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88年的夏天,洪钧告别故乡,来到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的西北大学法学院留学,开始了“受洋罪”的生活。出国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英语还不错,但是到美国之后,他很快就发现真要与美国人交流还有很大的语言障碍。在中国时,他觉得“老外”说的英语都挺好懂的。但是到了美国,这些“老外”说话都变快了,变得含糊不清了。也许“老外”一旦变成“老内”,说话就没有那么耐心了。而且,出国留学不同于旅游和探亲,主要任务是完成学业,因此必须克服专业学习上的障碍,包括熟悉美国法学院图书馆的文献检索方法。

洪钧第一次到图书馆查资料就遇到了麻烦。虽然他在国内学过一点basic语言,但对那套计算机检索系统几乎一无所知。坐在计算机前,他凭着自己的小聪明缓慢地进入了图书检索系统并调出一本书的简介,但此后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原来的书目了。他试着按了几个键,但计算机不听使唤。他又不敢把所有的键都按上一遍。听着别人那如同打机关枪的敲键声,他心里着急万分,但表面仍作沉思状。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你需要帮忙吗?”

洪钧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中国姑娘。这个姑娘身材苗条,相貌秀丽,下巴上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洪钧来到美国后,周围都是美国人,所以见到同胞感到格外亲切。他坦率地承认自己在计算机方面的无知。姑娘先帮他返回书目,然后又耐心地给他讲解了计算机检索系统的程序和操作要点。洪钧的心里热乎乎的,但是还没等他表示感激,姑娘转身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姑娘给他送来一份带有计算机系统简介的“图书馆指南”,然后匆匆地离去了。

午休时,法学院大楼里非常热闹。餐厅和休息大厅中到处都是一边吃着简单的午餐一边高谈阔论的学生。他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躺在地毯上;还有的把脚翘到沙发背或茶几上。

洪钧在地下餐厅买了一听可乐和一个三明治,然后就在人群中搜索那个中国姑娘的身影,但是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有些茫然若失地来到二楼的图书馆。此时的图书馆里静悄悄的。他沿着高大书架间的通道向里面走去。

法学院大楼坐落在芝加哥市区的密歇根湖畔。图书馆尽头的巨大玻璃窗下摆放着一组组沙发,坐在这里可以欣赏那一望无际的大湖。

洪钧走到一组沙发旁,刚要坐下,却发现在南面角落的那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虽然他只能看见那个人的后脑,但他感觉那正是他要找的姑娘。他走了过去,发现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便热情地打着招呼:“你好!非常感谢你上午对我的帮助。我叫洪钧,英文名字叫乔恩。”

“没什么,那是我的工作。我在中国叫韩昕昀,在这儿叫希拉。”姑娘的手里端着一个很大的盖杯,里面是泡的方便面。

“听口音,你是北京人?”

“啊对,你也是?”

“那咱们是老乡。我是人大法律系的。你是哪个大学的?”

“我是北外英语系的,法律是后来自学的。”

“那你可真不容易。来这儿多久了?”

“一年多了,我读的是llm。”

“美国的llm比国内的法学硕士学制短,好像一年就可以读完,对吧?”

“那是读得快的。我这是第二年了,真希望这是最后一年啊!乔恩,你读的是jd吧?那至少得三年哪,更不容易了。”

“国内人把jd翻译成法学博士,其实我觉得跟国内的博士差别很大,就跟本科差不多。不过,我确实感觉听课很吃力,老跟不上。本来我认为自己挺聪明的,可是跟这帮美国学生在一起,我老觉得自己特迟钝。大概是因为我的英语还没过关吧?”

“那不仅是语言的问题,还有教学方法。美国教授用的是苏格拉底式教学法,动不动就让学生回答问题,而且经常使用判例。你不熟悉这一套,自然就很吃力喽!”

“真是这样!国内的老师讲课很注意知识体系,大一二三,小一二三,听得很清楚,记起来也很容易。可美国教授讲课,经常跳来跳去,好像也没什么体系,一堂课听下来,我经常是一头雾水。”

“我告诉你,在这儿上课,你一定得事先预习,特别是那些判例,千万不能等老师讲完之后再去看书。其实呀,那帮美国学生肯定没有你聪明。你得相信自己的实力啊!”

“谢谢你的鼓励。到美国以来,我净遭受打击了。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弱智,好像我什么都不会!”

“那倒是,好多东西在国内都没见过,都得从头学嘛。”希拉打了个哈欠,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你累了吧?要不你休息会儿?”

“没关系,天天跟老美讲英语,能跟你说说中国话,也算是休息了。”

“你是在图书馆打工吗?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太辛苦了!”

“没办法呀!你拿的是全奖吧?那可好多啦!我拿的是半奖,就是不用交学费,生活费全靠自己挣。说实话,能在图书馆找到这份工作就很不错了,比到餐馆儿去刷碗端盘子强多啦!”

洪钧看着希拉,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从他的心底油然升起。

从那以后,洪钧就经常在午休时到这里来。见到希拉,两人就轻松地聊聊天。见不到希拉,他就一个人眺望窗外的大湖。他发现,希拉从来不谈自己的家庭,也不谈自己的过去。他还发现,希拉每次都只吃一包方便面。他也曾给她买过三明治,但是被她婉言谢绝了。她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但后来,他却意外地接到了希拉的求助电话。

洪钧住在芝加哥北面约20英里的埃文斯顿市。这是个人口大约5万的小城市,坐落在密歇根湖畔,环境很美。由于这里是西北大学主校园的所在地,所以有很多大学生,像个“大学城”。经朋友介绍,洪钧住在一位美国教授家三层的小阁楼里。

那是圣诞节前的平安夜。洪钧的房东是犹太人,不过圣诞节。但是很多邻居的门前都装饰了节日的彩灯,厅内都摆设了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在这家人团聚的节日,洪钧坐在那间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中,用读书排解心中的孤寂。

突然,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希拉。

希拉的声音很急迫:“乔恩,我今晚能到你那里去过夜么?”

“这……”洪钧看了一眼自己的斗室。

“我被房东赶出来了。这么晚,我又没有其他朋友,否则我绝不会去打扰你的!”

“行,没问题!”洪钧心底升起一股男子汉的豪情。

放下电话后,洪钧把屋子收拾一番,然后穿上羽绒服,到地铁车站去接希拉。

芝加哥的冬夜非常寒冷。洪钧在车站出口来回走动。希拉终于来了,洪钧接过她手中的提包,两人并肩往回走。也许是由于天气太冷,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走进洪钧的小屋之后,温暖的空气使他们恢复了活力。洪钧极力尽地主之谊,希拉也并不客气。她说:“我今天是走投无路,只好来求你哦!”

“房东为什么把你赶出来?”

“那个房东太可恶了!一个单身老头,中国人,自称是虔诚的基督徒,可他待人特别刻薄!我们这几个房客都是大陆来的,经常给他干活。他老召集我们开会,骂我们‘没有教养’、‘不懂礼仪’、‘天生劣种’、‘不可教诲’,还老威胁要把我们统统赶走。他收的房租比较便宜嘛,所以大家就都忍了。中国人最能忍了,寄人篱下就更能忍了!上个星期五,他说限我们这些人在两周内搬走,但今天晚上却突然让我们立刻搬。这可是平安夜啊!我们跟他讲理,他叫来了警察。警察当然向着他说话啦。最后他说,东西可以明天搬,人必须今天走。我知道,他就想让我们求他,最好都给他跪下。我们哪能那么没有骨气啊!所以,大家只好各自投亲靠友。你知道,法学院只有咱们两个中国人,我又没有别的朋友,只好给你打电话了!乔恩,我真的很感激你!要不然,天气这么冷,我准得冻死在外面啦!”希拉的眼圈红了。

洪钧连忙说:“都是中国人,你别客气!就是我这间房子太小,不好意思!”

“那也比我住的房间大!”希拉惨然一笑,“国内的人都以为咱们在美国享福,在舒舒服服地淘金,可有谁知道咱们的酸甜苦辣啊!也许你们男人好一些。有一次,我正走在大街上,迎面过来一个老美,嬉皮笑脸地问我愿不愿意到他家去玩儿,并说他给钱。我当时气坏了,用中国话臭骂他一顿。虽然他听不懂,但是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们中国女学生不是都干这种事情嘛!真是放他妈的狗屁!”

如此粗俗的语言从一个文静女子的口中说出,让洪钧很有些惊讶。他看着希拉那略显激动的脸,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希拉嘴边那一丝轻蔑的微笑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希拉意识到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当过工人,说话有点儿粗。”

其实,洪钧对希拉的话语并无反感,他甚至挺喜欢希拉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嗨,出国留学确实不容易!不光老美歧视咱们,这儿的中国人也歧视咱们。那天去唐人街买东西,我用中国话问价钱,竟然没人搭理我!”

“那你说的一定是普通话喽!”

“没错啊!”

“中国人好可怜哦!寄人篱下,却还要互相嫉妒,互相瞧不起!我跟你说吧,以后见到中国人,最好说英语。你英语说得越地道,他们就越尊敬你!实在不行就说广东话。反正在美国的华人圈里,讲普通话的人最让人瞧不起了!”

“为什么?”

“最穷呗!”

洪钧沉默无语。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来,找出一张床单和一条毛毯,铺到小书桌旁边的地毯上,对希拉说:“你睡床上,早点儿休息吧!”

“那可就委屈你啦!”希拉对洪钧嫣然一笑,起身去了卫生间。

两人分别躺下之后,洪钧熄灭了电灯,但是他很久都没能入睡。

第二天早上洪钧醒来的时候,希拉已经洗漱完毕了。洪钧起身穿好衣服。希拉坐在床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你到了美国,对生活还这么认真呀!”

洪钧一边折叠毛毯,一边说:“只有你认真对待生活,生活才会认真对待你!”

“谢谢你,乔恩,真的!”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见到了真正的好男人!”

洪钧把床单和毛毯卷在一起,扔到床上,说:“我习惯了!”

希拉拿出一个小化妆盒,一边涂着口红,一边说:“我看你岁数不大,干吗留一脸大胡子?像个假洋鬼子!”

“一是入乡随俗,二是可以省钱。”

“你多大了?”

“二十五。你呢?”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不能问。不过,你肯定得叫我‘大姐’。”

“这我乐意。能在美国认个姐姐,也是我的福气。”

“能有你这样的弟弟,我也乐意。”

洪钧洗漱之后,问希拉准备搬到什么地方去住。希拉说她可以先住到学校的临时宿舍。正式的学生宿舍太贵,每月租金得四五百美元。临时宿舍为三人一间,月租150美元,一般只让新生住,而且只能住半个月,但是希拉遇到了临时困难,学校应该同意她去暂住。

那天是圣诞节,希拉打了几个电话才找到学校的宿舍管理人员。联系好了,洪钧便去帮助希拉搬家。他们下楼时遇见了房东太太,但美国人对男女学生上床性交这种事情并不见怪,所以打个招呼便走了。

希拉住的地方在芝加哥市与埃文斯顿市的交界处。那是一栋窄长的黄色三层楼,建在一栋长方形的白色四层楼边上,犹如一片黄油贴在了一个大面包上。楼房的外观显得很破旧,但里面铺着地毯,还很干净。一进门,就见一块小黑板上用中文写着:“擦去脚上的泥再进屋。”二层门里面正对着一个楼梯,右边有一条细长的走廊通向后面。希拉的房间在三层。楼梯很旧,一踩上去就吱吱响,似乎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希拉的房间确实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小柜子和一把木椅,就把屋子挤满了。朝东有一扇窗户,但因距对面的建筑物很近,所以上午的室内也如黄昏一般。

希拉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洪钧提着行李箱下楼时,很想见见那个“老基督徒”,便故意把楼梯踩得很响,但是那个老头没有露面。走到门口时,洪钧有些失望地回过头来向楼梯右边那细长的走廊望去——他感觉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洪钧和希拉坐车来到湖边的西北大学宿舍楼。办完手续后,他们来到八层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很大

,还带有干净的卫生间。屋里放着三张床、三个衣柜和三个写字台,但此时只有希拉一人居住。

希拉巡视一圈后高兴地说:“哇,这房间太棒了!他们要是能让我一直住下去就好了!”

“那是!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好的条件,一个月才150!不过,反正现在也空着,也许他们不会赶你走的!”

“但愿如此!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做饭的地方。也许,我应该把那台微波炉买下来。”

“什么微波炉?”

“你没看见一楼电梯旁有人贴了个条——出售用过的微波炉,80美元!”

“还是在国内上学好,管吃管住。”

“那你干吗上美国来?就为了能留这一脸大胡子吗?算了,乔恩,咱们还是考虑点儿现实问题吧!你帮我这么大忙,我该怎么谢你呢?”

“先欠着吧!”

“我这人记性可不好哦,特别是我欠别人的东西!”希拉一脸的认真。

“我记性好,特别是别人欠我的东西!”洪钧也很认真。

“咱俩是一丘之貉,还是姐弟。”希拉“咯咯”地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说真的,今天我的心情真好!你去过希尔斯塔楼吗?咱们一起去吧!”

下午,洪钧和希拉登上了世界第一高楼——希尔斯塔楼。站在406米高的室内平台上,俯视周围的建筑,颇有“一览众楼小”的感觉。

希拉眺望夕阳下的天际,情不自禁地轻声吟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洪钧看着希拉那有些陶醉的神态,问道:“你喜欢诗歌?”

“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要当个诗人。我父亲也希望我长大能当个作家。可惜,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我对不起他!”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希拉瞟了洪钧一眼,说:“美国人不兴打听别人的隐私。你还没有学会?”

“习惯,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学会的。比方说,我住在罗森教授家,他每次到我房间来都要敲门,哪怕是屋门开着。我觉得没必要,叫一声就行了。”

“美国人的习惯确实很奇怪呀。一方面,他们对吃的东西特别讲究,老说咱们中国人炒菜油太多,还太咸,不卫生;可另一方面呢,他们吃饭前从不洗手,翻书或者讲稿的时候还老用舌头舔手指头。还有,他们冬天大早晨起来也敢喝冰箱中的凉牛奶。我一想,就觉得肚子难受,可他们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说怪不怪?”希拉说得眉飞色舞、旁若无人,好在周围都是不懂汉语的人。

“美国人确实挺奇怪。蔬菜一般都生吃,跟大白兔似的!偶尔炒一下,也是在锅里干扒拉,弄个半生不熟。他们确实很少吃盐。我怀疑他们头发不黑就是因为吃盐太少造成的!”

“真没准儿!你应该研究研究,能写篇论文。美国人吃饭的规矩也挺怪的。你说他们随便吧,可怎么拿刀叉都有讲究;而且喝汤绝不能出声,得用勺把汤完全送到嘴里。你说他们讲究吧,可他们在饭桌上嘬手指头、擤鼻涕,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

“真是这样!有时候我都替他们不好意思!”洪钧深有同感,“我听说,康涅狄格州有一条法律规定,饭馆里必须分别设立可以擤鼻涕区和不许擤鼻涕区。看来不仅美国人的习惯很奇怪,就连美国的法律都很奇怪!”

“时间长了,看得多了,你就习惯了。没准儿再过几年,你也学会吃饭嘬手指头了,回家准得挨骂!”希拉“咯咯咯”笑了起来。

“还不至于。不过,我觉得美国人扔东西的习惯挺不错。咱们中国人是什么都不舍得扔,就连针头线脑儿碎布头全留着,生怕日后有个用场!美国人可好,什么都扔。上礼拜我那位房东太太让我帮她把一套大沙发搬到后边的车库,还挺新呐,就当垃圾扔掉。可是那垃圾车的司机嫌费事儿,不收。后来罗森太太给了10美元小费,那司机才收。其实也不费事儿,他那垃圾车上带着升降器和粉碎机,根本不用人抬!”

“芝加哥有个‘垃圾雕塑’,是用各种垃圾粘接成的。你还没去看过吧?很有特色哦!还有一个‘汽车雕塑’,是用一根铁柱把七八辆报废汽车穿在一起做成的,也值得一看。有人说美国人是个‘扔东西的民族’。要我说,美国人是个‘喜新厌旧’的民族!”

“有道理!”洪钧凝望着东边那浩瀚的大湖,若有所思地说:“喜新厌旧也不一定是坏事儿!”

“对呀!从某种意义上讲,咱们俩今天能站在这里高谈阔论,也是喜新厌旧的结果。我的话对吗?”希拉望着洪钧,但洪钧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乔恩,你想什么哪?”希拉推了洪钧一下。

“我想,咱们该回家了吧!”

“回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哪里还有家啊!”

“男儿有志,四海为家嘛!”

“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好啦,还是说回宿舍吧。你回男生宿舍,我回女生宿舍。这样说,感觉就好多啦!对吧?”

两人下了希尔斯塔楼之后,走到地铁车站,上了不同方向的列车。

新年前一天,洪钧又接到了希拉的电话。她说水塔商场有打折甩卖,约他一起去转转。人逢年节倍思亲。洪钧无心读书,便欣然答应了。两个人在商场门口见面,并肩走了进去。

商场里很热闹,人流如潮,人声鼎沸。洪钧第一次进入这种大卖场,有些晕头转向。希拉很内行,不住地向洪钧介绍商品,帮洪钧挑选。最后,洪钧买下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皮夹克。希拉似乎看中了一套深绿色的裙子,翻看了几遍,还放在自己身前比量一番。洪钧说,你穿上试试吧。希拉便走进了试衣间。看到换上套裙的希拉时,洪钧怦然心动了。过去他看到的是身穿牛仔裤和套头衫的希拉,漂亮也有活力。但此时,他发现希拉的身上充满了女性的魅力!希拉站在试衣镜前,从不同角度观看,似乎也很满意。

洪钧说:“你穿上真的很漂亮。买下来吧。”

希拉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下学期要找工作,参加面试,确实需要一套这样的裙子。可就是太贵了,打折以后还要59美元,等于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洪钧在心中盘算一番,说:“那我给你出钱,就算我送给姐姐的新年礼物吧!”

希拉认真地看了洪钧一眼,然后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我这个人,最不愿意欠别人的钱!”

“送给你的,不用还!”

“那就成了我心上的债,更不行了。还是我自己买吧!”希拉似乎拿定了主意,便到衣服架上又挑了一套红色的裙子,走进了试衣间。

洪钧在外面等了半天,终于见到希拉,但是她并没有换上那套红裙子,而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洪钧便问:“你试过啦?”

希拉的表情有些凝重,语言也很简单,“试过了,不行。”

“我看也不行,比那套绿的差远啦!”

“走吧。”希拉把红裙子放回衣架上,拿着绿裙子向出口走去。

洪钧跟在后面,感觉希拉的样子有些古怪。他们各自在付款台交钱之后,快步走出了商场。来到大街上,希拉突然笑了起来。

洪钧困惑地问道:“你怎么了?这么高兴!”

希拉不无得意地说:“你知道我买这套裙子花了多少钱吗?”

“那不是59块吗?”

“我告诉你,我只花了29个美元!”

“真的?我没听收款员说又给你打折呀!”

“是我自己打的!”

“你自己怎么打折?”

“这可是商业秘密哦!我告诉你,刚才我看那摆着的几件套裙样式差不多,但是价钱可差不少。这套绿的59,那套红的才29。我发现那衣服上的价签是可以拿下来的,就到试衣间里把这两套衣服的价签给换了,结果才花了29!怎么样?我很聪明吧!”

“你可真胆儿大!要让人家发现,那不就麻烦啦!”

“我告诉你,老美的头脑简单,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这一招!”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不太好哇?我告诉你,这就是咱们中国人的智慧!得啦,你要是不愿意分享我的快乐,就假装不知道吧!对了,明天是新年,我请你吃饺子吧!我那间宿舍还是我一个人住,而且那层还有一个公用厨房,可以煮饺子。这样吧,你明天上午十点来。包饺子的东西我准备,你就买一瓶红酒。咱姐俩好好庆祝一下!”

第二天,洪钧和希拉一起度过了愉快的新年。

开学之后,洪钧与希拉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与奔忙。虽然他们有时会在法学院大楼里相遇,但因为各自有紧张的时间表,所以只能打个招呼或简单地交谈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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