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条交叉路前,仙道停下车来。

今天早上从十胜的温泉旅馆出发,穿过狩胜隧道,进入道央的山岳地区。再往下走,有一条路可以直通夕张市,然后走道东高速公路,到达札幌。这是回札幌最快的一条路。但是今天,仙道却不想这么走,他想先绕到夕张市西边的小镇。

仙道再次打开地图确认。目前是在国道二七四线上,在前方交叉口往北走,就可以横跨夕张市。然后在国道三八线中途转弯,越过一座山巅往下走,就到达那个小镇了,也就是隶属栗山町的那块地区。之后再出岩见泽市,上道央高速公路,就可以直通札幌回家。

仙道再次发动车子,在前面有红绿灯的T字路口右转,就行政区来说,这里算是夕张市了。

仙道虽不曾去过古川的故乡,却来过夕张市办案。那是在七年前的秋天,一个出生这里的男子,在神奈川县杀了他的同居人和同居人的女儿后逃逸。神奈川县警局研知男子应会逃回老家,于是请求北海道的警局协助。那一次,负责为神奈川的警员带路,找寻男子行踪的人就是仙道。

如警方的猜测,男子在犯案后确实逃回北海道老家,但是他没有回家,而是藏匿在老家附近的山里。这段期间,男子偶尔会下山采买一些食物,要找到他其实不难,但仙道和其他警员却没多做他想,只是一味地在犯人的老家埋伏。最后还是犯人因身上的钱已用罄,加上自己想通了,主动出来投案。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结束任务,使仙道相当后悔,当初自己能多探访一些小镇上的关系人,一定能更早掌握到男子的行踪,也不会让他藏匿近两个月的时间。

握着方向盘,仙道不由得想起山岸在电话里提到十多年前的那件案子。

那是仙道任职于札幌中央署刑事一课时所发生的案子。一名四十岁的女性,在札幌的一处宾馆房间内遭人杀害,一起投宿的男子则不知去向。

仙道接获报案后赶往现场,发现死者的脸被人用钝器反复重击,几乎是鎚烂的地步。死状之惨,让仙道在之后好几天食不下咽,忆起此画面还会频频作呕。

经调查,那件命案的被害人是一名派遣的按摩人员。为什么说“人员”而不说“小姐”或“女郎”呢?因为一般人说到“按摩小姐”或“按摩女郎”,好像含有提供性服务的意味,但事实上,被害人是纯粹的按摩工作者,所以当时各方媒体在报导时,都有默契地陈述被害人的职业为“按摩人员”,而非“按摩小姐”或“按摩女郎”。显然客人并不这么认为,当初打电话叫到府服务时,便认定自己是找娼妇来从事性服务。

现场留有做案时的凶器,是凶手带来的啤酒瓶。犯案时,以手握瓶口,甩瓶子底部反复重捣被害人的脸部。

另外,还有手机。只是当时手机尚未普遍,凭通话记录锁定对象的技术也无法做到。不过,现场其他遗留物还有很多,足够警方找出凶手是谁,果然,事件发生的隔天,警方就筛选出嫌犯了。

嫌犯叫古川幸男,少年曾在旭川犯下杀害妓女案件,移交少年感化院。

再调查古川的关系人。发现他在国中时期住在岩见泽市的儿童之家,与前所长感情甚笃,双方一直都有联系。于是,仙道联络前所长,并从前所长的口中得知,古川在做案后曾经打电话给前所长,表示自己将去爱知县工作,临行前会找时间探望所长。就这样,仙道和山岸两人埋伏在前所长住家周围,终于在案发第七天,古川上门拜访时,将他逮捕。

逮捕时:古川并未做任何抵抗,只是神情显得相当失望,应该是没想到前所长竟然告诉警方他的行踪,或许,有种遭到至亲背叛的感觉吧!

到案后,古川对自己的犯行坦承不讳,表示和死者因为性交易和金钱的事起纷争,而拿啤酒瓶殴打被害人。不过他否认预谋杀人。检方并不采信,仍以杀人罪起诉古川。起诉书上强调,古川十七岁时亦曾以相同手法杀害一名女性,此次再犯,显然毫无悔意且手段残忍,应处死刑。

开庭审理时,古川有无杀人意图,以及是否预谋杀人的问题,再度引起争议。辩护团以凶器为酒瓶为由,主张被告并无预谋,杀人为偶发性暴行,是过失杀人致死。

判决过程中,仙道曾出席旁听一次。就一般警员而言,即使案子是自己经手办的,一旦进入司法阶段,通常不会前来旁听。那一次,仙道却涌现深入了解,一探究竟这案子的念头。

法院开放辩护方口头辩论的部分。那天在法庭上,辩护团要求古川回答几个问题,包括请他描述在衰退的旧矿坑镇上度过极其贫穷的生活,以及母亲弃他们离去的岁月。面对这些询问,古川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说着。坐在旁听席上的仙道这才知道,原来古川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成长,其生活之悲惨远超出他的想像,甚至,在此之后仙道所接触的犯罪者之中,也没有人的童年生活如古川这般凄凉。

检方以“杀人已不是第一次”、“罪行重大,不可能改变”为由,求处无期徒刑。

审判结果则和辩护团主张过失杀人致死相同,法官退回检方的提告。最后宣判古川以伤害致死罪起诉,求处十二年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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