的。虽然贾斯敏喉咙上的伤口就深多了,但位置几乎一样。玛利亚是窒息而死的,只有她的狗被割喉了。它口中咬着一些黑色棉质纤维,可能它曾为了保护女主人而奋力吠咬。这只小约克夏犬竟然敢攻击比自己体型大20倍的凶手,真是只勇敢的小动物。只是很不幸,它没有咬出血迹。

另一个证据是距尸体1米开外的44码耐克运动鞋鞋印。50米外的小路上也发现了类似鞋印,从大脚趾和脚后跟的印迹深度判断,穿鞋的人应该在跑动。

证据只有这些,犯人持刀,穿44码耐克跑鞋和黑色棉质长裤,也许还穿着黑上衣,戴黑色蒙面头套。这些证据有对西蒙不利的吗?鞋子?好吧,西蒙是有44码耐克运动鞋,但加里也有,成千上万的男人都有。蒙面头套?嗯,还不能确定它一定在案发现场出现过,除非在西蒙棚屋里发现的那个蒙面头套上,法医能够找到玛利亚留下的痕迹,否则这一点嫌疑也得排除。棚屋里那件运动裤有没有被一只狗咬破过?这会是案件的转机。特里作了笔注,要问问法医这件事。除此以外,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看到这里,特里记起安·斯林斯比告诉他,玛利亚死前两个月有一群建筑工人曾经来扩建厨房。这5名工人发现玛利亚是妓女的时候觉得挺有趣,但大多数都没挂在心上,而且坦然接受了她是地位在自己阶级之上的体面女士。但有一个工人显得不尴不尬,还自吹自擂。玛利亚告诉安,她曾经和他上过床,而且很后悔。他是个无赖,根本毫无分寸、不知进退,他叫加里·哈克。

特里追问过其他几个工人,4人都记得加里夸口说自己和玛利亚上过床,而且他要求再来一轮的时候,玛利亚一脸倨傲地在他眼前把门摔上了。加里被羞辱了,非常气愤,他们4个都避免就这事儿拿他开涮,因为跟他开这种玩笑纯粹是找死。

加里告诉特里说她收费太高了,他承认自己要求下次免费,但声称那不过是个玩笑,说玛利亚根本不值50英磅。他承认自己偶尔会到斯特兰索公地跑步,在玛利亚遇害当晚也没有令人信服的不在场证明。但搜查加里公寓的时候,特里只找到一套蓝色莱卡运动装,并不是黑色棉质的。他的44码耐克运动鞋是新的,也没搜到蒙面头套。因此加里就被释放了。

就这样,3个星期之后,卡伦·惠特克被攻击了。

攻击者持刀,穿黑色运动服,戴黑色蒙面头套,穿44码耐克运动鞋,还偷了卡伦的相机。加里·哈克不仅是受雇修缮卡伦·惠特克学生公寓的工人之一,还在她房间里面发现了她的裸照,并且拿给其他工人看。其中两张照片上有加里的指纹。

对特里来说,这已经足够有嫌疑了。《晚报》上刊登了公开信,谴责警方无力保护妇女安全。特里于是逮捕了加里,并就两起刑案对他提起公诉。

4周以后,捆绑惠特克胶带上的毛发DNA检测报告出来了。想起那天特里就忍不住低吼一声,惠特克案的公诉被搁置。3周之后,对于克莱顿案,刑事起诉署撤销了对加里的起诉。

特里认为,加里被释放后,紧接着就强奸了雪伦·吉尔伯特。而他一经脱罪就立马侵犯了自己的大律师。尽管不利于西蒙·纽比的证据相当有说服力,但特里仍然怀疑加里可能谋杀了贾斯敏·赫斯特。犯案手法确实是有差别的:玛利亚是被掐死的,而贾斯敏是被割喉的,但加里的性格特征与这桩谋杀案的吻合,跟他与玛利亚谋杀案的吻合程度不相上下。

毕竟加里早知道这两个女人都不检点,性生活杂乱随便,所以就凭他那原始兽性的思维模式认定她们都该任凭自己予取予求,此外还有贾斯敏尸体旁出现的44码耐克运动鞋鞋印。

特里难过地摇摇头,这些都还不够,跟不利于西蒙的证据份量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也许丘吉尔说对了,我对加里的执念太深了。但话又说回来,他并没有像我那样长时间地追踪加里,对于萨拉·纽比的攻击案,他也没有作出像我那样的反应……想到加里又会逃脱那个案子的起诉,特里不禁浑身一震。那恶棍似乎在过着天护神佑的日子。好吧,也许只有一个执迷不悟的警探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特里看看手表,发现已经快6点了。特鲁德大概已经给孩子们做好饭了,而她们大概正在追问他有没有打电话回家,想要探听今晚能不能见着爸爸。好的,她们会见到爸爸的。至少今天没什么事需要占用晚上这段宝贵时光,他要跟两个小姑娘一起玩,听听她们今天发生的事,然后读个故事哄她们入睡。也许这会让特里变成一个逊色于勤奋的丘吉尔督察,丘吉尔可没什么家事挂在心头,但特里至少获得了一个独立于工作之外的真切生活。

之后呢,他心里想,等孩子们都睡着了,我大概得再去棚屋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发现丘吉尔遗漏的线索,或者再研读一会儿这些个案子。

特里站起身来,伸伸腰,把一打卷宗装到公文包里带回家,他心想着,这就是我的睡前故事。也许我又开始执迷于办案了,不管这是福还是祸,可能注定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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