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PS的轨迹记录显示,我们这两天一直都朝著西南方向走,理应早就到了石菩萨村。可事与愿违,大路我们找不到,所以只能直线行进。

受过训练的人在山林里的行进速度大约是每小时三公里,我们走了两天半,从早晨七点到晚上七点,每天移动至少十个小时。随便找一个会乘除法的小学生都能计算出,我们已经穿越了七十五公里的距离。

可是从地图看,古仙洞到石菩萨村只有二十公里远,GPS则显示,我们虽然走了七十多公里,却没有穿过村落而去,居然只是拉近了一半多的距离罢了。

这简直就不符合物理法则。

但是眼前的警示碑倒是让我清醒过来。这是个只有三十厘米高的石碑,正方形。看起来也有十多年历史了。石碑上用红色的字体写著六个字:“危险,请勿前进。”

字雕刻得很深。

见我发现了什麼,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宫茹雅看了石碑后,发出“咦”的惊讶声:“这个石碑,应该是军队设立的。奇怪了,这附近根本没有驻军啊。”

女孩绕著右碑转了一圈,眉头大皱:“更奇怪的是,居然在约定俗成的隐蔽地方也没有写明究竟需要戒备什麼,只有186这个编号。难道这附近真的有未知的、就连军队也不清楚的危险?”

我也有些不解,但终究是看出了端倪,沉吟片刻,这才道:“警示碑一般都不会单独出现。从最周边开始,一直到真正需要注意的位置,常常会设立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石碑。跟著这些石碑走,肯定能找到石菩萨村。”

老枪见我俩对军队的东西似乎都很熟悉,有些发懵。他挠了挠头,疑惑道:“夜先生,你怎麼确定跟著石碑走就能找到目的地?说不定石碑的意思是,后面埋著地雷呢。”

“你在搞笑吗?”

宫茹雅不客气的盯著他,“埋地雷的位置,国际上通用的警示标志都会涂成黄色,还会标明范围。总之,这些石碑上的资讯很不准确,我有不祥的预感!”

“我也觉得不对劲。”

紫竹立刻举手,“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的。”

我没理会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往前走。

警示碑分布在树林问,被落叶掩埋著,但是不难找到踪迹,它们之间最近的间隔五十米左右,最远的有几百米。不过有些由於年代较为久远,大部分的红漆字已经斑驳,字迹需要努力辨认,有的要嘛被繁密的树根挡住,要嘛被茂盛的杂草遮掩,不易发现。

宫茹雅似乎越看越心惊,读过军校的她对军队警示碑的了解远远超过所有人。

看著她阴沉的脸色,我忍不住问道:“有什麼发现?”

“没发现。”

女孩抬起头,顿了顿,这才叹口气,“就是因为什麼发现都没有,才有问题。军队中的一切都讲究效率和明确,但是这些石碑没有提及在警示什麼,有什麼危险也没有讲明,这只说明一件事!”

“什麼事?”

一旁的紫竹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周围的人也不由得侧著耳朵仔细听。

“前面很危险,超过了当地军队的控制和处理能力,这些石碑是驻军边撤离边匆忙布下的。”

宫茹雅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然后视线转向我,“你如果执意还要往前走的话。几中是拿我们的命在开玩笑。”

“你们可以不去。”

我淡淡笑了笑。

“你干嘛一定要过去?”

女孩气恼的问,“你就真的能确定石碑通往石菩萨村?”

“百分之九十九确定。”

联想到李鸣跟我讲述的故事,我能猜测到九五年五月那个村子一定发生了大事。如果非要说有能够出动驻军的情况,附近,也只有石菩萨村一个了,从警示碑的时间上看,也十分吻合。

“算了,来都来了,就陪你走一趟。”

宫茹雅跺了跺脚,一脸无奈。

老枪也没话可说,他们作为被雇佣者,本来就经常伴随著危险。人的心理通常都奇怪,虽然明明看到了警示标志,但真正的危险没有降临的话,再有经验的人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何况,他们以往的经验也不过是和大自然打交道罢了。

一路无话,顺著警示碑的标号往树林里钻。过了没多久,周围的密林就开始稀疏起来。在标号十七的石碑上,我们又有了怪异的发现。

汉点拨开碑周围的杂草,看了几眼,随后叫道:“快过来,碑上多了些东西。”

我们连忙凑过去。果不其然,石碑四面除了红色警示文字、标号外,还在背面画了一个人的模样。

不过这个模糊的人影姿势很古怪,耷拉著脖子,双手无力垂下,显得有气无力。人影下有几个小字:“注意,打头部。”

看著这个意义不明的警示说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风不断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这是徒步进入无人区的第三天,中午十一点半,站在警示碑前,大家愣愣的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感觉从脚底滋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阴冷和恐惧。

老枪挠了挠脑袋,看向宫茹雅,“宫小姐,你似乎对军队很熟悉。就你看,这是什麼意思?为什麼要标明打人的头部?”

宫茹雅苦笑,“我也不清楚,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说明。”

“会不会是电影里的活尸什麼的……”

紫竹慢吞吞的开口道,“你看这人的模样,越看越像活尸。”

土帽大点其头:“不错,九五僵尸事件,似乎这里确实有传闻是起源地之一。当时流传的版本就有提及,古仙洞附近有民工在炸矿山的时候,挖到了一口棺材。那口棺材很奇怪,明明是木头做的,却硬得像是顽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棺材后,僵尸便跳了出来大肆咬人,被咬过的全都成了行尸,逮著人就攻击。”

“别说了,怪吓人的。”

紫竹胆小的捂住耳朵。

土帽一脸大仇得报的犯贱模样,笑得很开心,“白痴,都说是都市传闻了。这世界哪有什麼僵尸!”

“走吧,别乱扯些有的没的。”

老枪观察了四周的景物,并没有发现危险。树林很平静,透过树叶望向天空,是个晴朗的天气,万里无云。可不知为何,他老是觉得心里不断发凉,心神不宁。

宫茹雅低著小脑袋不知在想什麼,我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前方石碑一个接著一个的被我们找了出来。标号十七之前的警示碑上,人影的刻划循序渐进、随著数字的减少而一个比一个清楚显眼,在标号五的碑上,所有人总算是看清楚了危险来源――那个人影究竟什麼样子。

它被画成穿著村民的衣衫,脸部线条狰狞可怖,手上的十根指头还留著长长的、似乎反射著寒光的指甲。

这一下不光是紫竹,就连剩下的人也被吓得不轻。

“这个警示标志究竟是怎麼回事?在开玩笑?”

一向不爱开口的恒河都说话了。

“活尸,我就说是活尸嘛!”

紫竹用尖锐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恐惧,“没想到这世上真有活尸。难道今年会成为世界末日?罪魁祸首就是活尸袭?”

“你恐怖片看多了。”

土帽吐槽,不过声音也在发抖。

“夜先生,你看……”

老枪感觉喉咙沙哑,有些乾涩的问。

我叹了口气,眼看是瞒不过去了,乾脆实话实说道:“这次来,我就是为了揭开九五僵尸事件的秘密。不久前我收到可靠的线索,说这里或许是事件起源地,里边有个神秘的所在,有大量文物和宝藏。”

“文物!”土帽吞著口水。

“宝藏!”

老枪和团员交换了眼神。

“如果里边真的有,可以分你们一半。”

我诱拐道。

接下来的行程,如果不靠这些队员的能力,我根本就下不去李鸣故事中的深洞,至於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就不是自己考虑的范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的手段确实不好,不过,自己也从没想过要当好人。

“你的心理还真阴暗。”

宫茹雅凑到我耳边,小声道。

“老枪看著憨厚,其实是个人精,我的心思他清楚得很,大家都在赌而已。他们赌会不会找到值钱的东西一夜暴富,我在赌他们会不会因为空中楼阁的财富而心动,替我卖命罢了。”

我淡淡的吐槽。

“你们夜家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女孩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探险队的决定很显而易见,基本上没讨论几句就结束了。老枪拿出一张纸就地拟定了协议让我签字,大意是在探险中所有的收益,除了额定的报酬之外,他们还要拿走一半。

我签得很爽快。

队伍再一次出发,经过最后一个警示碑的时候,绵绵无边的树林总算是走到了尽头。钻出树林,只见视线立刻辽阔起来。

一个静静的村庄无声的趴伏在脚下的盆地中,空无一人,寂静如死,浓郁的生活气息早已飘散,唯有蓝天白云下残破的房屋和杂草纵横的农田,试图凝住带著体温的记忆。

掩埋在历史中十多年,被人刻意隐藏起来的石菩萨村,终於被找到了。

这个村子并不大,由於从两千年前就开始挖煤,所以村子里到处都留有煤矿开采和运输的痕迹。古法挖煤对山林的破坏性很大,只是石菩萨村开采的面积很小,又过了十多年的岁月,所有的破坏都掩埋在了绿色植物下。

我们一行七人缓慢的往坡下走,保持著戒备,直到走入村中,也没有碰上任何古怪情况,更没有所谓的活尸扑出来撕咬。

土帽在前方探路,接连推开几个人家的破败大门,也没突发状况,不由得松了口气。

来到村中心,已经下午一点了。大家做了午饭,随便吃了一些,然后靠在断垣残壁旁休息。我在几楝倒塌的房子之间徘徊,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宫茹雅跟了过来,“你不休息吗?”

“我不累。”

我掏出GPS看了一眼,红色的跳跃箭头已经跳到我设定的位置。这地方确实是石菩萨村无疑。可是不论怎麼看,都不像李鸣讲述的故事中的那个神秘山村,那个挖出名为血菩萨的神奇石像的地方。

虽然至今为止,我也不清楚“血菩萨”究竟是什麼。

“你在找什麼?”

她好奇的问。

“你不抓紧时间去休息,跟著我瞎溜达干嘛?”

我回头望了她一眼。

宫茹雅噘嘴,“我无聊,而且对你的行为很感兴趣。虽然老爹叫我一定要跟在你身旁,不过没想到居然遇到这麼有趣的事情。”

“有趣?”

我的眼皮跳了跳。

“其实,石菩萨村这个地名,我听说过哦!”

女孩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但却没有砸晕我。

我不动声色的看著她,不惊不乍,似乎早就知道了。

宫茹雅有些郁闷;“你就不好奇我为什麼知道?”

“没兴趣。”

我摇头。

废话,来之前就猜到当初处理石菩萨村的部队很有可能就是她父亲的驻军,这位大小姐知道些内情?又有什麼好稀奇的。

果不其然,憋了没一分钟,女孩就自顾自的开口道:“石菩萨村,九五年五月曾经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情。从矿坑底下跑出来的村民全疯了,到处咬人。被咬伤的人呈现某种传染病特徵,传播速度极快,整个村子都被波及。我老爹收到命令,派遣部队善后和救援,可是刚一来就发现了异常。”

宫茹雅舔舔嘴唇,指著附近的墙壁,“这些倒塌的墙和残壁看起来像是自然风化破败了,可其实是被炮火和子弹轰击过的。士兵和村民死了许多,石菩萨村中甚至无一人生还。有时候听我老爹喝醉后讲,当时这片区域被划为无人区,战斗惨烈得犹如地狱。

“部队在树林里打游击战,边打边退。可是一些变为怪物的人类还是跑了出去。春城的合江亭事件知道吧?就是部队抓了一些怪物准备送到市研究所,可是刚到锦江边上,怪物就挣脱束缚,一脚将车后门踢开逃了出来。传染病险些进入市区感染,还好被我二伯迅速控制住了。

“更扯的是,当石菩萨村周边几十公里的怪物都消灭得差不多时,居然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了一具穿著秦朝官服的古尸。它神秘的从采矿场跳出来,浑身刀枪不入,幸好行动很僵硬。我三伯的队伍遇到了,毫不犹豫的命令所有人开火,子弹打在古尸身上,竟然被弹开了。最后只好拿了几具反坦克火箭筒,才把它给弄死。又用火焰喷射器烧了它很久,这才掩埋。”

宫茹雅一边讲一边看著周围,打了个冷颤

“时间真是可怕,所有东西都能被它淹没得一乾二净。看看附近,除了没人烟外,挺乾净漂亮的,满眼绿色,完全想不到十多年前曾发生过诡异到难以置信的战斗。至少,我到现在都还觉得那只是个睡前故事。”

女孩的讲述令我将杨俊飞传来的资料图片全都联系了起来。果然,战场就在石菩萨村。李鸣等人当时究竟在坑底遭遇了什麼,怎麼会令村民变成僵尸呢?难道和故事中的“血菩萨”有关系?还有,验尸时,从李鸣胃里找到的那块眼睛状宝石,又是什麼玩意儿?难道,同样是从那神秘洞底找到并带出来的?

算了,再多想也没用,还是等大家休整够后,一起去坑底探个究竟。

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上去,我抬头望了望天空。晴天,微风吹拂过脸颊,很舒爽,山谷里破败的小山村中弥漫著大自然的香味,可是却不能带给自己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远离春城的漠松镇,也曾经经历过一次僵尸袭击案。当时整个小镇都被偶然挖出来的古尸袭击,染上尸毒的活人全都变成了行尸。几天后,小镇恍如死域……那状况和现在的石菩萨村是多麼的相似。(详情请参见夜不语诡秘档案第二部《僵尸》)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转头看著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宫茹雅。

“石菩萨村,是不是你的老爹下令抹掉的?”

宫茹雅有些疑惑,“不清楚,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罢了。”

我晃了晃脑袋。

现在自己最大的疑惑,就是石菩萨村为什麼要被抹掉?究竟是谁抹掉的?宫家的嫌疑最大,如果真的是宫家做的,那麼这家族属於雅心势力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了。自己,是否能够利用这点呢?

一片树叶被风吹了下来,掉在我的膝盖上。白云在蓝天中不断变换著模样,我苦涩的笑了笑。自己已经是漩涡的一部分了,何来利用一说?说实话,坐在这里的我,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就在这时,怀里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迅速掏出来接通,就听到老男人杨俊飞用急促的语气道:“小夜,宫茹雅还活著吗?”

“她就在我身旁活蹦乱跳呢。”

我皱眉:“出了什麼事?”

“大事。”

老男人顿了顿,这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就在你出发前往石菩萨村的一天后,宫家发生了惊天命案。全族一百三十七人,包括佣人和管家,一个不少,死个精光!”

“怎麼可能!”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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