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前文《地产风云》那篇中的昔日地产老总小北么?

再次看到小北,是这个夏季最热的一天,他穿个背心,大裤衩来找我,从公共汽车下来后迷了路,绕过几条街,凭着记忆来到了门口,给我打了电话,我把他带上了楼。

他又瘦了很多,本不宽松的背心穿在身上还晃荡着,领口上一块菜油污浊的痕迹清晰可见,但他笑得很真实,很灿烂。进了我的屋,便脱鞋上了炕,点颗烟和我闲聊起来,谈起前日的一场官司,又赔付了20多万,最后的积蓄全部赔了进去,原本在公司倒闭时进入无产阶级的他,大起大落后,又多了份淡定和从容。

5月份他刚和湖北女孩回了趟家,湖北恩施下面的一个贫苦山区,令他想象不到的是,下了火车站,竟然又坐了10多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其实直线距离仅仅不过300公里,颠簸了一路,把他的五脏六腑都要震出来了,平生从来没有过这样难以企及的地方。

问他在女孩老家干什么了,回答是,吃饭和睡觉,简单而又规律的生活。他们此行重要的任务就是回家省亲,去一个亲戚家串门,就要用去一天的时间,舅舅家住在山上,没有公路直达,完全要爬上去,女孩指给他远处的山脊,那片树林后就是舅舅家,目视可及,小北欣然应允。清晨6点起床开始赶山路,爬山越岭,下午1点多才爬到半山的舅舅家,舅舅一家人早已在村口外等候多时了,桌子上摆满了一桌菜,都是腊肉炒的菜,小北累得快站不住了,吃饭时候都没喘匀气,质朴热情的山民也都到舅舅家一睹城里来的姑爷。小北晕乎乎的陪着酒,酒入愁肠,嘴里火辣,心里翻滚。舅舅的小儿子拎着两大雪碧瓶子回来了,里面是从山脚小卖部打的散酒,小北过意不去,怎么能让他小儿子饭都没吃上为他打酒呢,连忙起来说要自己去打酒就成,舅舅一把将他按住说,不必了,他可是早上10点出去打酒的,现在才回来,来回要4、5个小时的山路呢。小北听到这,顿时愕然,呆在原地。

山区的生活是他难以想象的,因为是沙土地,气候干旱,山地缺水,很难种植蔬菜,山区的田地又是根据地势所分,种完这块地,要走上1个小时,才能到另一块地继续种。那里唯一有利生长的作物,就是烟叶,这个烟叶种植很特殊,还要天时地利,在刚刚发苗的时候,必须要雨水充沛,得长到一定的高度,又必须要连续的干旱才行,所以,人们种下烟叶发苗时候就祈求老天赶紧下雨,长起来以后又祈祷老天持续干旱。收成一般的日子,年收入在千元左右。女孩到天津上学的路费,还是她父亲借来的钱,到了学校交了学费办完助学贷款,手里还剩一百元,转天女孩就去学生会报名勤工助学,拿起扫帚打扫教室了。所以说女孩为偿还3万的助学贷款发愁求到小北,小北甩给的不过是几天娱乐的花销,毫不在意时,对女孩来说不愧是天文数字。

小北和女孩到地里挖土豆,土豆如乒乓球大小,再也长不大,挖出来的土豆晚上就炒菜吃了,院子里自己种的香葶,直接摘下来炒鸡蛋吃,这虽然比不上市里的千元酒席菜肴,但却是自家地里种的土豆,绝无农药,保证新鲜,完全是自己劳动所得,吃在嘴里,山珍海味也比不上它。这些经历,对他触动很大,无法想象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女孩喜欢打扮自己,却舍不得买,两人失业在家和小北父母一起住,小北身无分文,家里没有油了,小北要去买,摸下口袋却空空的,面露难色,女孩悄悄在他衣裤里放了一百元,那是她从辞职的补偿金里拿出来的,女孩让小北换条裤子穿,或许那里还有零钱,小北不明就里的穿上裤子,摸到口袋那钱立刻心里就明白了,这条裤子口袋他翻过多少次了,怎么会凭空出来一百元钱呢,他把钱攥得紧紧的,无声的眼泪流淌下来,不知是辛酸还是感动。女孩安慰他说,咱将来就在这和爸妈一起过,你找个工作赚一千五,我也赚一千五,加在一起就是三千,给爸妈一千,花一千,存一千,不是挺好么。

小北从淘宝上给女孩买了个项链,花了三十元钱,每当吃过晚饭后,他总是拉着女孩的手到楼下花园溜达一圈,这是每天女孩最幸福的时刻,那天他把女孩叫到身边,让她闭上眼睛,紧张的给女孩带上了项链,女孩睁眼看到了,开心极了,抱过来亲了他一下又一下,小北也笑了,两人偎依在一起,看那月亮慢慢升起,又慢慢落下。希望你们永远开心,百转千回得来的珍爱,祝福你,我的朋友--小北。

幻觉是一种严重的知觉障碍,指外界不存在某种事物而病人感知到这种事物,也就是现实环境中没有真实的刺激作用于感觉器官而出现的异常知觉体验。精神病患者比较容易产生幻觉,看到不真实的场景或听到虚幻的声音,那么,这些困扰患者的病态迷离幻觉中,所感觉到的事物是否都是凭空想象,不存在的呢?我不敢全盘认同,至少有这样一起案件,我们是在那脑海神秘的幻觉中追寻凶残的魔影。

天津安定医院位于河西区吴家窑大街上,安定医院是专门治疗精神疾病的专科医院,我有一个同学是那所医院的大夫,那天正好办事路过那医院,便顺道拜访下老同学叙叙旧。

多年的老友一直也没空相聚,他见到我分外热情,拿出来上好的铁观音泡了杯茶,闲聊起来,说到关于精神方面的疾病,举了几个有趣的例子。

该医院曾经收治过一个女病人,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表现为焦虑,疑神疑鬼,总觉得有小鬼要害她,宣称活不过年底,在家中摔东西,搅和得四邻不安,无奈家属将其送到医院治疗,经过两个疗程治疗,有了好转,家里负担也大,便商议将她接回了家稳固治疗,医院要求她定期复查,以便随时了解其病情,家里人住得远,便决定在家看管她,没有再次复查,在此期间,这女子也表现的和常人无异,能思维清晰的和人正常交流。我这个同学还有一次在公交车遇到了这个女子,看她能正常的工作,也很欣慰,不过在和她谈话时,发现她眼神最深处还隐藏着一丝茫然,但是交流时又毫无破绽,丝毫看不出曾经得过精神疾病,心中的不安念头一闪而过,便就此作别。几个月后,到了年底,我这同学深夜值班,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瞧,巡夜的护工喘着大气说,一个老太太在屋里自残了,连忙跑过去一看,那老太太手腕鲜血直流,手里拿着一个也不知道从哪拣来的破铁皮,嘴里还哼哼着说:没法活了,没法活了。两人连忙给老太太止血,心中琢磨这个老太太病情都趋于稳定了,家里人正打算后天接老太太回家过年,怎么出了这事呢,手忙脚乱的给老太太止血的时候,无意抬头看了下老太太的眼神,竟然也是那么的空洞,这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或是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心中涌起了很奇怪的感觉。

等把老太太安置好,脑子忽然一个闪念,想起了上次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个出院的女子,也是如此的空洞眼神,看不到一点声色。回想起她曾说过活不过年底的话,不由得暗暗担忧起来,转天一早,就给那女子亲属打电话,要求别让她上班,家中一定留个人,务必看好她,家里亲属很是迷惑,觉得这女子已经好转了,怎么接到这样莫名其妙的通知呢,但还是应承下来。

该女子还是如往常一样作息,家里人稍感安心,就在当晚,她丈夫半夜偶然醒来,无意中发现她根本就没睡觉,躺在床上摆出睡眠的姿势,但却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顶,丈夫偷偷观察了一会,觉得情况不太对,难道说每天她都是在装睡觉么,翻身起来打开台灯要和她聊几句,但开灯后,这女子又闭上眼睛睡去,推了她几下,没有反应,丈夫满怀疑惑的又关灯睡去了。转天一早丈夫发现她把窗帘全部剪碎了,她说是白无常半夜来抓她,先下手给它剪碎了。

等到了年三十那天上午,我这同学又给那个女患者的丈夫打个电话,嘱咐他看好自己的老婆,别出什么意外。丈夫答应下来,这一天慢慢要过去了,到了晚上11点多,吃过了年夜饭,准备煮饺子吃,女子发现没醋了,便招呼丈夫过来看锅,她去楼下找邻居借碗醋,随后便出了门,丈夫没有多想,拿着笊篱看着饺子,等了几分钟,饺子都熟了,女子还没回来,丈夫只好先把饺子捞出来,去楼下看眼她,到了邻居家敲门一问,邻居说她根本就没来过借醋。

丈夫听到这脑子立刻就蒙了,就这一会的功夫,还是没看住她,急忙叫上四邻帮着去楼下院子里找她。一帮人围着楼群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女子的踪影,这么会的功夫,能跑哪去呢。这时外面已经是鞭炮齐鸣了,心急如焚的丈夫来到了围墙外面一处健身器械区,发现远处一个黑呼呼的影子挂在爬梯上,连忙跑过去看看,一看正是自己的老婆,脖子上套着裤腰带,吊在杠子上十几分钟了,等把人搭下来的时候,早已口吐白沫,气绝身亡了。正应了那女子的话,她活不过这年,距离新年钟声还仅差几分钟,事后家人收拾她的遗物,发现她的外套内侧画满了鬼怪的符号,这个心魔始终困扰着她,将她的精力耗尽,意志薄弱的她产生了恐怖的幻觉,脑海中反复折磨她,令她分不清现实与幻像,最终将她置于死地。

听同学讲了这样的故事,不免对精神疾病多了些了解,这样的可怕遭遇确实令人心悸。随后,我同学又带我视察了病房,其中一个病人蹲在床边,捏着鼻子在憋气。我好奇的问他干吗呢?那个患者神秘的说,你没闻到啊,多臭啊。同时用手指着地面,嘴里喊着,那东西都烂了,还不快拿走!我仔细的闻了闻房间内的空气,刚刚喷过的清新剂,哪里来的恶臭呢,看看地面,也是空无一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时同学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说,这就是精神疾病中最常见的幻视觉、幻嗅觉。幻视也较常见。看到的形象可能很清晰、鲜明和具体,有时也比较模糊。幻视中所出现的形象可以从单调的光色到人物、景色、场面等。在他们的眼中看到的物体都是活灵活现的,逼真的,以至于影响到他们的判断。看到根本不存在的人影,亮光,或者把路人当成了野狗来咬他,自卫中便伤害了他人。而嗅幻觉使得患者闻到难闻的气味,如腐烂食品、烧焦物品、化学药品的气味。幻嗅往往与其它的幻觉和妄想结合在一起,患者可表现为掩鼻动作或绝食。听了同学的介绍,我恍然大悟,或许,对于他们的感官世界,这些不存在的事物都是真实的,而我们正常人,又无法体会到这样的虚无的感觉。

来到院子外,几个康复效果好的病人在散步,同学则在一边和一个病人聊着什么,我则漫无目的的来到一个花坛边,看着一个蜜蜂围绕着串串红飞舞,观察半天,抬起头来,看到花坛对面一个20多岁的女孩在花坛边挖着泥土。我好奇的过去看看,只见这个女孩把几根树杈子放在刚挖好的小坑内,摆放成人形,嘴里还笑着说:乖,听话,盖上被子,就不会冻着了,然后捧起一把土,将这几个小人造型的棍子掩埋掉。她忽然意识到我在看她,连忙站起来,扭身走开了。

看到女孩走开,我没有理会,继续在院子里闲逛,这时同学过来和提及刚才那个女孩,说这个女孩的幻听、幻视病症是最为严重的,经常不睡觉,半夜里躲在床铺下,说有个刀疤脸的鬼一蹦一跳的,拿着斧子追杀她,经过了近半年的治疗,病情已是大为减轻了。同学见我兴致很高,便继续说着精神学科的学问来。我问他,到底是什么能引起那个女孩出现如此的幻觉呢,同学告诉我说,经过检查那是她脑垂体腺瘤所引起的,她的大脑垂体前叶腺部有一个肿瘤,肿瘤向额前伸展,便出现轻微癫痫、听觉障碍及精神症状及幻觉等,但她是收容所送过来的病人,目前意识混乱,说不清自己身份,只知道是从河北区宜白大道附近寻获的,问了管界派所,也查不出身份,所以只能暂时采取保守治疗,等稍微康复些,还要送到其他相关救助部门,毕竟国家财政的支持是有限的。

我则给同学讲述了一个我所经历的迷幻破案故事。也是在前几年,一个青年在歌厅吸食了毒品,处于亢奋迷乱状态,借着大脑处于混乱之际,在歌厅闹事,被人带到了局里,正好我在值班,便去审讯。这哥们大半夜的在里面满地打滚,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衣服,把上衣都撕开了,抓得皮肤通红,一条条的血粼子,嘴里不断地喊着痒、痒,有臭虫,估计就是刚才提及的幻触觉吧,有虫爬、针刺感。我们几个人费好大劲才把他按住了,可没消停多久,他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起来,仿佛是凭空对着空屋中一个透明人在一句一句的搭讪,一个刑警好奇,问他和谁说话呢,他则不耐烦地嚷嚷:别多嘴,我在和一个刚死的兄弟谈后事呢。几个警察围在铁栅栏外面看着他表演,他的神情似乎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在和他聊天,完全是某个人问一句,他答一句,前后逻辑也连贯,语句通顺,小号里面除了他再没别人,可我们就是看不到他在和谁交谈,真是一个滑稽的场面。

几个警察也没见过这样的诡异的场景,便耐心的看他如何收场

,这个吸毒产生幻觉的男子和这个似乎是已经死去的透明人交谈一番后,便慢慢痛哭流涕起来,嘴里一个劲的说着对不住的话,好像在和这个交谈的人赔不是,忽然,一个令人震惊的场面出现了,这男子忽然扭过头来对着另一个方向,手指半空,冲那墙的方向大喊起来:你给我闭嘴!你个傻老娘们知道个什么!继而冲着那个方向喊起来。还不时地扭头冲刚才那个透明人说上几句,我们听了片刻,似乎看出些端倪,他同时在分别和两个人说话,他的幻听中又多出来个人,还是个女子,好像是这个女子在指责他害死了那个透明人,他则在狡辩,说自己没参与他被杀的事,说着说着,这个吸毒男子和幻觉中那个虚无的女子争执起来,最后他大声辩解说,那人是老七和华强下手干的,他根本就没参与,那天晚上是那两小子在二号桥附近下的手,勒钢丝时候还把手给拽破了皮,不信你去看老七的手。随后他脱下了鞋,朝着那面墙狠狠扔去,嘴里骂骂咧咧的,臭三八,给我头上扣屎盆子!

听到这里,几个警察目瞪口呆,这个吸毒男子可绝对不是犯精神病在胡说八道,就在几个月前二号桥的确是发生了一起司机被勒毙案,因为司机社会关系复杂,至今还没有破案,他所描述的时间也和案发时间基本吻合!吸毒男子咒骂一番后便混混睡去,我们几个人不敢怠慢,连夜调查核实该男子身份,从他身边相关人下手,并有意的留神那名和他对骂的女子,几天后,经过调查这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慢慢浮出了水面,该团伙成员中确实有一名女性,而那名遇害的司机,则死于团伙成员内讧。并根据他幻觉中无意透露的线索,我们找到了一名手上有陈旧性勒伤痕迹的男子,经过调查,也被证明了是他参与了该起凶案。而这起案件的侦破起到关键性作用的,竟然是一名同伙因吸毒而引起的幻听症状!

我给同学讲了这样的趣闻,同学也是大乎过瘾,毕竟通过这样奇特方式破案是太微乎其微了。他则从专业上给我解答了幻听的知识。

听幻觉在临床上是最常见,幻听内容是多种多样的,听到各种不同种类和不同性质的声音。如讲话声、歌唱声无线电广播声。精神分裂症的幻听多为真性幻听,如病人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声音是通过他的耳朵听来的,声音是在外界,离他一定的距离出现的。也有假性幻听的病人则会具体地说出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存在于他的脑子里或肚子。

病人凭空听到的真性幻听,声音常比较清晰,病人可以说出是几个人、能清楚地辨别是男是女,说话的声音是自己熟悉的人还是素不相识的人的声音,以及明确的说出声音所在地点。内容多种多样,有命令性幻听、评议性幻听、议论性幻听等。有的是个别人的声音,有个几个人或一群人议论他。一般多为直接对病人讲话,有时是听到一些人在议论和评论病人的缺点和问题,其内容常常是对病人不利的,以斥责、讽刺、嘲笑、甚至威胁、辱骂或命令性质的较多见。或是说病人犯了大错误,有时幻听命令他做某种事时,如这些命令往往患者遵照执行,因而产生危害个人及社会的行动。比如说命令病人拒绝服药、进食、殴打别人,让他自残、自杀或去投案自首等。

更为可怕的是幻听中的陌生人,竟然能够知道当事人的隐私,能够轻易的指出他心底的秘密,因而常常引起患者极度烦恼、愤怒和不安。甚至产生兴奋、激动或自伤伤人。这样的例子在国内国外有过很多类似的报道,就在不久前我还在网络上看到类似这样的新闻,说国内某个人在几年内连续被几个想象中的陌生人骚扰,不断谩骂指责他,说出不可能被外人得知的心中秘密或是想法念头。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和同学告辞,从安定医院出来回了局里。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生活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不可思议的事终于发生了,一个特别的电话转到了我的桌上,电话中说:河北区宜白路施工工地发现了一具死尸!接到电话,我立刻准备,马上出现场。

到了河北区宜白路工地现场,是几个民工在拆迁工地挖废弃的地下管道,到地下一米多深的地方,发现土里竟然长出一缕头发,大伙感觉奇怪,再一铲子下去,土里露出一只腐败得呈白骨化的头来,众人一哄而散,立刻报警。旁边一些胆子大点的民工好奇的围成一圈,看着我们调查取证,法医大刘率先跳下了土坑,我随后跳下,为了尽可能保持尸骨的完整,是不能再用铁锹挖掘的,而像考古专家一样,一点一点拨开尸骨周围的泥土。几个刑警开始用军用小扁铲一点一点的顺着裸露出的头骨位置挖起,再按照骨骼走势用毛刷扫去泥土,渐渐地,躯干露出来了,接着是身子,大腿,脚,再顺着臂膀位置将上肢清理出来,挖掘的间隙,我看了下土坑的断面,距离地表一米多的位置,泥土有不是很清晰的一条分界线,分为两层,上层泥土略显松软,下面泥土有些硬,从这个细节来看,这个土坑下的人埋得时间不算久远,从尸体腐败程度来看,应该在半年到一年以上。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一副完整的人类骨骼展现在众人面前,蜷缩的姿势,没有覆着衣物。挖掘出来的泥土用编织袋装好,两个民警在旁边用细网筛子过滤尸体覆盖的泥土,看看能否从泥土里发现些细微的无证,比如说首饰,衣扣,纸条等物品。大刘看着这具白骨化的尸体研究了半天,大致说了他的看法,从外观体态来看,应该是名女性,身高一米五左右,微胖,大刘又蹲在尸骨边端详了半天,看她骨盆至少生过一个孩子,估测这具尸体年龄应该在35岁以上。这时那个筛土的年轻民警从筛子上捡起来一个小环,手里摆弄半天看不出个究竟来,大刘瞄了一眼低头说了声,那是个宫内节育器!小民警马上脸红了,放在证物袋内收好。我则好奇的看着那个尸体的头骨位置,头骨是歪在一边,几乎要和躯体分离,脖子颈椎骨有骨折情况,似乎是锋利的重物击打所致,造成了脑袋和身体办分离状态,而躯干和四肢部分保持完整,没有骨折或肢解情况,初步怀疑这名死者死亡原因是脖子遭受了凶器砍劈。这是一起典型的埋尸命案。

其他警员将人体骨骼带回刑侦局鉴定室做进一步调查,我则向附近的居民住户了解下埋尸地的情况,居民向我介绍说这块地拆迁前是一个废弃工厂侧门的土路,因厂子的侧门已经封闭,所以这条路基本就没人走,杂草丛生,根本也没想到这里还埋着个人。随即我到当地的派所了解下近期失踪人口,派所民警告诉我近期失踪人口没有与死者相符的,我初步判断方向是把凶手圈定在埋尸地方圆两公里范围内,因为只有熟悉当地地形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僻静的小路没有人注意,才会放心的选择在这里挖坑埋尸体,并且我感觉是外来人口作案的几率更大些,因为他作案后没有交通工具将尸体带到外环以外的荒地掩埋,并且外来的人流窜性很大,不怕在自己暂住的地方留下痕迹,可以随时撤退潜逃,无从查找,如若是本地人犯案,宜白路虽然在城市的边缘,但还是比较繁华的地方,属于交通要道,不大可能将尸体草草掩埋在自己熟悉的地界范围内。从尸体分析,从她佩带的节育器做工来看,似乎也是外来务工人员,本市育龄妇女很少再有带这种节育器的,外地来津人员可能性就增大了。如果是暂住者失踪,那么很有可能没有人报失,无法从登记在册的人口中找到。当地派所警员便按照这个方向展开调查了。

就这样对尸体来源走访排查了一个多月,因为附近外地务工人员大多从该拆迁片搬走,留下的信息极其有限,查找起来异常困难,毫无进展。随即又根据颅骨复原头像散发了大量的认尸启示,希望能有新的线索反映上来。又两个星期后,一次河北分局执行扫黄打非的行动,带回来几名小姐,一个小姐无意中看到了那个认尸启示的头像照片,和值班民警提了一句,这个人有点像她的姐妹小红。这句话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民警当即就向上做了汇报,正在一筹莫展的我立刻找到了那名坐台女子,了解那个小红的底细。

那个女子交代说,小红原来和她是一个歌厅的,总穿身红衣服,大家都叫她小红姐,但在一年前突然不辞而别了,随身物品也没带走,她这行的人不愿招惹是非,就以为小红回老家了,没有报警。根据她的描述,小红身高,年龄与那具无名尸体大致吻合,并且小红也曾和姐妹们提及过老家有个孩子,更为关键的情报是,小红有时接待客人,对熟客要求不带套的也采取默许态度,她曾经在老家做过节育手术,所以不必担心怀孕。但是问到小红的具体身份时,这名女子也不掌握,根本不知道她来自何方。这个小红似乎就这样谜一般的失踪了,她就是那具挖掘出来的尸体么?目前还无法判断。我接着又从她手里把小红遗留的物品要来,因为搬迁多次,很多物品已被遗弃,只留下了一张模糊的照片,通过这模糊的照片,又无法有效的和颅骨复原头像进行细致对比。

我沮丧的回到了局里,目前只掌握一个叫小红的失踪女子,还有一具不知名的女尸,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到哪里找寻线索,依旧一头雾水。

周日我来到中心公园散心,坐在躺椅上,看着小狗在草地上嬉戏追逐,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清闲,远处几个几岁的小孩子在挖着泥巴,弄得小手很脏,看着这个场景,我睡意朦胧,倦意疲惫袭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似睡非睡间,恍惚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在挖着坑,把几根小树杈放进了小坑中,嘴里轻轻说着,小红乖,小红睡觉咯,我想挣扎着起来,忽然看到那个坑中的树杈跳动起来,接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身影,飞快的扑到我面前。我一个激灵,腾的站了起来,眼前什么人都没有,但脑海中那场景异常的逼真,清晰,让我根本分不清是梦魇还是现实,心中不安起来,难道大白天的我也产生幻觉了,我不会也是精神也分裂了吧,深深呼吸几口气,镇定下情绪,慢慢缓了过来,确认刚才那是梦魇,不是所谓的幻觉。但心中不免难受起来,我明明听到那个女孩在埋小树杈时候嘴里口口声声说的是小红呢。这似曾相识的感觉纠缠着我,我迅速的在脑海中过滤检索这幕场景,立刻想起来了几个月前在安定医院中,我在花坛边见到的那个女子!仔细回忆那女孩是否也说过同样的话,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我睡意全无,刚经历的那诡异的梦魇,让我寝食难安,马上给我安定医院的同学打电话,问他那个曾经在花坛边见到的女孩近况如何。周日同学休息,电话没有接通,事不宜迟,我马上打车到了安定医院,决定再次走访那个花坛女孩。

到了安定医院,正巧碰上我那同学站在门口和门卫说着话,看到我很是惊讶,笑着应过来说怎么有闲心到这来了,我连忙拉过来他说,正要找你呢,还记得上次我来,在花坛边看到的那个女孩么,她最近情况如何啊?同学回忆了下说:哦,你是说她啊,还在医院呢,正打算下星期转走的,找她做什么?我拉着同学边走边问:你上次是不是提到过,她最先是在宜白路附近收容的?同学说:对,送来时说是在宜白路汽配城附近,看到她躺在边道上,身上脏兮兮的,旁边还有一个放废品的袋子,醒来后神智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捡拾废品为生的,送收容站遣返原籍,但她也说不出个地址身份,那边建议先送安定医院看看病,能否问出来家庭住址来,这样就一直在这待了下来。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女尸从宜白路附近挖掘出来,而这个女子又是从宜白路附近收容,隐隐感觉冥冥中有着某种联系,但又说不出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路过花坛,我忽然停住,叫同学稍等片刻,凭借着印象,来到那个女孩埋藏树杈小人的地方,找个木片试探着挖起泥土来,不出片刻,在原来的位置,挖出了那几根树杈,可是这次与众不同的是,那小木棍上面竟然还覆盖着一片枯萎的一串红,份外醒目,我和同学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我马上吩咐同学,带我去见她。

来到病房,没看到病床上有人,同学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撩起床单,只见一只手从床底下突然伸了出来,狠狠的向他脸上挠去,同学吃了一惊,一个踉跄向后一仰,坐在了地上,我马上一把抓住那只手,用力一拉,将那个女孩从床铺下面拽了出来。女孩双手在半空中拼命的抓着,嘴里惊恐的喊着:别砍我,别砍我!护工闻讯赶来,将女孩按住,女孩挣扎着要反抗,同学沮丧的看着这一幕,摇摇头叹气说:她恐怕又是看到那把斧子了。女孩直勾勾的看着屋子半空中,逐渐安静下来。我示意护工放开她,轻轻拉起她,轻声的问她:你看到什么了?什么斧子?女孩颤巍巍的指了指半空,低声说着:那飘着一把斧子,那斧子要过来砍我……我听到这,眉头紧缩。同学在身后对我耳语到:这个女孩经常看到一把悬浮半空的斧子,偶尔还能看到跳跃着满脸的疤痕的鬼,不过没有道理啊,最近治疗以后,幻觉应该大为减轻了,怎么病情又反复了呢。我回头缓缓对同学说:现实、幻觉、梦境你又能分清么?你能肯定她看到的就真的是幻觉么?同学被我反问给问住

了,愣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我接着说:还记得毕业那天晚上,你喝多了,你说你在校门口看到了盛盛,你还拼命的去追她,结果没有追到,回来还和我们提及,其实,盛盛早在半年前就去了加拿大,你看到的不过是她的幻影,或者把别人错当成了她,如果没有生活的真实体验,你的那个幻觉又从何而来呢?同学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沉默在那里,黯然的说:其实,这么多年了,直到现在,我还脑海中想象着她就跟在我身后,轻轻叫我,一回头,却没有任何踪影。

是啊,他所经历的那场刻骨铭心的初恋,以女孩出国告终,此后再无音讯,尽管多年过去了,他早已结婚生子,为人夫,为人父,但那与她故地重逢的幻觉始终在困扰着他,我心里明白,时光荏苒,纵然千山万水相隔,纵然年华流逝,某些场景,某些感觉会深深烙印在人的心中,永远也挥洒不去,难以忘怀,是现实,是幻觉,谁又能说的清呢。同学的心结被我说中,不好意思的点根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你的意思是,她看到的不一定是幻觉,而是某个现实经历或体验在刺激着她,在她脑海中萦绕,令她无法分辨到底现实还是幻觉么?

我心中总有个奇特的想法,这个女孩尽管因为脑中肿瘤的影响,使得她感官世界的判断造成误差,或者说是精神病发作,产生了许多的幻听、幻视现象,但是偏偏她的幻觉又令我无法释怀,尽管我还经历过多起精神病杀人事件,一个村民把蹲在地上干活的人当成疯狗,而用镰刀疯狂的将他砍杀了,还有的病人发作,用冲击钻打进了工友的后腰,但这个女孩则不同,当我注视她的眼睛的时候,窥视到她内心是有意识的,神智是清醒的,并不是疯癫的失去理智。但是,想要走进她的精神世界,通过她的视角来分析出她脑海中隐藏的秘密又太难太难了,究竟她说的,看到的,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我正要再次询问女孩时候,发现她已混混睡去,原来护工给她打了镇静剂,这下我不得不暂时撤离了医院,临走时我叮嘱同学说,明天我再过来,把女孩多留几天,我来陪她,最近手底下有个案子,我想知道和她有没有关联,同学无奈的点点头说:找她你算找对人了,看你能问出什么来。

转天回到局里,就有两个好消息等着我,痕迹鉴定室的同事从那具女尸的颈椎骨折处提取到了少许的碎片,经过分析得出结论是珍珠项链的碎片,根据颈椎骨折处的创口分析,应该是类似斧头样的东西砍到了脖子上,脖子上正巧带着一串项链,斧子将脖子砍中同时,也将佩戴的项链击碎,所以有少许珍珠碎片残留在颈椎骨骨缝中。另一个好消息是,先前那名分局抓获的坐台女子,为了立功赎罪,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又从暂住地翻出了与小红唯一的一张合影,这张照片比较清晰,能够分辨出该女子的细节。

令我失望的是,合影照片上那名叫小红的女子并没有佩戴任何珍珠项链,也就说不敢肯定那具曾经佩戴项链的女尸与小红是一个人。法医大刘拍拍我的肩膀说:哥们,慢慢来,线索还会有的。我很感激他在我烦躁时候给我的鼓励,大刘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关键时刻总能给人以安慰。

下午,我第三次走进了安定医院,来到病房,那个女孩已经清醒了,静静的坐在床边,出神的看着窗外。我轻轻走进房间,在对面椅子上坐下来,女孩立刻叫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别坐疼了椅子上睡觉的花咪,我连忙起来,回头看着椅子上空无一物,嘴里却顺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我没看到椅子上还有小花咪,这个小猫真可爱啊,多白啊。女孩撇了我一眼说:我的小花咪是黄白相间的,不是白色的!我连忙陪着笑说,是,是黄白相间的,又用手轻轻在椅子上半空做出抚摸的动作,笑着说:嗯,这小猫真乖,睡的多香啊。女孩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开场白也是我始料未及的,看来这个大家彼此都“看得见”的小花猫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

扫视屋内,正要引导话题,我忽然发现在门口的鞋架上有一双半高的女士鞋子,凑近过去仔细看起来,分明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鞋子呢,我猛的醒悟过来,从口袋掏出那个坐台女子与小红合影的照片,仔细看起来,照片中人没有照全,只显示到脚踝部分,看不到小红穿的鞋子,但还是露出了半高的鞋帮,还有鞋子上的装饰花纹与一个拉锁扣,正是这个拉锁扣造型比较特别,所以我才有点印象,对比病房鞋柜上的女鞋和照片中小红所穿的显示半截的女鞋,发现那花纹部分竟十分相像,尤其是那拉锁扣,也是如出一辙。怎么照片中小红的鞋子跑到了这间病房里来呢?小红现在到底身在何处,那具女尸又是谁呢?疑问一个个袭来。

我再要询问那个女孩鞋子由来的时候,她却倒在床上睡去,我强忍住好奇,没有吵醒她,慢慢又退出病房,心想这不能着急,慢慢来,对待特殊的人要有足够的耐心。

一直在医院待到晚上,就餐结束后,病人们到休息厅看电视,那个女孩也来看电视坐在后面,我则在门口静静的观察她,那个女孩忽然扭头向着我这方向一笑,冲我挥了下手,我疑惑的回头看看身后,身后空无一人,难道是在对我打招呼么,等我转过头来,那女孩已经站起来,冲我走来,眼神似乎依然望着我身后,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连忙跟了过去。医院长廊灯光昏暗,她孤零零的向长廊深处走去,我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看她究竟要做什么,走到幽暗的楼梯拐角处,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冲着空荡荡的楼梯招招手,喊了一句:啊,你在这了,上来啊!我看看漆黑的楼道,空无一人,浑身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的幻觉又开始了。

我硬着头皮迎上去,问女孩:是谁来了啊,介绍下我认识啊。女孩指了指漆黑的楼道说:是小姑姑来了,她又来看我了。我接着问她:小姑姑是谁啊,从哪来的啊?女孩说:小姑姑就是小姑姑,她从花坛下面来的啊。晚上她睡那,我还给她盖了红被子呢。我立刻想到了那花坛下她埋葬的树枝小人,还有那覆盖了一层串串红的花瓣的被子。我诱导着问她:小姑姑是不是别人都叫她小红啊?女孩茫然的说:小红是谁?我就叫她小姑姑,不过小姑姑喜欢穿红衣服。

我心里明白了几分,难道她所说的小姑姑就是别人所称的小红么,女孩在那自言自语的对着空气说话,聊着什么,这个怪异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我看着这个女孩和一个她脑海中的幻觉人物聊着天。阴冷的空气侵蚀我全身,我轻轻的打开楼道的灯,楼道一下子亮起来了,紧张的情绪稍作缓解,女孩冲着楼道摆摆手,似乎在和小姑姑作别。我陪着女孩回到病房,指了指门口的女士鞋子,问她:这双鞋子从哪来的?是小姑姑穿的吧,怎么会跑你这来了?女孩脸红了,申辩着说:这是小姑姑的鞋子,我也很喜欢,她睡着时候了,我悄悄拿走的,还差点让鬼抓到我呢,我拿了她鞋的事,你可千万替我保密啊,别告诉我小姑姑。我神秘的一笑,告诉她说:为你保密可以,不过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把那个抓你的鬼和那把斧子的事情告诉我,我就不和你小姑姑说。

女孩慢慢道来:以前我总在小姑姑家门口捡东西卖,小姑姑总是白送我不用的东西,还给我吃的,我就叫她小姑姑了。那天深夜,我路过小路,听到路尽头草丛里有动静,我就好奇的过去看看,拨开荒草一看,是小姑姑在一个土坑里睡觉,我推她,她没醒过来,但是她穿的鞋子在旁边,我一直很喜欢那鞋子,很漂亮的花纹,试了下我正好能穿下去,就拿了她的鞋回去穿几天,这时树后面蹦出来个鬼,跳着扑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斧子,我吓得转身就跑了,鬼被石头绊了一跤,摔倒了,我就跑出了小路,上了大马路,跑远了,那个鬼就没在追我。我吓得躲进了旁边的汽车院子里,里面都是停的汽车。

这样的解释,我霍然开朗,宜白路挖掘出无名女尸的地点,旁边正是有几家汽车专卖店。我望着女孩说:姑姑有没有带过一条珍珠项链啊。女孩想了想,点点头。我说着掏出了照片,指着那个小红问她,你看这个人是不是你的小姑姑?女孩看看我说:对啊,就是她!我心中暗喜,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安定医院找到了唯一目击者。尽管她无法对自己行为,感觉做出判断,思维不太清晰,但从她迷乱的幻觉景象中剥离出现实的真实场景,是我最大的收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感觉啊,真是叫人难以琢磨。

转天一早,我开着警车带着女孩到了抛尸现场,女孩在老远处就开始坐卧不安,我安慰她说,不要怕,白天不会有斧子出现的,女孩在远处指认了埋尸地点,与我们起获尸体的地点相吻合。但是问到关于那个恐怖的黑影和斧子时候,女孩就再也不回答任何问题,变现得异常焦虑和烦躁,这样虚无的信息令我们一筹莫展,该如何从女孩的幻觉中找到这个真实的杀人恶魔呢?

我的同学得知了我的苦恼后,自告奋勇的要求他来给女孩做下催眠试验,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的线索,我一听连连摆手,告诉他还是算了吧,你国外的电影看多了吧,目前来说,我国公安系统刑侦技术手段里面,还不包含这样的手段,并不被国内所认可,甚至说是一个禁区,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个部门采用如此的催眠方法获得情报,这样滑稽的提议被我断然否决,但是我同学并没有放弃,他说,事情发展已经进入瓶颈,为什么不来试验下呢?我犹豫再三,既然局面如此,干脆就尝试下吧,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但是我再三叮嘱他,这事千万别说出去,如果搞砸了,我这面子可往哪搁,成为同行同业的笑柄。

催眠真的有效么?这个我也心里没底,只是在国外的影视作品中见到过,也曾耳闻过国外的催眠师协助警方调查的案例。通常来说,女性在收到侵害或威胁时,因强烈的刺激而无法有效的回忆起案发经过,对具体细节毫无印象,甚至是不愿触及这惨痛的经历,而选择有意识的忘记这一切。而通过对目击者进行催眠,采用钟摆或明暗交替的闪光,柔和重复的话语暗示,引导被催眠者放松心情,降低影响记忆的因素,使之集中精神,就能使催眠者正确地回忆其曾经经历过只储存于潜意识中的细节。真实再现犯罪现场,描述出破案所需要的有利信息。当然,这些都是传闻中的故事,实际操作上来看,我国司法机关审理案件上是不会采纳此类证据的,我关心的仅仅是如何能找到突破口,通过这样的试验,找明办案方向。

我个人对催眠的了解,仅仅是局限于年轻时候看的《飞碟探索》杂志,里面讲到关于第三类接触的当事人,在遇到奇异的飞碟后,对大脑中空白的几个小时毫无记忆,根本不知道那段时间在干了什么,我想或许是地外生命将地球人的经历选择性的抹去了吧,后来是通过催眠术,目击者才断断续续的回忆起了进入飞碟后的场景,以及外星人如何对他身体考察的记忆,当时我就觉得这样的催眠真是很神奇,竟然能唤回遗忘的记忆,是否在这个脑部有肿瘤,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孩身上奏效呢,即便是回想起什么,哪个是幻觉、哪个是真实的,我实在没有把握。

我的同学表现出信心十足跃跃欲试的样子,我知道他似乎有个什么催眠师的资格证书,也不知道他从哪考来的,看他对此十分感兴趣,我就问他以前给别人做过催眠么?有什么副作用没有?会不会混淆幻觉与真实,无法分辨呢。同学说:我当然做过催眠了,我老婆!我哑然失声,我同学毫不在意的说:就在年初的时候,那一阵子我每次回家吃老婆做的饭,忽然发现她总是放了很多的辣椒,这到令我困惑了,因为我和她口味都比较淡,做饭是从来不吃辣椒的,也不是给外人炒菜,为什么她放那么多辣椒呢,我回头问她,她竟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很习惯的抓起把辣椒放进锅里,随后我提醒她几次,她都是丝毫不张记性,又是扔一把辣椒,我马上就和她翻脸了,问她是故意和我找碴吧,她又矢口否认,确实是毫无知觉的就拿辣椒罐,为此和她闹了近一个月,她也很委屈,毕竟辣子放多了,她吃不了那菜,我也吃不了,可我就不理解了她为什么还要放辣椒呢。我偷偷观察她炒菜,总是在放完油后,又是不自觉地拿起了辣椒罐,我马上拍她后背一下,她才意识过来,赶紧放下了。她又没什么异常,状态也不错,可怎么忽然有了这个习惯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琢磨不透这事,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她还是不断的放辣椒,直到有那么一个星期时间,她又忽然之间自己改过来这个毛病了,做饭又恢复了清淡,一星期后,她又故技重施,拼了命的放辣椒,甚至是越来越多。我实在是猜不透她到底想怎样了。于是我静下心来,仔细琢磨,那一周恢复炒菜清淡的日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什么造成她如此的偏执举动。我想了整整两天,隐隐感觉好像是和我新买的那个篮球有关系,就在我新买来个篮球的第一天,她做饭就开始放辣子了,而那一周正常的日子,恰巧是篮球被邻居小孩借走玩了几天,等篮球被送回来的时候,她又开始放辣椒了,而篮球就放在厨房阳台的

橱柜顶上,除了这个篮球因素,再也找不到特别的地方了。我和她精心的谈了一次,问她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炒菜变了口味,她也说不出个理由来,于是我就把她当作了第一个试验对象,为她做了催眠,找出事情缘由来。

晚上我就把窗帘都拉上了,让她看一个闪光的玻璃球,然后放一段嘀嗒声的音乐,慢慢她放松下来,和她说一些轻松的话,最后我数十下,她就处于了催眠状态,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当我提到辣椒时,她有些躁动不安,情绪紧张,我一看不能直接进入主题,便从那篮球聊起,说道篮球,她却表现得很兴奋,描述到最后,我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我老婆上学时候有个初恋的男友,是个外地人,特别喜欢打篮球,而我老婆就是因为看他打比赛,才喜欢上这个小伙子的,他又是四川人,很能吃辣子,如果两人去外面吃饭的话,会点很辣的菜,虽然我老婆吃不惯辣子,但每次都将就了他,等到毕业的时候,这个男友竟然不辞而别的去了其他的城市,再无音讯,后来我老婆才得知,他是早已和别的女孩相好了,一毕业就追随女孩走了。那段日子,我老婆异常的伤心,以至于憎恶那辣椒。等几年过去后,我无意的带回家一只篮球,放在了厨房柜子上,我老婆就立刻的潜意识里要报复,要发泄,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抄起把辣椒放进锅里,要辣得谁也别想吃这菜。等篮球从视线里消失了,又恢复了常态,尽管我再三质问她,她也是不知道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一个篮球所引起的。等她催眠中清醒过来,我和她分析了她那段过往的恋情,让她释怀,解开那个心结,告诉她初恋留下美好的回忆就足够了,何必耿耿于怀,在我和她详谈过后,她炒菜再也没有放过辣椒。

听了同学的坦白交代,我稍微有些信服了,既然他愿意尝试对这个精神疾病的女孩做催眠试验,那我就尽力配合巴。

我们把女孩叫到一个幽暗的小屋,同学将一个舒适的沙发搬来,让她完全松弛的半躺在沙发里,然后放上一段音乐,将一个摆锤放到女孩面前,摆锤每次摆动,都会发出一个闪光,催眠开始了。先是要求女孩完全放松,集中精神的开着摆锤晃动,脑子中什么也不要想,忘掉一切,抛开烦恼忧虑,女孩配合的看着,不一会,她的眼皮开始睁不开,困倦的表情,似乎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旁边再无其他干扰。同学诱导着提问,告诉她已经处身在森林中,是否能闻到花香,女孩点了点头,同学命令她前臂伸展,双手合十,然后告诉她双手已经长到了一起,无法分开了,试试看能否松开双手,女孩在半昏迷状态下,使劲地将双手分开,却怎么也脱离不了,两只手紧紧地贴在一起。同学又告诉她,你的脖子十分的僵硬,比木头还要硬,是不能活动的,请再尝试扭下头,结果女孩真的无法转动脖子,僵硬的无法回头。同学看看我点下头,低声和我说:可以了,已经进入深度催眠了。

我有些预感了,这个凶手黑乎乎的面孔,以及身上的汽油味,似乎是在这附近的汽车修理厂工作,所以脸上蹭到了油污,并夹杂着汽油味,不过这个斧子并不是汽车修理必备的工具,很有可能是随手抄起来的临时作案工具。经过请示上级,我决定带着女孩到宜白路附近的汽配看一圈,希望能在熟悉的环境刺激下,获得更多的信息。

一行几人,带着女孩,在宜白路附近的汽配店进行走访,经过一天的排查,毫无收获,询问各个店员是否近期有突然不辞而别回家、或是有行为特殊的员工,没有任何线索,这里外来的汽修工成分复杂,流动性大,当地派所也不了解每个打工者的案底,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车子漫无目的的在这一带转圈子,女孩则安静的坐在车内。

车到了一个路口,女孩忽然深情紧张了下,焦虑的表情一闪而过,这个细节被我看在眼里,车开过路口后,我让司机调头再次经过那个路口,这时女孩紧紧地抓住车内扶手,更加不安起来,来回三趟经过那个路口,女孩都是这样的奇怪表情,车再次到了路口,我让所有人都下车,几个人站在路口,环顾四周,看到零星几个店铺,其中有两家是汽车修理厂,店里小伙计汗流浃背的修着停在门口的汽车发动机,满身的油污,女孩则胆怯的躲在我身后,我轻声地问她,你是否看到了什么,女孩说,院子里都是蛇!蛇在动,好怕。我扫视了下汽修厂院子,里面都是放的汽车配件,黑色的水箱管子,看着像蛇一般,我安慰女孩说,没事,那些蛇不会动,不咬人,我随手抄起来跟黑管子摆弄一番,女孩紧张的点点头,这个幻觉干扰着女孩的思维。

在汽修厂院子内随意的观察,我突然被车间内一个消防柜子吸引住了,这个红色的消防柜子里面有一卷消防水带,一个水管接头,但还有一处挂钩处空荡荡的,似乎应该还有一个工具,而神秘的消失了,根据我经验判断,这个消防柜子里,正是少了一把消防斧子!

女孩忽然指着院子外的一颗大树,低声说,小姑姑站在那!我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大树下空荡荡没有人,忙问女孩:小姑姑在那作什么!女孩惊恐的说:就是他!就是他,小姑姑在和鬼说着话,鬼把小姑姑带走了。说完指着案发现场的方向。难道是她还目睹了事先的经过么,还是他们两人之前有过交易,不管怎么说,那一场景被这个女孩看到了,我的同学对我暗暗点头表示:这个不是幻觉,是她的真实印象。印证了我的看法。我带着女孩在院子转了一圈,问她那个鬼还在么,女孩摇摇头。我马上叫来几个小工,询问这里人员情况,小工说上个月,刚刚辞退了一个修理工,人挺蔫的,看着挺老实的,就是晚上夜班时候总不按规定在院子里待着看库存,而是溜达外面去,为此经理说过他几次,最后被经理巡查发现半夜又不在院子里值班,一气之下把他开了。

这个极有价值的线索让在场的每个人为之振奋。派所警员连忙把经理叫来,仔细询问该人的特征,背景,凭借模糊的线索,得知他又去了北辰一家修理厂,马上联系北辰警方,秘密布控,我们一行人立刻上车,赶赴北辰。

到了北辰那家修理厂,当地管辖派所警员已着便衣在路口迎接我们,当有大案、要案侦破时候,是每个刑警都不愿错过的机会,早早出了警。经过侧面了解,确定了他就在那里面干活,我把民间拍照的车子停在厂子门口,让女孩通过黑色车窗,辨认那个人是不是她所看到的那个鬼,女孩专著的看着院子来往的人,忽然指着角落里正在给汽车换轮胎的那个人说:小姑姑站在他身后!小姑姑冲我招手呢!我疑惑的看着那个工人,表情木纳,但眼神最深处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虐气。我再次询问女孩:他就是那天晚上要砍你的鬼么?女孩点点头,扭过头去,不愿再看。

我马上问当地派所警员,知道他的暂住地么,警察说:就在附近,和一个老乡同住。我沉思了下说:留下两个人继续监控,剩下的人撤离,马上去其暂住地进行搜查,寻找证据。一个小民警说:我去局里拿搜查证。我说来不及了,不必了,按照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警方搜查必须向被搜查人出示搜查证。在执行逮捕、拘留的时候,遇有紧急情况,不另用搜查证也可以进行搜查。

几个人来到附近一处平房,敲门后,里面有动静,不一会门开了,他同住的老乡开了门,我们一涌而进,说明了来意,让他配合,随即又搜出几条项链,首饰。在一个抽屉的夹层内,我发现了一条断裂的珍珠项链。我心里一沉,这个恶魔很有可能犯下不止这一条滔天罪状,根据这些物证,势必要揪出更多的受害者。

当地派所得知了这样的消息,立刻紧急调动了二十多个警力,火速赶往汽修厂给与支持。秘密的将修理厂院子围个水泄不通,我们也赶了回去,安排好抓捕任务,两个魁梧的便衣警察开了辆夏利车假装修车,让那个工人更换轮胎,正当他低头拧螺栓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扑上前去,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与此同时,二十多名警察从不同方位一涌而入,飞快地跑过来,院子内不明真相的群众呆呆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不敢作声。

一阵喧嚣后,这个工人面如死灰,瘫软着被拎上了警车,他嘴里只说了这一句话:我梦到这一天了,一点不差。我心想,是啊,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行,你能不做噩梦么。

随着审讯展开,获得更多的线索,及相关证据,更多的犯罪事实浮出水面,他竟然在短短两年内,犯下了5起变态抢劫强奸杀人案,4名外地卖淫女子惨遭不测,埋骨他乡,死后也无人报警,就这样默默从这个喧闹的社会上消失了,再没人关心她们的死活。仅仅一名女子逃脱,但返回了原籍,没有报案,使得这个杀人恶魔一直逍遥法外。后来了解到,他的犯罪根源是在家乡原籍因贫穷老婆外出不归,而他无奈选择进城,在第一次嫖娼活动中,又被卖淫妇女嘲讽,激怒之下将女子杀害,此后产生报复变态心理,接连犯下多起命案。最终,他的落网,是我们从这个大脑幻觉重叠着现实的女孩那迷乱的思维中,清理出真实的场景,紧紧追踪,器而不舍的追查下去,才得以让冤魂昭雪。那个女孩脑海中的红衣女子究竟是幻觉还是其他,冥冥中指引着我们,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我知道,幻影中恶魔等待的,将是法律严厉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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