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勘验工作结束后,高翔和郑德马上着手进行人员调查。

筒子楼一楼的值班室,北墙和东墙各有一扇窗户,门开在东墙,十分方便观察筒子楼的人员进出情况。屋里陈设简单,北窗和东窗下各有一张长方形带斗儿木桌,漆皮已经大半脱落。西墙靠放着一张简易单人床,寒酸的被褥还堆放在床上。南墙有一个立柜。门已经变形,隐约可以看到堆积在里面的衣物。柜子旁的盆架上放着一只斑驳的白搪瓷脸盆,一条辨不出颜色的毛巾搭在脸盆沿儿上。莫老头端着搪瓷缸子坐在陈旧的藤椅里,茶水升起的热气熏蒸着他干瘪的老脸。

高翔和郑德各自拽了一把椅子,坐在莫老头的对面。

郑德打开记录本说:“大爷,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您一直在做筒子楼的值班员吗?”

“对。咳,其实这么个破楼现在哪还用值班啊。早些年,红岭机械厂红火的时候,厂长是咱家亲戚,看我一个人在老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给安排进厂了。庄稼人,没文化,干啥都不行。那会儿这楼还是厂里的办公楼,有这么间值班室,我就被安排了进来。一晃这么多年了,亲戚早退了,楼也成了宿舍楼,可哪一拨领导都没嫌弃咱,照样发生活费。我呢,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窝儿。受人滴水恩甘当涌泉报啊,咱不能白拿钱,平时打扫打扫楼里的卫生,给大家收发个报纸什么的。老少爷们儿短不了来这儿下下棋、打个牌啥的。”

“请您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都有什么人进出这幢楼。”

“我知道你们肯定得问我,丫丫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死得惨啊。”老人说到这儿,眼圈红了。“警察同志,那个畜生不可能从这个门进楼,不可能。昨天晚上雨特大,谭老四他们几个被堵这儿了,我们就打了一宿麻将。要是有外人进出,不可能看不见。你别看我上岁数了,可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朗。我记着雨是九点多开始下的,这之后回来的就仨人。刘奇,赵建国,还有就是丫丫妈妈。”

“丫丫的妈妈是下雨后回来的?”

“嗯,老刘最早,然后是小赵,我记着丫丫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匣子里有个评书从十点到十点半,我老听。”莫老头边说边把下巴向桌上的半导体伸了伸,“丫丫妈妈回来的时候伞都没打,身上全湿透了。”

“她是晚上出去的吗?”

“不是,一早晨送丫丫上学的时候走的。丫丫中午吃小饭桌,他们两口子都不回来。晚上,我看见老谷在楼道里做饭,还问他丫丫妈妈不在啊?怎么当家的做饭呢。老谷一脸不高兴,哼了一声。我就没多问。后来还听见老谷骂孩子,老谷好喝酒,每顿饭都喝,一喝就骂人。”

“谷新方经常骂孩子吗?”

“经常,不仅是孩子,孩子妈妈也……唉,说句不干咱外人事儿的话,丫丫妈妈是个特别好的人,脾气好,心地善。他们从结婚就住这儿,这么多年,没少受老谷的骂,瘦瘦巴巴的样子,一个人站在门口偷偷抹眼泪。看着,咱这外人心里都不好受……”莫老头摇摇头“咳,瞧我老糊涂的,扯远了。”

“谷新方对孩子不好吗?”

“那倒不是。老谷还是很心疼孩子的,就是一喝酒人就变了样,也是生活不如意吧。人穷志短,脾气就坏了。”

“那林雅回来后,有什么事儿发生吗?”

“倒是没有,我估计是喝太多酒睡着了吧,要不然……”莫老头没再往下说。

“嗯,您晚上还听到过什么动静吗?”

莫老头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平时呢,挺小的开关门的声音都能听见。昨天晚上雨大,要是不尽心,开关门又特别小心就听不清了。不过有人起夜还是能听见的。”

“你们打牌一直到天亮吗?中间有没有人离开过?”

“是,我们打了一宿,说好七点散局,大家该干啥干啥去。我们几个都离开过,就是上厕所。厕所就在楼道里,三两分钟的事儿。”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丫丫被害的?”

“我们几个一直打牌。六点多的时候,楼里就有人起来了,有上厕所的,有在水房洗漱的,开关门什么的都能听见。后来,后来,唉!就听见丫丫妈妈的惨叫声,我们几个都吓坏了。谭老四心脏不好,当时脸煞白,犯心绞痛刚才上医院了。你们是没听见那个惨。我们赶过去了,瞧见丫丫妈妈瘫倒在丫丫屋门口,屋里,屋里……”莫老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郑德等莫老头的情绪平静下来,合上本子说:“好,如果您再想起什么,请和我们联系。”

高翔一直坐在凳子上仔细听郑德和莫老头的对话,看郑德起身要走,高翔没动,他想了一下追问:“大爷,昨天,从早晨到下雨前,有外人进出过这栋楼吗?”

“下雨前?”莫老头一边念叨一边努力思索,“我记着没有,平时这栋楼就很少有外人来,破破谁都懒得带亲戚朋友来这儿。不到晚上,没几个人回来,都在外边忙呢。厂子破产了,除了像我这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靠厂里发的那点儿基本生活费哪够养家的啊,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我这屋热闹,老有人来,也都是厂里的老人,退休没什么事儿做的。”

“您一天都在这儿?”郑德已经明白了高翔询问的意图,随即补充了一句。

“差不多,除了购买生活日用品,我很少出门,也没处去。一日三餐,我就在屋门口做。昨天,除了早晨到院子里转转,哪儿也没去,都待在屋里。中午李万才、杜康、张李忠在这儿下棋,我就躺在床上睡了会儿。你们可以再问问他们。”

“今天案发后呢?警察来之前,有外人从这栋楼出去吗?”郑德问完,看到高翔对他点点头。两个人之间总有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简单的字眼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心领神会。

“这就没注意了。当时楼里的人都跑出来了,人挺多。要不,你们问问其他人,人多,眼睛也多啊。”

“好,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有情况我们再联系。”高翔站起身,握了握莫老头的手,和郑德一起走出了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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