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跌宕起伏,就如同那首网路上流传甚广的独白讲述那样。

生命中,不断有人离开或进入。於是,看见的,看不见的;记住的,遗忘了。生命中,不断的有得到和失落,於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然而,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於不存在?记住的,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忘记?

周芷婷感叹著:“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了,或许当我终於老死的时候,我才会知道这些,所以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好每一件事,然后等著老死。但是在周氏集团里,老死,或许是一种奢望。”

“我一直都怀疑自己不是老妈亲生的。说实话,最近几年我和父母已经很少见面了。父亲就是个傀儡,在公司里根本说不上话,他对我也不冷不热。”

“而老妈,作为周氏集团的总裁,事情很多,人也很忙。从小到大就对我很严肃,冷冰冰,从来不笑。她一直将我当作接般人培养,要求得很严厉,小时候常常会被她训得喘不过气来!”

她给自己到了杯白水,像是品酒一般的小口小口喝著,“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怎麼清楚了,总之我对所谓的周氏集团,所谓的这个家感到无比厌烦,甚至恐惧。”

“第一次觉得自由,是在十三年前。那时我才六岁,本来那个时段的孩子应该正是玩耍、和朋友同学尽情畅快嬉闹的年龄,可我却忙著和公司一起到处搬家、转学。”

“一年要追赶花期到三个以上的地方,常常刚在一个圈子里混熟,交往到好朋友不久,就会硬生生的被掐断、离开。六岁的我虽然懂不多,可一次又一次的相同遭遇,让自己越来越痛恨这种生活。”

“就在那年,奶奶出事了。当时公司还是奶奶当家,可突然有一天,奶奶在开会的时后猛地惨嚎起来,痛得扑倒在地上,整个人都痛苦的打著滚。爷爷冲过去将她抱住,送进了医院。”

“回来后,奶奶的脸就变了。变得坑坑洼洼,像是被虫啃过似的。医生查不出是什麼症状,最后确诊为遗传性变异。”周芷婷冷笑一声,“天知道什麼是遗传性变异。总之从那天起,奶奶的性格就变得古怪起来。她似乎对发生在自己脸上的可怕黑洞不感到意外。”

“回家养病的当天晚上,奶奶将老妈叫到自己的房间整整一个晚上。她俩在里边说了什麼,没有人知道,我很好奇,就趴到门边偷听。”

“奶奶和老妈说话很小声,我只隐约听到了‘传家宝’这三个字。”

“传家宝似乎早就传给了老妈,奶奶要她好好培养,一定要将公司做强做大,将老祖宗的光辉和产业延续下去。”

“第二天,奶奶召开会议,将总裁的位置让给了老妈。她将十三号货柜车的货柜装修了一番,和爷爷住了进去,从此后基本上就很少出门,而她脸上的痕迹也日渐恐怖起来,不但也些肿胀,也长出了越来越多的黑色细孔。”

“那些细孔彷佛蜂窝似的,有一次,我甚至看到里边有散发著剧烈恶臭的绿色液体流了出来,恶心得很!”

“绿色液体?”我脸色一怔,不禁回忆起自己的胳膊被枕头人形咬过后,也同样流出过弥漫恶臭的绿水。看来自己的感染性伤口和周婆婆的屋子,两者间果然是有联系!

“老妈坐上了总裁位置后,整个人都变了。虽然从前她对我也很严厉冰冷,可之后对我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起来。她不准我和别人玩,只准学习,学习公司的管理知识以及养蜂的经验和技巧,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会喜欢这东西,我却没办法反抗!”

“随著年龄的增大,我对养蜂人的生活越发的厌倦起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熟悉一个朋友然后忍痛分离,冰冷而且感觉不到亲情的父母,还有常常犯神经质的爷爷奶奶……这一切弄得我快疯掉了。本来很好的成绩也因为不断转学而跟不上课程。”周芷婷仰倒在床上,呆呆的看向帐篷顶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吗?俗话也曾说过,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则是各有各的原因。”我评价著,“我见过许多悲剧家庭,他们的痛苦和不幸比你可怜多了。至少你生来就是大小姐,今后的人生也不会缺钱花。”

“或许确实有人比我更不幸福,但我老妈可不会给我零用钱,我自己所有的钱都要像集团中的员工一样,用自己的双手来挣,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培养接班人确实要令其吃苦。我也一直没有介意过,可老妈的态度却一次又一次让我心寒。”周芷婷又道。

“她从来就不顾我的感受,而老爸,他这麼多年来,跟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当时我还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世,直到几年前爷爷去世后,偶然和奶奶聊天,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虽然奶奶将我叫得很亲切,对我也和蔼,可从她的眼睛深处,我完全找不出对待亲人的热情,仔细看,才发现奶奶的眸子里全是彻骨的冷。”

“你就是从这里判断自己是捡来或者领养的?没有任何其他证据了?”我挠了挠额头。这女孩长期处在冷暴力家庭,怀疑自己的身分很值得同情,许多相似家庭中的那孩子都发生过类似的心理障碍。

“你以为我得了多疑症吧?”她居然从我表情里读出了我的心思。。

我尴尬的矢口否认,“怎麼可能,你比我可正常多了。”

“又耍贫嘴。”

她微微嘟嘴,模样既清纯又可爱,“虽然当时我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自己的身世,不过前年体检的时候,我偷偷的拿了老爸老妈的体检报告。这一看果然有所发现。我父母都是B型血,而我则是AB型。你说两个B型血的人怎麼可能有AB血型的孩子?”

我沉默了,在医学上的确是如此。父母血型A+A,子女只可能试A或者O型血,绝对不会产下B或者AB血型的子嗣。

“有没有可能你现在的父母是重组家庭,两人的其中之一是你的血亲,只是为了你好,所以从来就没告诉过你?”我判断著。

“谁知道,总之我也不在乎了。我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家庭而已!”周芷婷嘴里说著不在乎,神色还是微微动摇了些许,“总之最近三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让我对周氏集团越来越恐惧。”

我想了想,终於决定打擦边球,问一些关於周婆婆的事情。

“你奶奶的房子里是不是有发生过什麼怪事?不然你为什麼那麼害怕独自进去?”

“我最害怕神神鬼鬼的东西,鬼故事我都不敢看。毕竟爷爷就死在房子里,奶奶又一天到晚抱著个枕头叫老伴,你说我怎麼可能不害怕?从前一直都叫了人陪,那天实在是有事情要进去办,没想到遇见了你!”周芷婷似乎觉得光是回忆,都会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至於奇怪的事,光是看奶奶那张恐怖的脸,以及她至今都认为爷爷没死的坚定态度。真的令人毛骨悚然,弄得我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爷爷的鬼魂没有离开,还徘徊在货柜里。”

看来对於那地方真正的恐怖之处,她了解的还没我多。於是我换了个角度又问:“至於前十三号卡车的司机,他是个什麼样的人?”

“你怎麼想到问他?”她奇怪的撇了我一眼,“他就是个普通人,对钱看得很重。从一年多前开始就一直都在给奶奶送饭,直到半个月前离职为止。我跟他接触不多,所以谈不上熟悉。”

“就没有点别的了?”我对她提供的信息很不满意。

“说起来历代给奶奶送饭的人,都很少有撑过几个月的。”周芷婷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算神经比较粗大的,也算是撑最久的了。奶奶脸上的伤口来得莫名其妙,又恶心又可怕,加上屋子里的氛围又压抑,整个就像是鬼屋。这也是没员工能坚持给她送饭的关系。”

“而且我一直都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遗传病,而是一种职业病,只要是坐上了周氏集团总裁的位置,总有一天会患上。”她咬住嘴唇,说出了这麼一句令我惊讶不已的话来。

“为什麼一定要坐上总裁的宝座,才会得职业病?”我很不理解。

所谓职业病,是在生产劳动中,接触生产中使用或产生的有毒化学物质,粉尘气雾,异常的气象条件,高低气压,噪声,振动,微波,X射线,γ射线,细菌,微菌等等有害物。又或者长期强迫体位操作,局部组织器官持续受压,这统统广义的称呼为职业病。

“我知道白领阶级长时间伏案工作会引发的颈椎病,肩周炎,痔疮等慢性病,但你又不是白领,每天看你活蹦乱跳的,似乎养蜂也很纯天然,接触不到什麼有毒物质。”我故意避重就轻。

“所以说你无法理解。”周芷婷顿了顿,貌似在犹豫,“问题恐怕出在周氏集团的蜜蜂身上。”

“你不懂养蜂,所以可能不清楚。我家的蜂一直都与众不同。随著养蜂知识的增加,我对家里的蜜蜂也稍稍的做了些研究。得出的结论是,这个物种从来没有过,而且无法杂交出来,有时我甚至怀疑,那究竟是不是蜜蜂!”

“从前有很多窥伺我家蜜蜂的公司派人来偷蜂后,想要秘密培养,可他们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其实原因谁都不清楚,只有周氏的核心人员明白。”

“家里的蜜蜂,自然产生的蜂后是没有办法生育的,所有蜂箱的蜂后都是用秘法培养。而那秘法只有周氏历代掌权者才知道,有朝一日等我坐上了总裁的位置,老妈才会将那秘密告诉我。”

我看著眼前这貌似柔弱,骨子里却透著坚强的女孩,淡淡的问:“你把公司的秘辛都告诉了我,不会是准备杀人灭口了吧?”

确实,她说出来的秘密拿到敌对公司是极有价值的,恐怕就连周氏集团也只有几个人知道!这妞干嘛要透露给我?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没等我多想,周芷婷已经说出了她的要求。

“我要你跟我合作。”

“合作?合作什麼?”我更为疑惑了。

“再过几年,你就会拥有周氏集团的一切,这公司上百的员工,接近二十辆卡车,数万的蜂箱,还有远远超出其他蜜蜂效率的超级蜂,这些都是极大的财富。基本上公司里就不会有人跟你做对,你完全可以当个土皇帝,这样的你,还需要和我合作什麼?我不觉得自己有帮助你的价值!”

“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读大学,和好朋友逛街玩耍,找帅哥恋爱,爱得死去活来。”周芷婷幽幽的叹了口气。

“公司里男性也不少。”我弱弱的提醒。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那些都叫男人?最年轻的都有三十多岁了,许多一大把年纪还找不到老婆。靠近他们,除了闻到狐臭汗臭,就是一股子低俗、没文化的低等人味道。我一个十九岁的漂亮少女,怎麼可能跟那些人找到浪漫嘛。”

“也是,换了我也受不了。”我不想跟她讨论爱情这种现今任何科学都不能彻底解释原因的情感,於是主动岔开了话题,“还是谈谈合作的问题,你究竟想要我干嘛?”

提到这,周芷婷眼睛顿时明亮起来,眸子散发出奕奕神采,“我要你带我离开。”

“我,带你离开?”

我傻了,呆呆的指著自己的脸,然后止不住的大笑起来,“就凭我高中未毕业,一穷二白,只能在底层打工混日子的穷光蛋,怎麼可能带你走?大小姐,你要找人私奔也拜托找个靠谱点的!真是服了你,都不知道脑袋瓜里在想些什麼东西。”

“你知道为什麼我将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了吗?就是为了表达诚意。不过看来自己的诚意是有了,你却不愿意表示。”她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四周,“本小姐到是不介意稍微提醒你一下,喂,你不觉得行李里少了些东西吗?”

我充满笑意的脸呆滞住了,刚才因为比较匆忙,来不及注意环境,不过在行李中找瑞士军刀时,确实觉得背包有翻动过的痕迹。难道……

“你搜查过我的私人物品?”我一脸气愤。这妞太不遵守职业道德,就连私人行李都敢随便翻,简直是在犯罪!

“哪有,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居然居然爽约,我到帐篷里等你,没想到你人影都没一个。我等得无聊,所以就东看看西看看,结果一不小心找到了样很有趣的玩意儿。”周芷婷见我吃瘪,似乎很爽,所以她笑得很开心。

她从衣兜里掏出个暗红色封面的小本子随意的丢在床上,我定睛一看,完全郁闷了,那竟然是我的护照!看来自己的身分彻底曝光了。

我偏过头暗自生气,这女孩说不是故意,可我的行李隐藏得非常好,她要怎麼不故意才能找出来?或许自己还只能跟她合作,否则目标物没到手,命可能都会丢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

右臂上的恶心伤口,如同一块肥肉似的老堵在心口上,不断提醒我注意到它的存在,对於性命攸关的问题,我也根本没办法无视。周氏的传家宝,那

个盒子里装著的神秘东西,或许就是这一切的关键,也是我活命的唯一机会。

周芷婷从床上又将护照拿了起来,在手里翻弄著,“这本护照上的签证还真不是特别多,一个穷小子怎麼可能会随意的走那麼多个国家?我真的有些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身分。”

“算了,你是谁我都无所谓,我这人不怎麼好奇,你只管带我离开就行,随便带我到哪个国家。只有逃到国外去,老妈才没办法将我绑回来。”

“难怪你一直都在学英语,原来是为了离家出走。”我恍然大悟,她狂爱英文的原因我总算是明白了。

“对,我一直都在存钱,而且秘密的报考国外的大学,为的就是明年偷偷溜掉,逃离这恐怖的家庭。”周芷婷直言不讳。

“既然你出现了,我就有更好的选择。毕竟自己的成绩也不算好,好的学校的分数太高,不是太限定分数的私人大学,我又没钱读。从计划开始到现在,我能省就省,不买衣服,不吃零食,这样也只是存了一小半的出国款。”

我沉默了,想了想后才下决定,“我确实是有办法把你弄到国外去。不过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将你给卖掉?沿海的蛇头最喜欢你这种单纯可爱,恐怕还是处女的小女孩了。”

“要死啊,你管我是不是处女!”周芷婷的脸涨得通红,在我逼人的视线下将头埋在了臂弯里,“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她的话很坚定,弄得我怪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嘴里还是不饶人,“谁说的清楚,人心可是隔著肚皮的,说不定你看不准呢?”

“就算是那样也比现在的家庭好。”周芷婷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坚决,“我不想就这样生活下去,居无定所,追著花不断的四处奔波,最后想母亲一样找个不爱的人嫁了,然后和奶奶一样,在某一天满脸长出恐怖恶心的黑孔。真要过那种生活,我宁愿去死。”

“何况,我又不是这家人的孩子。我还想活著逃离周氏集团的束缚,去找我真正的父母。他们一定会对我很好!自从知道我的血型和现在的父母不配对后,我就日思夜想,就连睡梦里都会思考——我的父母到底是谁,他们为什麼会遗弃我?而我,又为什麼会进入周氏集团?我的人生不应该如此的!”

“好吧,我跟你合作。我想办法带你到你想要去的国家,你帮我弄到一样东西。”我终於点了点头,对於眼前语气凄苦,泛著青春期贺尔蒙的女孩,我有些同情了。

“真的,太好了!”女孩流露出漂亮的笑容,雀跃著兴奋不已,似乎明天就要踏上飞机达到陌生的异国土地,逃离自己现有的厌烦生活了。

“我可要多想想究竟该去哪里,本小姐怎麼说也是个文学青年,从前一直听说国外的淑女都是坐在浪漫乾净整洁的幽静咖啡馆中,一边喝著啤酒,一边叼著香烟,一边看成人BL文学的。哇,这是多麼令人向往的生活啊!”

“快给我向全世界的文学青年道歉!”我满头斜线,这家伙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居然乱到了如此地步?看不出她清纯可人的含蓄外表下,还隐藏著一颗闷骚的心。

“不是吗?”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妙幻想中。

“当然不是!”我用手乱挥,将她的联想打断,“喂,大小姐,你似乎还没问过我究竟想要得到什麼吧?”

“哦,对呵。”周芷婷这才想起自己的合作现在是单方面,於是正襟危坐的听我将要求说出来。

“我要找的那个东西,只有周氏集团才有。是一个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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