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羞愧与耻辱随着一声长叹彻底爆发。马克弯着腰,胳膊肘杵在膝盖上,双手扣在脖子上,他意识到吉姆是相信他的。喉咙剧烈地颤抖着,满脸窘迫,马克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面前有人动弹,抬起头对上杰西的眼睛。什么都没有必要说,马克目光转向别处,突然不安地站了起来。

下午三点左右,吃午餐的人群已经逐渐散去,马克很高兴。他们所在区域还有一张桌子,只有几个老人,丝毫没注意到他们。杰西把手提包从椅背上拿下来,马克抓着包。两人随着吉姆来到前台,服务生一边计算着账单,一边唠叨着天气。马克打开钱包,吉姆朝他挥挥手,用信用卡付了账。十分钟前,马克可能还会抗拒,为付自己的餐费而力争。

马克浑身上下满满的能量,不知要去哪儿爆发,于是他走出去等那两个人。他在酒吧前面来来回回走,他感到已经准备好要爆发了。内心的狂喜与满足终于沸腾了。正巧一位穿着印有古巴标识衬衫的经过,马克的愉悦之情喷薄而出。时间不断流逝着,他们怎么这么久?他正想着,门开了,那两个人出现了,耳边都贴着电话。

吉姆看了马克一眼,但是讲着电话,“我需要每个人都关注这件事。一级警备……对。瑞格利球场。”他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深蓝色带有政府图标的轿车,靠着车,仍然在电话里发号施令。

马克转向杰西,想问问接下来做什么,但是她举起手,脑袋偏向电话。

“警官,只是告诉您一声,现在联邦调查局已经加入,建议把我们全部警力安排到瑞格利球场。”她与马克擦身而过,然后停了下来,一只手指放在耳朵上,一边和一位听起来像她上司的人说话。

马克满脸迷惑,但是又无法与两个人眼神交流,就又开始踱步。这意思是他们不需要他?好像他们已经召集部队了。午餐时间已经结束了,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工作,他就得回去了。马克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徘徊,每几秒钟就看看那两个人是否打完电话了。马克既没有方向又觉得不被需要,他就转身往地铁口走去。走了半条街的时候,吉姆追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马克!等一下,你要去哪?”

马克看了他一圈,猛地挣脱掉吉姆的手,往回走去。虽然他们已经宣布休战但是不意味着他喜欢被别人碰触。“我觉得我最好回去工作,你不需要我。”

“哪有这种事,我们才不是!”吉姆把马克拽回到轿车旁,“来吧,我们得挖挖你的脑子,找找更多的细节。”

“挖我的脑袋?”马克一身寒意,他停下来,“你什么意思?”脑海中出现一连串的幻象,还有一间非常干净的房间。

他的恐惧一定是显现出来了,因为吉姆的眼睛瞪大了,马克举起双手。“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看看你是不是还能想起更多的细节,可能你第一次写下来的东西漏掉了一些看起来不重要的事情。”吉姆的电话又响起来,他接电话时,手搭在马克的肩上,头朝轿车一歪。

吉姆和杰西交换了电话号码,马克和吉姆就让她忙她自己的事情了。马克爬进车里,尽量不去想主动坐进折磨他的人的车里这件事有多么不可思议。短短的旅途有点尴尬,但是幸好吉姆双眼盯着路,一边打着电话安排部署。吉姆打完电话,电话扔在座位中间的格子里,朝马克瞥了一眼,“你难道不需要给你老板打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马克伸手去拿电话,“是啊,你不介意吧?”马克解释说自己的事需要更长时间,于是申请能否休假半天,第二日加班补偿。盖里欣然同意了,甚至没有问很多问题,相反,对于他明晚上替补女服务生显得很震惊。马克挂断电话,笑意浮现,声音中也透露着兴奋。

到达联邦调查局大楼,吉姆带着马克穿过安保,告诉保安他要带马克进去审问。

在电梯中,马克的手在大腿上蹭了下,然后插在兜里,平视着吉姆,“我没惹麻烦,是吧?”他不得不问,他必须确定。这个人在车上到现在只说了几句话,只盯电梯的显示屏。他好像独自一人在电梯里,完全没注意马克。没有交流真是令人神经紧张。

吉姆双眉紧锁,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向马克,“不,为什么你会惹麻烦?”

“不知道……只是你和保安说你带我去审讯。”马克耸耸肩,接下来的话里就包含了一丝讽刺。“我也想象不出为什么这会让我紧张。”

门开了,吉姆把马克带到附近,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听着,现在,你是我们的线人,你有我们需要的信息,对不起,我没有让你明白这一点,现在我脑子里有无数的东西要处理。我必须把所有不同的机构安排好,协同努力,确保我们全部联系的上,远比你想知道的要多。但不管怎样,我本应该多注意我的用词,对不起。”

马克并不是要他道歉,就是要安心,但是他很惊讶,同时很高兴并接受了道歉,“没关系的。”

他们来到了一间会议室,里面沿着墙边都是桌子,上面放着电脑,中间一张长桌子。“到了,我打算让你看一些嫌疑人的照片。”吉姆猛地来开一台电脑前面的椅子,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不一会儿,屏幕上全是照片。他教马克想要看下一张时如何操作,然后轻轻拍了拍马克的肩膀。“好了,我要让别人知道我回来了,这间屋子很快就会挤满了人,你还好吗?”

马克笑了笑,感激吉姆努力让他觉得不那么压抑。“当然,我很好。”

吉姆离开了,但是不一会,更多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有些人坐在马克后边的会议桌边,其他人拿起其他电脑的设备,很快空气中就充满了敲击键盘的声音。他看的照片有一些是面部特写,但是其他的很明显是监控的照片。马克停下好几次,闭上眼睛,回想脑海中的梦。没有人打扰他,只有一个女士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他要了一杯咖啡。

马克浏览那些嫌疑犯的照片时,吉姆回来了,开始向屋内的人发出命令,然后他们就走了,大概是执行那些命令去了。一个人出去就有另一个人进来。氛围很紧张,马克费了很大劲才集中精力在照片上。

“线2在线。”

“吉姆,在线路三。”

“呢?有人给他们打电话吗?”

“很好,我想动用你全部人力……不,我们做不到……这会造成恐慌的。”

马克用手捂住耳朵,集中精力在电脑屏幕上。他知道有些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他不行,除了在梦中。做过梦之后几天,他可以随便回想起,好像那个梦储存在大脑的存储器中。接下来30分钟,他要充分利用这种能力。

“额,吉姆……?”马克缩在椅子里,挥挥手。吉姆突然停止了和另一个机构正在进行的对话。他大步穿过屋子,马克指着屏幕,“这人看起来像其中的一个人。”这个照片是安保摄像机拍下来的。画面有斑点,但是他根据那个人的脸形认出了他。那个人,长长的下巴,长着黑黑的胡须,看起来好像伸出去了。

吉姆靠着马克的肩膀,看着嫌疑犯的照片,手指镇定的放在打印按钮上,他回头看着马克,说:“确定是他?”

马克犹豫了。他确定吗?如果他错了,他最清楚这个人会付出的可怕代价。他准备好仅基于一张模糊的照片和大脑的想象将某人交付于那样的命运了么?如果他说不,那就证明这个人就是恐怖分子的一员,人们死了,他怎么能活着?

吉姆直起身子,扭过去,腿靠在桌子上,面对着马克,“由你决定,但是你必须确定。”他盘起手臂等着,但是屋内充满了紧急的气氛,他们不可能等一整天。

“我知道。”马克闭上眼睛,回忆梦中的那个人,尽力忽略他已经见到的情景。如果他已经见到的情景影响了他现在脑海中回忆的事情怎么办?他能冒这个险吗?他又看了一遍。那就是他梦中的那个人,很匹配。“就是他。”

吉姆点点头,随后飞快地对马克身后的人发出来了命令,关于找到了那个人的话。马克稍微向前弯着身,手指抚摸着鼻梁,他感到不舒服。

“你还好吗?”

马克放松下来,长吁一口气,“是的……就是有点压力。”

“还好,不过责任重大。”他的音调传达出理解,他对这种压力一点也不陌生。

“我想我应该继续看了。”马克用手擦擦脸,一口喝光了咖啡。

吉姆站着,走过去时拍拍马克的背,说,“干得好。”

一个小时之后,马克已经认出了另外三个人,他们已经派出小组去搜寻这些人。很幸运,一名嫌疑犯已经在监控中了。他和吉姆按着马克记下的梦一句一句核对,看看是否能从碎片中获得信息。还有两个人没有认出来,他只能想起,在扫射开始前,其中一个人朝一个拽着父亲手臂的小男孩挥手,那时他们正在走向门外,距离扫射开始约有一分钟。

“好的,要是你愿意,我们会让你带着一队人在门口。如果你能认出那个小男孩和他的父亲,我们就有时间找出人群中的那些人。”

“好,我在那等着。”

吉姆把笔放在纸边,“马克,我想确认你完全明白自己参与的活动。这可能极其危险。你原本没在照片里,所以不用考虑你可能会在这件事中被杀。如果你今晚去了,这一切就变了。你明白吗?”

马克点点头,基于事故之前他们将要采取的行动,吉姆判断未来可能的变化,马克对吉姆的判断很吃惊。“我很清楚可能的后果。”

“如果你站在远处,没人会注意到你的。”他的目光充满了真诚,让马克坚定了决心。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我是有点缺少锻炼,但是这不会是我第一次身陷险境。我知道代价是什么。”他的腿跳了一下,他站起来掩饰这个反应,“而且我无法摆脱我需要去那的感觉。”

吉姆收起笔记,拿起来,“那好吧,看看能不能给你弄件防弹背心。”

时间慢慢流逝着,目前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马克在走廊里来回走着,尝试穿上防弹背心,最后坐在吉姆办公室内的椅子上,同时另外一个人也离开,不管那些他仍需要做的事情。

他注意到办公室里没有一点私人的东西。桌子上没有照片,没有自制的像孩子或者孙女做的纸制品,甚至鼠标垫都是通用的。这些人的生活难道都是围着中央情报局或者联邦调查局转吗?马克之前对吉姆的生活丝毫不感兴趣。他所在意的是,这个人本可以朝他开火,而且马克原本不可以朝他吐口水。现在他正坐在那个人的办公室,想着这个家伙是否过着像样的生活。他甚至为他感到一丝惋惜。

“好了,我们能够追踪这些人中的两个。”吉姆匆匆进到办公室。“猜猜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车里装满了武器和足够炸平整个看台的火药。”

马克一下放松得垂了下来。这就是最明显的证据。无论还发生什么事,无辜的生命是幸免了,而且他提供的帮助。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

“怎么了?我以为你会很震惊。”吉姆还没来得及搜寻桌子,便朝马克的方向投去困惑的目光。

“我……就是……,现在有证据了,我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是仅仅根据我的梦和照片了。”

吉姆拿出一瓶止痛药,摇了摇。他斜着瓶子对着马克,眉毛一扬,“我买了这样一批东西。”

真是冷笑话啊,马克笑了笑。他的头也很重。他混着最后一点冷咖啡喝下两片止痛药,然后做了个鬼脸。这已经是他的第三杯咖啡了,但是过量的咖啡因也无法减轻他的压力。

“那两个嫌疑犯已经询问过了,我们打算去公园开始侦察。你准备去了吗?”

“你有杰西的消息吗?”他们那天在酒吧分开之后,马克就再没和她说过话,他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吉姆把车停在体育场前面,“恩,她正在帮助我们的人追踪一个嫌疑人,还没追捕到他。最了解这个城市,所以他们的合作非常重要。”

对于杰西正在外面追捕嫌疑犯,他一点也不意外。如果她知道自己在担心,她会很生气。那就是她的工作,她最擅长了。

吉姆开进一块为选手围起来的场地外面。一个保安尽力挥手让他离开,但是当他走上前,吉姆亮出他的徽章,保安的表现就变了。他指挥他们到离入口近的地方。离比赛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但是人行道上站满了球迷。小商贩混在其中,售卖着旗帜、点头玩具和计分卡。沿着街道,运动酒吧中都是球迷,从头就各种装扮。烤洋葱、热狗和烧烤街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激起了过去美好时光的记忆。

马克去过无数的赛场,总是很喜欢赛场外的气氛。他经常拿着地铁一号线。它就停在赛场右后方,只要走几步穿过艾迪森到公园前面。他记得老甜甜圈商店就在现在麦当劳的位置——温切尔甜甜圈。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他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了。

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他爸爸至少每年夏天都会带着他去看比赛。他们天一亮就离开麦迪逊麦迪逊,选手们刚到赛场他们就到了。他爸爸会买一袋子甜甜圈,马克就会求选手们的签名。

“马克……怎么了?”吉姆在马克眼前挥挥手。

马克摇摇头,向前迈了一步,尴尬地意识到自己停下来了,站在那神游,“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来我小时候和我爸爸来过这。”

“一直从麦迪逊来?”

“是啊,你怎么知——”马克不说了,他想起来这个人知道他所有的事。他把手伸进兜里,看了一眼吉姆,惊讶地看到他的脸红了。

“这真是尴尬。”吉姆盘起手臂。

马克在停车区向一枚石子踢过去,可是石头飞得比他料想的要远,啪地打在车底架上,他的脸上抽搐了一下。“是啊。”他耸耸肩,“不管怎样,尽管我们都在维斯康星中部,我们还可以通过天线接收到电台。”

“那你最后一次和你父亲看比赛是什么时候?”

吉姆开始走起来,马克在他身边慢慢地跟着。“我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以前了。我想是上大学之前了吧。我退学的时候,我们对彼此都很生气,不愿待在一起了。”

“生气?”

“嗯,我本应该像他一样当一名医生,至少这是他的计划。”他们避开一大群青少年。一到人群的另一边,马克叹了口气:“要是我成了一名医生事情可能就会不一样了。我就应该听他的话。”

“嗯……你再也不会知道了。你在你选择的领域干得也不赖啊。”

马克停下来盯着他说:“你开玩笑吧。”

吉姆耸耸肩,躲避着马克的目光,“嘿,我大概看过你的财务记录,你干得不错。而且,你其他的才能……”

“才能?”马克发出刺耳的大笑,“更像是诅咒。”

“那是你父亲认为的吗?”

他们来到韦夫兰大街,马克停了下来。他盘着双臂,眺望街道,“我父亲……他觉得我疯了。”

“他不相信你?”吉姆站在他旁边。

马克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

“这次就是你向他证明的机会。”吉姆递出手机。

“干吗?”

“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要发生的事。即使我们马上要阻止这件事,媒体也会得到一些消息,你就有证据了。”

“你觉得我仅仅应该给他打个电话?”马克在大腿上蹭了蹭手,“就这么随口说出去?”

“悄悄说,你不想在这引起恐慌吧。”吉姆嘴角翘起笑了一下,之后又严肃起来,“我是认真的,马克,拿出电话给你父亲打个电话。我们不知道这会发生什么。”

从他离开后,他和他的父亲就说过一次话,就是一个简单的生日快乐祝福。其他时候,他一直和他母亲说话,但是她总是成功让他觉得愧疚。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是他知道她讨厌他们之间的裂痕。

照片中的影像出现在脑海中。吉姆说得对。如果他有什么事了,他也不想他的父母仍记得他最不好的事。他希望有机会说再见。他记得他被捕的时候就遗憾没有那样的机会。“好。”

吉姆漫步离开了一小段距离,转过身,马克很感谢他给了他隐私。他拨通了电话,母亲接起电话时,他笑了,“喂,妈妈。”只有一小会他能够插上话,“等一下,我很好,对不起我没有经常给你们打电话,我是说真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我保证以后会经常打电话的。”

他母亲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慌乱,“有事发生了,对吗?”

“不,没什么事。其实就这一次,万事都好。爸爸在旁边吗?”

她没有被说服,但是还是说:“我也爱你,亲爱的。你爸爸接电话了啊。”

“喂?”他爸爸声音粗暴,好像等待着最糟糕的事。

“爸爸。”身边走过一群嘈杂的人,马克把手机紧按在耳朵上。

“你该死到底在哪?”

“我就在瑞格利球场外面呢。实际上我和联邦调查局的人在一起。”

“为什么?你现在干吗呢?”

他的下巴收紧了,“没事,我什么也没做,爸爸。事实上我在帮助他们。”

“帮助他们?”

“是的,我用我的相机,就是我告诉你的那个。说来话长了,但是我拿回那个相机了,联邦调查局相信我的那些照片和我做过的那些梦。”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他听起来没那么怀疑了。

“是真的。今晚上或者几天之后看看新闻。希望不会发生大事。如果我们成功了就不会发生了。”如果计划落败,结局会很惨,即使他胸有成竹而父亲也信他说的话,但是这一可能的事实让马克与父亲通话的愉悦感顿时消散了。

“你打算怎么帮他们?”

“我会尽力认出某个人。他们无法从照片上获得那个人的身份,照片不清晰。我希望我能看见他。”

“安全吗?”

他的话触动了马克,再次开口前他不得不清清嗓子,“他们会尽力保证安全。”

吉姆走了过来。

“我得走了,爸爸,……我爱你。”

爱的声明迎来的是沉默,之后他父亲咳嗽了一声,一声之后,他声音嘶哑着说:“小心,马克。”

“我会的,再见。”马克点击手机上的关闭按钮,把手机还给吉姆,“谢谢。”

吉姆点点头,然后拨了一个号码,放到耳边,走到一边去。

马克深深地不规律地呼吸了一口气。他的父亲没有说爱,但是爱就在他的声音中。他的父亲关心他。无论现在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了。抛去现在的情况,他感到轻松,很有活力。他粗略地看了看观众,想知道那些恐怖分子是否已经在周围了。吉姆示意马克跟他走。马克跑着追上去,牵拉着球衫下的防弹背心。他才穿上一个小时,他就已经讨厌这玩意了。

“计划是这样的,我们在周围建筑的屋顶上安排了狙击手,来掩护体育馆中的特工,他们有的扮成安保人员,有的则扮成球迷。此外,我们把指挥中心设在那辆货车上。”

马克向吉姆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跟芝加哥街上没有多大区别的白色货车,停在用栅栏围起来的停车场,而它的旁边是小消防站,小消防站的后面是左球场墙。

“好。”

吉姆花了几分钟时间向火车内的特工们介绍了马克。这辆货车的背面就像一个小型的交流中心。电脑、电线和各种监视器充斥着整个车厢,而四个特工正盯着眼前的这一切。

其中一个特工盯着录像机,指着监控器说道:“我们已经在体育场周围的各个角落安装了摄像头,这样我们就有了额外的‘眼睛’。利用录像机我们可以把截图和数据库中心的图像做比对。”他接着解释着其他一些机器的用途。

马克轻耸着身体,说道:“厉害。”

特工笑着说:“是啊,这可是全副武装的。”随后他拿起一个小耳机:“我们为你准备了礼物。”

几分钟后,他们为马克装好了无线电以接收和发送无线电。

你可以直接和谢里登长官通话,但是我们会听到你们的所有通话内容,你若是用那个小按钮关了它,我们就听不见了,但是当时间差不多时,你就得把它打开,我会接听信息并回复给其他队,同时,告知你外界的情况。

马克感到头发沉,舔了舔嘴唇说:“明白。”

吉姆感谢了特工们所做的快速总结,戳了一下马克的胸脯说:“要是我们摆不平这件事,事情恶化了的话,我希望你朝货车这边快跑,你穿着这件防弹背心,可以抵挡某些武器。”他又戳了它一下。

“那你呢?”自从吉姆第一次看到照片中自己也是牺牲者之后,他再什么也没提过这件事。如果这个人紧张或是害怕,他会隐藏得很好。这一点,马克不得不佩服他。

“不用担心我,这是我的工作,不是你的。我只想听到你说你会离开这儿,远离危险。”

“我不想死,我会回来的。”马克拖着脚走开,手蹭着后脖颈。他也许不想死,但是他还没意识到这些坏人会杀人的危险。

吉姆眯着眼看着他,这时手机响了,他不情愿地看了一眼,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有一大部分球迷涌入体育馆抢先到达球场。一旦比赛开始,聚集的人群开始变得分散。但到了第二局,灯光打开,在场地上投去刺眼的灯光。吉姆和马克在体育馆四周巡视了几圈,马克看到很多芝加哥警察。骑警分遣队和一些巡警带着狗在道边巡逻。当他们经过一群年轻人时,马克听到他们对现场警察的议论。他不得不咬着牙不去告诉这些孩子们,让他们远离这个体育场。吉姆已经跟他讲过,倘若人们开始担心这件事,这一定会引起更大的恐慌。如果通过预警或是取消比赛,恐怖分子就会被制止,他们很有可能转入地下躲藏起来,而在其他地方行动。除此之外,制造恐慌、破坏美国人民的正常活动也是他们的一大目标。

吉姆与站在球场左门外侧的马克分开,又巡查了一遍。他就是在这枪击开始前看到的父子俩。如果他能为他们在逃离的时候用灯光指引,那将是他减少伤亡的最好机会。

虽然马克理解甚至同意这一想法,但是他一想到他经过的每一位球迷都将会是受害者,他就不由自主感到一种罪恶感和惊恐。比赛还在进行着,这时有名人引领着观众高唱:“让我们享受比赛吧”,马克的下巴收紧了,深吸一口气。时间一点点流逝着。

他闭上眼,不再往下想了。警卫穿着在左胸前印有商标的黑毛衫,他们都穿着宽松的毛衫以便藏起武器。马克看到在K,D和F门处有警卫,但他不确定在能疏散看台观众的门有没有警卫。吉姆在这有队友。他注视着警卫附近的一切。汽车、小贩以及不在人群中的东西。恐怖分子已经占了位置来攻击侧门,特别是可能隐藏在比赛中一直开着的大白门后。当他们开火时火力很集中。混乱开始后,人潮开始向相反方向跑去。至少有一半的死者会在随后的混乱中遭到踩踏,在斜坡上的观众会摔倒底部看台而受伤。若同样的场景在四场比赛的前三场上演,那死亡人数一定会成百上千,受伤的人也会不计其数。

有人在马克的肩上拍了一下,马克扭过身子,“嘿!”

杰西跳过来,举起手说道:“哇,别紧张。”

马克的心跳加快,他弯下腰,手放在膝盖上,慢慢站直身,“该死的,杰西!”

她昂着头,一边眉毛高挑着:“你太神经质了吧,你确定被吓到了吗?”她穿着一件芝加哥海军衫,马克知道她里面穿着防弹背心,这让他心情平静了一些。

“是啊,我被吓到了。你吓唬我的时候,我正想着那个梦呢。”

“对不起,”她快速环顾了四周,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希望没害你忘了重要的事。”

看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马克的手从杰西的肩膀滑到她的后脖颈,通过温暖的毛衣推动着手指。他把她拉进怀里吻了她,“希望我没害的你被炒鱿鱼,但是我忍不住这样。”

杰西紧贴着马克笑着说:“没有人看到,而且你吻了我,他们也不会开除你。我可能会被控诉干扰警察执法。”她抱着双臂,抬起手放到下巴上说道:“也可能是……杀害。”

马克笑了,“这伤不了我。”

杰西哈哈大笑。“你可能是对的。”她拿开他的一只手,她愉快的心情不见了,她观察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这次任务对你来说是最难的,你觉得我们有机会阻止它吗?”

马克考虑了所有的团队和他所了解到的安排,他在体育馆四周又采取了额外的安保,“我只能说吉姆掌控了一切安保,这无非是在他们动手前先布控警卫的事,”他叹了口气,又说道:“希望如此吧”

杰西的脸上又出现了微笑:“你很出色,你知道吗?”

马克很吃惊,退后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啊?我在这都感到力不从心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觉得我们的安保密不透风,我的意思是你不仅与吉姆并肩作战,同时你还赞扬他。”

马克张开嘴要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闭上了嘴。他又能说什么呢?在那个时刻怨恨还有意义吗?也许以后,等所有人都安全了,他就能发泄一下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需要他们的大力配合。马克手插在兜里,踢了下脚下的石子,石子顺势飞过了大街。这时,人群开始狂吼,他返回到球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杰西点点头说:“我也得回去了。”她也没看周围有没有人在注视着他俩,她踮起脚尖,吻

了他说:“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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