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国飞到莫斯科足足有九个多小时的航程,守护女一直如同木偶人似的,没事就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发呆,一动也不动。这份毅力看得坐在我们周围的三个俄国佬啧啧称奇。

刚开始我还被她看得有些心理发虚,不过被看久了。虽然自己没有理她,直到下飞机时心里都还有些忐忑,毕竟不清楚周芷婷的事情她究竟要怎麼问罪,可守护女一直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就彷佛她完全忘掉了。

我低垂著眼睛,无聊的看著当地的报纸。由於是俄罗斯航班,飞机上的英文刊物很少,而俄文我又实在看不懂。

轻轻叹了口气,从上飞机到现在,老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直觉告诉我,这趟旅行肯定没想像中那麼简单。算了,自己的哪次事件又简单过了呢?关於表哥夜峰的事情,线索确实很少。

我跟库德里亚什打擦边球似无边际的乱聊天,聊来聊去也没从这个口风很紧的家伙嘴里套出丝毫有用的线索。

至於跟守护女的交流,自己实在没办法进行。她喜欢静静的看著我,我说话、她听,但基本上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很快我就呵欠连天起来,可惜却无论如何都睡不著。

说实话,未知是最可怕的状况,越是无法获知表哥的状况、越是没办法掌握更多的情报,我心里越是不安。

好不容易才熬到下飞机,还没缓过劲来,我们一行又搭上飞往西伯利亚的航班。

西伯利亚是俄罗斯境内北亚地区的一片广阔地带。西起乌拉尔山脉,东迄太平洋,北邻北极海,西南抵哈萨克斯坦中北部山地,南与中国、蒙古和韩国等国为邻。

飞机朝著北边方向不断飞行,看著平流层的白云如同海洋一般变化莫测的形状,三个俄国佬总算是吐露了些许的讯息。

“我们的目的地是奥伊米亚康盆地。”

库德里亚什闷头闷脑的说。

我倒吸了口气,“那地方可是冷到不能再冷了,据说全年平均气温低於零下十五度。”

“也没那麼夸张,最多不过零下十度罢了。现在最冷的时候已经过了,就算是晚上也不过才零下三十度而已。”

这家伙明显幽默细胞不足。

“都快要到达了,表哥的事情应该告诉我了吧?你看,我又跑不掉。”

我再次追问。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权限,等到了临时基地,长官自然会权衡替你解释的事宜。”

这俄国佬不但没有幽默细胞,就连做人的基本同情心都没有。我郁闷的在心里暗自诽谤他。

奥伊米亚康盆地,位於东西伯利亚,北半球“寒极”之一。

飞机停在了雅库茨克的郊外机场,走出机场大门,就是满眼的皑皑白雪和雪松。

一片片冰冷的树林和丝毫没有暖色调的房屋稀疏的分布在四周,看起来令人很压抑。

库德里亚什看著手表,“五分钟后,有人会来接我们去火车站。我们还要坐五百公里的火车才能到基地附近。”

没等我和守护女抗议,他已经拿著行李往出口走。另外两个俄国佬紧紧地跟在我俩身后,做出监视的动作。

守护女眉头一皱,我立刻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将这三个家伙修理一顿完全没有丝毫的益处,只会跟对方的组织交恶。虽然从未接触过,但能训练出像是库德里亚什等人这般军事化色彩浓重的人才,这个组织看来能耐不是一般的深。

或许,内部还有俄罗斯军阀的支持。

五分钟后,两辆越野车果然如期而至,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车内的人跟库德里亚什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像是塞行李似的将我和守护女赶上车。一行人匆忙的朝火车站赶去。

车上的人操著地方味很重的俄罗斯口音,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时还瞥了我俩几眼,这些彪形大汉哄笑著,看守护女的眼神有些发直,甚至还带著赤裸裸的欲望。

这些视线令守护女很不舒服,如果不是我一直暗中拉著她,恐怕她早就已经发飙了。

五百公里的车程,火车足足开了一整个晚上。夜晚的西伯利亚很安静,火车车厢里只有轰隆隆的行驶声和轻微的摇晃。

由於跟德国有时差,这块冰冻的土地不过是刚入夜不久。从车厢的窗户往外望,只看到白雪反射著暗淡的光线,视线非常差,除了白茫茫就没剩下什麼了。

整个车厢都被库德里亚什包了下来,车厢的两头,一前一后分别有三个人堵著出入口。不知是防别人误入,还是防止我俩逃走。

总之到了俄罗斯后,那些俄国佬一个个都变得神秘兮兮而且神经紧张起来。俄语我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接应我们的那些俄国人,对我的轻蔑和对守护女美丽面容的惊讶和某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这些我都默默地忍耐著,没办法,毕竟自己对表哥安危的担心更为强烈。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担心,守护女小女人似的依偎著我,不知何时睡著了。但她的眼睫毛不时的颤抖著,明显在假寐,她的胳膊紧紧地怀抱著我,用力到没办法掰开。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一夜无话,当朝阳染红荒无空旷的西伯利亚雪原时,列车便停了下来。

车站外停著七架雪橇艇,在阳光下反射著冰冷的金属光泽。雪橇艇旁站著几个穿著越野装风格的男子,他们每个人都大马金刀的在肩膀上背著一把小型冲锋枪。

“要换成雪橇艇了。”

这对人中懂英语的不多,库德里亚什虽然英语也不好,但足够跟我交流。

“嗯,行。”

我点头随手指了指其中的一辆,“我就要那辆红色的吧。”

雪橇艇在德国我也开过,很简单,况且一辆车只能做两个人,如同摩托车一样,后边的人只能抱著前边的腰,守护女肯定是不愿意跟别人同坐的。

“你会开雪橇?”这俄国佬有些惊讶。

看到他的反应,我微微皱了下眉头,“当然会开。”

“等一下,我跟兄弟们商量商量。”

库德里亚什凑过去跟雪橇艇前的人嘀咕了一阵,这才走过来,“行了,你去开吧。不过尽量保持在队伍的中央,你是长官吩咐的重要保护对象,也是峰的亲戚,我不希望你出事。”

这番话有感情牌,也包还著威胁的意思。

我不置可否,示意守护女跟著我上车。

她抱著我的腰,冰冷的脸上难得的展露出笑颜,那惊人的美丽几乎让周围的雪也融化了,也让身旁的俄国佬一阵恍惚。

这小妮子绝对是故意的。

她的心思我很清楚,就是想引诱那些早就看不顺眼的家伙,只要他们动粗,她就能顺理成章地不用在乎我的叮嘱,狠狠修理他们一番。

寒风呼啸得很厉害,虽然是白天,可周围的温度依然低於零下二十度。我们一行十四人,七辆车,飞驰在冰冷的风中,就算穿著厚厚的防寒服,可依然抵御不住寒冷的空气,骑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了。

车顺著一条银带般的河流前进,说是河流,其实大多数地方已经被掩埋在了雪中,只剩下很少的一点液态水偶尔能够窥见,证明著河的存在。

前边的四辆车小心翼翼地骑行在冰层上探路,他们可能不是本地人,对周围的路况似乎不太熟悉,完全依靠著GPS导航。

我也掏出随身携带的GPS看了看地理位置。脚下的河全名叫做因迪吉尔卡河,是由哈斯塔赫河及尤里亚赫河汇成,曲折向北,最后注入东西伯利亚海。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偏上游的地方。由於不知道目的地,我也只能大的揣测著方位。

骑了一个小时后,队伍开始离开河道走进了针叶林。

奥伊米亚康盆地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周围山地海拔二千米左右。气温绝对年较差达一百零一点八度,为世界上气温年较差最大的地区之一,也是世界上最不适宜人居住的地方,气候和条件恶劣程度远超过格陵兰。

单靠屁股下的雪橇艇当作交通工具,肯定是很难远距离行动的,所以我猜测,库德里亚什口中的基地,应该就在离火车站方圆五十公里的位置。

身后的守护女丝毫不会觉得冷,她把我紧紧的抱著,关心的问:“冷?”“还能忍受。”

我嘴硬的回答,其实已经冷到全身都要发抖了。

一旁的俄国佬见我吃瘪的模样,又是一阵恶意的哄笑。

我冷哼了一声,忍住怒气,没跟他们一般见识。

又往前骑了一个多小时,在队伍最前端的库德里亚什突然停住了车。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叽哩呱啦的和身旁的人用俄语交流著什麼,他们讨论了一番,最后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有麻烦。”

就连守护女都看出了那群人的异常。

“肯定出问题了。”

我摸著下巴,不怀好意的笑著。

“他们,出,什麼问题了?”她问。

“不好说,你看那些俄国佬一个个拿著GPS在激动,恐怕是走错了路。”

我笑得很灿烂。这些讨厌的家伙,看到他们吃瘪,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过了没多久,队伍中的讨论就结束了。始终没有人过来跟我俩解释过一句,库德里亚什将领队的位置交给了身后的一个人,他出神的看著GPS,似乎在思忖著某些东西。

领队骑著雪橇艇继续往前行驶,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我本来还轻松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眉头开始紧皱,终於还是忍不住了,虽然明白这支队伍里会听我建议的人肯定很少,但我还是开口喊道:“停下来,都停下来。”

队伍中的人基本不会英文,但stop这个单词还是都清楚的,他们在时速二十公里的雪橇艇上对视一眼,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於是我又喊了一声:“难道没有人感觉到,我们一直都在原地绕圈吗?”库德里亚什听到这番话,浑身一颤,他想了片刻后,这才将整个队伍叫停。

七辆雪橇艇再次停在树林中。

高耸的雪松稀稀落落的,光线从树与树的缝隙间流泄下来,冰冷的空气,煞白的雪,这原本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西伯利亚风景,在此刻,在我的眼中,一切都令人觉得不对劲儿。

“你是说,我们在原地绕圈?”库德里亚什下了车来到我跟前。

“不错,很明显。”

我点头。

“可如果绕圈的话,地上应该有我们上一次行驶时留下的痕迹。”

他看了一眼前路,地上除了皑皑白雪,什麼痕迹也没有。

“我们确实在绕圈,地上没痕迹,是因为还没有走完一圈。如果再往前走一段路,恐怕就能看到雪橇艇在地面上留下的轨迹了。”

我撇撇嘴。

“你怎麼知道?”他明显有些不信。

“要证明我的话很简单,再往前走一截就行了。”

我抽出水壶喝了几口热水,这个针叶林处处透露著不和谐,颇有些不简单。

库德里亚什疑惑不定,他转身将我的话翻译了一遍,队伍里的俄国佬也是不相信,甚至有人哄然大笑,耻笑我的意思很浓。

我没多做解释,静静地上了雪橇。

不论听不听我的建议,也不论需不需要证明我的话,总之队伍还是需要前进的。库德里亚什吩咐领队往前走,没过多久,车队再次猛地停了下来。

只听到队伍里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远处的雪地上,赫然映著乱糟糟的痕迹,竟然正是车队刚刚行驶过的地方。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绕了一圈后,车队果然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这是怎麼回事?”库德里亚什脸色煞白,“妈的,这条路我走了不下十次,手上还有GPS导航,怎麼可能会迷路?”可迷路,已经成了事实。

我往天空望了望,乌云密布,没有阳光,时间已经快要到中午了,阴沉沉的天气令人很不舒服。幸运的是没有下雪,条件还不算恶劣。

“这里应该是我们进入密林的地方。”

我走到他身旁,慢吞吞的说:“可你仔细看看周围,肯定会发现这森林有些怪。”

“哪里怪了?”库德里亚什紧张的打量著四周,没多久后,整个人都抖了抖,“怎麼可能,我们进来的路不见了!”不错,以痕迹判断,这里应该是整个队伍进入密林的起始点,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我们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

本来从这个位置能找出森林的路的,可是附近的雪地乾净得让人生厌,白雪之上,除了一条向前的痕迹外,向后就是我们绕圈回来的路,再也找不到第三道痕迹了。

也就是说,入口,竟然莫名其

妙地消失了。

库德里亚什将现状跟身后的同伴讲述后,这些彪形大汉也逐渐不安起来,但训练有素的他们并没有慌张,而是决定继续前进,寻找出路。

我没有阻拦,只是在衣服上扯下一条红色布条,绑在显眼的树上,这才跟著队伍离开。

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再次停车。停留的地方,赫然正是绑著红色布条的那棵树下,队伍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这一次,我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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